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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人孟夫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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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九龄拱手笑曰:“裴迪,你不在蜀州好好做官,来荆州做甚?”
裴迪慌忙还礼:“您是前辈,这些年您在丞相任上对吾多有关照。吾理当前来拜望。”
“你太客气了。浩然,这位裴大人现任蜀州刺史及尚书省郎,也是王维的诗中好友。”
听了张九龄的介绍,裴迪大惊,连忙起身:“你就是名冠京城的诗中豪杰孟浩然?失敬失敬。”
“裴大人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山野村夫,一介布衣。”
裴迪道:“浩然兄,吾和摩洁兄志趣相投,都喜幽寂山水景色。同居终南山时,常常一起诗酒唱和,好不快活。今吾又结识并称‘王孟’之一的浩然兄,真乃三生有幸也!”
张九龄听了非常高兴,笑道:“既然如此,裴大人就在此多玩几天。浩然,明儿我们一起到纪南城游猎去,如何?”
“打猎我不会,陪裴刺史游玩散心我倒是喜欢。”孟浩然也笑道。
第二天一大早,张九龄便吩咐张参军备好马匹弓箭。几个人身着猎装,挑了一些精干的卫士随从,跨马上路,往纪南城绝尘逶迤而去。
纪南城,是春秋时楚国的首都,因在纪山之南而名。此地也称郢都,其规模宏大,东西长十余里,南北宽七、八里,城墙高约二十丈,周长三十余里,经夯土筑成,非常牢固。
众人骑着马,并肩而行,边看边聊,围着城池转了一大圈。
张九龄道:“从当年楚文王迁都郢,到秦将白起‘拔郢’迫使秦襄王迁都河南淮阳为止,这个地方作了四百多年的首都,共二十个王在此执政,先后统一了近五十个小国,可谓楚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是当时南方第一大都会。”
张参军也道:“据汉桓谭《新论》中记载,当时城内车碰车,人挤人,早晨穿出去的是新衣裳,晚上回来就被挤成破衣烂衫了。足见当时的繁华。”
张九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裴刺史,我们狩猎去吧!”
四个人便拍马出城,直奔郊外苑园而去。
这里是荒郊野外,人烟稀少,密林中到处是枯藤老树,遍地杂草丛生。因此,常有野兔野鸡出没,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张参军,尔比吾年轻,身强力壮。率军士骑马在前,轰赶野物吧!”张九龄笑道。
“好哩!”张参军吆喝一声,领着几位军士策马而去。
顿时,苑园之内尘土飞扬,狼烟四起,鸟鹊乱飞,鸡蹦兔跳。
张九龄乐了,一挥马鞭:“裴刺史,该我们上了!”
裴刺史笑着点了点头,双腿猛地一蹬,急起直追。一干人马纵横驰骋,在蓝天下渐渐远去。
孟浩然不会打猎,只好独自坐在附近的黄土高岗上面远远地观战。
张九龄果然老当益壮,不紧不慢,张弓射箭,只听“嗖”的一声,一只仓惶奔跑的褐色野兔应声当场毙命。裴刺史也不甘示弱,十箭九中。张参军更是箭无虚发。不到个把时辰,十几只兔子、七八只野鸡命丧黄泉,己经成了大伙儿的盘中美味。
“今晚可以饱餐一顿啦!”张参军喜不自胜,吩咐几位军士用军刀剖好了准备野餐。
看着这些血淋淋的猎物,孟浩然悲天悯物,不禁凄然叹曰:
从禽非吾乐,不好云梦田。岁暮登城望,偏令乡思悬。
公卿有几几,车骑何翩翩。世禄金张贵,官曹幕府贤。
顺时行杀气,飞刃争割鲜。十里届宾馆,征声匝妓筵。
高标回落日,平楚散芳烟。何意狂歌客,从公亦在旃。
张九龄听了也叹道:“浩然素来慈悲,积德行善,不忍杀生。好心人也!张参军,把这些猎物都送给附近的乡亲们吧,吾等不野餐了。裴刺史,天色己晚,吾等回去吧!”
