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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全集-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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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观与悲观,都流于不切实际。一件明明没有希望的事情,如果乐观的去处理
,在我,就是失之于天真,这跟悲观是一样的不正确,甚而更坏。

我,只是一个实际的人,我要得著的东西,说起来十分普通,我希望生儿育女
做一个百分之百的女人。一切不著边际的想法,如果我守著自己淡泊宁静的生活原
则,我根本不会刻意去追求它。对于生活的环境,我也抱著一样的态度。我唯一锲
而不舍,愿意以自己的生命去努力的,只不过是保守我个人的心怀意念,在我有生
之日,做一个真诚的人,不放弃对生活的热爱和执著,在有限的时空里,过无限广
大的日子。如果将我这种做法肯定是“乐观”,那么也是可以被我接受和首肯的。
再读《雨季不再来》中一篇篇的旧稿,我看后心中略略有一份怅然。过去的我,无
论是如何的沉迷,甚而有些颓废,但起码她是个真诚的人,她不玩世,她失落之后
,也尚知道追求,那怕那份情怀在今日的我看来是一片惨绿,但我情愿她是那个样
子,而不希望她什么都不去思想,也不提出问题,二毛是一个问题问得怪多的小女
人。

也有人问过我,三毛和二毛,你究竟偏爱那一个?我想她是一个人,没法说怎
么去偏心,毕竟这是一枝幼苗,长大了以后,出了几片清绿。而没有幼苗,如何有
今天这一点点喜乐和安详。

在我的时代里,我被王尚义的《狂流》感动过,我亦受到《弘一法师的传记》
很深的启示和向往。而今我仍爱看书,爱读书,但是过去曾经被我轻视的人和物,
在十年后,我才慢慢减淡了对英雄的崇拜。我看一沙,我看一花,我看每一个平凡
的小市民,在这些事情事物的深处,才明白悟出了真正的伟大和永恒是在那里,我
多么喜欢这样的改变啊?

所以我在为自己过去的作品写一些文字时,我不能不强调,《雨季不再来》是
一个过程,请不要忽略了。这个苍白的人,今天已经被风吹雨打成了铜红色的一个
外表不很精致,而面上已有风尘痕迹的三毛。在美的形态上来说,那一个是真正的
美,请读者看看我两本全然不同风格的书,再做一个比较吧!

我不是一个作家,我不只是一个女人,我更是一个人。我将我的生活记录下来
了一部材,这是我的兴趣,我但愿没有人看了我的书,受到不好的影响。《雨季不
再来》虽然有很多幼稚的思想,但那只是我做二毛时在雨地里走著的几个年头,毕
竟雨季是不会再在三毛的生命里再来了。

《雨季不再来》本身并没有阅读的价值,但是,念了《撒哈拉的故事》之后的
朋友,再回过来看这本不很愉快的小书,再拿这三毛和十年前的二毛来比较,也许
可以得著一些小小的启示。三毛反省过,也改正过自己在个性上的缺点。人,是可
以改变的,只是每一个人都需要时间。我常常想,命运的悲剧,不如说是个性的悲
剧。我们要如何度过自己的一生,固执不变当然是可贵,而有时向生活中另找乐趣
,亦是不可缺少的努力和目标,如何才叫做健康的生活,在我就是不断的融合自己
到我所能达到的境界中去。我的心中有一个不变的信仰,它是什么,我不很清楚,
但我不会放弃这在冥冥中引导我的力量,直到有一天我离开尘世,回返永恒的地方


真正的快乐,不是狂喜,亦不是苦痛,在我很主观的来说,它是细水长流,碧
海无波,在芸芸众生里做一个普通的人,享受生命一刹间的喜悦,那么我们即使不
死,也在天堂里了。


 惑

黄昏,落雾了,沉沉的,沉沉的雾。

窗坍,电线杆上挂著一个断线的风筝,一阵小风吹过,它就荡来荡去,在迷离
的雾里,一个风筝静静地荡来荡去。天黑了,路灯开始发光,浓得化不开的黄光。
雾,它们沉沉的落下来,灯光在雾里朦胧……

