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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梁官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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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扯皮。” 
“哎哎哎,马总,你可别乱来啊。”刘悠然不知这是马大炮的圈套,一听便急了,把自己下午才和王一丁商量过的事全盘端给了他,“自己鼻子底下有的是水泥厂,设备好,人也比他们少,你要想干,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吗?何必舍近求远,跑到外地去做呢?” 
“不行啊,刘县长,这事在咱们那儿没法做。王书记两年前就放出话儿来,
私营兼并国营,个体吞并集体,这是原则问题。”马大炮换了王一丁平时讲话的拖腔,“只要共产党还在台上,你根本就别想这种美事!别处我管不了,但在蓝印,只要我王一丁还在县委书记这个位子上,就绝不允许私营兼并国营,个体吞并集体。你听听,你听听。这可全是他的原话,我原封不动搬给你听,一点都没改样。不但这样,他还说,反过来,国营兼并私营,他倒是挺欢迎的。”后一句,马大炮用回自己的语气。 
“那不是前两年嘛,当时,上面也没这么提倡。” 
“现在就提倡了?”马大炮得寸进尺,逼问刘悠然一句。 
“对对对,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不是说了嘛,要抓大放小。咱们这个水泥厂也包括在放的范围内。怎么样,回来吧,在自己家门口办事总方便一些。” 
几个月来,每与马大炮接触一次,刘悠然对他的反感就增加一份。骄横、狂妄,自我感觉良好。很多时候真是不愿见他,可他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时不时就贴向了你:今天请吃饭,省里或地区来了朋友,要你给个面子,陪陪;明天拿一包水果,说朋友送的,洋货,搁家里也吃不了,帮着消费消费,当然包里不光是水果,烟呀、酒呀,哪次也没少过;后天,他跑来问你,说要去地区,家里有什么事要办,他可以代劳……按老百姓的话说,每次都有实惠可捞,真正是有吃、有喝、有玩。可这些就是打动不了他的心,从内心深处他就是看不上这号人。你听他现在,一副质问的口吻,好象对话者不是他的父母官,而是他的属下。但为了那二百多名工人有饭吃,刘悠然又不得不与他好言相商。 
“那……我考虑考虑。刘县长,这不是不给你面子。实在是这边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当然,从心里我还是想在家门口干的。有刘县长你关照着,凡事总是有个照应嘛。” 
“好,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关了手机,马大炮一下大笑起来:“娘的,无线通信这玩艺儿就是好,明明通着话,可你就是不知道我在哪里。哪怕在你眼皮底下,我不说你就不会知道。”
由马大炮兼并水泥厂的事,因有求于人家,又有外地水泥厂等着他兼并或重组,所以县里在诸多方面都做了较大的让步:包括由环宇控股,三年内减免税收等,大部分问题很快谈妥,只是在人员安排上,双方分歧较大,致使协议最终无法签订。 
“我这是企业,不是福利院,不能白养活人。”在“切”了两头:男五十、女四十八以上全部内退,厂级领导全部调离后,马大炮照着名单仍然勾出二十几个不聘者。 
任主持谈判的管工业的副县长许达观说破嘴皮,马大炮仍是这句话。许达观看实在谈不下去,就来找王一丁。刚好刘悠然也在,三人便一起议起来。 
“我是没法子了,狗日的马大炮软硬不吃。早知道这样,我们在固定资产折价时,就不做那么大的让步。让狗日的白占了几十万的便宜。” 
“他不要的都是些什么人?”刘悠然接过话头问。 
“都是年龄过了四十,女的不满四十五,男的快到五十的中年人。其中有七八对夫妇。”许达观说。 
“这就怪了,”王一丁手抚额头在办公室边走边说,“就是下岗,还要考虑一对夫妇只下一个,马大炮一下做这么绝……” 
“我也觉得狗日的有点不近情理、有点怪,可又想不出怪在哪里。”许达观两眼跟着王一丁晃着说。 
“是真安排不了,还是那些人不能干?”刘悠然问。 
“好象都不是。你想,那么大一个厂,哪儿安排不了几个人?何况这二十来人还都在能干的年龄段。” 
“马大炮该不是想利用这些人做什么文章吧?”一直在屋里转着的王一丁插上一句。 
“难说。” 
“要不明天我俩一块去找找他,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刘悠然提议说。 
“你一个足够了。县长亲自出马,他面子要足了。再不行,哼……”后面的话王一丁没说出口。 
第二天一早,刘悠然在许达观的陪同下来到了水泥厂。 
“行,刘县长你亲自出面,这个面子我给了,这些人我全要了。行了吧?”