也许是操劳过度的缘故,入夏,孟浩然病倒了。
那是背部患痈疽引起的。孟浩然痛疼难忍,发烧寒战,浑身乏力。天气又热,折腾得他头昏眼花,坐卧不安,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成。
看着孟浩然那痛苦的样子,张九龄非常着急,叫张参军请来荆州最好的柳郎中为他医治。
柳郎中仔细看过,发现孟浩然背部已红肿,形成硬块,表面还有许多脓泡。
“这痈疽叫‘瘩背’,心情焦虑,毒气凝聚而生。是毒疮中最狠的一种。如不尽快去除,再耽搁下去,毒传全身,如果引发败血症,那就危险了。”
“无论如何,请柳先生务必生法子治好它!”张九龄道。
“你先照我这个方子,内服几副攻毒;再把这张的膏药敷上拔毒。过两天我再来看。”
孟浩然病的这几天,张夫人又是吩咐下人熬药,又是安排厨房做好吃的,也忙得不亦乐乎。
两天以后,孟浩然疼痛减轻,感觉好多了,只是背上胀得厉害。
柳郎中如期而至。他让孟浩然爬在卧榻上。有细细地察看了患处,道:“此痈疽已熟若仙桃,灿若桃花,脓包快穿头。待我消过毒,划开放出脓来,塞上药捻,提脓生肌。再换几次药,半月之内便会好的。”
柳郎中的医术果然很高明,换过几次药以后,孟浩然的‘瘩背’即痊愈了。
张九龄自然感激万分,欲赏以重金。
柳郎中谢而不受:“救死扶伤,乃吾应尽之本分,勿庸言谢。况孟先生重交结,好节义,喜振人患难,是诗名天下、具有侠客心肠的高雅之士。”言毕,又吩咐道:“孟先生切记,日后吃东西要注意忌口,万万不可贪食腥味发物。恐再引发毒疽。”
柳郎中这样一番话,令孟浩然肃然起敬,遂成为要好朋友。
经这么一场病痛的折磨,孟浩然面容苍白,身体虚弱了不少,颀长的个头儿更加峭瘦。他时不时唉声叹气,思念起家乡的妻儿和远方的朋友来。
郁闷之中,孟浩然诵起了王摩洁年少时所作的小诗:
独在异乡为异客,
每逢佳节倍思亲。
遥知兄弟登高处,
遍插茱萸少一人。
张九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浩然,干脆你回乡去休养一阵子吧!”
是年秋天,孟浩然抱病回到了故乡襄阳。
38、家园卧疾返耕意遂官场污浊科举不平
孟浩然抱病回到故乡之际,恰逢殿中监察御史毕耀从京都来襄阳视察。当他与襄州刺史宋鼎攀谈时无意中听到孟浩然患病的消息时,立刻就坐不住了:“浩然乃当今才子,吾正欲
拜访他。尔还不从速带吾前去探视!”
二人乘轿,不多时便来到风景优美的涧南园。
“浩然兄,听说你贵体欠安,家园卧疾,心甚念之。近来可好些?”刚一落座,毕耀就急切问道。
“毕御史公务繁忙,还来探望,令吾深感不安。”孟浩然欠了欠身子。
孟南泡了一壶好茶。毕耀伸手接过,放在桌上,令差吏送上一个精致的礼盒。
蕙玉打开一看,里面是两支上好的高丽参。
孟浩然由孟南扶搀着从卧榻上坐起,嗔道:“毕大人礼重了!”
毕耀道:“哪里哪里,望浩然兄早日康复,我还要向你请教吟诗作赋之道哩!”