天黑了。我蜷缩在床角,天黑了,天黑了,我不敢开灯,我要藏在黑暗里。是
了,我是在逃避,在逃避什么呢?风吹进来,带来了一阵凉意,那个歌声,那个飘
渺的歌声,又来了,又来了,“我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
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挥著双手想拂去那歌声,它却一再的
飘进来,飘进我的房间,它们充满我,充满我……来了,终于来了。我害怕,害怕
极了,我跳起来,奔到妈妈的房里,我发疯似的抓著妈妈,“妈妈!告诉我,告诉
我,我不是珍妮,我不是珍妮……我不是她……真的,真的……”

已经好多天,好多天了,我迷失在这幻觉里。

《珍妮的画像》,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片子,这些年来从没有再清楚的记忆过它
,偶尔跟一些朋友谈起时,也只觉得那是一部盯片子,有一个很美,很凄艳,很有
气氛的故事。

大约在一年前,堂哥打电话给我,说是听到《珍妮的画像》要重演的消息。我
说,那是一部盯片子,不过我不记得什么了,他随口在电话里哼出了那首珍妮常唱
的小歌“我从那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
,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

握著听筒,我著魔似的喊了起来,“这曲调,这曲调……我认识它……我听过
,真的听过。不,不是因为电影的缘故,好像在很久,以前不知道在什么世界里…
…我有那么一段被封闭了的记忆,哥哥!我不是骗你,在另一个世界里,那些风啊
!海啊!那些飘缈,阴郁的歌声……不要逼著问我,哥哥,我说不来,只是那首歌
,那首歌……”

那夜,我病了,病中我发著高烧,珍妮的歌声像潮水似的涌上来,涌上来。它
们渗透全身,我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强烈的笼罩著,这是了!这是了!我追求的世
界,我乡愁的根源。

从那次病复原后,我静养了好一阵,医生尽量让我睡眠,不给我时间思想,不
给我些微的刺激,慢慢地,表面上我平静下来了。有一天忽然心血来潮,也不经妈
妈的同意,我提了画具就想跑出去写生,妈听到声音追了出来,她拉住我的衣服哀
求似的说∶“妹妹,你身体还没好,不要出去吹风,听话!进去吧!来,听话……
”忽然,也不知怎么的,我一下子哭了起来,我拚命捶著大门,发疯似的大喊∶“
不要管我,让我去……让我去……讨厌……讨厌你们……”我心里很闷,闷得要爆
炸了。我闷,我闷……提著书箱,我一阵风似的跑出家门。

坐在田埂上,放好了画架。极目四望,四周除了一片茫茫的稻田和远山之外,
再也看不到什么。风越吹越大,我感觉很冷,翻起了夹克的领子也觉得无济于事。
我开始有些后悔自己的任性和孟浪起来。面对著空白的画布我画不出一笔东西来,
只呆呆的坐著,听著四周的风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觉得风声渐渐的微弱了
,在那个之间却围绕著一片欲的寂静,慢慢的,远处像是有一种代替风声的音乐一
阵阵的飘过来,那声音随著起伏的麦浪一阵一阵的逼近了……终于它们包围了我,
它们在我耳旁唱著“我从何处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

我跳了起来,呆呆的立著,极度的恐慌使我几乎陷于麻木之后,我冲翻了书
架,我不能自主的在田野里狂奔起来。

哦,珍妮来了!珍妮来了!我奔著,奔著,我奔进了那个被封闭了世界里。四
周一片黑暗,除了珍妮阴郁、伤感、不带人气的声音之外,什么都没有,空无所有
,我空无所有了,我张开手臂向著天空乱抓,我向前奔著。四周一片黑暗,我要找
寻,我找寻一样不会失落的东西,我找寻……一片黑暗,万物都不存在了,除了珍
妮,珍妮……我无止尽的奔著……。

当夜,我被一个农人送回家,他在田野的小沟里发现我。

家里正在焦急我的不归,妈看见我的样子心痛得哭了,她抱住我说∶“孩子,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默默的望著她,哦!

妈妈,我不过是在寻找,在寻找……

迷迷糊糊的病了一个星期后,我吵著要起床。医生、爸、妈联合起来跟我约法
三章,只许我在房中画静物,看书,听唱片,再不许漫山遍野的去瞎跑。他们告诉
我,我病了,(我病了?)以后不许想太多,不许看太多,不许任性,不许生气,
不许无缘无故的哭,不许这个,不许那个,太多的不许……

在家闷了快一个月了,我只出门过一次,那天妈妈带我去台大医院,她说迅一
个好医生能治我的病。我们走著,走著,到了精神科的门口我才吃惊的停住了脚步
,那么……我?

