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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容诗词-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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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说:
〃我问你们!你们知不知道?这些第一名第二名的资历对将来要继续干这行的男生有多大用处?你们是来捣什么乱?你们这些女生现在拼成这样到底是要干什么?到最后一个个一出校门就嫁人生孩子去了,这些奖要捧回去当嫁妆吗?有什么用?〃
我开始生气了,把笔一摔,站起来回答他:
〃为什么没有用?假如我们以后一直画下去的话当然就有用!你们男生将来还不是会结婚会有家累也会有入改行?〃
阿雄面对着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用更大的声音对着旁边的同学说:
〃好笑啊好笑!整个美术史上就没出过几个象样的女画家,她还不明白吗?她还能这样天真吗?〃
二十年前的我是很天真,所以才会在那天和阿雄吵得面红耳赤。那个时候的我实在并不能明白,原来每一件事情都不是单独或者仍然发生的,所有单一的现象后面都有那潜伏着的来龙去脉。
我所处的时代,其实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女性可以完整地发挥她们能力的时代。不管是在东方或者在西方,从二次世界大战以后,女性在受教育的机会上几乎可以说已经和男性完全平等了。
因此,一个女性可以在正常的情况下得到和男性完全相同的求知机会,如果她能够善自把握,那么,她所表现出来的成绩应该可以和她所放进去的努力成正比。
但是,整个的社会却还没有准备好。
这个千年来一直以男性为中心的社会却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才会有人认为是家庭电气化的结果促成了职业妇女的出现,或者因为副刊兴旺才会造成女作家的出头,这单种种似是而非的荒谬说法在近十几二十年中间不断地被传述着,说的人和听的人都似乎暂时满意了,可是,这实在并不是事实的真相。
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在我们的上一代以前,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去嫁人和去生孩子。好女孩的一切都是为了准备将来的婚姻,而结了婚以后,好妻子和好母亲的传统定义就是——放弃你自己心里一切的好恶,从今以后,只能以你亲人的好恶来决定你一生的方向。
所以,很多妇人就这样交出了她的一生,并且以为这是唯一的道路。
而其实在这条路上,我们还有很多的可能、很多的发展和很多的自由,我们的命运,是上一代以前的妇女所无法想像得到的命运。
在这条路上,现代女性所要做的,并不是去和男性争夺什么,而是去和男性并肩往前走去,一起去观察、学习、并且努力去改善这个世界。
今天的我,虽然并不是一个特别出色,将来可以走进美术史里的画家。但是,只要女性能够明白自己的命运,也能把握一切的学习机会,能够知道,除了做女儿、做妻子、做母亲之外,我们也可以在几十年的人生岁月里做我们自己另外还想要做的那个角色。那么。我相信,二十年以后,或者再二十年以后,一定会有很多杰出的女性画家可以走进美术史,我相信一定可以的。
当然,我现在说这里话的时候,也没办法拿出任何的证据来。但是,假如二十年前的阿雄今天遇见我,我就可以微笑地向他说:
〃你看,阿雄,二十年了,我还一直在画画,所以我并不是要在心和你们男生捣乱的。我虽然有家累,可是也并没有改行。所以你该承认,女生也有权利把画画当作一生的事业的。〃
因此,证据的提出需要一种悠长的等待。也需要整个社会的配合,当然,更需要女性本身的自省自觉。
让我再说一句吧,我们并不是要去争夺,也不是要去刻意表现,我们只是想在自己这一段生命里做一次我们自己。我们可以用很多的时间来尽量做好一个女性应该做好的那些角色,就像男性也要做好丈夫与父亲的角色一栏。但是,我们也有权利给自己另外走出一条路来,在这条路上,我们只是一个独立的生命。
我们应该有权利在某些时刻里,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生命。
我们应该是可以有这种权利的。

独 白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一切都发生在回首的刹那。
我的彻悟如果是缘自一种迷乱,那么,我的种种迷乱不也就只是因为一种彻悟?
