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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学-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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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家荡产。让他们过上三 年讨饭生活,之后,我就把赢得的家产归还他们,并对他们说:‘狗
奴才们,知道我的厉害了吧。感觉如何?’”“红毛马。这就是你的全部追求吗?”有人这样
问他。
“对。我这辈子就一门心思干这事,没别的了。”
他整天忙忙碌碌,空行在地方法院、高级法院和律师事务所之间,他经常在夜里坐着马
车带回许多吃的喝的来。然后把凡是想吃一顿饱饭、喝两口甜酒的大学生们、女裁缝们,请
到他间天花板附落、地板下陷的脏屋子里,举行晚宴。红毛马只喝甜酒,这种酒不管溅哪儿,
就再也甭想洗掉,并留下紫色的污迹。他要是喝多了,就会喊叫:“你们这群可爱在的小鸽
子。我喜欢你们,你们都是好人。
可我却是一个恶混,是吃人的鳄鱼,我要吃掉他们——我的亲戚。无论如何我要吃
掉……”他一边叫喊一边流下泪来,像是受了委屈似的,泪水在他难看的高颧骨上滑动,他
用手抹抹泪就往膝盖上蹭,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所以他那肥大的裤腿上水远沾满了油污。
“你们过得是臬的生活呀?”他大声说,“忍饥挨饿受冻,破烂衣服——人应该这样活
法儿吗?这种生活人能学到什么?
唉。如果沙皇知道你们这样生活着……”然后,他从衣兜里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钞票,
冲大家嚷:“喂。兄弟们。需要钱的拿去吧。”
歌女和女裁缝们蜂拥而到想从他的毛毛手中抢到钱,他却大声笑道:“这钱是给大学生
的,不是给你们的。”
可是没有大学生来拿钱。
“把你的自钱扔到而所去吧。”毛皮匠的儿子怒声叫着。
一天,红毛马喝醉了,手里捏着一把揉皱的十卢布钞票来到古利这儿,把钱往桌上一去,
说:“这钱我不要了,你要吗?……”说完一斜身就躺在我们的木板床上,呜咽起来,我们
赶紧用冷水给他醒酒:向头上浇水,往嘴里灌水。等他睡着了,古利想把他钱展开,可是这
钱抓得太狠了,得先用水润湿才能一张张揭开。
这个大贫民窟的窗口正对看隔壁房子的山墙,屋子里乌烟瘅气、肮脏不堪,人们挤在一
起大声吵闹让人心烦。红毛马是人群中叫得最欢的一个。
“你干吗不住大旅馆,却仿住这儿挤呢?”
“我的好兄弟。就图个心里痛快呀。和你们在一起我能体会人间的温情……”毛皮匠的
儿子立刻赞同地说:“他说的没错。我有同感。如果我到别处去住,恐怕早就废了。……”
红毛马请求普列特涅夫说:“弹起你的琴。唱首歌吧……”古利坐下弹起了竖琴,他边弹边
唱:鲜红的太阳你快升起来吧。快快升起……他的歌声悠所婉转,感动了所有的人。
屋子里静下来了,大家都沉浸在这哀怨的歌声和如泣如诉的竖琴声中了。
“太好了。小家伙。和商人妇斩不断“情思”的可怜的大学生赞叹着。
有这个怪异人群聚集的贫民窟里,古得·普列特涅夫是最会营造快乐氛围的人,他就像
神话故事里的快乐之神一样。
他多才多艺,才华出众,生气勃毂,充满了青春的热情,他会说最幽默的笑话,会唱最
动听的歌,他还敢于抨击社会上的遗风陋俗,甚至揭露社会的不公平现象,他的存在使人们
黯淡的生活出现了一线光明。
古利只有二十岁,看上去还是个孩子,可是在这个大家庭中,人们热爱他,拥戴他,信
任他遇到困难求助于他。好人喜欢他,坏人害怕他,就连那个叫做尼基弗勒奇的老警察见到
他都挤出张笑脸来。
玛鲁索夫加贫民窟,是上山去的交通要道,它在雷伯内良斯卡娅和老戈尔内娅两条街的
交汇处。尼基弗劳动力奇的派出所孤零零地守在老戈尔舍内娅街的拐弯处,和贫民窟的大门
相去不远。
他是个胸前挂奖章的瘦高老头儿,在这条街上干了很多年了,看上去还算聪明,笑起来
