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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你死于一事无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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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说,离巴达赫尚省我老家所在村庄不远的豪汗区有一个名叫哈米德的男子想向我提亲。我从没见过这个人,也对他一无所知,只听说他是个知识分子,是一名老师。
一天,我正坐在母亲的床边,有几个巴达赫尚人来探望母亲,哈米德就是其中一个。我很尴尬,因为在伊斯兰文化里,除非婚约已经得到同意,不然女的是不允许见那个提亲的男人的。我当时才17岁,甚至都还没有结婚的念头。
来的人总共有10个,虽然我跟哈米德未曾谋面,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他来。他年轻,身材瘦削,长着一张英俊、智慧的脸。没有书生气,但表情充满好奇和同情,他是那种一见面就让人倍感亲切的人。
我心里窃喜,因为结婚对象外表迷人。我尽量不直接看他,不然很不好。但是,病房里空间局促,我想不瞥他几眼也难。
母亲正坐在轮椅上,身体虚弱得几乎不能说话,但她仍然坚持要接待来访的客人,这个角色对她而言再自然不过了。看到她病痛缠身的模样我的心都碎了,有一会儿,她让我把她膝盖上的毯子拿掉,推着轮椅带她去晒太阳。哈米德立马站了起来,俯过身,帮着把毯子拿走。他动作很温柔,给母亲重新整理了垫在头下的枕头。他那么细心,动作那么温柔,真叫我吃惊。那一刻,我心想,这个阿富汗男人能做到这么体贴,我将来嫁给他,很可能也可以享受到这样的温柔。
母亲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因为等探访的人回去了,她抓住我的手,盯着我说:“法齐娅,我的宝贝,我希望你的婚姻幸福。我喜欢这个男人,他对我们来说条件够了。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去跟他一起住。”她的眼睛在期待我的反应。我微笑了,点了点头,于是笑容也爬上了她的脸,她苍白湿润的双眼依然透露出刚强和坚毅。我转过身去,竭力不让眼泪掉下来。我是多么希望她能过来跟我和这个和蔼的男人一起住啊!多么希望能够照顾她,就像她曾经照顾过我那样。但时间每过去一秒,她就虚弱一分。
我坚持不离开母亲半步,所以就睡在医院里,第二天我就听说哈米德提出了求婚。按照传统的仪式,他家的一个男性成员要来我们家向我哥哥提亲,但我哥哥当晚恰好也跟我们住在医院。求婚一定要亲自见到本人,所以那一晚的不算。
第二天上午,医院里一名热情的医生说有话要跟我私下里说。她头发灰白,双眼碧绿,想要把前一晚跟我哥哥说的话向我重复一遍。她轻声对我说:“法齐娅,花开花谢,没有哪棵树能例外,这是自然规律,是时候把你母亲送回家了。”我懂她的意思,母亲就快不行了,真的没有希望了。我又是大叫,又是乞求,央求让母亲继续留在医院。他们可以尝试新药,一定还是有希望的,他们总会有办法的……医生抱着我,摇了摇头说,他们已经尽力了。
我们把母亲接回家,尽量让她过得舒适。她还是像平常一样不肯休息,一刻也坐不住,依旧在家里忙忙碌碌。有一回,我哥哥故意对她说,如果再不休息,就要捆住她手脚,不让她动。有一次,我躺在她床上,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如往日,跟她聊我的学校生活。她说自己是多么为我骄傲,还说像她这样的文盲居然有一个受过这么好教育的女儿,她还开玩笑似的提醒我说将来有一天或许我还能成为总统呢。