在一回首间,才忽然发现,原来,我的一生的种种努力,不过只是为了要使周遭的人都对我满意而已。为了要博得他人的称许与微笑,我战战兢兢地将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
走到中途,才忽然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不能回头的路。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他们说,在这世间,一切都必须有一个结束。
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知道时光的涵意,不是所有的人都懂得珍惜。太多的人喜欢把一切都分成段落,每一个段落都要斩钉截铁地宣告落幕。
而世间有多少无法落幕的盼望,有多少关注多少心思在幕落之后也不会休止。
我亲爱的朋友啊!只有极少数的人才会察觉,那生命里最深处的泉源永远不会停歇。这世间并没有分离与衰老的命运,只有肯爱与不肯去爱的心。
涌泉仍在,岁月却飞驰而去。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而在那高高的清凉的山上,所有的冷杉仍然都继续向上生长。
在那一夜,我曾走进山林,在月光下站立,悄悄说出,一些对生命的极为谦卑的憧憬。
那夜的山林都曾含泪聆听,聆听我简单而又美丽的心灵,却无法向我警告,那就在前面窥伺着的种种曲折变幻的命运。
目送着我逐渐远去,所有的冷杉都在风里试着向我挥手,知道在路的尽头,必将有怆然回顾的时候。
怆然回顾,只见烟云流动,满山郁绿苍蓝的树丛。
一切都结束在回首的刹那。
把向你借来的笔还给你吧。

镜里与镜外
好羡慕那一位远远地住在东部海岸的作家,喜欢他文字里那种深沉的单纯,能够住在自己亲手盖好的草屋里静听海洋的呼吸,该是一种怎样令人神往的幸福!
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那样爱恋着海洋的我,为什么不能舍下眼前的一切,也跑到荒远的海边去过日子呢?
好羡慕那一位在说话的时候永远坚持着自己的原则,不怕得罪人,却因此也真的没有得罪了什么人的朋友。喜欢他言语里那种锋芒、那种近乎勇敢的公正,能够在众人之前畅所欲言并且知道自己的见解最后始终会被众人接受,那种胸怀有多爽朗啊!
我为什么不能做到呢?
我为什么讲话的时候总是有着顾虑,总以为别人不一定会同意我呢?
为什么,我不能做到我生命里面想要做到的那种人物?却只能在生活里随波逐流地扮演着一个连我自己也不太喜欢的角色呢?
在我的生命里有着一种声音,一种想呐喊的声音,一种渴望,一种想要在深莽的山野里养越的渴望。仰首向无穷尽的苍穹,向所有的星球膜拜,那样一种一发不可遏止的热泪奔流,一种终于可以痛哭的欢畅,在心里呼喊着:
〃让我做我自己吧,让我这一生做一次我自己吧!〃
然而,在心里这样呐喊着的我,在现实世界里,却仍然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安静平凡的角色,努力走上一条安排好了的长路,努力不再茫然四顾。
努力变成一面冰冷的镜子,把我所有的生活都从中剖分,终于没有人能够说出谁是镜里谁是镜外,终于没有人,没有人能真正解我悲怀。

给我一个岛
你知道吗?在那个夏天的海洋上,我多希望能够象她一样,拥有一个小小的岛。
她的岛实在很小,小到每一个住在岛上的居民都不能不相识,不能不相知。
船本来已经离开码头,已经准备驶往另一个更大的岛去了,但是,忽然之间,船头换了方向,又朝小岛驶了回去。
我问她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微微一笑,指着把舵的少年说:
〃不是啦,是他的哥哥有事找他。〃
码头上并没有什么人,只看见远远的山路上,有辆摩托车正在往这边驶来。天很蓝,海很安静,我们也都静静地坐在甲板上等待着,等待着那越来越近的马达的声音。
果然,是少年的哥哥要他去马公带一些修船的零件回来,样品从码头上那只粗壮黝黑的手臂中抛出,轻缓而又准确的,被船上另一只同样粗壮黝黑的手臂接住了。没听到有人说谢谢,也没听到什么人说再见。只有船上的少年微微向岸上挥一下手,船就离开了。
回头望过去,小岛静静地躺在湛蓝的海上,在几丛毗邻的房屋之间,孩子们正在游戏追逐,用砳硓石砌成的屋墙听说可以支持一千年,灰色的石块在阳光下有一种令人觉得踏实和安稳的色泽。
再延伸过来,在岛的这一边,是连绵着的又细又白又温暖的沙滩,长长的一直伸到海里。天气很晴朗,海水因而几乎是透明的,从船边望下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海底的珊瑚礁。
我问她:
〃这是你的家乡吗?〃
〃是我先生的,他是在这个岛上出生的。〃
她的回答里有着一种不自觉的欢喜与自豪,让我不得不羡慕起她来。
船在海上慢慢地走着,在广阔的海洋上,船是多么自由啊!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坐船,喜欢那一种乘风破浪的欢畅,不论在那里,往前走的船永远能给我一种欢乐和自由的感觉。但是,我现在才明白,所有的欢乐和自由都必须要有一个据点,要有一个岛在心里,在扬帆出发的时候,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回来,那样的旅程才会有真正的快乐。原来,自由的后面也要有一种不变的依恋,才能成为真正的自由。
我多希望,也能够有一个小小的岛,在这个岛上,有我熟悉的朋友,有我亲爱的家人。
我多希望,也能够有一个岛,在不变的海洋上等待着我。
不管我会在旅途上遭逢到什么样的挫折,不管我会在多么遥远的地方停留下来,不管我会在他乡停留多久,半生甚至一生!只要我心里知道,在不变的海洋上有一个不变的岛在等待着我,那么,这人世间一切的颠沛与艰难都是可以忍受并且可以克服的了。
你说,我的希望和要求算不算过分呢?

