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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谣II-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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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倒,他晕倒前的一瞬究竟是何样的心思?
“恭喜夫人,的确已经醒了。孟九公子为了调理霍将军的身子,用了些安息香,所以一时半会霍将军仍然醒不来,但这次只是睡觉,不是昏迷。”几个太医一脸喜色,卫少儿太过高兴,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
听到霍去病已经没有事情,我一半的心算放下,可另一半却更加痛起来,九爷垂在轮椅两侧的手白中透着青,我诧异地握起他的手,如握着冰块,“他怎么了?”
中年太医放下九爷的手,“他的身体本就比常人虚,屋子内湿气逼人,就是一个正常人呆这么多个时辰都受不住,何况他还要不停用冰块替霍将军降体温,寒热交加,能撑这么久真是一个奇迹。”
我用力搓着九爷的手,一面不停地对着手呵气,陈叔对太医行礼,“还请太医仔细替孟九爷治疗,将军醒了必有重谢。”
太医一摆手道:“为了救他人连自己的命都不顾的大夫我第一次见,不用管家吩咐,我也一定尽心。”
我对陈叔吩咐:“麻烦你准备马车,我们先送九爷回石府。”
陈叔看向仍然睡着的霍去病,“将军醒来时肯定很盼能见到你。”
彷若众星拱月,霍去病的榻前围满了人,从太医到丫头,还有各位亲戚,“我尽量快点回来,现在我在不在都一样。”
陈叔看着九爷苍白的面容,乌青的唇,面上带了不忍,微微一声叹息,“玉姑娘,您放心去吧!少爷这边我们都会尽心照顾。”
上马车时,抬竹兜子的仆人想帮忙,我挥了下手,示意他们都让开,自己小心翼翼地抱起九爷,轻轻跃上了马车。那个中年太医跟着上来,赞道:“好功夫。一点都没有晃到病人的身体。”
我强挤了一丝笑,“过奖了,还没有请教先生贵姓。”
他道:“鄙姓张,其实我们已经见过面,当时霍将军请了我去石府替姑娘看过病。”
“原来早就麻烦过张太医。”
他摇了下头,“孟九爷的医术根本用不上我,能有一个机会听听孟九爷讲医术,我应该多谢姑娘。”
张太医亲自煎了药,帮我给九爷灌下,又细心地嘱咐过我和天照应该注意的事项后才离去。
我和九爷离开时,九爷还一切正常,回来时却人事不知,天照倒还罢了,石伯却明显不快起来,几次看着我想说话,都被天照硬是用眼神求了回去。
因为怕九爷想喝水或有其它要求,所以人一直守在榻侧。九爷睡得不太安稳,似乎梦里也在担心着什么,眉头时不时会皱一下,脸上也常有痛苦掠过。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第一次这么毫无顾忌地打量他,他也是第一次完全没有掩饰自己,没有用春风般的微笑去遮掩其它表情。
我俯在他枕旁,轻声地哼着一首牧歌:
“……在木棉树空地上坐上一阵,
把巴雅尔的心思猜又猜。
在柳树荫底下坐上一阵,
把巴雅尔的心思想又想。
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望过了。
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
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把巴雅尔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
种下榆树苗子就会长高,
女子大了媒人就会上门。
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望过了。
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 
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
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
九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人睡得安稳起来。我反复地哼唱着歌谣,眼中慢慢浮出了泪花。这是一首在匈奴牧民中广泛传唱的歌谣,讲述了贵族小姐伊珠和奴隶巴雅尔的爱情故事。小时候,曾看到於单的母亲阏氏听到这首歌时,怔怔发呆,眼中隐隐有泪。当年一直没有听懂,怎么先是伊珠在高梁地里望巴雅尔的背影,后来又变成了巴雅尔在高梁地里望她的背影呢?
