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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晨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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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再真正开怀过。
“纪廷,等一下,爸爸有话跟你说。”纪培文叫住了儿子,在纪廷回头的同时,他拍了拍身边沙发的位置。纪廷依言坐在他身边,顺手拿起茶几上的紫砂壶,用热水温了温壶,然后给父母和自己都续了杯茶。
“爸爸,有什么事?”他端起自己的杯子。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觉得很久没有跟你谈心了,最近学校那边怎么样?”
“挺好的,听钱教授说,应该准备安排第一次到
医院实习了。”
“是吧,那就好。前段时间我还见到钱教授,他在我面前夸你,说你很不错,以后会有前途的。也许当初你的选择是对的,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纪培文的儿子。”
纪廷闻言笑了笑,其实眼里却殊无欢喜。
纪培文的开场白说完了,这时却不知道怎么把话题接续下去,气氛顿时沉静了下来,只听见茶几上的随手泡里的水烧开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对了,我想起我做了甜品,在厨房里,我去给你们父子俩盛去。”徐淑云起身说道,很快地走进了厨房。
纪培文看着把玩茶杯的纪廷,时光过得真快,儿子都二十三岁了,他长得更多的是像母亲,五官俊秀而柔和,有着他外公家那国学世家特有的书香气质,唯有一双眼睛像父亲,深邃漆黑,看不出喜悲。
“前天我跟你顾伯伯在一个饭局上又遇上了,聊天的时候他也跟我夸起了你,说,他们全家都很是喜欢你。”纪培文漫不经心地说。
纪廷看了父亲一眼,嘴角有一丝了然的笑意,“顾伯伯和汪阿姨从小待我就是很好的。”
“对,我和你顾伯伯一家人关系一直很好,他对我们全家也很关照,而现在他更感激你对止怡的照顾,还说有你陪在止怡身边,他跟你汪阿姨都很欣慰。”
“我照顾止怡,是因为她是个值得心疼的女孩,况且我们一起长大,比兄妹还亲,这都是应该的,顾伯伯他是太客气了。”纪廷杯里的茶凉了,他缓缓倒在茶盘上,再倒满。
纪培文若有所思地点头,“止怡的确是个好孩子……”
纪廷笑了,他紧紧握住自己手中带着烫意的茶杯,“爸爸,您想跟我说什么,不妨直说。”
“我是想说,止怡虽然看不见了,的确很遗憾,但是发生这些事谁都不希望。”纪培文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们家也不是有偏见的家庭,如果你真的觉得她好……”
“爸爸,你们都想太多了。”纪廷很少主动打断长辈的话,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带着一丝凉意。这些年来,身边的很多人都默认他和止怡是理所当然的一对,止怡看不见后,他悉心照料,大家更认为是如此。对此,他一直缄默,因为他知道止怡对他的心思,他不愿意在人前辩白,一方面是因为不愿伤害到止怡的自尊,另一方面认为与人无尤,无须在别人面前越描越黑。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有些事情即使不说,其实止怡也是明白的。
听到纪廷的话,纪培文有些许愕然,“你跟止怡……”
“止怡就像我亲人,我很喜欢她,也很后悔那天晚上没有照顾好她,为此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她过得开心一点,但是有些连我自己也没有的东西,我没有办法给她。而且我不认为用给她一个婚姻来照顾她一辈子这种方式是对她好的表现,相反,这样对她并不公平。”纪廷抿了口茶,铁观音芬芳而苦涩的滋味莫名地熟悉,让他想起了某个午后,他把那个人紧紧拥在怀里,她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颈边,甜蜜而绝望。
纪培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迟疑,“止怡是很好的女孩子,而且,你们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她也并非不适合你。”
“止怡,她是很好很好的女孩,可是……”纪廷忽然转变了话题,“爸爸,你爱过吗?”
纪培文愣了一下,他沉默地也喝了口茶,那样烫,然后他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当然,有多少人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但是我的爱,是错误的时间下错误的人……纪廷,有时候人会有很多欲望,这些欲望就像毒药一样,看似甜美,但是饮下去却会要了你的命,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的理智来克制,我庆幸我拥有我的理智,你是我的儿子,也应该……”
纪廷放下茶杯,“是的,我是您的儿子,但我恨我的理智!”