换成过去,我很喜欢她这么说,尤其是听她说对我的期望和信任,我总会高兴得飘飘然。但是,那一天,这一切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我只觉得眼前有一个巨大的黑洞,一个命运的空洞正向我们逼近,想躲也躲不了。后来我睡着了,凌晨两点钟,听到母亲在喊我。我跑过去一看,她摔倒在卫生间门口。因为不想吵醒别人,她独自一人上卫生间。我半抱半拖地把她弄到客厅的床上去。她在我怀里就像一只小鸟。那一幕深深烙在我脑海里,如今一回想起还刺痛我的神经。曾经是多么坚强与高贵的一个女人,一生中忍受过多少苦难——毒打、死亡、悲剧、丧父丧子之痛,然而,此时此刻她竟然孱弱到连去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接着我带母亲回卧室,把她放到地铺上。结婚后,她曾经要么跟丈夫共睡一床,要么就睡在厨房的地铺上,现在她有了自己的床。因为身子虚弱的关系,她不方便上上下下,所以将就着睡垫子。我想她心底里还是喜欢睡垫子的,毕竟睡了那么多年,习惯了。
通常睡在垫子上的时候,她喜欢有孙子孙女(也就是我哥哥的孩子)作伴。那一晚,睡在她身旁的是我6个月大的侄女卡塔杨。看到婴儿的小手指抓着母亲的头发,我笑了,我还小的时候也常常这么干。
等母亲完全睡着了,我才爬上她那张床,开始睡觉。后来,我做了个非常奇怪的梦。在梦里,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恐惧和黑暗,我试图跑开,然后就惊醒了。
我仔细检查了一下睡在垫子上的母亲,发现她一动不动。我掀起毯子,只见她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出有生命的迹象。我惊叫着,唤醒了家里的所有人。哥哥本来正准备开始晨祷,听到之后马上跑过来,手里拿着《古兰经》,他本想读几章向母亲做最后的道别,我大声呵斥他停下,因为我不敢相信母亲就要断气了。
我朝其他人大声喊,让他们快叫医生过来。我们隔壁的一间房子里住着一名医生,几分钟后,不知是谁把他叫了过来。医生看了之后说的跟大家见到的情况没什么两样,母亲已经走完了人生的路程。我听到了他说的话,但就是没听进去。“对不起,”他不停地重复说,“对不起。她差不多了。”终于,我明白了医生的意思,顿时感觉自己就像被扔出5层楼高的窗外。灯熄了,星星也不见了,我真想随着它们一同熄灭,我不知道没有了母亲自己该怎么活。
母亲走后40天,我的所有行动都是无意识的,这个打击和创伤几乎让我的身体完全罢工。整整有半年的时间我一直处于精神恍惚之中,不想跟任何人讲话,也不想去任何地方,谁都没办法跟我讲话,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想不想活。没有谁强迫我早点走出阴影,我的家人放任我,让我由着自己的节奏在悲伤中度日。失去母亲,他们当然也悲伤,但他们明白我和母亲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纽带。
母亲在世时,我一直跟她睡一张床,没有她躺在身边我就睡不着,我弯曲着的手指会放在她的头发中。如今,每到夜里我都会醒来,想象着她就在我身边。我哭了又哭,像个婴儿似的哭着要妈妈。
家人见我连续这样哭了6个月,担心我永远不会好转,于是召开家庭会议,发现唯一能助我走出阴影的就是让我重新投入到学习中来。母亲是在秋天走的,如今已经是春天了,新的学期就要开始,哥哥建议我回学校学习英语和计算机课程,曾经坚决反对我上学的哥哥也都认为只有让我重返学校才能帮我摆脱丧母之痛。
母亲生前生病时,我本来要参加高中毕业考试的。当时因为难过至极,没参加考试,现在一回去,老师就安排我考试。如果不考,就会被默认为不及格,我不得不去备考。学习果然有用,我渐渐地重新融入生活。
马上我就要过19岁生日了,我报名参加大学入学考试复习课程。我立志学医,将来准备做一名医生。哈米德知道我参加了这门课程,就经常开车过来,停在街头,尽管他没必要这么做。他以为我没看到,其实我认识他的车,也认识车里面的他。我从来没朝他走近,也没有朝他挥手,因为那么做在阿富汗的文化里是不合适的。