孟浩然笑了笑,随即从枕下拿出一张稿纸:“不怕御史见笑,这是吾近日卧榻烦闷的偶
感之作。”
毕御史双手接过,只见上面写道:
伏枕旧游旷,笙簧劳梦思。平生重交结,迨此令人疑。
冰室无暖气,炎云空赫曦。隙驹不暂驻,日听凉蝉悲。
壮图哀未立,斑白恨吾衰。夫子自南楚,缅怀嵩汝期。
顾予衡茅下,兼致禀物资。脱分趋庭礼,殷勤伐木诗。
脱君车前鞅,设我园中葵。斗酒须寒兴,明朝难重持。
“是啊,天气渐冷,浩然兄要注意保暖,养好身子才是。”毕御史看完,不禁生起恻隐之心,安慰道:“幕僚工作也辛苦,浩然兄万不可思虑操劳过度,累坏了身子。毕某不才,斗胆赋诗一首,与兄共勉:洪炉无久停,日月速若飞。忽然冲人身,饮酒不须疑。”
孟浩然叹息道:“张大人日夜操劳为民,比我更辛苦。何况彼予浩然有知遇之恩,吾当涌泉相报,不敢稍有懈怠也!不过,‘日月速若飞、饮酒不须疑。’御史大人说的有理。好,好!”
“当年韩思复大人遭贬吾来接任时,韩大人就对吾说起过,浩然兄乃仁义之士,令吾十分钦佩!”宋刺史称赞道。
“宋太史过奖了。浩然家薄有恒产,这田地和庄园即可令吾衣食无忧。圣主贤为宝,卿何隐遁栖?吾这些年长安求仕,荆州入幕,皆是想为国尽心,为民尽力。谁想天不佑吾,物情移势利,翻飞羽翼催。世途皆自媚,流俗寡相知也!”孟浩然言语中流露出不得志的狂狷和对幕僚生活的厌倦。
“举棹乘春水,归山抚岁华。碧潭宵见月,红树晚开花。肃穆轻风度,依微隐径斜。危亭暗松石,幽涧落云霞。思鸟吟高树,游鱼戏浅沙。安知馀兴尽,相望紫烟赊。我知道,这些年来,浩然兄的确不容易,心须放宽些才是。”宋鼎安慰孟浩然道。
孟浩然依然唉声叹气:“返耕意未遂,日夕登城隅。谁道山林近,坐为符竹拘。丽谯非改作,轩槛是新图。远水自嶓冢,长云吞具区。愿随江燕贺,羞逐府僚趋。欲识狂歌者,丘园一竖儒。”
毕御史听了,劝道:“浩然兄不必多虑,先安心养好身体,其它的事可从长计议。”
宋太史见状便对孟陈氏笑道:“嫂夫人,吾等把浩然兄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侍候,让他贵体早日康复哇!”
蕙玉也笑道:“请两位大人放心,这是奴家应尽之本份。”
送走毕御史和宋太史,蕙玉便吩咐孟南:“快把这高丽参拿到厨房,再杀只老母鸡一起炖了,给官人补补身子吧!”
南儿应声去了。
孟浩然想要劝阻:“这参是两位大人的一片心意,留下做个念想吧!”
蕙玉扑哧一笑:“官人身子养好了,多作几首好诗,才是二位大人最好的念想啊!”
由于蕙玉的悉心照料,孟浩然在家静养了一段时间后,很快恢复了健康。望着丈夫那苍白消瘦的脸庞,她提议道:“官人,俗话说:睡成的病,抓成的疮。久卧病榻之上,郁闷不堪,于身子不好。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
孟浩然深情地看了一眼略带倦意的妻子:“我们出去转转吧。”
夫妻俩携手信步来到襄江边。
此时已是深秋。暮色中,茫茫云端,阵阵鸿雁哀鸣着匆匆地飞向南方。北风呼啸地刮个不停,岘山上枯黄的树叶纷纷飘落。江水漫漫,只有一叶孤舟在缓慢地往鹿门渡口的方向行驶。
一江秋水一江寒。遥望着对岸苍茫的迷津,还有那自己和子容、白云兄曾隐居读过书的鹿门山,睹物伤情,盂浩然心中无限迷茫,愁绪顿生:
木落雁南渡,北风江上寒。
我家襄水曲,遥隔楚云端。
乡泪客中尽,孤帆天际看。
迷津欲有问,平海夕漫漫。
蕙玉明白丈夫此时的感受,安慰道:“往事悠悠,就让它过去吧!去日苦多,来日方长。夫君须开朗振作些才对。”
“真是少时夫妻,老来伴啊!”孟浩然又深情地看了善解人意的妻子一眼:“江边风太冷,我们还是回去吧!”
