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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毛全集-第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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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拿来哄人的,你们真相信我会有那样真实的美梦”农业社会里的女儿看妈妈
,就是我所说的那一幅美景。可惜我的娘家在台北,住在一幢灰色的公寓里,当然
没有小河也没有什么大榕树了。
我所憧憬的乡下娘家,除了那份悠闲平和之外,自然也包括了对于生活杠然释
放的渴望和向往。妈妈在的乡下,女儿好似比较有安全感,家事即使完全不做,吃
饭时照样自在得很,这便是娘家和婆家的不同了。
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巴洛玛已经结婚十二年了,她无论跟著先生居住在什么地方
,夏天一定带了孩子回西班牙北部的乡下去会妈妈。那个地方,满是森林、果树及
鲜花,邻居还养了牛和马。夏天也不热的,一家人总是在好大的一棵苹果树下吃午
饭。
有一年我也跟了去度假,住在巴洛玛妈妈的大房子里,那幢屋顶用石片当瓦的
老屋。那儿再好,也总是做客,没几天自己先跑回了马德里,只因那儿不是我真正
的娘家。
又去过西班牙南部的舅舅家,舅舅是婚后才认的亲戚,却最是偏爱我。他们一
家住在安塔露西亚盛产橄榄的夏恩县。舅舅的田,一望无际,都是橄榄树,农忙收
成的时候,工人们在前面收果子,不当心落在地上未收的,就由表妹跟我弯著腰一
颗一颗的捡。有时候不想那么腰酸背痛去辛苦,表妹就坐在树荫下绣花,我去数点
收来的大麻袋已有多少包给运上了卡车。
田里疯累了一天回去,舅妈总有最好的菜、自酿的酒拿出来喂孩子,我们呢,
电影画面似的抱一大把野花回家,粗粗心心的全给啪一下插灸大水瓶里就不再管了
。
凉凉的夜间,坐在院子里听舅舅讲故事,他最会吹牛,同样的往事,每回讲来
都是不同。有时讲忘了。我们还在一旁提醒他。等两老睡下了,表妹才给我讲讲女
孩子的心事,两人低低细语,不到深夜不肯上楼去睡觉。
第二日清晨,舅舅一叫∶“起床呀!田里去*□!”表妹和我草帽一拿,又假装
去田上管事去了。事实上那只是虚张声势,在那些老工人面前,我们是尊敬得紧呢
!
回忆起来,要说灸异国我也有过回娘家的快乐和自在,也只有那么两次在舅舅
家的日子。
后来我变成一个人生活了,舅舅家中人口少,一再邀我去与他们同住,诚心要
将就当做女儿一般看待,只是我怕相处久了难免增加别人的负担。再说,以我的个
性,依靠他人生活抒是不能快乐平安的。舅舅家就再也不去了。
既然真正的父母住得那么远,西班牙离我居住的岛上又有两千八百里的距离。
每当我独自一个人飞去马德里时,公婆家小住几日自然是可以,万一停留的日子多
了,我仍是心虚的想搬出去。
女友玛丽莎虽然没比我大两岁,只是她嫁的先生年纪大些了,环境又是极好的
人家。我去了马德里,他们夫妇两个就来公婆家抢人,我呢,倒也真喜欢跟了玛丽
莎回家,她的家大得可以捉迷藏,又有游泳池和菜园,在市郊住著。这个生死之交
的女友,不但自己存心想对我尽情发挥母爱,便是那位丈夫,对待我也是百般疼爱
,两个小孩并不喊我的名字,而是自自然然叫“阿姨”的,这种情形在没有亲属称
呼的国外并不多见,我们是一个例外。
在玛丽莎的家里,最是自由,常常睡到中午也不起床,醒了还叫小孩子把衣服
拿来给阿姨换,而那边,午饭的香味早已传来了。
这也是一种回娘家的心情,如果当年与玛丽莎没有共过一大场坎坷,这份交情
也不可能那么深厚了。