倒也亲切,但还是掩饰不住眼睛中的狡猾。
他对我们这个人员复杂的贫民窟相当重视,每天都会全副武装地到此巡视几回,巡视时
慢条时,就像动物园里饲员查看铁笼里的野兽似的,看完一个窗口,再看一个窗口。他的战
果相当可观,今年冬天他抓了一只手的斯密尔诺夫军官和穆拉托夫兵士,他们都曾得过乔治
勋章,参加过中比列夫将军指挥的俄哈尔杰克远征军。还逮的捕了佐伯字、奥夫希金、葛利
高里耶夫、克勒洛夫等人。听说他们被逮的原因是想立一个“地下”印刷厂,穆拉托夫和斯
密尔诺夫就是因为星期天白天,偷走了城里克留锲尼夫印刷所的铅字而被捕的。
没过多久的一天晚上,贫民窟里又被抓走了一个终日悉眉紧锁的被我称做“活钟楼”的
人。第二天早上,古得知道这事后,愤怒地抓看头发对我说:“马克西美奇老弟。真他妈耽
误。你快点去……”他告诉我到哪儿去,又叮嘱我:“一定要小心。那儿或许有密探……”
这个秘密行动令我兴奋不已,我像一只小燕子似的飞到了海军村。我走进一家昏暗的铜匠铺,
见一个卷发蓝眼的年轻人正镀一口带耳平底锅,看上去不像工人,屋角的老虎钳边有一个小
老头,他白头发用一根小皮带束着,正忙着打磨一个活塞。
我问他:
“你们这儿有活儿吗””
小老头怒气冲天的答道:
“我们自己人有活儿干,可异没你的活儿。”
那个年轻人看了我一眼,又低头镀他的锅。我用脚碰了一下他脚,他又惊又怒地盯着我,
手中握着平底锅,好像要冲我砸过来似的。见我一个劲儿赂他使眼色,才平静地说:“走
吧。……”我又向他递了一个眼色,才走出店铺,站在大街上,卷发青年也跟了出来,不声
不响地看着我,点了一支纸烟。我问他:“你是吉虹吗?”
“是的。”
“彼得被捕了。”
他被激怒了,用眼光上上下下打量我。
“你说的是哪个彼得?”
“高个子像教堂里的助祭……”
“嗯?”
“没了。”
“什么彼得,助祭,和我有什么相干?”他越这样说,我就越认定他的确不是铜匠铺里
的工人。当我跑回贫民窟的时候高兴极了,我的第一次“地下”活动圆满完成了。
古利·普列特涅夫和一些进步人士接触很多,我曾请他把我介绍到他们中去,可他总是
说:“老弟呀,你还校应该好好念书学习……”有一回,叶甫里诺夫引见我与一个做秘密工
作的人会面。
这次会面安排得十分周密,气氛异常沉重、紧张。尼古拉带我到城外的阿尔斯科波尔平
原,一路上提醒我要谨慎小心,并要求我为这次会面保守秘密。然后,他指着从很远的地方
慢悠悠走来的一个灰蒙蒙的小人影,扭头低声对我说:“就是他。跟着他走。等他停下来,
你就走上前跟他说:‘我是新来的……’”秘密的行动意味着新鲜、刺激,应该是十分有趣的,
可是这次却很可笑:头顶是火辣辣的术阳,一个人在草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真像是一棵
小草,就这些,没别的。我一 直跟他到了坟场才追上他,闹了半天他也是年轻人,脸儿瘦
削,两只小鸟眼十分警觉。他穿一件学生的灰大衣,原来的银灰钮扣已经丢了,又重钉了几
枚黑钮扣,破学生帽上还可以看到帽徽。整体上看,他还是个孩子,可他偏要装成大人样。
我们找了一块有树荫儿的地方坐下来,他讲话枯燥、乏味而冷漠,那神态我一点不喜欢。
他十分严肃地问我读过哪些书,还希望我参加他创建的小组,我答应了,就这样我们的会面
结束了。他紧张地先往前走了几步,脑袋左看右看,对空旷无人的野地进行了一番严密观察。
这个小组还有三、四个成员,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小组会在一个师范学院的大学生罗
夫斯基家进行,主要学习约翰·穆勒的著作和车尔尼雪夫斯基做的注释,这对我是一个陌生
的领域。这个大学生后来用叶洛恩斯基为笔名发表了一 些短篇小说,写够五本后,就自杀
了。——这种事已不足为奇了,我常见。
他很内向。沉默寡言,思想沉闷,讲话十分注意分寸,住的是一间房子下面的地下室。
他为了“脑体结合”,每天都做点木工活儿。和他在一起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穆勒的书也没
