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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全集-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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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队的去年得奖团体,开始奏著音乐出发了,他们的身后跟著无尽无穷的化装长龙
。
荷西和我挤在人潮里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小丑的帽子在我们眼前慢慢的飘过,
没过一会儿,荷西蹲下来,叫我跨坐到他肩上去,他牢牢的捉住我的小腿,我抓紧
他的头发,在人群里居高临下,不放过每一个人的表情和化装。几乎每隔几队跳著
舞走过的人,就又有一个鼓笛队接著,音乐决不冷场,群众时而鼓掌,时而大笑,
时而惊呼,看的人和舞的人打成一片,只这欢乐年年的气氛已够让人沉醉,我不要
做一个向隅的旁观者,虽在荷西的肩上,我也一样忘情的给游行的人叫著好、打著
气。
一个单人出场的小丑,孤伶伶的走在大路中间,而他,只简单的用半个红乒乓
球装了一个假鼻子,身上一件大灰西装,过短的黑长裤,两只大鞋梯梯突突的拉著
走,惨白的脸上细细的涂了一个薄红嘴唇,淡淡的倒八字眉忧愁的挂在那儿,那气
氛和落寞的表情,完完全全描绘出一个小丑下台后的悲凉,简直是毕卡索画中走下
来的人物那么的震撼著我,我用力打著荷西的头叫他看,又说∶“这一个比谁都扮
得好,该得第一名。”而群众却没有给他掌声,因为美丽的嘉年华会小姐红红绿绿
的花车已经开到了。
我们整整在街上站到天黑,游行的队伍却仍然不散,街上的人,恨不能将他们
的热情化做火焰来燃烧自己的那份狂热,令我深深的受到了感动。做为一个担负著
五千年苦难伤痕的中国人,看见另外一个民族,这样懂得享受他们热爱的生命,这
样坦诚的开放著他们的心灵,在欢乐的时候,著彩衣,唱高歌,手舞之,足蹈之,
不觉兼耻,无视人群,在我的解释里,这不是幼稚,这是赤子之心。我以前,总将
人性的光辉,视为人对于大苦难无尽的忍耐和牺牲,而今,在欢乐里,我一样的看
见了人性另一面动人而瑰丽的色彩,为什么无休无尽的工作才被叫做“有意义”,
难道适时的休闲和享乐不是人生另外极重要的一面吗?
口哨之岛拉歌美拉
当我还是一个少年的时候,曾经有好一阵因为不会吹口哨而失望苦恼,甚而对
自己失信心,到如今,我还是一个不会吹口哨的人。
许久以前,还在撒哈拉生活的时候,就听朋友们说起,拉歌美拉岛上的人不但
会说话,还有他们自己特别的口哨传音法。也许这一个面积三百八十平方公里的小
岛,大部材是山峦的结果,居民和居民之间散住得极远,彼此对著深谷无法叫喊,
所以口哨就被一代一代传下来了。更有一本书上说,早年的海盗来到拉歌美拉岛,
他们将岛上的白皮肤土著的舌头割了下来,要贩去欧洲做奴隶。许多无舌的土著在
被贩之前逃入深山去,他们失去了舌头,不能说话,便发明了口哨的语言。(我想
书上说的可能不正确,因为吹口哨舌头也是要卷动的,因为我自己不会吹,所以无
法确定。)渡轮从丹纳丽芙到拉歌美拉只花了一个半小时的行程,我们只计划在这
里停留一天便回丹纳丽芙去,所以车子就放在码头上,两手空空的坐船过来了。
寂寥的拉歌美拉码头只有我们这条渡船泊著,十几个跟著旅行团来的游客,上
了大巴士走了,两辆破旧的吉普车等著出租,一群十多岁的孩子们围著船看热闹。
我们问明了方向,便冒著太阳匆匆的往公共汽车站大步走去。站上的人说,车子只
有两班入山,一班已开出了,另外一班下午开,如果我们要搭,势必是赶不上船开
的时间沂来,总之是没有法子入山了。