可是那仍不是我的娘家,住上一阵便是吵著要走,原因是什么自己也不明白。
在西班牙,每见我皮箱装上车便要泪湿的人,也只有玛丽莎。她不爱哭,可是每见
我去,她必红眼睛,我走又是一趟伤感,这种地方倒是像我妈妈。
过去在西德南部我也有个家,三次下雪的耶诞节,就算人在西班牙,也一定赶
去跟这家德国家庭过上十天半月才回来。当然,那是许多年前做学生时的事情了。
那位住在德国南部的老太太也如我后来的婆婆一样叫马利亚,我当时也是喊她马利
亚妈妈。有一年我在西柏林念书,讲好雪太大,不去德国南部度节了,电话那边十
分失望,仍是盼著我去,这家人一共有四个孩子,两男两女,都是我的朋友。当时
家中的小妹要结婚,一定等著我去做伴娘,其实最疼我的还是马利亚妈妈,我坚持
机票难买,是不去的了。
结果街上耶诞歌声一唱,我在雪地里走也走不散那份失乡的怅然。二十三号决
定开车经过东德境内,冒雪长途去西德南部。到的时候已是二十四日深夜,马利亚
妈妈全家人还在等著我共进晚餐。更令我感动的是,一入西德境内,尚在汉诺瓦城
的加油站打了长途电话去,喊著∶“过来了,人平安,雪太大,要慢慢开!”并没
有算计抵达南部小镇的时间,车停下来,深夜里的街道上,马利亚妈妈的丈夫,竟
然穿了厚大衣就在那儿淋著雪踱来踱去的等著我。
我车一停,跑著向他怀内扑去,叫了一声∶“累死了!车你去停!”便往那幢
房子奔去。房间内,一墙的炉火暖和了我冻僵了的手脚,一张张笑脸迎我回家,一
件件礼物心急的乱拆。那当然也是回娘家的感觉,可惜我没有顺著马利亚妈妈的心
意做他们家庭的媳妇。没有几年,马利亚妈妈死了。当那个印著黑边的信封寄到了
我的手中时,我已自组家庭两年了。
跟那一家德国家庭,一直到现在都仍是朋友,只是妈妈走了,温暖也散了,在
德国,我自是没有了娘家可回。
飘流在外那么多年了,回台的路途遥远,在国外,总有那么一份缘,有人要我
把他们的家当成自己的家,这当然是别人的爱心,而我,却是有选择的。
去年搬了一次房子,仍在我居住的岛上,搬过去了,才发觉紧邻是一对瑞典老
夫妇,过去都是做医生的,现在退休到迪纳利群岛来长住了。
搬家的那一阵,邻居看我一个人由清早忙到深夜,日日不停的工作,便对孤零
零的我大发同情,他们每天站在窗口张望我,直到那位老医生跑来哀求∶“Ech
o,你要休息,这样日也做,夜也做,身体吃不消了,不能慢慢来吗?”
我摇摇头,也不肯理他的好意。后来便是那位太太来了,强拉我去一同吃饭,
我因自己实在是又脏又忙又累,谢绝了他们。从那时候起,这一对老夫妇便是反复
一句话∶“你当我们家是娘家,每天来一次,给你量血压。”
起初我尚忍著他们,后来他们认真来照顾我,更是不答应了。
最靠近的邻居,硬要我当作娘家,那累不累人?再说,我也是成年人,自己母
亲都不肯去靠著长住,不太喜欢的邻居当然不能过分接近。也只有这一次,可能是
没有缘分吧,我不回什么近在咫尺的假娘家。
写著这篇文字的时候,我正在台北,突然回来的,久不回来的娘家。
妈妈在桃园机场等著我时,看见我推著行李车出来,她走出人群,便在大厅里
喊起我的小名来,我向她奔去,她不说一句话,只是趴在我的手臂上眼泪狂流。我
本是早已不哭的人了,一声∶“姆妈!”喊出来,全家人都在一旁跟著擦泪。
这时候比我还高的妈妈,在我的手臂中显得很小很弱。妈妈老了,我也变了,
怎么突然母女都已生白发。
十四年的岁月恍如一梦,十四年来,只回过三次娘家的我,对于国外的种种假
想的娘家,都能说匣一些经过来。
而我的心,仍是柔软,回到真正的娘家来,是什么滋味,还是不要细细分析和
品味吧!这仍是我心深处不能碰触的一环,碰了我会痛,即使在幸福中,我仍有哀
愁。在妈妈的荫庇下,我没有了年龄,也丧失了保护自己的能力,毕竟这份情,这
份母爱,这份家的安全,解除了我一切对外及对己的防卫。
有时候,人生不要那么多情反倒没有牵绊,没有苦痛,可是对著我的亲人,我
却是情不自禁啊!