兴趣,因为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他的经济学理论我旧就知道,而且是印象极为深刻,这没什么
难的,单赁我个人的生活经历就可以领会了。我认为这些理论,凡是那些曾为别人的幸福和
快乐出过力的人都十分清楚了,根本没必要花费很大心思用艰的深的词语编成一本大厚书。
我在这儿充满鳔胶味儿的地下室里,一坐就是两三个小时,眼睛看着小虫子在污浊的墙上爬
来爬去,真是大难为我了。
有一次,老师迟到了。我们还以为他不来了呢,就跑出去习裤腿从地下空的窗口处一闪,
吓得我们赶忙把酒,这时老师的灰下,老师走进来讲车尔尼雪夫斯基的伟大论断。我们坐在
那儿一动不动,唯恐谁一伸腿把酒瓶碰倒了。唉,偏偏让老师踢个正着,我们吓坏了,个个
满面通红,以为老师会大发脾气,结果是风平浪静。他那种沉默不语和气一条缝的眼神,看
上去真让人难受,还不如狠狠地斥责我们一顿呢。
我很难过,虽然买酒不是我提出的,但对老师我总有种负罪感。
一直他讲课真没劲儿,我人在这儿心早跑到鞑靼区了,那批复人们过着“清真”生活,
他们善良又勤劳,讲一口不太纯正的俄罗斯话。天一黑,清真寺的塔尖上就有执事僧用奇特
的声音招换大家去做晚祷。我琢磨看鞑靼人的生活一定很奇怪,肯定不会像我以前过的那些
不愉快的生活。
一直以来我都十分向往伏加河上那种集体劳动的热场面,直到现有那种狂热依然让我痴
迷。我还清晰地记得我第一次感受到劳动激情的那一天。
我们的任务是同码头搬运组货,那是一艘满载波货物的大拖船,它在喀山附近触礁,船
底破了。当时正是刀月,狂风冷披着草席或帆布蹲在甲板上同艘小火轮船向前走,小火轮喘
着粗气,不时喷出一团团的火星。
夜深了。喀山河上乌云密布,搬运工们是叫是喊,骂完天又骂地,骂自己的生活处境,
他们在甲板上懒懒散散地躲来躲去,企图避避风雨。看着他们晕晕乎乎的样子根本不像干活
的,我看不太可能去打捞出快要沉下去的船货。
半夜,终于到了那艘船礁的地方,大家把空拖船和出事的船甲板对甲板系在一起,这时
搬运组第出现了,他是个面带凶相的老头儿,一脸麻子,生性狡猾,爱说下流话,长一 双
鹰眼和一只鹰鼻。他摘下秃顶湿透的帽子,用女人一样的声音喊道:“伙计们。祷吧。”
工人们在甲板上聚成一个黑团,像一群狗熊,他们狂叫起来。组长率先灯。伙计们,看
你们的了。小伙子们出点力。
上帝保佑我们,开始干吧。”
于是刚才还蝇一愁莫展、散兵败将、浑身湿透的从们一 个子变得生龙虎一般,他们像
上战场一样,纵身跃到触船上,一边呐喊,一边狂叫,说着笑话干起活儿来。我的前前后后、
左左右右有一袋袋大米、一包包葡萄干、一捆捆皮革在飘动,短小的人影在穿梭,刚才还是
怨声载道的人们,这会儿居然兴高采烈欢欢喜喜地投入战斗了。
雨越下越大,天理会冷了,风更猛了,人们的衬衫吹卷起来,肚皮都露出来了,湿漉漉
的夜色中,六盏昏暗的灯笼发出微弱的光,五十多个人影跳来跳去,踏得板嗵嗵嗵直响。他
们干活儿的样子就像几百年没干过活儿似的,拖看四普特重的米袋和扛货包赛跑的好事,他
们早就想享受受了。用个恰当的比喻:他们干活生就像孩子热爱游戏一样,他们那个幸福劲
儿,看来除了和女人拥抱,再没什么事儿可以和它媲美了。
一个满脸胡须的大个子,身穿哥萨克式紧身外衣,浑身湿透了,看上去他是货船的主人
或代理人,他鼓动大家说:“好小伙子们。——我奖你们一桶。我的小土匪们。——两桶也
行。加油干吧。”
夜色中,从四面八方传来沙哑的叫声:
“来三桶吧。”
“三桶就三桶。好好干吧。”
劳动场面理会加热烈了。
我跑去抱米袋,搬、抛、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觉得我们不是在劳动,而是在狂欢,
好像这些人可以永生永世这样不知疲倦、快快乐乐地干下去,那劲头儿真像随时都可以抓起
城里的钟楼或尖塔,整个喀山城也滨握在他们手里,想搬哪儿就搬哪儿。
这一天晚上,我过得前所未有的育快。真想就这样一辈子疯疯癫癫、痛痛快快地劳动。
甲板上大雨点儿哗哗落着,狂风还在呼啸,黎明的薄雾中,落汤鸡的赤裸的搬运工们,不停
地跑动着,一边笑着、叫着,显示自己的力气和劳动成果。
这时了阵风吹开了沉重的乌云一角蓝天上露出了太阳粉红色的脸,这群快乐的疯子抖动