刘悠然刚把话头提起,马大炮就一口应承,“但我也有个为难事,要麻烦刘县长你给想想办法。” 
“马大炮,我警告你,你可不要要挟刘县长。能办的事,符合政策的事,刘县长一定会为你办;不能办的事、违法乱纪的事,刘县长就是想办,我也不能
眼睁睁地看着他犯错误。”自己辛辛苦苦谈了好几天谈不妥的事,刘悠然才一出面就轻易解决,马大炮这明明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许达观一肚子的火没处发,这阵找个碴一下发泄出来。 
“什么事?讲。”刘悠然也十分反感马大炮的这种做派,冷着脸问。 
“动员我家老三媳妇娟子回来上班,并搬回家来住。这是我家老爷子的意思,也是我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古训摆在那儿,按说刘悠然是不应该揽这事儿的。但想到百余工人等着工厂开工吃饭,再这么拖下去倒霉的只是工人。沉吟片刻,便一口答应了马大炮的要求,说:“管不管用不敢说,但我可以试试。” 
娟子是马大炮三弟马大仓的媳妇。 
马大仓人长得高高大大,面皮也算白净,猛一看很帅一个人,可就是脑袋瓜儿有点不大灵光。除了吃喝,别的什么事都不上心。夫妇结婚七年了,眼见后两年结婚的老四孩子都满地跑了,可老三他们还是不见动静。时间一长老爷子就有些发急,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马大仓这是不解风情。于是他就找大儿子马大炮商量,说想个什么法子让娟子有个一男半女,不然终到了怕是留不住她。 
若只是不解风情,这事好办。马大炮弄来几张带三个XXX的黄碟,单独放给大仓看。开始他倒高兴,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可一张还没放完,他便躺在沙发上“呼噜呼噜”睡了过去。 
“看来只有借种了。”马大炮把事情经过给老爷子一说,老爷子沉吟半晌冒出这么一句。 
“借种?”这马大炮不是没想过,可借谁的?在蓝印,谁敢在马家头上动土?后来想想,与其借别人的,不如用自己的。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家的种本是马家的根,养起来心气也顺些。主意一定,马大炮便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天吃过晚饭,马大炮腆着肚皮来到三弟家。 
三弟光着脊梁,手抓一块饼,正咕哝着嘴看电视,娟子则穿一件肥大的休闲裙,手拿一本小说靠在沙发一侧看。 
“听爹说,你弟弟要成亲?”接过弟媳双手递上的茶水,马大炮看似随意地问一句,“日子定了没有?” 
“具体日子还没定,不过出不了下月底。”于是娟子就愤愤地讲定不下具体日子的原因。本来日子早定了,就在农历上月初八,可后来女方进城来玩,看上了表姊妹家的一套音响,就提出也要一套。“农村人,有收录机听、有电视看也该知足了,可这女子心野得很,城里有啥她要啥。不给买,她就赖着不结婚。” 
“她说的那套音响多少钱?不多就买给她。省得让老人操心。” 
“买买买,买啥好东西?我也要。”半天只顾看电视的马大仓突然插上一句。 
“看你的电视,少胡说。”喝住丈夫,娟子又往马大炮杯里添了水,回道,“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是这女子太贪,太不懂道理。这些年,我们家花在她身上的钱,少说也有两万。” 
“牛都让人牵了,还拽住牛尾巴干什么?”马大炮说着站起来,“明天我让他们进一套……” 
“不不不,大哥,这怎么能让你破费?”跟着站起来的娟子连忙摆手,“这些年我家的事,让你没少操心。再这样,我……” 
“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哥叫得怪响,话就说得见外了。这样吧,正日子那天,我不一定有空,音响,就算我的贺礼好了。这你该不能拒绝吧?”马大炮说着拍拍娟子的肩,往外走去。 
“不准打我媳妇!” 