第11章: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


纪廷生在九月,这在南方还是骄阳似火的季节,他的生日跟止怡正好相隔两个月,那就应该跟“那个人”出生的日子很近——说不清为什么,纪廷不愿意想起她,关于她所有的记忆都如同一幅色调昏黄暧昧的图画,可偏偏无法从脑海中抹去,就像她明明对他没有承诺,可对于她的离开,他却始终心存怨怼,无法释怀。
他不喜欢生日,他是个早产儿,出生的这一天即是他母亲的受难日,同样,他不会忘记,两年前的一个生日聚会,成了他生活中一个巨大的转折点。以往的这个日子,父母一定要替他庆生,也不过是一家人一起好好吃顿饭,然而这一次,就在他二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他主动地跟父母提起,“今天我给顾伯伯家打了电话,让他们全家明天一起过来吃个饭。”纪培文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跟妻子商量着筹备次日的晚餐。
第二天的晚饭气氛相当愉快,宾主尽欢。纪培文和顾维桢依然对酌了几杯,话题也渐渐海阔天空起来,汪帆和徐淑云之间自然也有说不完的女人的话题。纪廷没有喝酒,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不胜酒力,所以索性滴酒不沾,但这天晚上,他的脸上却有一层淡淡的微醺的红,话虽然不多,眼睛却亮得出奇。他一向都是个情绪波动不甚明显的人,大多数时候神情里都只是一种淡漠的温和,所以,就连看不见的止怡,似乎也能从他的只字片语间敏感地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情绪。
“止怡,吃点鱼。”徐淑云温和地把菜往止怡的碗里夹,“你放心吃,鱼刺徐阿姨已经替你挑出来了。”
“哦,谢谢徐阿姨。”一直埋头吃饭的止怡抬起头来,朝徐淑云说话的方向报以微笑。
纪廷却把止怡碗里的鱼重新夹了出来,“妈,止怡她不喜欢吃这个。”
徐淑云笑了,“你们看,我还真不知道,止怡这孩子就是心太实,不喜欢吃就告诉徐阿姨,有什么要紧。”
“还是你们家纪廷心细。”汪帆也笑着说,“他不说,我这做妈的差点都忘了。”她转头对顾维桢笑,“你说,要是我们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那该有多好。”顾维桢笑着点头。
“我们两家就像一家人一样,把他当成你们家的儿子,又有什么不行的?”徐淑云道。
汪帆点头不迭,“说的也是,说不准,大家以后真的就是一家人。”
她的话让几个人都笑了,一旁的止怡脸上也浮起了两朵红云。纪培文的笑中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尴尬,他看了看纪廷,见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既不附和,也不反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一顿饭即将吃毕,纪廷放下筷子,貌似不经意地开口道,“对了,爸,妈,有件事差点忘了跟你们说,前几天钱教授跟我谈过,现在我们学院有一个到G大附属
医院实习一年半的名额,他们打算把名额给我,钱教授也说了,机会挺难得的,那里是国内在学术和设备方面都比较有优势的地方,如果实习表现上佳的话,或许有毕业后留下来的可能,我也觉得不应该放弃,你们怎么看?”
他的话说了出来,便落入了一片沉默中,G市跟他们所在的城市虽然同处南疆,但也相隔有近十小时的车程,加之医学生实习安排一向紧凑,他如果这么一去,便意味着将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离家在外,如果毕业后留在了那里,便更是遥远了。
他从小很少离开父母身边独自在外生活,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会离开这个城市,做父母的当然心有不舍,尤其是徐淑云,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哪里放心他一个人在外。但是儿子已经这么大了,也是个性子稳重,不容易行差步错的人,况且如他所说,机会难得,事关他的前途,确实也没有好的理由放弃。更重要的是,这些年来,她和丈夫也渐渐发觉,儿子的性格虽然看似温和无争,然而实际上一旦他决定了的事情便很难轻易改变,就像现在这样,他礼貌而恭敬地征求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很清楚,关于这件事情,他的心里已经拿了主意。
徐淑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心里莫名地有些难过,只得求助地看向丈夫,纪培文的脸上却是若有所思的沉默。
一旁的顾维桢和汪帆脸上的笑容此刻也有些僵意,止怡的头是低住的,看不出她的表情,但知女莫若母,她此刻的心思汪帆如何不明白。她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不知为什么,开始时的欢言笑语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想清楚了?”这时,一直不语的纪培文开口了。
纪廷平静地看着父亲,“是的,如果你们不反对,毕竟我离开以后,家里就只剩您和妈妈两个人了。”
“既然这样,也好……你如果去了那边,也要争气。”出乎意料的,纪培文接受这件事远比纪廷心想的要容易。
“你……唉!”徐淑云着急地朝丈夫张了张口,终究无奈,看着儿子,眼眶都有些微红,“就算去,也不用立刻就走的吧?”