这样过了几个星期,他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下课后会走过来和我打个招呼。我们打招呼很正式,从来不讨论涉及个人的事,更不会提彼此的好感。他会问我家里的情况,我则很礼貌地一一回答,仅此而已。在阿富汗文化里,没有追求、约会一类的习俗,我们连通电话都是不被允许的。那个时候还没有手机,陆上通信线路也不通,电线在战斗中遭到损坏。因为我们俩都尊重传统文化,所以都是规规矩矩地遵守文化规则的。但是,有这么点时间跟他在一起我已经知足了。即使他只对我说了三个字,也够我回想一个星期,在脑子里反复玩味。哈米德的微笑减轻了我的丧母之痛,我想起了她临终前说的话:“这个男人对我们来说条件可以了,法齐娅宝贝。”这个时候,战争渐渐平息了下来。游击队的不同派系开始互签协议,喀布尔仍旧四分五裂,由不同的派系控制不同的地区,但他们开始谈判,并且起草了一份新的宪法。大多数人认为这是战争快结束的标志。街上不再有士兵巡逻,不穿蒙面长袍也安全了。当然,通常我还是用一条围巾裹住头,但我也会穿牛仔裤和一些色彩鲜艳的时尚束腰刺绣长外衣。
街上的气氛明显地缓和了许多。因战争而关门的电影院重新开门迎客,上映最新的印度电影;之前被狙击手占据的公园现在成了孩子们的天堂;喀布尔市中心的街道再次繁荣起来,小贩和顾客们因为觉得安全了,也都回来了,街上又能闻到喷香的烤肉味。喀布尔再次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我的生活也渐渐回归正常,只是,创伤太深,悲痛依旧还在。我有个漂亮的布娃娃,布娃娃手里拿着个填充狗,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之一,放在小车里。我已经长大了,再玩布娃娃就显得太幼稚,但我需要安全感和安慰,布娃娃刚好能满足我的这两项需要。我能花好几个小时给她梳头,穿漂亮的衣服,痴迷地在她的小车旁摆上一个插得满满的花瓶。
那个时候,哈米德不是唯一一个向我求婚的人,许多游击队军官也来我家向哥哥提出要娶我。幸运的是,我的哥哥们从来不会强迫我嫁给谁。该同意哈米德的求婚了,将其他男人与哈米德比较得越多,我就越想嫁给他。我不想成为士兵的妻子,只想成为有着善良的眼神的知识分子的配偶。
哈米德是名训练有素的工程师,经营着一家小金融公司,做着类似于货币兑换的业务,还在大学里兼职讲授化学。嫁给一名开办了自己的公司的大学讲师远比嫁给一名靠枪吃饭的士兵浪漫。
哈米德的家人好几次来跟我哥哥谈话,提出娶我,但每次都被我哥哥拒绝了。哥哥担心哈米德的家境不如我们家富有,由此我们俩的生活方式也会存在巨大的差异。哈米德依靠薪水维持收支,没有其他收入来源。兄长们则希望我能延续家族传统,通过与某个政治上有影响力的家庭联姻,来扩大我们家的政治圈子。哈米德的家庭不具备这样的条件。
米尔沙卡伊坦诚地跟我讨论了这个话题。他说知道我喜欢这个男人,但是,他反对这桩婚事也是为我好。“法齐娅宝贝,如果他丢了工作你怎么办?你是在一个不用靠月薪维持生计的家庭里长大的。想象一下吧,每月都要付房租、要买柴米油盐酱醋茶,还不知道该从哪里筹到这笔钱,这样的生活压力该有多大?”我哥哥的忧虑并没有令我退缩。我一直也想工作,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我完全可以有一个美好的职业前景。我们两人可以同时工作,共同养家;可以组成一个团队,一对真正的好搭档。我想要过上一种能够和丈夫共同商量家事的生活。因为传统文化的关系,我不能告诉哥哥我对哈米德有多喜欢,或者我们俩在大学校园外的谈话内容,这些是万万不允许的。但是,哥哥讲起哈米德的负面情况时我的沉默以及脸上明显流露出的痛苦表情似乎已经道出了一切。
我还试图从姐妹们那里得到支持,以为她们会帮我说服哥哥的,没想到她们也反对我嫁给哈米德。她们也希望我能有个好归宿——在她们眼里,财富和身份才是最重要的。她们跟我讲起参加过的婚礼,在婚礼上,来宾人数成千上万,新娘因戴了珠宝,身份倍增。她们想点燃我对这类婚礼的热情,这样我就会嫁给富有的追求者了。但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值一提。金子有什么用?我想要的是自由。如果活在她们推荐的世界里,我会感到像一只小鸟被困在镀金的笼子里。