感觉有手轻拂着我的脸颊,立即清醒过来。不知道何时迷糊了过去,头正好侧靠在榻上,此时九爷侧身而睡,恰与我脸脸相对,彼此呼吸可闻。他的五个指头从我的额头慢慢滑下,眉毛、眼睛、鼻子、嘴唇、下颚,似乎在记忆着,留恋着,镌刻着;他的眼睛深邃幽暗,里面竟似天裂地陷,汇聚着五湖四海的不甘后悔,八荒六合的伤痛悲哀。
我被他的眼睛所惑,心神震荡。他总是淡定的、从容的,再多的悲伤到了脸上也只化作了一个微笑。他漆黑瞳孔中两个小小的自己,一脸的惊慌无措,却又倔犟地紧抿着唇角。
他缓缓收回了手,忽地笑起来,又是那个暖如春风的微笑。风息云退,海天清阔,却也再看不清眼睛深处的东西。
好一会后,他笑看着我道:“把你先前唱的歌再给我唱一遍。”
我木木地点点头,清了清嗓子,“……在木棉树空地上坐上一阵,把巴雅尔的心思猜又猜……北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侧面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把巴雅尔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种下榆树苗子就会长高,女子大了媒人就会上门。西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望过了……东面的高粱头登过了,巴雅尔把我出嫁的背影从后面望过了……”
歌声完了很久,两人都还是一动不动。他的声音轻到几乎无,“巴雅尔怎么能那么笨,他为什么从没有回过头去看伊珠呢?他为什么总是让伊珠去猜测他的心思?他为什么不把心事告诉伊珠呢?他比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聪明,却不懂伊珠根本不会嫌弃他的出身,也不会害怕跟着他受苦。”
我因为下意识地认为他不懂匈奴语才放心大胆地唱这首歌,却忘记了他的博学,也忘记了匈奴帝国强盛时,西域诸国都臣服于匈奴,匈奴话在西域各国很流行,惊慌下问了句傻话,“你懂匈奴话?你知道牧歌传唱的巴雅尔和伊珠的故事?”
他半吟半唱,“云朵追着月亮,巴雅尔伴着伊珠,草原上的一万只夜莺也唱不完他们的欢乐!”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我,“巴雅尔虽然辜负过伊珠,但歌谣唱到他们最终还是快乐幸福地在一起了,你相信歌声所唱的吗?”
我不去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说道:“我要走了。”
他转过了头不看我,轻声道:“我真想永远不醒来,你就能留在这里陪我,可你会焦急和伤心。”
我刚才唱歌时忍着的泪水突然就涌了出来,忙背转身子,把眼泪抹去,“你好好养身子,我有空时再来看你。”说完就想走,他却猛地抓住我的手,一字字慢慢地问:“玉儿,告诉我!你心里更在乎谁?不要考虑什么诺言,什么都不考虑的情形下,你会想谁更多一些?你愿意和谁在一起?”
我紧咬着下唇,想要抽手,他却不放,又把刚才的问题慢慢地重复了一遍,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可看到他的憔悴疲惫,不忍和理智挣扎,实在说不出口,只是狠力抽手。
他见我如此,眼中痛苦不舍,各种感情夹杂一起,最终全部变成了死寂,一下松开了手,“看到你今日的样子,其实我已经都明白了,你去吧!”
我不敢回头,飞一般地跑出了屋子。迎着冷风,奔跑在夜色中,心却依旧不能平复。
哀恸
    心中实在难受,也顾不上其它,对着月亮一声长嚎。刹那间,长安城内一片声势惊人地狗叫鸡鸣,原本漆黑的屋子,都一个个透出灯火来,人语声纷纷响起。
我忙静悄悄地快速离开作案现场,一面跑,一面不禁露了一丝笑。人总应该学会苦中做乐,生活本身没什么乐事的时候,更应该自己去刻意制造些快乐。
逮个黑灯瞎火的角落,又扯着嗓子嚎叫了一声。刚才的场面立即再现,我东边叫一嗓子,西边嚎一嗓子,把整个长安城闹了个人仰马翻,鸡犬不宁。
街上渐渐地变得亮如白昼,连官府的差役都被惊动,一个个全副武装出来逮狼,有人说两三只,有人说十只。
街边的乞丐成为众星捧月的人物,人群围聚在他们周围问他们可看到什么。乞丐平日里哪能如此受欢迎?个个满脸光辉、嘴里唾沫乱喷、比手划脚地说看见了一群,越说越夸张,引得人群一声声惊呼。也许平静日子过久了,众人不是怕,反倒一个二个满脸兴奋刺激,翘首以待地盼着发生点什么新鲜事情。