天真纯朴的心
快下课的时候,我要学生再看一次亨利·卢梭的那一张画,那张在星光下的狮子和波希米亚女郎。
我问他们有什么感想?一个女孩子站起来回答我:
〃老师,我觉得他是在告诉我们,不管这世界规定的法则是什么,象他画里这样温和平静的境界应该是可能会发生、可能会存在的。〃
我微笑地面对着这个刚刚满了二十岁的女孩,心里觉得有许多的话想说出来。
她说得不错,在星光下沉睡的波西米亚女郎与狮子的邂逅似乎是不可能的,是要被所有自认有知识有理智的人嗤之以鼻的梦境。
可是,也有人能了解并且相信卢梭的世界,相信在那样的一个夜晚。在沙漠里,可以有那样的一场相遇。
在星光与月光之下,狮子轻唤着身穿彩衣的流浪者,充满了好奇和关怀。宇宙间生物之中的关系除了为生存的厮杀之外,也可能并且可以发展到这样一种温和美丽的境界的。
艺术家在创作这样一张艺术品的时候,所怀抱的是怎样清朗柔美的心思啊!
奇怪的是:我们今天大家都能欣赏的在他画中所独具的美,却使艺术家在他自己的那个时代里受尽众人的奚落。大家都嘲笑他、戏弄他、甚至一起画画的友伴们也从来没有真心看待过他。
而卢梭却没有因此改变了他对自己的信心和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在他的作品里,总满含着一种天真纯朴的特质,使人在看了他的画以后心里觉得温暖和踏实。
〃天真纯朴〃应该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所必须具备的条件之一吧?不然,那样好,那样感动人的作品该怎样来解释呢?
前年夏天,当我在纽约现代美术馆里与〃它〃相对的时侯,八、九十年的时光已经静静地流过去了,可是,在画面上,卢梭想要告诉我们的那个世界却依然鲜活美丽。原来,如果你真的肯把生命放进去,所有的色彩和线条都会诚挚地帮你记录下来。
原来,如果你真的肯把生命放进去,这个世界也绝不会亏待你。

书与时光
写给楝楝
楝楝,我的朋友,你可还记得,二十岁时候的我们,是怎样读书的吗?
我们在二十岁的时侯,读书不过是一种功课罢了。高兴起来,我们可以把老师的讲义和书里的字句整段地背诵下来,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把每一张写过字的纸都拿来撕得粉碎;读书对我们来说,不过只是随着情绪来起伏,而且是一种在考试以后就可以完全忘记的事情罢了。
对你来说,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这几天屋前屋后的四株紫铃藤都在开花,紫色的花簇爬满了屋顶和帘间,甚至挂在莲雾树高高的枝桠上,远看过去,真象一串一串随风摇曳的铃铛。到了晚上,在我的窗外,充满了草叶拂动和虫鸣的声音,我的心里也充满了许多小小的惊喜与感动,想在灯下说给你听。
我想问你,我亲爱的朋友,在这世间,有没有对我们是太迟了事呢?