在我家,一夫多妻制是正常的,但我不想嫁给这样的家庭。父亲有7个老婆,我的两个哥哥每人也都有两个,所以我看够了女人们因此所受的痛苦和嫉妒。许多来求婚的人都已经有老婆了,我去了只能当个小老婆。我不想去破坏别的女人的幸福,就像我曾经看到父亲后娶的妻子破坏了我母亲的幸福生活一样。在那种婚姻里,我没有独立性,这是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接受的。这样的日子我过上一个星期就会受不了,甚至会自杀。
母亲走后的第二个冬天到了,这时我已经取得英语学位,并开始做一名英语教师志愿者,教授各个年龄段的妇女英语。看到我的学生们脸上荡漾着光芒我就知道她们听懂了,这事儿真是神奇,我热爱这样的教书生活。
我并没有要求工资,但有一天课程主任给了我2000阿富汗尼,相当于40美元。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笔工资,我骄傲得几乎要哭了。这笔钱我一直舍不得用,藏在钱包里,有空就拿出来看看。我想永远保留这笔钱。
等到天开始下雪了,我的心情也终于开始好转起来。我通过了大学入学考试,获得了医学院的学籍。我还顺便教教书,有了一定的独立和自由。在我的内心深处,母亲去世的伤口依然没有愈合,但痛苦已经慢慢减轻至可控水平。
战斗越来越零星了,拉巴尼政府终于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平静。1995年的夏天,政府签订了一项和平协议,希克马蒂亚尔同意放下武器,以换取拉巴尼政府中的总理位置。签订和平协议的动因是南部的塔利班势力越来越强大。
人们对塔利班知之甚少,只知道他们是宗教学生,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处的一所伊斯兰宗教学校里学习。根据很多谣传,这些年轻人身穿白色衣袍,自称“拯救天使”。南部的村民和阿富汗其他地方的人们一样,厌倦了战争,厌倦了无法无天的游击队和懦弱的中央政府。喀布尔的战斗此起彼伏,而其他省份相对平静,那些省份的人们总觉得被冷漠淡忘了。极端的贫穷在政局动荡之下加剧了,人们因此更加迫切地希望有个正义的政府帮助他们脱离贫穷。
于是,那些自称天使的人们乘着皮卡,来到了村子里,从社区层面着手,恢复秩序,重构安全。他们就像自发治安会会员,但是,对那些担心遭到洗劫而不敢开店门营业的人或者不敢送孩子上学的人来说,这些治安会成员确实有助于个别社区的治安,这就足以培养他们对这群人的信心。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刚刚签署的游击队和平协议竟然让拉巴尼政府有效地运转,这还是头一次。内战就这样结束了,游击队政府内的各股势力终于能够和平共享政权,在国家治理上也有了一定的成绩。只不过,像这样值得肯定的地方太少了,也来得太迟了,没法安抚一群绝望的人们。平静已经降临,但是在阿富汗,它就像蝴蝶的生命一般脆弱短暂。阿富汗人民已经开始寻找新的英雄,新的崇拜对象。于是,塔利班顺势而起。
亲爱的妈妈:
我依然在等待,希望你能回来。直到现在,一想到你已经离开我们,不在人世了,我就会哽咽。我现在成了一名政治家,但有时我只不过是个傻女孩,会犯错误的女孩。犯错的时候,我就会想,你就在那里训斥我,纠正我。如果回家比平时晚了,我依然希望你穿着蒙面长袍,站在院子里等候。
待我到达前门,我希望你还能推着我的后背进屋。我依然希望还能蜷成一团,躺在你身边睡觉,就像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天还躺在你身边一样。我多么想躺在你身旁,手指埋入你的头发,听着你讲述自己的故事,讲你的起起落落、你遭受的痛苦、你的耐心、你对生活的期待。
妈妈,你的故事教会了我怎样去生活。
你的故事告诉我,作为一名女性我应该学会承受苦难,学会有耐心。我记得,还小的时候,会有不开心的时候———哥哥们反对我去上学的时候我不开心,上课注意力不能集中时我不开心,看到同学的父亲开着新车来学校接他我也不开心,我的朋友努里雅讲起她父亲的时候我也不开心。每每这个时候我就想起自己的父亲,心里无比悲伤。
当我听说你才16岁就嫁给了父亲时我怎么还能不坚强?当我听到你说父亲一个接一个地纳妾,你尽管心里很痛苦,但还是和父亲以及其他妻子共同生活,为的是你自己的孩子有个好未来的时候,我怎么还能软弱呢?