“如果顺利的话,估计也就是下个月的事情。”
“这么快?”徐淑云更觉难以接受。
“妈,别这样。”看着母亲的样子,纪廷莞尔,也带着几分歉意,“我又不是到什么天涯海角一去不复返了,G市也不是很远,有什么事我随时都可以回来,您不也经常到那边的学校出差、交流嘛,过去看我也很容易呀。”
“纪廷,真的要去吗?”说话的是汪帆。
纪廷仿佛对她这一问并不意外,“是的,汪阿姨,只是以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去照顾止怡了。”
汪帆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道:“止怡我们可以照顾她,但你这一去……”
纪廷却看向止怡,一如往常那样带着亲昵的笑意,“止怡,我这一去,回来的时候你要是有了男朋友,一定要介绍给纪廷哥哥认识呀。”
“你的意思……”
“妈!”止怡打断母亲的话,抬起头来,笑着对纪廷说,“纪廷哥哥,你去那边的话,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保重身体呀。”她笑得灿烂,可眼里强忍的水光闪烁谁都看在眼里。
饭后,汪帆和徐淑云在厨房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顾维桢和纪培文照旧对弈,可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炮吃了纪培文一子后,顾维桢清了清喉咙开口说道:“培文呀,汪帆她性子直,说话也是莽莽撞撞的,你们不要笑话。”
纪培文苦笑,“你这是哪里的话,我们还说这个?其实你们的意思我都明白,原本我也以为可能要跟你做上儿女亲家了,依我们两家的关系,这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孩子长大了,他们有他们的想法,这种事情,我们为人父母的,也不便插手过多。”
“说的也是。”顾维桢叹息,“纪廷这孩子,什么都好,尤其是对止怡一向也是照顾有加。止怡那傻孩子,那点心思相信你们也是看得出来的,原来还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一桩好事,没想到原来纪廷……儿孙自有儿孙福,事到如今,也只能说顺其自然了。”
纪廷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旁,他知道自己饭桌上的一番话必然会引来涟漪,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他手里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想起了半个月前自己和陈朗的一次偶遇。
两人淡淡地寒暄,不冷不热的客套言语,然后纪廷略带歉意声称还有事,先提出告别。他说过了再见之后,陈朗看着他,似笑非笑,“纪廷,你还是老样子,你就不想问问我在那边遇见了谁?”
他没有问,只是笑笑走开,只有自己知道,在那句貌似无心的话之后,他一颗心如落入了沸水里。他没有想到陈朗会用这种方式来挑衅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原来不是这样。
他背对着房门口,听到了轻而缓慢的脚步声,“止怡……”他回过头去,起身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在自己刚才坐过的椅子上,自己则坐在床沿,“有事吗,止怡?”