着湿乎呼的胡须,一齐向着太阳大叫。我真想跑上去拥抱这群两条腿的动物,亲吻他们,他
们干活时那么机智灵活,真让我心驰神往。
没有什么可以阴他们由衷快乐的迸发出来的力量。这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创造奇迹,它可
以实现神话故事里只要一夜之间就建起美丽的宫殿和城市的幻想。阳光极其吝啬地照了一两
分钟劳动的人群,就被厚重的乌云遮住了,就像一个小孩掉进了大海,完完全全被乌云吞没
了。雨瓢泼一般下着。
“歇工吧。”不知谁喊了一声,立即招来了许多发怒的声音:“谁敢歇。”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要搬运货物的时候,这群半赤裸的人们顶着狂风暴雨,
不知疲倦玩命地劳动。我被他们身上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震慑了。等大家返回到小火轮上时,
一个个东倒西歪像醉鬼似的睡着了。小火轮一到码头,他们就像一道灰色呢流挤上了岸,飞
奔小酒馆喝那三桶伏特加去了。
在小酒馆我见到了贝什金。他向我走来问道:“他们叫您干吗去了?”
我禁不住喜悦地告诉他这次劳动的情况。谁知他听完露出一脸的不屑说:“傻瓜。傻瓜
都没你傻,你简直是——白痴。”
他吹着口哨,像一条在水中游泳的鱼似的摇摆着身体,从一排排的酒桌间走掉了,这会
儿,搬运工们刚坐在酒桌旁热火朝天地大吃大喝起来。角落里一个人用男高音唱起了下流小
曲。
嗳唷,半夜三更时分
老爷的太太呀
上后花园
寻欢作乐。嗳唷
这时有十几个人的声音加入其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同时用手在桌沿上打着节拍。
打更人巡视到此
看见呀,太太仰在地上……
一时间小酒馆里人声嘈杂,有放声大笑的,有吹口哨的,大有在一起胡说些无耻的小流
话。
我经人介绍认误解了杂货铺老板安德烈·捷里柯封锁。
他的小铺在一条荒凉小街的尽头、垃圾占领的道路附近。
他是一个患麻病的独臂人,相貌温和,银灰色的胡须,眼睛里透出精蝗。他有全城最好
的图书室,收藏了许多禁书和珍贵版本书,喀山许多学校的大学生包括那些抱有进步思想的
人们,都到他这儿来借书。
安德烈的小杂铺是一幢低矮的平房,紧挨着一个放高利货的清教徒的住所,从铺子里进
去,有一扇门通向一个大房间,这间房子采光不好,只靠一扇向天井开的窗子射入微弱的光
线。和大房间相连的是厨房,从厨房过去,在通向清教徒住所的昏暗走廊的拐弯处,“躲”
着一间仓库,对了。这就是那间秘密图书室。其中一些书籍是手抄的。比如拉甫洛夫的《历
史信件》,车尔尼雪夫斯基的《怎么办》,彼消列夫的文论集,《饥饿王》,《阴谋的把戏》—
—这些全是用钢笔抄写的,现在这些手抄本翻破了,书页也卷了。
我头一次来小杂货铺的时候,捷里柯夫正在待客,他指着通向大房间的门向我示意,我
进去一看:黯淡的房间角落里,跪着一个像是萨洛无修道院圣徒塞勒菲姆画像似的小老头,
他虔诚地祈祷着。看着他,我觉得不太舒服,也不协调。
我听人们说捷里柯夫是民粹派,在我的印象里民粹派应该是革命家,既是革命家就不应
该信上帝了,所以我认为这个祷告的小老的房间里是多作的。
他祷告完,很认真很仔细地用手梳一梳白头发和胡子,极为重视地看着我说:“我是安
德烈的父亲。你是谁呀?噢,帮来是你,我还以为是化了装的大学生呢。”
“大学生干吗非得化装呀?”我问他。
“是呵。”小老头小声说,“他们装扮得再好,上帝也会认出他们的。。”
他到厨房去了。我坐在窗子旁想事,猛然听到喊声:“噢,他长这样儿呵。”
厨房边上靠着一个白衣女孩儿,短短的金黄色头发,脸色苍白有点儿浮肿,两只漂亮的
蓝眼睛在微笑,她像是街上廉价石印画的小天使。
“您用得着那么惊讶吗?我的样子真得很可怕吗?”她说话的声音细微颤抖。她十分小
心地缓缓地向我靠近,走路时手紧紧扶着墙壁,奸像脚下不是牢固的地板,是摇摆不定的绳
子似的。她全身颤抖着,仿佛有万千支针扎进了她的脚掌,又像是墙壁上有火烫伤了她婴儿
般胖乎乎的手,看她不大肢走路的样子更不像凡人了。她的手指直直的很僵硬。