如果,一个象我这样的妇人,到了今天,才开始领略到读书快乐,算不算太晚了呢?
到了四十岁,再翻开书来,才发现,这书里的世界原来是一直存在着,可是却有了一种不太相同的面貌。在没有人要求我去背诵,也没有人要求我去强记的时候,书里的一切却反而都自自然然地走到我眼前来,与我似曾相识,却又一见倾心。
原来,在这二十年中,我们所有的遭逢,所有曾经使我们哭过、笑过也挣扎过的问题,这书里早就已经有了记载。奇怪的是,二十年前读它的时候并没有看见,二十年后再翻开它,却发现,在每一个段落里都有等在那里的惊奇和喜悦。
楝楝,我想,你该能了解我此刻的快乐了吧?
原来,这个世界一直是存在着的,也没有改变,只看我们想不想去重新认识它而已。
就好象重新去认识一个亲爱的朋友。一个从少年时就已经相识的朋友,要真正的相知,却要等到二十年后。要我们从生活中自己去观察与反省,自己去发掘与整理,自己去选择和判断,才能找到那个答案,才开始明白生命里种种不同的层次和不同的面貌。
心中的快乐是无法形容的了,就象这二十年时光里的努力也无法计算一样。知道心仍然是从前的那颗心,世界也仍然是从前的那个世界,可是中间多了一种无法形容计算的生活的累积,就会让我在翻开书页的时侯,有了一种不同的温暖与感动了。
楝楝,我的朋友,在这仲秋时节,在这深紫淡紫的花簇都开满了的时候,能够在手边有一本书,并且不为什么特别的目的而想时时去翻开它,实在是一种很奢侈的快乐呵!
现在的我,在读书的时侯,不一定能够很准确地向你重述每一段落的字句,但是,却常常能够很清楚地明白作者为什么要写这一段落的用心。好象书里的脉络和人生的脉络都已经逐渐相融重叠了起来,在嘻闹的字句里其实藏着深沉的悲哀,而在冷酷与绝望的情节后面,所拥有的又是怎样热烈与不肯屈服的一颗心啊!
楝楝,我的朋友,请你告诉我,一个象我这样的妇人,到了今天,才开始从书里领略到一种比较丰富与从容的快乐,算不算太迟了呢?
会不会太迟了呢?

孤独的树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的夏夭,我看见过一棵美丽的树。
那年夏天,在瑞士,我和诺拉玩得实在痛快。她是从爱尔兰来的金发女孩,我们一起在福莱堡大学的暑期法文班上课,到周末假日,两个人就去租两辆脚蹬车漫山遍野地乱跑,附近的小城差不多都去过了。最喜欢的是把车子骑上坡顶之后,再顺着陡削弯曲的公路往下滑行,我好喜欢那样一种令人屏息眩目的速度,两旁的树木直逼我们而来,迎面的风带着一种呼啸的声音,使我心里也不由得有了一种要呼啸的欲望。
夏日的山野清新而又迷人,每一个转角都会出现一种无法预料的美丽。
那一棵树就是在那种时刻里出现的。
刚转过一个急弯,在我们眼前,出现了一座不算太深的山谷,在对面的斜坡上,种了一大片的林木。
大概是一种有计划的栽种,整片斜坡上种满了一样的树,也许是日照很好,所以每一棵都长得枝叶青葱,亭亭如华盖,而在整片倾斜下去一直延伸到河谷草原上的绿色里面,唯独有一棵树和别的不同。
站在行列的前面,长满了一树金黄的叶片,一树绚烂的圆,在圆里又有着一层比一层还璀璨的光晕。它一定坚持了很久了,因为在树下的草地上,也已圆圆地铺上了一圈金黄色的落叶,我虽然站在山坡的对面,也仍然能够看到刚刚落下的那一片,和地上原有的碰在一起的时候,就觉得后者已经逐渐干枯褪色了。
天已近傍晚,四野的阴影逐渐加深,可是那一棵金黄色的树却好像反而更发出一种神秘的光芒。和它后面好几百棵同样形状、同样大小,但是却青翠逼人的树木比较起来,这一棵金色的树似乎更适合生长在这片山坡上,可是,因为自己的与众不同使它觉得很困窘,只好披着一身温暖细致而又有光泽的叶子,孤独地站在那里,带着一种不被了解的忧伤。
诺拉说:〃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可是,天还亮着呢。〃我一面说,一面想走下河谷,我只要再走近一点,再仔细看一看那棵不一样的树。
但是,诺拉坚持要回去。在平日,她一直是个很随和的游伴,但是,在那个夏天的午后,她的口气却毫无商量余地。
于是,我终于没有走下河谷。
也许诺拉是对的,隔了这么多年,我再想起来,觉得也许她是对的。所有值得珍惜的美丽,都需要保持一种距离。如果那天我走近了那棵树,也许我会发现叶的破裂,树干的斑驳,因而减低了那第一眼的激赏。可是,我永远没走下河谷,(我这一生再无法回头,再无法在同一天,同一刹那,走下那个河谷再爬上那座山坡了。)于是,那棵树才能永远长在那里,虽然孤独,却保有了那一身璀璨的来自天上的金黄。
又有那一种来自天上的宠遇,不会在这人世间觉得孤独的呢?