“没事,想到过不了多久你就要走了,想抓紧时间再跟你说说话。”她带着点俏皮的笑意。
纪廷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从小时候起,好像我都永远处在一个需要照顾的角色里,真想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纪廷哥哥,你知道吗,我羡慕止安,也羡慕你。”她的手无意识地触摸到桌上的一样东西,像一张略厚的纸,有着微微凹凸的触感和密布的仿若修补的痕迹。
“一幅画?”她随口问道。
“是的,一幅画。”
走出G市机场的那一刻,纪廷驻足,似乎在感受这个迎面而来的南方大都市。人的感觉真是一种极其微妙的东西,明明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却可以因为某个人、某段过往的存在,而变得充满了某种熟悉而暧昧的气息。
他短暂地闭上眼睛,呼吸到这沿海城市特有的潮湿气息,难以察觉地微笑,然后招手叫车。不是没有想起机场送别时母亲的依依不舍和父亲的语重心长,当然,还有止怡的笑中带泪,如同当时他挥手的那一刻,他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到G市医科大附属
医院报到的过程相当顺利,手续办妥后,医院暂时将他分在普外科,并给他在不远处的一栋学校研究生宿舍安排了个单间。地方虽小,但基本的设施一应俱全,纪廷是个相当随遇而安的人,所以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很好。
普外包括纪廷在内有两名实习医生,另一个是女生,姓莫,据说是G市医科大学本校的学生,她比纪廷早报到一个星期,不过,她的指导老师是国内普通外科方面小有名气的吴江。吴江早年也毕业于G市医科大,其后留美取得博士学位归来,是医院青生代医生的中坚力量,他专业技术过硬,人也相当风趣随和,能够作为他的弟子是相当幸运的;当然,作为纪廷母校医学院力荐的高材生,医院对纪廷也相当优待,他的指导老师是目前普外科的主任袁教授。袁教授跟纪廷的恩师钱教授向来交好,对纪廷自然照顾有加,不过他德高望重,身兼数职,除每周二、周六要在医院专家门诊坐诊外,他一方面要在学校里授课,一方面要打理科室的行政事务,平时还有数不清的学术交流会议和重要的出诊任务,分身乏术,自然很难兼顾纪廷,所以纪廷要用更多的精力去自己摸索和向其他医生讨教。好在吴医生在带好自己弟子的同时,对他也不吝关照,因此,严格意义上来说,纪廷跟那个女生一样,都是师从于吴江。
纪廷最初跟那个叫莫郁华的女生接触时,只觉得那是个寡言内向的女孩,不漂亮,也谈不上难看,看得出很努力,做的永远比说的要多,不喜与人交际,即使跟纪廷同在一个科室,又住在同一栋宿舍楼,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必要的工作上的沟通外,平时碰面也不过是匆匆一笑,从不多说一句话。对于这个,纪廷倒不放在心上,虽然在人际关系方面他向来处理得宜,但其实对于大多数人和事,他都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可有可无,从不强求。况且,他很明白,以医院的设施和条件,基本上每个实习医生都渴望实习期结束后能正式签下来,但是事实上能留下的名额又是极其有限的,因此从某种程度上可以说,莫郁华跟他是处在一个相互竞争的位置上,关系淡漠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为了毕业后的去留,袁教授曾经专门找过纪廷,他说:“有时我们几个医院里的老家伙之间讨论,也是这么认为——今年这一批实习医生中,最优秀的两个恰好分在我们普外。纪廷,你跟小莫确实都非常优秀,但是你也知道,每年最终能签下来的,并不全是最优秀的学生,其中的意思应该不需要我多说,所以,你和莫郁华两人,很有可能没法同时留下,对于这个我感到很惋惜,但是也是无奈的。莫郁华是我们本校的学生,你则是老钱向我力荐的,对于你们,在感情上我是绝对平等的,说句实在话,论资质,她不如你,论用心,你不如她。”
袁教授的话语重心长,纪廷也沉思了一会,他问:“教授,是我平时不够努力吗?”