这个沿著海港建筑的小镇,可说一无市面,三四条街两层楼的房子组成了一个
落寞的,被称为城市的小镇,这儿看不见什么商店,没有餐馆,没有超级市场,也
没有欣欣向荣的气息。才早晨十点多,街上已是空无人迹,偶尔几辆汽车开过阳光
静静照耀著的水泥地广场。碎石满妞的小海湾里,有几条搁在岸上的破渔船,灰色
的墙上被人涂了大大的黑字我们要电影院,我们是被遗忘了的一群吗?看
惯了政治性的涂墙口号,突然在这个地方看见年轻人只为了要一座电影院在呐喊,
使我心里无由的有些悲凉。
拉歌美拉在七个岛屿里,的确是被人遗忘了,每年近两百万欧洲游客避冬的乐
园,竟没有伸展到它这儿来,岛上过去住著一万九千多的居民,可是这七八年来,
能走的都走了,对岸旅馆林立的丹纳丽芙吸走了所有想找工作的年轻人,而它,竟
是一年比一年衰退下去。
荷西与我在热炽的街道上走著,三条街很快的走完了,我们看见一家兼卖冷饮
的杂货店,便进去跟老板说话。
老板说∶“山顶上有一个国家旅馆,你们可以去参观。”
我们笑了起来,我们不要看旅馆。
“还有一个老教堂,就在街上。”老板几乎带著几分抱歉的神情对我们说。
这个一无所有的市镇,也许只有宗教是他们真正精神寄托的所在了。
我们找到了教堂,轻轻的推开木门,极暗淡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照耀著一座
静静的圣堂,几支白蜡烛点燃在无人的祭坛前。
我们轻轻的坐在长椅上,拿出带来的三明治,大吃起来。
我边吃东西边在幽暗的教堂里晃来晃去,石砌的地下,居然发现一个十八世纪
时代葬在此地的一个船长太太的墓,这个欧洲女子为什么会葬在这个无名的小岛上
?她的一生又是如何度过?而我,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年之后,蹲在她
棺木的上面,默想著不识的她?在我的解释里,这都是缘份,命运的神秘,竟是如
此的使我不解而迷惑。
当我在破旧的风琴上,弹起歌曲来时,祭坛后面的小门悄悄的开了,一个中年
神父搓著手,带著笑容走出来。真是奇怪,神父们都有搓手的习惯,连这个岛上的
神父也不例外。
“欢迎,欢迎,听见音乐,知道有客人来了。”
我们分别与他握手,他马上问有什么可以替我们服务的地方。
“神父,请给一点水喝好吗?我渴得都想喝圣水了。”我连忙请求他。
喝完了一大瓶水,我们坐下来与神父谈话。
“我们是来听口哨的,没有车入山,不知怎么才好。”我又说。
“要听口哨在山区里还是方便,你们不入山,那么黄昏时去广场上找,中年人
吹得比青年人好,大家都会吹的。”
我们再三的谢了神父后出来,看见他那渴望与我们交谈的神情,又一度使我暗
然,神父,在这儿亦是寂寞的。
坐在广场上拖时间,面对著这个没有个性,没有特色的市镇,我不知不觉的枕
在荷西的膝上睡著了。醒来已是四点多钟,街上人亦多了起来。
我们起身再去附近的街道上走著,无意间看见一家小店内挂著两个木做的Ca
stanuela,这是西班牙又跳舞时夹在掌心中,用来拍击出声音来的一种响
板,只是挂著的那一付特别的大,别处都没见过的,我马上拉了荷西进店去问价钱
,店内一个六十多岁的黑衣老妇人将它拿了出来,说∶“五百块。”
我一细看,原来是机器做的,也不怎么好看,价格未免太高,所以就不想要了
,没想到那个老妇人双手一举,两付板子神奇的滑落在她掌心,她打著节拍,就在
柜台后面唱著歌跳起舞来。
我连忙阻止她,对她说∶“谢谢!我们不买。”
这人也不停下来,她就跟著歌调向我唱著∶“不要也没关系啊,我来跳舞给你
看啊!”
我一看她不要钱,连忙把柜台的板一拉,做手势叫她出店来跳,这老妇人真是
不得了,她马上一面唱一面跳的出来了,大方的站在店门口单人舞,细听她唱的歌
词,不是这个人来了,就是那个人也来了,好似是唱一个庆典,每一句都是押韵的
,煞是好听。
等她唱完了,我情不自禁的鼓起掌来,再问她∶“老太太,你唱的是什么啊?