……妈妈退出去了,只留下医生和我,他试著像一个朋友似的问我∶“你
画画?”我点了点头,只觉得对这个故作同情状的医生厌恶万分珍妮跟我的关
系不是病他又像是个行家的样子笑著问我∶“你,画不画那种……啊!叫什么
……看不懂的……印象派?”我简直不能忍耐了,我站起来不耐烦的对他说∶“印
象派是十九世纪的一个派别,跟现在的抽象派没有关系,你不懂这些就别来医我,
还有,我还没有死,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珍妮跟我的关系不是病,不是病,我
明白,我确实明白的,我只是体质虚弱,我没有病。

珍妮仍是时时刻刻来找我,在夜深人静时,在落雨的傍晚,在昏暗的黎明,在
闷郁的中午……她说来便来了,带著她的歌及她特有的气息。一次又一次我跌落在
那个虚无的世界里,在里面喘息,奔跑,找寻……找寻……奔跑……醒来汗流满面
,疲倦欲绝。我一样的在珍妮的歌声里迷失,我感到头落的狂乱,我感到被消失的
痛苦,虽然如此,我却从那一刹那的感觉里体会到一种刻骨铭心的快乐,一种极端
矛盾的伤感。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沉醉在那个世界里不能自拔,虽然我害怕,我矛盾,
而我却诉说不出对那种快感的依恋。夜以继日的,我逃避,我也寻找,我知道我已
经跟珍妮合而为一了,我知道,我确实知道。“珍妮!珍妮!”我轻喊著,我们合
而为一了。

照例,每星期二、五是我打针的日子,晚上,我拿了针药,关照了家里一声就
去找那个从小就照顾我的医生张伯伯。张伯伯关切的注视我,他说∶“妹妹,
你又瘦了!”我就像犯罪被揭穿了似的恐慌起来我做错了什么呢?我低下
头嗫嚅的说∶“张伯伯,我失眠,你知道,我经常睡不著,安眠药没有用”他
抬起我的下巴,轻柔,却是肯定的说∶“你不快乐,为什么?”

“我不快乐?是吗?张伯伯,您弄错了,我快乐,我快乐……真的……我不快
乐真是笑话了。珍妮来了,你知道,珍妮来了,我满足,我满足……虽然我不停的
在那儿跑啊!跑啊!但我满足……真的……痛苦吗?有一点,……那不是很好?我
哦!天啊,你不要这样看我啊!张伯伯,我真的没病,我很好……很好……”
我发觉我在歇斯底里的说个不停,并且泪流满面,我抑制不住自己,我不能停止的
说下去。张伯伯默默的拉著我的手送我回家,一路上他像催眠似的说∶“妹妹,你
病了,你病了,没有珍妮,没有什么珍妮,你要安静,安静,……你病了……”

打针,吃药,心理治疗,镇静剂,过多的疼爱都没有用,珍妮仍活灸我的里面
。我感觉到珍妮不但占有我,并且在感觉上已快要取而代之了,总有一天,总有一
天我会消失的,消失得无影无踪。活著的不再是我,我已不复存在了,我会消失…


三番两次,我挣扎著说,珍妮!我们分手吧!我们分手吧!她不回答我,只用
她那缥渺空洞的声音向我唱著∶“我从那里来,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
要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

唉!珍妮!我来了,我来就你。于是珍妮向一阵风似的扑向我,我也又一次毫
无抵抗的被吸到她的世界里去了,那个凄迷,空无一物的世界里。我又在狂跑……
寻找……依恋著那颓废自虐的满足而不能自拔。

“我来自何方,没有人知道……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风呼呼地吹…
…海哗哗地流……我去的地方,人人都要去……”珍妮!珍妮!我来了,我来就你
……