走出老远,马大炮听三弟喊了这么一句。 
说是不一定有空,娟子弟弟结婚那天,马大炮还是带了一帮人前去喝喜酒。
一辆轿车,一辆双排,张张扬扬地拉着扎红绸结的音响、洗衣机。高高低低,七八个纸箱,往下抬时,引得前来凑热闹的村民们一片“啧啧啧”声。 
娟子父母见了这些,一人拉着马大炮的一只手,感激的话没出口,眼泪倒先流了一脸。 
“应该的,应该的。自家亲戚不说两家话。老三的内弟不就是我的内弟吗?”心里的话一说开,马大炮便有些兴奋,“姐夫为内弟置办点结婚用品,完全应该嘛,啊。”马大炮说话时,人正面对着娟子父母,眼睛却盯在站于父母身后的娟子身上。此时的娟子,在父母眼泪的感召下,眼里也含着晶莹的泪珠。
这是马大炮近期喝的最畅快的一次酒。 
以“姐夫”自居,他频频向来宾敬酒:“感谢大家,感谢大家光临我内弟的婚宴。喝,尽情地喝,为了新郎新娘的幸福,为了我们所有人的幸福,干杯!” 
“娟子,是不是让你们家大哥吃点东西?”送走第一拨客人,老爹拉住娟子提醒道,“我咋看他只喝不吃呢。这可不行,伤身子。” 
“没事,他常这样。”话是这么说,其实娟子见马大炮饮酒的机会并不多。
那次给老太爷祝寿算是一次。那次来的人可真算多,光小车就先后来了好几十辆。尽管不在同一桌,但娟子还是领教了马大炮饮酒的豪气:挨桌敬,与外来领导还是双杯,且凡有人敬酒,来者不拒。她哪里知道,这其中的猫腻大了。
除了在本桌喝的,凡挨桌敬时,他喝的全是矿泉水。奥秘就在他随手提的那瓶酒上。那是早就准备好崐的,当众开启,看似原装酒,内里却是矿泉水。不仅在家里,在外有时他也来这一手。谁都知道马大炮车上常年备有名烟名酒,这名酒里就有做了特别标记的矿泉水。 
找个机会,娟子把老爹的话转达给马大炮,“要不你就吃点吧,真的,只喝不吃很容易醉的。” 
“不会,有你这句话,我喝再多……多的酒也……也不会醉。”马大炮几乎有点不能自持。话一出口连自己也有些吃惊。这样的话见了别的女人他脱口就出,而且也确实说过不少,但对娟子他却心有忐忑。 
“还是吃点吧?”娟子脸一红,低头又劝一句。 
尽管口里说着不用,但娟子端来厨师特地为他做的酸辣豆腐汤时,马大炮还是像个听话的孩子,三口两口把一海碗汤喝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还捧着空碗,有些撒娇地直盯着娟子说:“真是过瘾啊!这汤。” 
而后马大炮打发走其他随从,只留下为自己开车的内侄张轶:“你先找个地方去休息,咱们晚点走。”说过又手提酒瓶开始挨桌为客人们敬酒。酒是当地的土酿,菜是农家厨师现烧,与平日的花天酒地简直不能相提并论。但马大炮心里痛快,这阵就是让他喝凉水也觉得有滋有味:“好酒,好酒。这才叫酒,比那些百十块,上崐千块的酒都喝得来劲。来,干!”他手一扬,远远地,一道溪流倾入口中,“再来再来。”他又自己给自己斟上。 
终于,马大炮醉了。 
“我看他喝了足有二斤酒。”娟子母亲说。 
“二斤?三斤也不止!”娟子老爹一脸的敬佩,“我还从没见过这么能喝酒的人,简直把酒当凉水喝。” 
老两口说这话时,马大炮正呕得撕心拽肺,每隔三两分钟就要爬起来呕上一次,但他头脑却清醒,躺了不到半小时,就挣扎着一定要回去:“走,一定要走!”他踉踉跄跄晃到车前,“明天有……有事,不……不能不回。” 
娟子本想在娘家多住两天,见马大炮喝成这样还一定要走,就匆匆与爹娘、弟弟、弟媳道了别,上车与他同行。 