夫妻二人回到涧南园,一进厅屋,猛然见堂前坐着一个人。
孟浩然定睛一看,惊喜道:“少伯,你不在任上好好做官,又来我这山野做甚?”
王昌龄神色淡然,接过孟南递过来的茶水轻声道:“浩然兄,我已被贬,正要经襄阳赴岭南去。”
“被贬岭南?为什么?”孟浩然大声问道。
“浩然兄,你不必问为什么了。这些年我身在官场,如履薄冰呐!”
“这年头为啥好人老是被贬?张九龄大人,韩朝宗大人,贺知章大人,摩洁、阎防兄弟,还有你这个王大人。官场污浊,政治黑暗,科举不平。什么世道呀?”孟浩然无限悲愤,心如一件瓷器似的被无情的现实砸碎。
“浩然兄,我真羡慕你这陶醉山水,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啊!唉!你不必为我悲伤。我还是那句话,你没入仕,的确是件幸事。不然,朝廷多了个贬官,大唐可就少了一个风格清丽的诗人喽!”
“少伯,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正说着,孟南来唤:“夫人已设下酒宴,要为王大人送行。”
二人心情沉重,愁郁难解。来到后堂。落座后默默对饮。蕙玉心细,特意做了些好吃的,有香煎槎头鳊鱼,还有大头菜红烧肉。可孟浩然一点儿也吃不下。
王昌龄见状,便找了个高兴的话题:“浩然兄,顺便告诉你,摩洁兄现在是尚书右丞了。”
“真的?”闻听好友有喜事,孟浩然果然高兴起来。
“不过他这个尚书右丞做的可不称职,很多时间他不去襄理政务,却和三五好友聚在郊外的花园别墅里弹琴赋诗,傲啸终日。”王昌龄笑道。
“唉!吾等朋友一场。真怀念那些意气风发,朝夕相处的日子啊!”孟浩然感慨万端,倾吐着诚挚的友情,又深深慨叹彼此的不幸:
洞庭去远近,枫叶早惊秋。
岘首羊公爱,长沙贾谊愁。
土毛无缟纻,乡味有槎头。
已抱沉痼疾,更贻魑魅忧。
数年同笔砚,兹夕间衾裯。
意气今何在,相思望斗牛。
“来,浩然兄,一醉解千愁!”王昌龄道。
两位知交举起杯来,一饮而尽。一坛上好的“襄阳红”很快见了底。
39、道长细说大千世界夫子自比五柳先生
39、梅道长细说大千世界孟夫子自比五柳先生
送走王昌龄,孟浩然开始了闲居家园,沉湎于丽山秀水的恬淡生活。
那天,熏风丽日。忽然有人造访。
孟浩然惊喜道:“白云弟,你不是又外出云游去了吗?”
“昨天刚和精思观的梅道长同路回来,一到家即刻来看你。”
“还站着干啥?快请坐下叙话。”
“浩然兄,你我都不要坐了。”王迥道。
“为啥?”
“梅道长托我捎口信,今日邀你观中小聚。”
孟浩然和梅道长很早就有来往,互为知交。梅道士豁达开朗,修行多年,造诣很深,对人生的哲学也颇有见地。
“好啊!待我换件衣服去。”
精思观在南山,离涧南园很近,不多时就到了。孟浩然和王迥拾级而上,进了观门,只见道院森森,令人有一种清静肃穆之感。
梅道长头裹青布唐巾,身穿皂布道袍,项上挂一串拇指大的数珠,正高卧在松树林间的水亭之上,见二人来了,不胜欢喜,起身道:“久违了,孟先生。”
“道长,你好!”孟浩然赶紧还礼问候。
“听说孟先生前一时贵体有恙,令贫道心有不安。”
“小毛病,长了个背瘩。已经好了。”
“孟先生,背瘩可不是小毛病。你要注意呢!”