我一言不发站在她面前,感到从未有过的狼狈和凄凉。这间默淡房子里一切都是怪异的。
女孩儿坐到椅子上,还在抖动,就像椅子会突然从她屁股底下飞走似的。她十分坦率地
告诉我,她近四五天才开始活动,她手脚麻痹躺在床上三个多月了。
“这病是神经麻痹。”她微笑着对我说。
当时我似乎很希望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分析她的病症:神经麻痹。这么一个女孩儿,住
在这个怪异的房间里得了麻痹症。听起来太简单了。这房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十分胆小地依
偎着墙壁,屋角圣像前的小神灯分外明亮,神灯链子的黑影在饭桌的白桌布上奇怪地晃动着。
“我听好多人说起你,早就想知道你长什么样了。”她说话的声音像小孩子一样细弱。
这个孩儿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我,我十分不自在,她那双蓝眼睛仿佛可以穿透一切。而对
这么一个女孩儿,我不可以也不会说什么,所以只好默默无语地看着墙上挂的赫尔岑、达尔
文、加里波得等人的囤像。
从小杂货铺闯进一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小伙子,淡黄色头发,长着一双没有有教养的眼
睛,立刻钻进了厨房,然后用沙哑的声音大叫:“你是怎么爬出来的?玛丽亚。”
“他是我弟弟,阿列克塞。”女孩儿和我说,“我,起先在产科学校上学,后来病了。您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您是不是害羞?”
捷里柯夫走了进来,那只残手插在胸前,另一只手抚摸着他妹妹柔软的头发,她的头发
被揉得乱糟糟的,他问我要找什么活儿。
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个红头发、身材心称的女孩儿,她用那又带些碧色的眼睛充分地
看了我一眼,扶起白衣女孩,一 边走一边说:“玛丽亚。坐得时间不短了。”
玛丽亚。白衣女孩儿怎么会起这样一个成年人的名字,真不和谐,听起来都刺耳。
我也从小杂货铺出来了,心里挺憋气。但这并不妨碍我第二天晚上又坐到那间怪房子里,
我很想了解:他们如何生活?我觉得其中心有奇异之处。
小老头斯契潘·伊凡诺维奇苍白有些透明,他在屋角坐着而带笑容向四周环视,嘴唇微
微微翕动,像是祈求:“谁也别来打扰我。”
他终日像只兔子似的提心吊胆,总是提心有什么大祸突临。他的内心世界我看得一清二
楚。
残疾了的安德烈身穿一件灰色短衫。胸前的油污和其他物什硬得结成痂了。他的样子就
像一个刚刚办了错事被原谅了的淘气孩子,有些羞愧地微笑着,在高度间里横着膀子晃来晃
去。他弟弟阿列克塞在小杂铺给他帮忙,是个又懒又馋又笨拙的小伙子。另一个弟弟伊凡在
师荡学样上学,平时住宿,只有节假才回家。伊凡个子矮小,打扮得挺精致,头发总是光光
亮,那样子倒像个衙门里的旧官吏。得病的妹妹玛住在阁楼上,她不怎么下来。她要是下来
我就不自在,感觉浑身被什么束缚住一样难受。
捷里柯夫的家务事由和清教秆房东同居的女人料理,她又瘦又高,脸谱像木偶,长着一
双修女特有的冷酷眼睛。她的红头发女儿叫娜斯佳,她经常到这儿来转悠,每次她盯住一个
男人时,尖鼻子的鼻孔就会习惯性的一吸一合。
要说捷里柯夫家的真正主人还是喀山大学,神学院等各院校的大学生们,他们把这儿作
为聚会点。这群人时时刻刻为国家为人民忧虑,每当有什么新消息:报约上的一篇文章、书
本里的某些观点、城里或大学里发生的不幸事等等,他们从喀山城的各个角落蜂拥而至,挤
到捷里柯夫家的小杂货铺,慷慨激昂的狂热争论,有的聚在一起大声辨论,有的躲到屋角窃
窃私语。经常是他们拿来一本大厚书,然后手指头戳到某一面上互不相让地争辩,各自说着
自己的见解。
我是不大明白他们在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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