本是畸零人,偶回娘家,滋味是那么复杂。掷笔叹息,不再说什么心里的感觉
了。
故 乡 人
我们是替朋友的太太去上坟的。
朋友坐轮椅,到了墓园的大门口,汽车便不能开进去,我得先将朋友的轮椅从
车厢内拖出来,打开,再用力将他移上椅子,然后慢慢的推著他。他的膝上放著一
大束血红的玫瑰花,一边讲著闲话,一边往露斯的墓穴走去。
那时荷西在奈及利亚工作,我一个人住在岛上。
我的朋友尼哥拉斯死了妻子,每隔两星期便要我开车带了他去放花。
我也很喜欢去墓园,好似郊游一般。
那是一个很大的墓园,名字叫做圣拉撒路。
拉撒路是圣经上耶稣使他死而复活的那个信徒,墓园用这样的名字也是很合适
的。
露斯生前是基督徒,那个公墓里特别围出了一个小院落,是给不同宗教信仰的
外国死者安眠的。其他广大的地方,便全是西班牙人的了,因为在西班牙不是天主
教的人很少。
在那个小小的隔离的院落里,有的死者睡公寓似的墓穴一层一层的,有的是睡
一块土地。露斯便是住公寓。
在露斯安睡的左下方,躺著另外一个先去了的朋友加里,两个人又在做邻居。
每一次将尼哥拉斯推到他太太的面前时,他静坐在椅上,我便踮著脚,将大理石墓
穴两边放著的花瓶拿下来,枯残的花梗要拿去很远的垃圾桶里丢掉,再将花瓶注满
清水。这才跑回来,坐在别人的墓地边一枝一枝插花。
尼哥拉斯给我买花的钱很多,总是插满了两大瓶仍有剩下来的玫瑰。
于是我去找花瓶,在加里的穴前也给放上几朵。
那时候尼哥拉斯刚刚失去妻子没有几个星期,我不愿打扰他们相对静坐的亲密
。放好了花,便留下他一个人,自己悄悄走开去了。
我在小院中轻轻放慢步子走著,一块一块的墓碑都去看看,也是很有趣的事情
。
有一天,我在一块白色大理石光洁的墓地上,不是墓穴那种,念到了一个金色
刻出来的中国名字曾君雄之墓。
那片石头十分清洁、光滑,而且做得体面,我却突然一下动了怜悯之心,我不
知不觉的蹲了下去,心中禁不住一阵默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曾先生,你怎么在这里,生前必是远洋
渔船跟来的一个同胞吧!
你是我的同胞,有我在,就不会成为孤坟。
我拿出化妆纸来,细心的替这位不认识的同胞擦了一擦并没太多的灰尘的碑石
,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
尼哥拉斯仍是对著他的太太静坐著,头一直昂著看他太太的名字。
我轻轻走过去蹲在尼哥拉斯的轮子边,对他说∶“刚刚看见一个中国人的坟,
可不可以将露斯的花拿一朵分给他呢?”
我去拿了一朵玫瑰,尼哥拉斯说∶“多拿几朵好*□!这位中国人也许没有亲人
在这儿!”
我客气的仍是只拿了一朵,给它放在曾先生的名字旁。
我又陪著曾先生坐了一下,心中默默的对他说∶“曾先生,我们虽然不认识,
可是同样是一个故乡来的人,请安息吧。这朵花是送给你的,异乡寂寞,就算我代
表你的亲人吧!”
“如果来看露斯,必定顺便来看望你,做一个朋友吧!”
以后我又去过几次墓园,在曾先生安睡的地方,轻轻放下一朵花,陪伴他一会
儿,才推著尼哥拉斯回去。
达尼埃回来了尼哥拉斯在瑞士居住的男孩子。而卡蒂也加入了,她是尼哥
拉斯再婚的妻子。
我们四个人去墓地便更热闹了些。
大家一面换花一边讲话,加里的坟当然也不会忘记。一摊一摊的花在那儿分,
达尼埃自自然然的将曾先生的那份给了我。
那一阵曾先生一定快乐,因为总是有人纪念他。
后来我做了两度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曾先生的确是来谢我,可是看不清他的容
貌。
他来谢我,我欢喜了一大场。
以后我离开了自己的房子,搬到另外一个岛上去居住,因为荷西在那边做工程
。
曾先生的坟便没有再去探望的机会了。
当我写出这一段小小的故事来时,十分渴望曾君雄在台湾的亲属看到。他们必
然因为路途遥远,不能替他扫墓而心有所失。
不久我又要回到曾先生埋骨的岛上居住,听说曾先生是高雄人,如果他的亲属
有什么东西,想放在他的坟上给他,我是十分愿意代著去完成这份愿望的。
对于自己的同胞因为居住的地方那么偏远,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回想起来只有
这一件小小的事情记录下来,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吧!