“谢谢道长关心!”孟浩然笑道:“没想梅道长今日如此悠闲。”
“悠闲?哈哈,没见我正在此专为你开炉炼丹哩!”
果然,不远处有一金灶,炉火正旺。
“吾痈疽已除,病体痊愈。还要那灵丹做甚?”
“孟先生此言差矣!道家炼丹,除了养身,更在养心养性。”
“是啊,我每想到官场的污浊,政治的黑暗和科举的不平,就心烦意乱,狂狷不已,有一种被遗弃而无人问津的愤愤之感。”
梅道长领着孟浩然和王迥漫步于山林之间。院苑中的桃树正在开花,看上去香艳宜人。
“仕途的荣耀和失意都不过是过眼烟云。物情势利,不足道也!”
孟浩然聆而听之,默默不语。
“为人处世须大度柔和。心情焦虑不安,气毒凝聚而生。血肉之躯,焉能不病?”梅道长继续侃侃而谈:“大千世界,其乐无穷,非惟仕途也!孟先生还须风物长宜,得坐忘心。心安则体健矣!”
梅道长慈眉善目,一番谈玄论道,令孟浩然恍然惊悟。他想起了不是神仙胜似神仙的太乙子和得道高僧空上人大师。倏然间,他感到心境平和,不再有“翻飞羽翼催”的压抑和那种不现实的浪漫幻想了。
“梅道长乃赤松降世,方才一席话,犹如太上仙丹一粒,流霞仙酒一杯。令浩然茅塞顿开,病疽全无,返老还童也!”言毕,孟浩然赋诗一首,称颂曰:
傲吏非凡吏,名流即道流。
隐居不可见,高论莫能酬。
水接仙源近,山藏鬼谷幽。
再来迷处所,花下问渔舟。
梅道长听后,拨动着垂至胸前的数珠,朗然大笑。王迥也跟着开心地笑起来。
从精思观出来,孟浩然心中已萌生问道向佛之意。这种微妙的变化使得他少了几分锋芒与狂狷,多了几分隐逸的闲适和恬淡。
南山路上,一群牛羊正在悠闲地吃草,远处的树林中隐隐传来樵夫的砍柴声。
孟浩然和王迥回到涧南园,夫人蕙玉倚在门扉,已候望多时了。正是:
出谷未停午,至家日已曛。
回瞻山下路,但见牛羊群。
樵子暗相失,草虫寒不闻。
衡门犹未掩,伫立待夫君。
涧南园的生活是恬淡的、安宁的。
庄园里的事有馨然和谔然几位兄弟料理,勿须孟浩然费心。闲暇之余,他偶尔也放下书本,参加一些田间劳动,帮着兄弟们耕地锄草,收割庄稼,放牛牧羊。
馨然劝道:“六弟,你还是读书去。那里面有‘黄金屋’、‘颜如玉’哩!这庄稼地里的活有我们就行了。”
孟浩然笑道:“沐雨熏风,采菊东篱下,种豆南山田。也是一种享受哩!。”
后来,他干脆自个儿开辟了一块菜地,种了一些白菜、蒜苗和萝卜。蕙玉和甫儿也来帮着锄草浇水。全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填词赋诗,倒也悠然自得,其乐无穷。正值壮年的他已经对家乡的肥田沃土充满了深厚的感情。
王迥仍然常常过来找孟浩然赋诗、弹琴,下棋、聊天,或出去游玩散心。
这天,二人漫步于田间地头。孟浩然面对美好的田园风光和即将到来的丰收好年景,的情不自禁地抒发感慨:
昨夜斗回北,今朝岁起东。
我年已强仕,无禄尚忧农。
桑野就耕父,荷锄随牧童。
田家占气候,共说此年丰。
王迥听了,笑道:“浩然兄,你如今返耕意遂,成了挑花源中人,还无禄忧农,乃当代之陶渊明也!”