此 刻
我是在海边的岩石上忽然想起来的。
印度新德里的市郊,有一座佛寺,寺庙内的墙上画满了佛祖一生的事迹。
据说是位日本艺术家画的,他把佛祖的一生分别用好几个不同的〃刹那〃联结起来。
在墙边一个角落里,画着年轻的王子深夜起来,悄悄走出他的宫殿,站在门口回头再望一眼时的情景。
深垂的帐幔里,熟睡中的妻儿面容美丽而又安详,只有站在门边的王子是悲伤的,深黑的双眸之中充满了不舍与依恋。
我想,我也许能够明白佛祖在这一刹那间的心情。
我是在海边的岩石上忽然想起来的,安安静静地坐在三芝海边的岩岸上看落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佛祖当年的那份不舍与依恋。
海边的落日在开始落得很慢,云霞在天空里不停地变幻出各种不同的颜色和面貌,我甚至会很乐观地觉得〃来日方长〃。
但是,当太阳真正要坠入大海的前一刻,当波浪变得透明并且镶嵌上细细的金边,当青白色的水鸟掠过红日的正前方,当那轮炽热的斜阳紧贴在水面上的那一段时间里,所谓韶光正以来不及计算的速度飞驰而过!
〃刹那〃的意思正是如此。
前一秒钟我们还有就在眼前的令人无法置信的美景,刹那之后,就什么证据也提不出来了。
〃此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但是,〃此刻〃又好象从来没有离开过。
依恋与不舍的关键就在这里。
因为,如果美景消逝之后,所有的感觉也都会跟着消逝的话,那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问题是,在夕阳落下之后,我的心里还会永远留着刹那之前的景象,并且,在我的一生里,那景象会象海浪一样反复前来。
我想,佛祖是知道的,在抛弃了王子的身分与生活、抛弃了妻子与孩儿之后,他却永远没办法抛弃那一份生命里的记忆。他知道,在往后的日子里,尽管巳经把从前的那颗心完全荒芜空置了,可是那夜的记忆,在毫不知情中熟睡的妻儿那安祥美丽的面容将会反复前来,一如海潮反复扑上那荒无一人的沙岸。
而他会想起他们来。
我想,这也许就是佛祖为什么会那样悲伤的原因了吧。

我的抗议
在唱片行买了一卷录音带(注),回家以后很兴奋地叫孩子都来听,因为里面有一首是蒙古的牧歌,我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听一声他们母亲故乡的声音。
这首牧歌原来只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调子,当起首那悠长的高音从极弱的感觉慢慢增强的时候,我和孩子们都凝神屏息,仿佛真的置身在大漠的边缘上,听着一个古老的旋律从极远极远的地方在向我们召唤。可是,这样的感觉不过只持续了几个小节而已,然后,音乐一变,各式各样的乐器就都加了进来。有钢琴、小提琴,还有种种我根本分辨不出声音也叫不出名字来的乐器,曲调也变得非常复杂,仔细去听,原来那个主要的旋律还在反复出现,可是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的故乡,我那极单纯极美丽的大漠里的声音整个被淹没了。
孩子一起叫了起来:
〃妈妈,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我无词以对。
其实,仔细听下去,编曲的人真是用尽了心机,利用了各种乐器的特性来表现边塞的风光,极尽曲折婉转的能事。演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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