我眼珠子转了几圈,想着闹都闹了,索性再闹大些,图个自个开心,也让大家都玩得尽兴一回。瞅到一个披着黑斗篷的人经过,看四周无人注意,悄悄跃到他身后,一个闷棍就敲晕了他。等扒下他的斗篷后,才发现居然是个官老爷。这……我头有些疼,这好象比我想的严重了。算了!敲都敲了,后悔也晚了。
披上斗篷,拿帕子把头包起来,人藏在屋顶一角处,“呜”的一声狼啸后,飞檐走壁,无所顾忌。屋顶上一溜人追在身后,街道下扶老携幼,牵家拖口,挤得密密麻麻,和看大戏一样。有官差被我踢下屋顶,人群中居然还有鼓掌和叫好声。
好汉难敌群殴,官差越来越多,似乎全长安城的兵丁都来捉我了。原本打算戏耍他们一圈后就逃之夭夭。可没有想到,官差里颇有些功夫不弱的人,而且刚开始追捕我时有些各自为政,现在指挥权似乎都归于一个人手中后,调度有方,拦截得力,把我慢慢逼向了死角。
果然是天子脚下!心中暗赞一声,急急寻找出路,若真被抓住,那可有得玩了,只是恐怕我现在玩不起。
因为我不愿取人性命,下手都是点到即止,左冲右冲,却仍旧被困在圈子里。左右看了看地形,要么被抓,要么决定下杀手冲出,要么只能……
轻身翻入霍府,在后面追赶的兵丁显然知道这是谁的府邸,果然不敢追进来,都停住了步伐。我偷偷吐了下舌头,估计待会就会有品级高一些的官员敲门求见,陈叔的觉算是泡汤了。
掩着身子到去病的屋子,偷偷瞅了一眼,竟然没有丫头守着,只他一个人睡在榻上。心中又是纳闷又是气,陈叔这个老糊涂,怎么如此不上心?
走到榻旁,俯身去探看他,没想到他猛地睁开眼睛,我被吓得失声惊呼,叫声刚出口,他已经把我拽进怀中,搂了个严严实实。我笑着敲他胸口,“竟然敢吓唬我!难怪丫头一个都不见呢!”
他却没有笑,很认真地说:“我一直在等你。如果你天亮时还不回来,我就打算直接去抢人了。”
我哼了一声,“强盗!”
他笑在我额头亲了一下,“强盗婆子,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挣脱他的胳膊,把斗篷脱下来扔到地上,又解下头上包着的帕子,“你惨了,说不定明天就会有人上奏皇上说你窝藏飞贼。我今天晚上可是把整个长安城的官差都给引出来了。”
他侧身躺着,一手撑着头笑问:“你偷了什么东西?”
我不屑地皱了一下鼻子,“就是好玩,胡闹了一场。”
他拍了拍榻,示意我躺过去。我钻进被窝,缩进他的怀中,“我看你一点不象刚病过一场的人,怎么这么精神?你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他皱着眉头道:“别的都感觉正常,只有一个地方不舒服。”
我心中一紧,“哪里?天一亮就叫人去请太医,不行,现在就让陈叔去请。”说着就要跳下榻,他一手搂着我肩,一手握住我的手,牵引着我缓缓滑过他的小腹,向下放去,“这里不舒服。”
手被摁在他的火烫欲望上,“你……”我登时又恼又羞,涨了个满面通红。
他笑凑在我耳旁,轻声道:“你多久没有主动亲近过我了?原来病一场还有这样的好事,早知道早些生病了。难得你肯投怀送抱一次,我若没点反应,岂不是对不起你这个自称‘花月貌冰雪姿’的美人?”
我啐道:“小淫贼!”
他一面吻着我的耳朵,一面含含糊糊地说:“玉儿,你愿意给我生个孩子吗?我如今暂且不能娶你,但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了,反正早晚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目前没有个名份,我就不忍了。”
我笑扭着身子闪避着他的吻,还没有答话,屋子外陈叔的声音响起,“少爷!”
霍去病没有理会,依旧一面逗着我,一面低声问:“愿意不愿意?”我大气都不敢喘,唯恐陈叔听见什么,可他却毫不在意,我越是紧张,他越是来劲,索性在我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下。
“少爷!”“少……”
陈叔的声音卡了好一会,方又轻飘飘地唤了一声,“少爷……”
霍去病无奈地叹口气,嘀咕了句“怎么每到关键时刻,总有这些不应景的人出现呢?”扬声问:“什么事?”
陈叔道:“卫尉大人深夜求见,说有流匪逃入府中。求少爷帮忙清查一下府邸,我来问一声拿个主意。”
霍去病道:“有什么好问的?这点事情你还拿不了主意?”