”
她骄傲的回答∶“唱我一个堂兄的葬礼,我自己作的诗,自己编来唱。”
一听是她自己作的,我更加感兴趣,请她再跳下去。
“舞不跳了,现在要吟诗给你们听。”她自说佾话的也坐在我们坐的台阶上,
用她沙哑的声音,一首一首的诗歌被她半唱半吟的诵了出来。诗都是押韵的,内容
很多,有婚嫁,有收成,有死亡,有离别,有争吵,有谈情,还有一首讲的是女孩
子绣花的事。
我呆呆的听著,忘了时间忘了空间,不知身在何处,但见老女人口中的故事在
眼前一个一个的飘过。她的声音极为优美苍凉,加上是吟她自己作的诗,更显得真
情流露,一派民间风味。
等到老女人念完了要回店去,我才醒了过来,赶紧问她∶“老太太,你这么好
听的诗有没有写下来?”
她笑著摇摇头,大声说∶“不会写字,怎么抄下来?我都记在自己脑子里啦!
”
我怅然若失地望著她的背影,这个人有一天会死去,而她的诗歌便要失传了,
这是多么可惜的事。问题是,又有几个人像我们一样的重视她的才华呢?恐怕连她
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价值吧。
走回到广场上,许多年轻人正在互掷白粉,撒得全头全身都是雪白的,问起他
们,才知道这儿的嘉年华会的风俗不是化装游行,而是撒白粉,荷西与我是外地来
的人,他们很害羞,不敢撒我们。
“荷西,去找人来吹口哨。”我用手肘把荷西顶到人群里去。
“唉”荷西为难的不肯上前。
“你怕羞我来讲。”我大步往孩子们前面走去。
“要听口哨?我们吹不好,叫那边坐著的老人来吹。”孩子们热心的围著我,
有一个自动的跑去拉了两个五十多岁根本不老的人来。
“真对不起,麻烦你们了。”我低声下气的道歉,这两个中年人极为骄傲的笑
开了脸,一个走得老远,做出预备好了的姿势。
这边一个马上问我∶“你要我说什么?”
“说坐下去。”我马上说。
在我身边的那人两手握嘴,悠扬的口哨如金丝雀歌唱一样,传到广场对面去,
那另一个中年人听了,笑了,慢慢坐了下去。
“现在,请吹站起来。”我又说。
口哨换了调子,那对面的人就站了起来。
“现在请再吹跳舞。”
那边的人听了这如鸟鸣似的语言,真的做了一个舞蹈的动作。
荷西和我亲眼见到这样的情景真是惊异得不敢相信,我更是乐得几乎怔了,接
著才跺脚大笑了起来。这真是一个梦境,梦里的人都用鸟声在说话。我笑的时候,
这两个人又彼此快速的用口哨交谈著,最后我对那个身边的中年人说∶“请把他吹
到咖啡馆去,我们请喝一杯红洒。”
这边的人很愉快的吹了我的口讯,奇怪的是,听得懂口哨的大孩子们也叫了起
来。“也请我们,拜托,也请我们。”
于是,大家往小冷饮店跑去。
在冷饮店的柜台边,这些人告诉我们∶“过去那有谁说话,大家都是老远吹来
吹去的聊天,后来来了外地的警察,他们听不懂我们在吹什么,就硬不许我们再吹
。”
“你们一定做过取巧的事情,才会不许你们吹了。”我说。
他们听了哈哈大笑,又说∶“当然啦,警察到山里去捉犯人,还在走呢,别人
早已空谷传音去报信了,无论他怎么赶,犯人总是比他跑得快。”
小咖啡馆的老板又说∶“年轻的一代不肯好好学,这唯一的口哨语言,慢慢的
在失传了,相信世界上只有我们这个岛,会那么多复杂一如语言的口哨,可惜
唉!”