孟浩然叹道:“吾可比那五柳先生要幸运多了。吾衣食无忧,不象陶潜那般贫病交加,还要‘躬耕自资’。”
“也就是这‘躬耕自资’,才使他写出了许多千古流传的优美田园诗。”
“是啊,陶渊明归隐以后,生活上屡遭不幸。田地受灾,居屋被大火烧毁。就象他自己描述的那样:‘夏日抱长饥,寒夜无被眠。造夕思鸡鸣,及晨愿鸟迁。’有时甚至不免于乞食。忧愤、饥寒、劳累使他‘遂抱羸疾’。吾每想至此,便痛惜万分。”
“可他有做人的风骨,‘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志气。江州刺史送来米肉,他却轻蔑地‘挥而去之’。真乃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也!”
“所以,白云兄,适才尔将吾比作当代之陶渊明,是抬举吾矣!愧也!”
“浩然兄不必过谦。尔有为了友情而‘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的气节,当之无愧也!”
王迥言毕,两人相互对视,仰天朗然大笑。
40、涧南园月夜论诗文农家院把酒话桑麻
这一年的夏天,特别的酷热不堪。
正是夏收大忙的时节。孟浩然和甫儿都去地里帮着收割小麦,在端午节前,还要抢着把水稻种上。
早晨,太阳刚一从东山坡上升起,阵阵灼人的热流很快就发散开来。黎明的那一丝清凉,早已被酷热替代。涧南园的树叶野草都热得打蔫,失去了绿色的光泽。那一块块,一亩亩麦地里的秸杆儿,更是噼里啪啦爆裂作响,显得憔悴不堪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岘山的落日仍被火红的晚霞包围着。
蕙玉是个会过家的女人。她很会调剂一日三餐。由于天热,晚饭她做的是烙饼和炒米茶,又拌了些凉面和黄瓜。一家人吃得津津有味。
丢下饭碗,孟浩然冲了个澡,便和儿子仪甫搬了靠椅在后园竹亭乘凉。蕙玉随手递过一条汗巾让孟浩然擦拭。
落日已尽,东边池角升起了一轮明月,天渐渐地回凉了。
孟浩然洞开亭户,披散着满头湿发,临窗闲卧在靠椅上。清风徐徐,令人倍感清爽舒适。
甫儿取来那把相伴父亲多年的古琴:“父亲,你看这月色多好啊!弹一曲吧!”
孟浩然接过古琴放在石桌上,轻轻地抚摸着。此时,他想起了也爱弹琴的好友王维和辛谔。那知音相会,弹琴赋诗,傲啸终日的日子是多么令人怀念!
想到这里,孟浩然有些怅惘:“甫儿,相传楚人钟子期通晓音律。伯牙鼓琴,志在高山流水,子期品道:‘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流水’。子期死后,伯牙痛失知音,摔琴绝弦,不复演奏。唉,我多想鸣琴轻弹一曲,可惜眼前身边连一个欣赏的知音亦没有。感此良宵。只能在夜半里梦想故友一场了。”
夜深了,万籁俱寂。风儿送来荷花清淡细微的幽香。竹叶上的露珠滴在池塘的水面,发出轻轻的悦耳声响。
孟浩然道:“甫儿,琴,这古雅平和的乐器,只宜在恬淡闲适的心境中弹奏。据说古人弹琴,先得沐浴焚香,屏去杂念。”
“父亲浴后,竹亭纳凉。荷花幽香,竹露滴响。不正是这种心境吗?”甫儿顽皮地笑道。
孟浩然也会心的笑了。他抚动着琴弦,涧南园的夜空里响起清幽绝俗的美妙旋律: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父亲,您的诗文作的真好!能不能教我一点诀窍?”甫儿倚在父亲身边,动情地说道。
“孩子,光靠读死书,啃书本是做不好诗的。要用心细腻地去体味、观察周围的人间万物。要用心!懂吗?”
“用心?”仪甫低头沉思,体味着父亲的教诲。
“甫儿,说起赋诗之道,倒让为父想起一件趣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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