后记
上面这篇小文章是朋友,作家小民托付我要写的,为了赶稿,很快的交卷了。
这件事情,写完也忘记了,因为文短。
过了很久很久,快一年多了,我有事去《联合报》,在副刊室内碰到编辑曼伦
,她说迅人托她找一篇三毛去年在报上发表的短文。
曼伦翻遍了资料,找不到刊过这篇文章的事实。其实,它当时发表在《中华日
报》上,并不在《联合报》。
“有人打电话来报社,说三毛写过一个在西班牙姓曾的中国人的事情,名字是
他失踪了多年的兄弟,听说灸西班牙失踪的,你有没有这个记忆?”曼伦问我。
我很快的将在西班牙认识的中国人都想了一遍,里面的确没有一个姓曾的。
我告诉曼伦,大概弄错了,没有姓曾的朋友,也没听说有什么在西班牙失踪的
中国人。
没有想起这篇文章,他们在找的是一个失踪的兄弟,我完全没有联想。
过了不久,收到一封寄去报社转来的信,拆开来一看,里面赫然写著曾君雄的
名字,当我看见这个全名出现了时,尖叫了起来∶“他家属找的原来是这个人
他早死了呀!一九七二年还是七一年就死了呀!”
那封家属的信,是一九八○年的五月收到的。
高雄来的信,曾先生的兄长和弟弟,要答谢我,要我去高雄讲演时见见面,要
请我吃饭,因为我上了他们兄弟在海外的孤坟。
面对这样的一封信,我的心绪非常伤感,是不是我上面的文章,给他家人报了
这个死亡的消息?是事实,可是他们心碎了。
见了面,我能说什么?那顿饭,曾家人诚心要讲的,又如何吃得下去?
结果,我没有再跟他们连络。
去年夏天,一九八二年,我又回到迦纳利群岛去。一个酷热的中午,我开车去
了圣拉撒路公墓,在曾君雄先生的坟上,再放了一朵花,替他的大理石墓碑擦了一
下。
今年,一九八三年的夏天,我又要重返那个岛屿,请曾君雄先生在高雄的家属
一定放心,我去了,必然会代替曾家,去看望他。
人死不能复生,曾先生的家人,我们只有期望来世和亲人的重聚。那个墓,如
果您们想以中国民间的习俗,叫我烧些纸钱,我可以由台湾带去,好使活著的人心
安。
因为读者来信太多,曾家高雄的地址已找不到了,请看见这篇后记的南部朋友
代为留意,如果有认识曾家的人,请写信到皇冠出版社来与我连络。谢谢!
上坟的事,不必再挂心了,我一定会去的。
看这个人
他要的不是掌声,他要的不是个人的英雄崇拜,他不要你看热闹。
请你看他,用你全部的心怀意念看看这个高贵的人,看出这一个灵魂的寂寞吧
!
你当然看到了他,因为这一场演讲会你去了。
请问你用什么看他?用眼睛,还是用心灵?
演讲会散了,闹哄哄的人群挤在走廊上,气氛相当热烈,好似上一分钟才从一
场宴会里散出来。
一张又一张脸上,我找到的不是沉思,我听到看到的只是寒暄和吵闹。
那么多张脸啊,为什么没有一丝索忍尼辛的光影?而你正从他的讲话里出来。
你为什么来?他又为什么讲?场外那么多哀哀求票的人,你为什么不干脆将票给了
他们?
是那一位过来问我∶“三毛,你听演讲为什么泪湿?”
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你根本在场,看见了这样的一个人,听了他的讲话,
想到他的一生,却问我为什么堕泪,那么你跟我,说的不是同样的语言。
我流泪,因为我寂寞,你能懂吗?孤臣孽子的寂寞,无关风月,一样刻骨。
你又说∶“你是情感丰富的人,当然是如此反应的。”
那么我跟你说,你冷血,这儿一半听讲的人都冷血,全台湾一半的人冷血、自
私、懦弱、短视……你无感,因为你没有爱,没有心,没有热血,也没有灵魂。
是的,我们是一个自由的世界,我们自由得慢慢烂掉,烂在声色犬马的追逐里
,死在浮华生活的彩色泡沫中而洋洋自得。这便是你对自由的了解和享受,是不是
?