可惜的是这个岛,不知如何利用自己的宝藏来使它脱离贫穷,光是口哨传音这
一项,就足够吸引无尽的游客了,如果他们多做宣传,前途是极有希望的,起码年
轻人需要的电影院,该是可以在游客身上赚回来的了。
杏花春雨下江南
不久以前,荷西与我在居住的大加纳利岛的一个画廊里,看见过一幅油画,那
幅画不是什么名家的作品,风格极像美国摩西婆婆的东西。在那幅画上,是一座碧
绿的山谷,谷里填满了吃草的牛羊,农家,羊肠小径,喂鸡的老婆婆,还有无数棵
开了白花的大树,那一片安详天真的景致,使我盯住画前久久不忍离去。多年来没
有的行动,恨不能将那幅售价不便宜的大画买回去,好使我天天面对这样吸引人的
一个世界。为了荷西也有许多想买的东西未买,我不好任性的花钱在一幅画上,所
以每一次上街时,我都跑去看它,看得画廊的主人要打折卖给我了,可惜的是,我
仍不能对荷西说匣这样任性的请求,于是,画便不见了。
要来拉芭玛岛之前,每一个人都对我们说,加纳利群岛里最绿最美也最肥沃的
岛屿就是拉芭玛,它是群岛中最远离非洲大陆的一个,七百二十平方公里的土地,
大部材是山区,八万多的人口,却有松木,葡萄、美酒、杏仁、芭蕉和菜蔬的产品
出口。这儿水源不断,高山常青,土地肥沃,人,也跟著不同起来。
一样是依山临海建筑出来的城市,可是它却给人无尽优雅、高尚、而殷实的印
象。这个小小的城镇有许许多多古老的建筑,木质的阳台窗口,家家户户摆满了怒
放的花朵,大教堂的广场上,成群纯白的鸽子飞上飞下,凌霄花爬满了古老的钟楼
,虽然它一样的没有高楼大厦,可是在柔和的街灯下,一座布置精美的橱窗,使人
在安详宁静里,嗅到了文化的芳香,连街上的女人,走几步路都是风韵十足。
我们带了简单的行李,把车子仍然丢在丹纳丽芙,再度乘船来到这个美丽的地
方。
其实,运车的费用,跟一家清洁的小旅馆几乎是相同的。
我们投宿的旅社说起来实是一幢公寓房子,面对著大海,一大厅,一大卧室,
浴室,设备齐全的厨房,每天的花费不过是合新台币三百二十元而已,在西班牙本
土,要有这样水准而这么便宜的住宿,已是不可能的了。
我实在喜欢坐公共汽车旅行,在公车上,可以看见各地不同的人和事,在我,
这是比关在自己的车内只看风景的游玩要有趣得多了。
清晨七点半,我们买好了环岛南部的长途公车票,一面吃著面包,一面等著司
机上来后出发。
最新型的游览大客车被水洗得发亮,乘客彼此交谈著,好像认识了一世纪那么
的熟稔,年纪不算太轻的老司机上了车,发现我们两个外地人,马上把我们安排到
最前面的好位子上去坐。
出发总是美丽的,尤其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清晨上路。
车子出了城,很快的在山区上爬上爬下,只见每经过一个个的小村落,都有它
自己的风格和气氛。教堂林立,花开遍野,人情的祥和,散发在空气里,甚如花香
。更令我们惊讶的是,这个被人尊称为唐。米盖的老司机,他不但开车、卖票、管
人上下车,还兼做了民间的传信人,每经过一个山区,他就把头伸出窗坍,向过路
的村人喊著∶“喂!这是潢儿子的来信,那是安东尼奥托买的奖券,报纸是给村长
的,这个竹篮里的食物是寡妇璜娜的女儿托带上来的。”
路上有等车的人带著羊,掮著大袋的马铃薯麻袋,这个老司机也总是不慌不忙
的下车去,打开车厢两边的行李仓,细心的帮忙把东西和动物塞进去,一边还对小
羊喃喃自语∶“忍耐一下,不要叫,马上就让你下车啦!”
有的农妇装了一大萝筐的新鲜鸡蛋上车,他也会喊∶“放好啊!要开车啦,可
不能打破哦!”
这样的人情味,使得在一旁观看的我,认为是天下奇观。
公平的是,老司机也没有亏待我们,车子尚未入高山,他就说了∶“把毛衣穿
起来吧!我多开一段,带你们去看国家公园。”
这个司机自说佾话,为了带我们观光,竟然将车穿出主要的公路,在崇山峻岭
气派非凡的大松林里慢慢的向我们解说著当前的美景,全车的乡下人没有一个抱怨
,他们竟也悠然的望著自己的土地出神。车子一会儿在高山上,一会儿又下海岸边
来,每到一个景色秀丽的地方,司机一定停下来,把我们也拖下车,带著展示家园
的骄傲,为我们指指点点。
“太美了,拉芭码真是名不虚传!”我叹息著竟说不出话来。
“最美的在后面。”唐。米盖向我们眨眨眼睛。我不知经过了这样一幅一幅图
画之后,还可能有更美的景色吗?
下午两点半,终站到了,再下去便无公路了,我们停在一个极小的土房子前面
,也算是个车站吧!