秋恋

生命有如渡过一重大海,我们相遇在这同一的狭船里。死时,我们同登彼岸,
又向不同的世界各奔前程。


 泰戈尔

她坐在拉丁区的一家小咖啡室里望著窗坍出神,风吹扫著人行道上的落叶,秋
天来了。

来法国快两年了,这是她的第二个秋,她奇怪为什么今天那些风,那些落叶会
叫人看了忍不住落泪,会叫人忍不住想家,想母亲,想两年前松山机场的分离,想
父亲那语不成声的叮咛……她仿佛又听见自己在低低的说∶“爸、妈,我走了。”
我走了,我走了,就像千百次她早晨上学离家时说的一样,走了,走了……哦!妈
妈……她靠在椅背上,眼泪不听话的滴下来。她打开皮包找手帕,她不喜欢自己常
常哭,因为她害怕自己一哭就要哭个不停了。今天怎么搞的,特别难过。她低下头
燃了一支烟,她有些埋怨自己起来。

她记得半年前写给妈妈的一封信,她记得她曾说∶“妈妈,我抽烟了,妈妈,
先不要怪我。我不是坏女孩子,我只是……有时我觉得寂寞难受。小梅住得远,不
常见面。这儿,大家都在为生活愁苦……不要再劝我回去,没有用的,虽然在这儿
精神上苦闷,但我喜爱飘泊……”她奇怪在国内时她最讨厌看女人抽烟。她狠狠地
吸了一口。

咖啡凉了,她预备回去,回她那间形廿元美金租来的小阁楼兼画室。

抬头望了望窗坍,黄昏了。忽然,她发觉在窗坍有一个陌生的中国青年向她注
视著,并且似乎站了很久了。她迷乱地站在那儿,不知怎么开口招呼他。这儿中国
人太少,除非存心去找人,要不然一个星期也碰不到一个,再不然就是那批说青田
话,开餐馆的华侨。他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坐吧!”她指著对面的椅子低哑地说著。他们没有交谈,只沉默地互相注视
著,她觉得有些窘,下意识的拿出了一支烟,自己点了火。

“抽烟?”他摇了摇头。

小店的胖老板亲自端来了一杯咖啡,朝她扮了个鬼脸,大概是替她高兴吧!这
个每天来喝咖啡的苍白寂寞的中国女孩子找到朋友了。她觉得有些滑稽,只因为他
是一个中国人就使我那么快乐了吗?她再看了他一眼,他像是个够深刻的男孩。

“我在窗坍看了你很久,你心烦?”他终于开口了。

“没什么,只不过是有些想家。”她狠狠的吸了一口烟,逃避的把眼神散落到
窗坍,她害怕人家看透她。

“你从台湾来?”他问。

“台湾,”她缓缓的,清清楚楚的回答他。她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倒在椅背上。
“那真好,你知道我顾忌这些。”

“我也是。”她淡淡的却是放了心的回答。

“你住过台北没有?你知道,我家在那儿。”她掠了掠头发,不知应该再说什
么。他没有回答她,却注视著她掠头发的动作。

“你来巴黎多久?”

“两年不到。”

“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画画。”

“生活还好?”

“我来时带了些钱,并且,偶尔我可以卖掉一张小画……”他沉默了好久,一
会儿他说∶“你知道当我在窗坍看到你,第一眼给我的感觉是什么?”

她装著没听见他的问话,俯下身去拨动烟灰缸。

“刚才我问你曾在台北住过?”

“是,我一直住在那儿,我是海员,明年春天我跟船回去。台北有我的母亲、
妹妹……”他的声音低哑起来∶“我们的职业就是那么飘泊,今天在这儿,明天又
不知飘到里哪里了……”他自嘲的笑了笑,眼光里流露出一股抑制不住的寂寞。

“招商局的船极少极少开到这儿。”她说。

“不是招商局的,我们挂巴拿马的旗子。”

“什么时候开船?”

“昨天来的,后天清早开中东。”

后天,后天。她喃喃的念著,一下子觉得她对现在的一切留恋起来。她忽然想
冲动的对他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

即使不为我,也为了巴黎………多留几天吧!然而,她什么都没有说,他们不
过是两个天涯游子偶尔相遇而已。他们只是互相连姓名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她把两
杯咖啡的钱留在桌上,站起身来,像背书似的对他说∶“很高兴今天能遇见你,天
晚了,就要回去……”一口气说完了,她像逃似的跑了出去。她真恨自己,她知道
她在这儿寂寞,她需要朋友,她需要快乐。她不能老是这样流泪想家……他像是一
个好男孩子。她恨自己,为什么逃避呢,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我求什么呢?踉跄的
跑上楼梯,到了房里,她伏在床上放声大哭起来。她觉得她真是寂寞,真是非常非
常寂寞……几个月来拚命抑制自我的那座堤防完全崩溃了。