你是不是将索忍尼辛的来,又当作一场空泛的高调,你听见自由的呼唤,听见
一个真诚而热烈的灵魂喊出了你常常听的东西,也喊出了大陆同胞的声音,你便机
械的鼓掌,就如你一生拍了无数次想也当然的手一样。
你只是拍手而已,你的眼底,没有东西。
我们僵掉了,我们早已僵化了,我们有的只是形式和口号,我们不懂得深思,
因为那太累了。
你不要喊口号吧,口号是没有用的,如果你不调整自己的生活,不改变自己的
理念,不珍惜你已有的自由,不为你安身的社会担负起当有的一份使命,那么你便
闭嘴好了。
有的时候,我们将物质的享受和自由的追寻混为一谈,我们反对极权便加强渲
染那个不自由世界里物质的缺乏。却不知道,有许多人,为著一个光明而正确的理
想,可以将生命也抛弃。物质的苦难和自由的丧失事实上是两回事,后者的被侵犯
才是极可怕可悲的事情。
我并不是在跟你讲国家民族,我只跟你讲你自己,我们既然将自由当作比生命
还要可贵的珍宝,那么请你不要姑息,不要愚昧,爱护这个宝贝,维护它,警惕自
己,这样的东西,你不当心,别人便要将它毁灭了。
请你看这个人,看进这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看出他心里的渴望,看清楚兵个
人血泪的遭遇,看明白他的语重心长,也看见他心底那一股如同狂流般的焦虑和得
不到自由世界回乡的寂寞。
听了索忍尼辛的话,但愿你心里有一点被刺痛的感觉,他如此的看重每一个珍
爱自由的灵魂,我们不当轻视自己,更不能将这份卫护自由的使命交在他人的手里
,而忘了自己也是一份力量。
我所知所爱的马奎斯
马奎斯是近年来世界性受欢迎的作家。他的作品不只在西班牙语地区得到普遍
的欢迎,同时在世界各地只要对近代文学略有涉猎的人都不应该不知道他。很可惜
的是在中国,他的名字还不能被一般的读者所熟悉。
我大概是九年以前开始看这位先生的作品。第一本看的是《没有人写信给上校
》,第二本是《大妈妈的葬礼》。他的书在任何一个机场都可以买到,所以说兵是
一个受普遍群众所喜爱的作家。直到五年前我看到《一百年的孤寂》,我的看法是
除了中国《红楼梦》之外,在西方作品里,它是这百年来最有趣的一本书。它可以
让每个人阅读、了解和欣赏,念他这本书,如入幻境,痴迷忘返。
我认为今天以一个写短篇小说起家的作家(不能说专写短篇小说),能够得到
诺贝尔文学奖的荣誉,也是相当的特殊。
我最受感动的两篇文章,台湾好象没有介绍,一篇叫做《星期二晌午》,一篇
叫做《鸟笼》,都是很短的,而里面说的东西是很平凡的生活上的故事,可是又那
么深刻。
《星期二晌午》是说一个贼在镇上被打死了,他的母亲带了个小女孩坐火车到
那个镇他的坟上去献朵花,镇上的人觉得打死这个贼有一点羞耻,就把百叶窗都关
下来了。
这个女人下火车时就跟女孩讲要振作起来,然后她们走下去,走到教堂的门口
敲门教堂的神户打开门接待她们,带她们到坟上去,在上面放一朵花。离开镇的
时候百叶窗汶面很多眼睛看著她们。神父说∶“真可惜啊!你当初为什么不叫你
的儿子做一些好事?”母亲答复说∶“他本来就是个好人。”
《鸟笼》是说一个做鸟笼的人,很渴望做一个美丽的鸟笼去卖给镇上一个富翁
生病的小孩,希望能赚一点钱。他做了很多幻想之后,把鸟笼很辛苦的做好拿去,
最后的结局是把鸟笼送给了那小孩,走了,没赚到钱。很辛酸的一个故事。
《大妈妈的葬礼》写的都是很平凡的故事,但有很深刻的一种人生的悲剧感。
他的作品在整个气氛上很像福克纳的东西,很沉而不闷,很满,要说的话不说匣来
就结束了,有回味。他有些作品短,而且非常短,在西班牙本土,前两年几乎每一
个星期都把他的短篇小说编成电视剧演出,非常好看。
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深的感动,希望把西班牙语系文学作品译出来,直到看到
马奎斯的作品。我认为他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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