陈叔道:“府中的警戒不比皇宫差,没有任何人能不惊动上百条良犬就进入府中,而且听闻今日夜里长安城里有狼群闹腾,所以我琢磨着……琢磨着……”
我看他话说得实在辛苦,替他接道:“陈叔,是我半夜溜进来的。”
陈叔一下松了口气,话说得顺畅了不少,“我正是这么推测的,所以就把卫尉大人挡回去了。结果不一会,中尉大人又来求见,一脸愁苦地说有人贼胆包天到把太子少傅敲了一闷棍,少傅大怒,扬言不抓到贼人,一定会参奏他们一个玩忽职守,我又挡了回去。”
霍去病侧身躺着,神态无限慵懒,视线斜斜地睨着我,伸手弹了一记我的额头,只是笑,“得了!回头我亲自去一趟少傅府。说更严重的吧!现在又是谁来了?”
我起先还纳闷怎么黑夜里一个大官捂得严严实实、独自一人在长安城逛荡,原来如此。俯在霍去病耳边低声嘀咕,他又是好笑又是诧异地瞅着我,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陈叔回道:“李敢大人奉了郎中令李将军的命令来拜见,说为了霍将军的安全,也为了长安城的律法,请我们协助他们逮住逃入霍府的刺客,现在正在厅上候着。”
霍去病脸沉了下来,冷着声问:“李敢说是刺客?”
陈叔低声道:“是!”
郎中令掌宫殿掖门户,他们指我是刺客,那不就是说我刺的是……皇上?我苦着脸说:“似乎闯大祸了。这么一座大山压下来,李妍想压死我吗?”
霍去病立即问道:“李妍?这话怎么讲?”
我掩住嘴,看着他,眼珠子骨碌乱转,半晌都没有一句话,他摇了下头,“不知道你在忌讳什么。”对陈叔吩咐道:“李三既然已经猜测到是玉儿,那也不用瞒他。直接告诉他,是我霍去病和我的女人深夜无聊,两人闹着玩了一场,不小心惊扰了他们,实在抱歉。我们现在正在榻上歇息,他若想逮人就直接过来,我候着。正好没有见过长安城的牢房长什么样子,难得他肯给个机会让我们见识见识。”
我揪着他的衣服,皱眉瞪眼,“不许这么说,绝对不行……”屋外陈叔静默了一瞬,又赶忙应了声“是”,匆匆离去,可我怎么听着他的脚步声有些喝醉酒的感觉。
我头趴在枕上,捂着脸道:“霍去病,你是在整治李敢,还是在整治我?我怎么觉得你对我一腔怨气呢?”
“一半一半,不过此怨气非彼怨气,而是床地间的怨气。”他笑着掰开我的手,在我鼻尖上印了一吻,“李敢心思缜密,何况这次他又是设局人,和他一招招过招,我不见得能想过他。索性无赖一下,把他暗处布置好的局全给打乱,看他怎么办。他若一时受激,行错一步,我们也正好反过来逗逗他。”
这个人打仗不讲兵法,行事也完全不按世情。我的脸皮又实在厚不过他,一转身子,侧身躺着睡觉,他笑问:“你这就睡了?”
我哼道:“天已快亮,我可是在长安城的屋顶上折腾了一夜,你若不让我好好睡觉,我就回自己那边了。”
他从背后环抱住我,轻声说:“睡吧!”
我抿着嘴一笑,“天亮后,你真地要去少傅府吗?”
他笑道:“你说我无赖,你的法子也是够下三滥。他是太子的师傅,不算外人,我还是亲自去一趟的好。”
这位太子少傅背着家里的悍妻,在外面讨了一个容貌秀美,擅琴懂诗的外室。此事他虽做的隐秘,可我当年通过歌舞坊、娼妓坊、当铺的生意仔细收集过朝廷中各个官员失于检点的行为。听到陈叔说是太子少傅,立即明白他是从外室那边出来。所以给去病出主意,直接派人去问少傅一声,是他的怒气重要,还是夫人的怒气重要?少傅肯定立即偃旗息鼓,什么贼子不贼子,根本顾不上。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上,去病又做起君子来。
困意上来,我掩着嘴打了一个呵欠,他忙道:“赶紧睡吧!”我“嗯”了一声,暂且抛开一切,安心地睡去。

醒来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去病却未在府中。陈叔说他去了宫中,打发人带话回来恐怕一时回不来,让我自己一个人吃晚饭。
我想着当时出门急匆匆,没有给红姑说一声,所以决定先回一趟家。刚进门,红姑就迎了上来,“石舫……”她拍了一下脑袋,“现在已经没有石舫了。石天照派人来请你去一趟石府。”我犹豫着没有动,红姑又道:“来的人说请你务必去一趟,好象是九爷的身体不太好。”
晚上走时他的身体还很是不妥当,我的心一下不安起来,急匆匆地说:“那我先去一趟石府,你帮我留着晚饭,如果没有大碍,我会尽量赶回来。”红姑笑应了。
刚到石府门口,就看到天照坐在马车上等我,“让我好等!九爷人在城外的青园,我接你过去。”
我不等他话说完,就赶着问:“究竟怎么了?他身体还没有好,怎么就到城外去了?”