“人不能不知好歹,他这是为给自己家撑面子才喝成这样的,让他就这样醉着走了,于心不安。”娟子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也怪,一上车,马大炮一下不呕了,斜倚在靠背上眯了一会儿,便强打精神与娟子有一句没一句地拉起了家常。 
“弟媳妇娶进门了,你也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我自己?我有啥好想的?一天天就这样过吧。”说时娟子情不自禁地长出了口气。 
“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老三又那样,是要为自己多想想才是。” 
“唉──命,这都是命,我认了。”娟子又长叹一声。 
“真是苦了你了。”马大炮也长嘘一声,并顺势把一直搭在额上的右手拉下来,压在娟子放于中间坐垫的左手上。 
马大炮的手温热绵软,像块柔柔的面团。娟子先是心头一颤,待要把手从那面团下抽出时,马大炮已卷起面团,把她的手紧紧团在自己手中。 
娟子暗中使使劲,连抽了几次,都没将手抽出来,且每次抽的结果都是手更紧地被马大炮攒着,又不好意思太用劲,怕动静太大被张轶发觉,疼痛难忍中只好轻轻叫马大炮一声,“大哥──” 
不想这声颤颤的“大哥”更激起马大炮一直压抑着的情欲,他右手猛地往里一拉,娟子便斜躺在了他的怀里。几乎与此同时,他的左手已抚在娟子的胸上。 
“嗯,嗯──”娟子奋力挣了几下,都被马大炮死死地按在怀中,同时马大炮那喷着浓烈酒气的嘴,也臭哄哄地粘在了她的唇上。 
“啊啃,啃啃。”张轶适时咳了几声,好似查觉了身后的动静。 
“天冷就多穿件衣服,别一天到晚啃啃啃。”马大炮故作正经地教训内侄两句,趁娟子吓得静伏不动时,将右手插入她的衣襟。 
情急中,娟子猛地咬了马大炮硬塞入自己口中的舌尖一下,疼得马大炮“哎哟”一声坐直了身子,急抽了手去捂嘴。娟子这才慌忙坐起来,重新挪回到一边。 
二人再无言语,一路只听马大炮口中忽吹忽吸,娟子心里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疗伤。想想他为弟弟做的那些好事,又觉自己刚才有些过份,便忍了先头的不快,悄声问一句:“疼吗?该没有那么厉害吧?” 
“不疼,就是心碎了。”马大炮也低声回了一句。 
听马大炮说得这样酸溜溜的,娟子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想她这一笑,又把马大炮本已熄灭的心中邪火重新点燃起来,右手又不安份地伸过来攥住了娟子的左手。 
这次娟子再没硬抽,任由他攥着一直到车进家门。

“老大说,从这月起,老三的生活费涨到六百。”马老太爷把几张百元纸钞递给娟子说。 
“不要这么多。我有工资,够吃就行,按老规距,多余的我不要。”娟子抽出三张递回给公公。 
“你那几个工资……”老太爷说了一半,正欲把娟子递过来的钱再推给她,马大仓几步冲过来,抢过钱就跑。 
“我们家的钱,不给你。” 
“你们家的,啥是你们家?”娟子骂一句,把已装入袋中的钱重新掏出来递给公公,然后赶着马大仓去讨那三百。 
“唉,孽障,孽障。也不知那辈子造的孽……”老爷子望着娟子追赶老三的背影,摇摇头走了。 
第二天下午,马大炮气冲冲来了,“你咋回事?嫌少?嫌少说话,我再加。” 
“不是不是。原来说好多少就是多少,这是规距,我不想让别人说闲话。”
娟子忙解释说。 
“说闲话?谁敢放个屁,我立马断了他的顿。”马大炮愤愤地骂道,“什么叫规距?让她们来和老三过过看,过一天我给六百,过一月我给六千,过一年
我给六万。站着说话不腰疼,不知好歹的东西!” 