第二天早晨,她没有去史教授的画室,她披了一件风衣在巴黎清冷的街心上独
步著,她走到那家咖啡室的门口,老板正把店门拉开不久,她下意识的推门进去。
中午十一时,她仍坐在那儿,咖啡早凉了,烟灰散落了一桌。睡眠不足的眼睛在青
烟里沉沉的静止著,她咀嚼著泰戈尔的一首诗∶“因为爱的赠遗是羞怯的,它说不
出名字来,它掠过阴翳,把片片欢乐铺展在尘埃上,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
捕捉它,否则永远失却他不会再来了,昨天,他不过是路过,不会再来了…


她奇怪昨夜她会那么哭啊哭的,今天情绪低反而不想哭了。她只想抽抽烟,坐
坐,看看窗坍的落叶,枯枝……。忽然,她从玻璃反光上看到咖啡室的门开了,一
个高大的身影进来,他穿了一件翻起衣领的风衣。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后,把手按
在她的肩上。她没有回头。只轻轻的颤抖一下,用低哑的声音说∶“坐吧!”就像
昨天开始时一样,他们互相凝视著说不出话来,他们奇怪会在这样一个奇异、遥远
的地方相遇。他伸过手臂轻轻拿走了她的烟。

“不要再抽了,我要你真真实实的活著。”

他们互相依偎著,默默的离开那儿。

那是短暂的一天,他们没有赶命似的去看那铁塔、罗浮宫、凯旋门,他们只坐
在河畔的石椅上紧紧的依偎著,望著塞纳河的流水出神。

“今天几号了?”她问。

“二十七,怎么?”

“没什么,再过三天我就满廿二岁了。”路旁有个花摊,他走过去买了一小束
淡紫色的雏菊。

“HappyBirthday!”他动情的说,她接过来,点点头,忽然一
阵鼻酸,眼泪滴落在花上……黄昏了,他们开始不安,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拉起
她的手,把脸伏在她的手背上,他红著眼睛喃喃的沙哑的说著∶“不要离开我,不
要离开我,不要,不要……”

夜深了,她知道时候到了,她必须回去而他,明早又四处飘泊去了。她把花
轻轻的丢在河里,流水很快的带走了它。

于是,一切都过去了,明天各人又各奔前程。生命无所谓长短,无所谓欢乐、
哀愁,无所谓爱恨、得失……一切都要过去,像那些花,那些流水……

我亲爱的朋友,若是在那天夜里你经过巴黎拉丁区的一座小楼前,你会看见,
一对青年恋人在那么忧伤忘情的吻著,拥抱著,就好像明天他们不曾再见了一样。
其实,事实也是如此。


月河


 穿过死亡之门


 超越年代的陈旧道路到我这里来

虽则梦想褪色,希望幻灭岁月集成的果实腐烂掉但我是永恒的真理,你将一再
会见我在你此岸渡向彼岸的生命航程中泰戈尔她不记得那天是谁让他们认识的
了。就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话“这是林珊,这是沈。”就联系了他们。

记得那天她对他点点头,拍拍沙发让他坐下,介绍他们的人已经离去。他坐在
她旁边,带著些泰然的沉默,他们都不说话。

其实他们早该认识的,他们的画曾经好几次同时被陈列在一个展览会场,他们
互相知道已经太久太久了。多奇怪,在那个圈子里他们从来没有机会认识,而今天
他们竟会在这个完全不属于他们的地方见面了。

她有好些朋友,她知道沈也经常跟那些朋友玩在一块儿的,而每一次,就好像
是注定的事情一样,他们总是被错开了。

记得去年冬天她去“青龙”,彭他们告诉她“沈刚刚走。”她似乎是认命
了似的笑了笑,这是第五次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那么没缘,她心里总是有些沮
丧的。她在每一次的错过之后总会对自己说∶“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碰到他,
那个沈,那个读工学院却画得一手好画的沈。”

现在,他们终于认识了,他们坐在一起。在他们眼前晃动的是许多镑镑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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