下车的人只剩了荷西与我,唐。米盖进站去休息了,我坐了六小时的车,亦是
十分疲倦,天空突然飘起细细的小雨来,气候带著春天悦人的寒冷。
荷西与我离了车站,往一条羊肠小径走下去,两边的山崖长满了蕨类植物,走
著走著好似没有了路,突然,就在一个转弯的时间,一片小小的平原在几个山谷里
,那么清丽的向我们呈现出来,满山遍野的白色杏花,像迷雾似的笼罩著这寂静的
平原,一幢幢红瓦白墙的人家,零零落落的散布在绿得如同丝绒的草地上。细雨里
,果然有牛羊在低头吃草,有一个老婆婆在喂鸡,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更衬出了这
个村落的宁静。时间,在这里是静止了,好似千万年来,这片平原就是这个样子,
而千万年后,它也不会改变。
我再度回想到那幅令我著迷了的油画,我爱它的并不是它的艺术价值,我爱的
是画中那一份对安详的田园生活的憧憬,每一个人梦中的故乡,应该是画中那个样
子的吧!
荷西和我轻轻的走进梦想中的大图画里,我清楚的明白,再温馨,再甜蜜,我
们过了两小时仍然是要离去的,这样的怅然,使我更加温柔的注视著这片杏花春雨
,在我们中国的江南,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避秦的人,原来在这里啊!
女巫来了
车子要到下午三点钟再开出,我们坐在杏花树下,用手帕盖著头发,开始吃带
来的火腿面包,吃著吃著,远处一个中年女人向我们悠闲的走来,还没走到面前,
她就叫著∶“好漂亮的一对人。”我们不睬她,仍在啃面包,想不到这个妇人突然
飞快的向我扑来,一只手闪电似的拉住了我的头发,待要叫痛,已被她拔了一小撮
去,我跳了起来,想逃开去,她却又突然用大爪子一搭搭著荷西的肩,荷西喂、喂
的乱叫著,刷一下,他的胡子也被拉下了几根,我们吓得不能动弹,这个妇人拿了
我们的毛发,背转身匆匆的跑不见了。
“疯子?”我望著她的背影问荷西,荷西专注的看著那个远去的人摇摇头。
“女巫!”他几乎是肯定的说。
我是有过一次中邪经验的人,听了这话,全身一阵寒冷。
我们不认识这个女人,她为什么来突袭我们?抢我们的毛发?
这使我百思不解,心中闷闷不乐,身体也不自在起来。
加纳利群岛的山区,还是请求男巫女巫这些事情,在大加纳利岛,我们就认识
一个住城里靠巫术为生的女人,也曾给男巫医治过我的腰痛。可是,在这样的山区
里,碰到这样可怕的人来抢拔毛发,还是使我惊吓,山谷的气氛亦令人不安了,被
那个神秘的女人一搞,连面包也吃不下去,跟荷西站起来就往车站走去。
“荷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在车上我一再的问荷西,摸摸他的额头,又熬
了六小时,平安的坐车回到市镇,两人才渐渐淡忘了那个可怕女人的惊吓。
拉芭玛的美尚在其次,它的人情味使人如回故乡,我们无论在哪儿游历,总会
有村人热心指路。在大蕉园看人收获芭蕉,我羡慕的盯住果园农人用的加纳利特出
的一种长刀,拿在手里反复的看,结果农人大方的递给我们了,连带刀鞘都解下来
给我们。
这是一个美丽富裕的岛屿,一个个糖做的乡下人,见了我们,竟甜得像蜜似的
化了开来,如有一日,能够选择一个终老的故乡,拉芭玛将是我考虑的一个好地方
。住了十二天,依依不舍的乘船离开,码头上钓鱼的小孩子,正跟著船向甲板上的
我们挥手,高呼著再见呢!
回家
在经过了拉芭玛岛的旅行之后,荷西与我回到丹纳丽芙,那时嘉年华会的气氛
已过,我们带了帐篷,开车去大雪山静静的露营几日,过著不见人间烟火的生活。
大雪山荻伊笛是西班牙划归的另一个国家公园,这里奇花异草,景色雄壮,有趣的
是,这儿没有蛇,没有蝎子,露营的人可以放心的睡大觉。
在雪山数日,我受了风寒,高烧不断,荷西与我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放弃另外
一个只有五千人的岛屿伊埃萝,收拾了帐篷,结束这多日来的旅程,再乘船回大加
纳利岛的家中去休息。过了一星期,烧退了,我们算算钱,再跟加纳利本岛的人谈
谈,决定往上走,放弃一如撒哈拉沙漠的富得汶都拉,向最顶端的兰沙略得岛航去
。
也许大加纳利接近非洲大陆的缘故,它虽然跟圣十字的丹纳丽芙省同隶一个群
岛,而它的风貌却是完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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