听马大炮话中有话,娟子急了,“这不关别人的事,嫁是我自愿,按规距要生活费也是我个人的意思,与别人无关。大哥千万不要往别处想。” 
“真是你个人的意思就罢,要是谁敢说个三长两短,哼!”马大炮不再往下说,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信封,“这是一万块钱,你收起来。以后万一有事,也好应个急。”说着把信封甩在茶几上。 
“不,不不。大哥,这不行。这钱我不能要。”娟子慌忙从茶几上抓起信封就往马大炮怀里塞,“以后有事,需要钱,我再向大哥张口。” 
“给你你就拿着,推推挡挡的干啥?”马大炮把怀里的钱又塞到娟子手中。
二人你推我挡,牛皮纸信封在二人手中快速地传递着。 
“我不能把自己再卖第二次!”推挡间,娟子的眼泪就下来了。 
十年前,为了两千三百元的住院费,在母亲住院的床头,她与马家签定了自愿嫁给马大仓的协议。马家也没瞒她,把老三的情况明明白白告诉给了她和她
父母。有两千三百块钱做手术费,母亲就有可能得救;没钱,那只有死路一条。为救母亲一命,她牺牲了自己的爱情,果决地割断了与高中同学、当时的工
友严家正结了近六年的情丝,自愿嫁给了因患脑炎智力发育不良的马大仓。没人逼她,完全是自愿。马家替母亲交手术费的第三天,也即母亲动手术的第二天,她从医院出来直接进了马家大院,与马大仓订了亲,半年后又嫁入马家。
“娟子,娟子。”马大炮先是一愣,而后两眼直盯着泪眼迷离的娟子,心中立时升腾起一般英雄救美的情怀。充满爱怜地呼唤两声,不见回应后,他便心一狠,一把将娟子揽于怀中,紧紧地抱了,嘴里喃喃道:“娟子,娟子,想死大哥了。要了大哥吧,啊,大哥想要你都快想疯了……”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抽得马大炮脑中“嗡──”好一阵响。睁眼看去,对面的娟子正手指着自己,瞪圆了双目,嘴唇快速翻飞着。但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一句也听不清楚。半天,“嗡”声才渐渐消失,娟子的声音也由远及近,慢慢听得真切了:“……说出去,丢你们马家八辈子人,大哥欺辱弟媳妇,也只有你们马家人才能做得出来……” 
“嗵”一下,娟子的骂声还没住,马大炮又被人一棍子打翻在地,倒地昏迷前,他隐约听到老三骂了句:“不准你骂我媳妇。” 
第一次到娟子家,刘悠然是与严家正一起去的。找的借口是慰问下岗职工。
在刘悠然的关照下,严家正刚刚调到政府办当秘书。 
娟子从马家搬出来后,借住的是民房。一间屋,中间隔道墙,前面当客厅,后面做卧室。小是小点,可收拾得干干净净,看起来却也舒心。 
刘悠然把顺路买的一包水果放在铺了白纸的旧茶几上,说,“一点小意思,不要嫌弃。” 
严家正赶紧接上一句,“这是刘县长自己掏钱买的,没用公款。” 
“怪不得都说刘县长是刘青天,看起来是真的。”娟子顺手抹一把靠近刘悠然的沙发,说,“刘县长,坐。” 
“我呢?只给县长大人让坐,不让我坐?明目张胆地溜须拍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严家正乘机调侃几句。 
“让,咋不让,不过,你最好和它坐一处去。”娟子说着往门外一指。 
顺着她的指向,刘悠然和严家正看到,直对门的南墙根,有条黑色的小狗正卧在地上晒太阳。 
“哈哈哈哈……”刘悠然难以自制地大笑起来。 
“你可不能这样公报私仇,我可是陪刘县长来慰问你的,要公事公办。”严家正一屁股坐在另一张沙发上,嘻皮笑脸地说。 
“刘县长因公我领情,你算哪个庙里的和尚,有什么资格来念这个经?”娟子边给二人倒水,边反驳严家正。 
“我…我……”严家正“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知道不管怎样辩驳,在娟子这里都讨不到便宜,干脆住口不说了。 
“言归正传。”刘悠然适时扭过话头,问:“下岗快三个月了吧?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吗?” 
“嗯──”搬个小木墩坐在房门旁的娟子抬起头,看刘悠然一眼,复把脸转向门外,说,“说没困难是假,吃饭暂时倒没问题。不是有那百十块的下岗工人生活保障金吗。怕只怕万一有个病痛,就只有等死了。”说到病痛,娟子的眼圈红了。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自己的婚姻。 
“厂里目前正在搞重组,你知道吗?”刘悠然问。 
“不知道。”从内心深处,娟子不愿厂子被兼并,尤其是被马大炮兼并。但既然事情已到现在这种地步,她也不想多说什么,知道也装作不知道。 
“目前,我们正在和环宇集团公司商谈这事,准备让他们兼并水泥厂。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刘悠然盯着娟子的侧影问。 
这是一张很秀气的脸,左腮上还有个小小的酒窝,讲话时,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还有那双眼,睫毛弯弯地向上翘着,睁眼闭眼间,似有水波在闪。 
“那是你们领导的事,我就是有看法也没用的。不管谁来兼并,只要能给我们工人一口饭吃就行。”说话时,娟子仍然面向着门外。 
“环宇是你们马氏企业,兼并对你……” 
“我姓柳,不姓马。环宇与我没一点关系。”说这话时,娟子将脸正对了刘悠然,表情很是严肃。 
“怎么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呢?你不是马家的三儿媳吗?”严家正拖着长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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