对你来说,我父亲理应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这也是为什么你总是任劳任怨地为他的客人准备最好的食物,为什么你总是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也是为什么你待父亲的其他妻子好,以便她们不互相嫉妒,不给他添麻烦。
我还记得,父亲不在身边时,你曾经不遗余力地用你的智慧解决大家的问题;父亲去世之后,你意识到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必须上学,以及与你同住的重要性,因为这样你才会发现他们的问题,才会及时引导他们。你很注重把我的兄长们培养成品行优良,能够为国家做贡献的人才。为了让他们读书,上大学,你自己默默地承受痛苦,忍饥挨饿。
每每想到这些,我惊讶地发现,尽管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承担了那么大的责任,你依然笑对人生。你总是笑对人生。我也希望能够像你一样笑对人生中的各种磨难。
妈妈,我就是听着你的这些故事长大的。
有意思的是,我越长大越喜欢听这些故事。我躺在床上,一想起这些故事就会感到很平静、很安全,或许我就是想逃避身边的战争吧。
你是我的避难所。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就是你讲完故事后把注意力全部投向我,预言我将来会成为重要人物。
你曾经说过,父亲在我出生后不久曾预言我长大后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女人:美丽、聪明、英明、热情。虽然这些都是很普通的话,却成了鼓励我争取更美好生活的强大动力。
当我问你我会成为什么人时,你笑着回答说:“法齐娅,你或许会成为一名老师,或许会是一名医生。将来会有你自己的诊所,给来自各省的病人免费看病。你会成为一名善良的好医生。”我则笑着说:“不,妈妈,我要当总统。”我这么说是因为曾经听到你跟邻居说:“我的女儿在学校很用功,我敢肯定她将来能够当一名总统。”
你的这些故事总是让我受益匪浅。
无论跟谁在一起都比不上跟你在一起时那么平静与安全。妈妈,从你那里我学会了什么是自我牺牲。从你那里我明白了,单靠文化知识是不能够抚养孩子成长的,更重要的是聪明、耐心、规划和自我牺牲。你就是阿富汗女性的榜样———你饿着肚子步行好几公里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的孩子上学。
从你那里我还明白了,即使是个“可怜的女孩”,只要她有积极正确的态度,也是能够改变一切的。
妈妈,你是一名勇敢的阿富汗女性。我很庆幸,你看不到这几年来在阿富汗发生的恐怖事件———现在是塔利班的天下。
你的女儿法齐娅
一个平凡的星期四
1996年
我永远忘不了塔利班进入喀布尔的那一天。那是九月的一个星期四,我刚从学校回来,待在家里学习。我的姐姐沙阿简想去买面包,我也想买双新鞋,于是我们俩下午就到集市逛街购物。
我穿上了最喜欢的短袍,还戴了彩色鲜艳的头巾。姐姐给我讲了个笑话,逗得我咯咯发笑。一个店家朝我们笑着说道:“你们女孩子明天起就不能穿成这样到集市来了。塔利班就要来了,今天是你们在集市上开心购物的最后一天,所以抓住机会尽情玩吧。”他一边说一边笑,碧绿的眼睛周围起了皱纹。我只当他是开玩笑,尽管如此,他的话还是让我很生气。我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告诉他,还是带着这个愿望进坟墓吧,这样的事根本不可能发生。
我对塔利班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们是宗教学生,曾经发起了一场政治运动,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们代表谁的利益。在抵御苏联入侵的岁月里,阿富汗游击队吸纳了成千上万的阿拉伯人、巴基斯坦人以及车臣战士。美国、巴基斯坦、沙特阿拉伯等国资助他们,为的就是抗击苏联军队。这些国家之所以帮助我们是因为他们都有既得利益和政治目的。起初,这些外来的游击队士兵很受欢迎,但他们在加盟的同时也带来了宗教激进主义思想,也就是瓦哈比派教义,令当时的阿富汗耳目一新。瓦哈比派起源于沙特阿拉伯,是逊尼派伊斯兰教中特别保守的一支。在巴基斯坦和阿富汗边境地带,伊斯兰宗教学校促进了瓦哈比教义向阿富汗年轻人的传播。这些人中有许多还是小孩,还有许多人是饱受战争创伤的脆弱难民。
在那些日子里,关于这些人的谣言满天飞。一些喀布尔人把塔利班奉为天使,而另一些人则认为他们是换了一副面孔的共产主义分子。不管他们是谁,我不相信他们或者别的什么力量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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