天照轻叹一声,“九爷的身子内寒气本就偏重,此次外因加内因病势十分重。他为了让你放心,特意强撑着做了个样子,你刚走不久,他人就陷入昏迷,张太医来后,命我们特意把九爷移到青园。”
我心内酸楚,对他的病情为何如此严重,不是不明白。割舍,割舍,做到这两个字的过程原本就全是痛。可是他可不可以少自以为是的为我考虑几分,多为自己考虑几分? 若身子真有什么事情,他让我何以自处?又怎么可能心安理得的自己幸福?
长安城内还是一片天寒地冻,树木萧索。青园却因为受地热影响,已经春意融融。粉白的杏花,鹅黄的迎春,翠绿的柳叶,一派温柔旖旎。我和天照都无心赏春,快步跑向九爷的屋子。
九爷依旧昏睡未醒,额头滚烫,细密的汗珠不停涔出。我从丫头手中接过帕子,“我来吧!”
帕子一遍遍换下,他的体温却依旧没有退下,嘴唇慢慢烧得干裂,我拿了软布蘸着水,一点点滴到他的唇上。
他烧得如此厉害,却依旧会时不时叫一声“玉儿”。他每叫一声,我就立即应道:“我在。”他眉宇间的痛苦彷似消散一些,有时唇边竟会有些笑意。天照道:“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非要接你过来了吗?你在这里和不在这里对九爷病情大不一样。”
赶来看九爷的小风一进门就匆匆和天照说话,天照听完后叫我过去,小风又是摆手又是跳脚地阻止,天照却毫不理会,“小玉,我们不想瞒你任何事情,霍将军已经派人去石府找了你好几次,大半夜地他又亲自去了石府。你要想走,我现在派人送你回去。”
守了整整一夜,此时已经快到天明,我焦急忧虑中无限疲惫,掩着脸长叹口气,走到冰水盆子前,撩了些冰水浇在脸上,望着依旧昏迷不醒的九爷道:“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九爷醒来。”
直到中午时分九爷的烧才褪去,我一直绷着的心总算略松几分。
九爷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我时,一下露了笑意,“他们总算找到你了,你跑到西域哪里了?几乎要把西域翻遍了,都没有你的消息。玉儿,不要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我看到你竹箱子里的绢帕后,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
我心中诧异,刚想说话,一侧的大夫向我摇摇头,示意我过去。我对九爷柔声说:“我去喝口水就回来。”
九爷盯着我,眼中满是疑虑,我微笑着说:“喝完水就回来,我哪里都不去。”他的紧张褪去,释然地点了下头。
人刚到屋外,我还没有开口,天照就立即问:“怎么回事情?不是烧退了吗?怎么九爷还在说糊话?”
大夫忙回道:“不要紧,高烧了一天一夜多,虽然烧退了,但人还没有完全清醒,而且现在精力弱,行事会只按喜好,而不管理智,所以会自动把不愉快的事情都忘记,只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去记忆,等好好睡一觉,休息好了自然就会好。不过现在千万不要刺激九爷,他的身心都是最软弱和最放松的状态,也就是最容易受伤害的状态,一个不小心只怕病上加病,你们顺着他的话说就行,哄着九爷平静地入睡,一觉醒来,自然就好了。”
天照听完,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向我深深作揖,我沉默地点了下头,转身走回屋内。九爷的眼睛一直盯着帘子,见我掀帘而入,脸上的欢欣刹那绽放,那样未经掩饰的陶醉和喜悦,撞得我的心骤然一缩。
我扶着九爷靠在软枕上,洗过手后,从丫头手中接过碗筷准备喂他吃饭。他示意我把窗户推开。
窗户外就是环绕而过的温泉,粼粼波光中,时有几点杏花的花瓣随着流水漂走,一座曲折的长廊架在温泉上,连接着温泉两侧,廊身半掩在温泉的白色雾气中,恍惚间我们象置身仙境。
“……听说有一次祖母在此屋内靠窗弹琴,祖父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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