“不,你很努力,也足够严谨,但是你没有真正投入心思,这是你最大的问题所在。”
袁教授毕竟是睿智的,纪廷想,也许教授说得对。对于很多事情,他只是习惯性地做到最好,但他并不一定喜欢,所以当他的大脑在冷静完美地做一件事情时,他的心是抽离的。相反,往往越是他喜欢的事,他偏偏越是做不好,越是他爱的人,他越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对于他来说,能够最终签下来固然好,然而签不下来,也不强求,他不愿意为了一个名额头破血流,总会有一所医院可以容身。在这个城市里,远有比留在这个全国知名的大医院要重要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很傻的人,不管他离家来到这个城市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理所当然,事实上,只有自己明白,他仓皇地做这样的决定,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不过是为了陈朗没头没尾的一句带着暗示的话,以及自己固执认定的一个事实。
这个城市多么大啊,灯红酒绿,盛世繁华,要淹没一个人是多么的容易。她在哪里?他该怎么找到她?他没有答案,也完全没有头绪。陈朗也许是知情的,但纪廷知道他不会告诉他,他也不会傻到去求他,他有自己深藏的骄傲。那个黄昏,陈朗挑衅的笑容他铭记在心,或许,他远比刘季林要厌恶那个自以为是的人。
除了值班和休息外,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游走,这样的沧海寻一粟,愚蠢到可笑,他甚至不确定她是否真的生活在这里。但他必须这样,因为太害怕再在原地等待,过去的两年里,他觉得自己犹如汪洋中的一座孤岛,绝望地矗立在那里,守望着也许永远等待不到的东西,海水冰冷而平静,慢慢地淹没他,吞噬他,一寸一寸地……他就快要窒息在里面,可天际就连最遥远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他得找她!只要她在这里,他总有一天会找到她!一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一辈子,如果注定寻不到,那跟她在同一个城市的天空下,呼吸一样的空气,那也是好的。在梦里,他很多次在某个陌生的地方与她狭路相逢,他只有一句话要问她,究竟施了什么魔,让他这样爱她。

第12章:医生治不好伤心


学医的人最怕心有旁骛,因为每一个错误都有可能是致命的,纪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力求自己一再地谨慎小心。然而,在他到G市近一年后,仍然没有她的任何消息,期间,他回过家两次,跟家里人和止怡也都通过电话,他们聊着两地的天气,聊着各自身边发生的事情,聊着电视和书里有趣的新闻,唯独没有人提起过她,好像那个人彻底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有时他甚至在无望中感到茫然,那个人究竟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或者,一切的一切,只是他孤军奋战做着的一场梦。他可以等待,但没有办法抑制焦灼。终于,这样的焦灼给他带来了麻烦。
那是个周末,看病的人特别多,下午上班不久,吴医生把他叫到一边,给他看了他开的一张处方。那是个女性胰腺炎患者的处方,纪廷认真看了片刻,不由得冷汗涔涔,他的用药竟然无一正确,完全是针对急性肠胃炎下的药。一向宽于待人的吴医生也严肃着脸,“纪廷,你一向表现突出,可是不要忘了,一个好的医生要的不仅仅是技术,更重要的是专注,因为事关病人的身体健康,容不得半点闪失。我对你一向放心,可是这一次你真让我失望,这个错误不是由于你的专业知识有误,而明显是因为分神犯下的低级错误。还好你还没有独立处方权,要不然这样的处方一旦流了出去,是要出大事的。这件事情我会跟袁主任反映,对于你的实习成绩,我们也会重新评估。”
纪廷知道是自己的错,也不争辩,低垂着眼睑,平静地听着吴医生对他说的话,该来的躲不掉,不管怎么样,是他闯下的祸,他必须自己承担。
下午,他们科室召开会议,袁教授外出开会期间,科里一直是吴医生主持工作,吴医生没有徇情,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件事提了出来,先是分析了事情的严重性和经验教训,然后自己也承认作为纪廷的代理指导老师,自己有疏忽失职的地方,最后征求大家对于这件事的处理意见。纪廷平日谦和温润,又生就一副好皮相,科里无论男女老少医生对他都颇有好感,而且他平时的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以吴医生话毕之后,一时鸦雀无声。
“大家有什么看法可以说出来。”吴医生淡淡地说。
“我说几句吧。”
大家纷纷看向说话的人,谁都没有想到是一向寡言的莫郁华。大家面面相觑,其实以她和纪廷的竞争关系,这个时候她是最不宜表态的人,不过,上午的事情,她是最直接的见证人,有这样重挫对手的机会,谁又肯放过呢?
“小莫?你有话可以说。”吴医生也有几分意外,但还是静待她要说的话。
纪廷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仿若置身事外,就连莫郁华开口他也不觉得吃惊,落井下石,人之常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只是难过,出了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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