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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史演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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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处!”燕帖木儿不待说毕,忙婉言慰劝道:“皇后后福正长,休要自寻烦恼,将来要做太平王妃,自然有福。若虑有意外情事,但教我燕帖木儿存着,都可挽回。明日请皇后暂赴东安,所有宫中侍从,尽可带去,途中自有妥卒保护;如有人敢来欺凌,我燕帖木儿誓不与他干休!”独力爱护,泰定后妃应该以身报德。
泰定后方转悲为喜道:“既有太平王照拂,我等如命起程便了。”一面说着,一面命两妃向前拜谢。此时一对姊妹花,也渐觉开颜,遵着泰定后嘱咐,分花拂柳的走近燕帖木儿前一同敛衽。急得燕帖木儿答礼不及,忙避开一旁,连称不敢。并将那一双色眼,细瞧两妃,两妃也似觉着,抬起头来,向他微笑。这样情景,几乎无可摹拟,只小子曾记有两句古诗,彼此凑合,颇得神似,其词云:
目含秋水双瞳活,心有灵犀一点通。
毕竟泰定后妃,何日登程,容待下回说明。
上都沦陷,天顺帝不知所终,著书人依史叙录,原不能凭空捏造,构一死证。但奉宝出降者为倒剌沙,则幼主之死,出自倒剌沙之手,应无疑义。倒剌沙始以宠利自私,致偾国事,及势处穷蹙,乃戕主夺玺,出降军前,是殆人类所不齿,较诸王禅等之临难遁去,尤觉死有余辜!大都磔尸身名两裂,后世臣子,可作炯戒!若夫泰定后之身遘忧危,稍具节烈,应即捐躯以殉。况移置东安之命,接踵而来;燕帖木儿又为发难之首领,平昔未曾厚遇,能望其竭诚保护,不作他想乎?是回叙移置后妃事,已将燕帖木儿心迹,隐约表明,匣剑帷灯之妙,可即于本回中见之。迨阅至后文,图穷匕见,更知伏笔之不虚设矣。
第四十二回 四女酬庸同时厘降 二使劝进克日登基
却说泰定二妃,与燕帖木儿打了照面,一笑传情,这时候的燕帖木儿,心痒难搔,恨不得将两个丽姝,吞下肚去。只因众目共睹,不便动手蹑脚,没奈何定一回神,站定身躯。待两妃复了原处,方向泰定后道:“明日后如动身,当备辈派兵,护送至东安州。”泰定后应着,燕帖木儿方出行宫。
是夕,竟不成寐,默默筹画,想定了一个法儿,方才有些疲倦。朦胧片刻,便闻鸡声,当即披衣起床,俟盥洗进膳后,就跑入行宫。见过泰定后妃,复代为收拾行装,连脂盝;粉函等件,无不凝神检点,亲手安排。至料理清楚,方出来面嘱亲兵,教他途中伺候后妃,须格外周到,不得有误。吩咐毕,再入宫导引后妃,出宫驾舆,自己亦上马扬鞭,送她们出城。
正启行间,对面来了京使,不得不下马相见。当由京使宣诏,命他即日入朝。燕帖木儿很是懊丧,奈不好当面直言,只得与京使敷衍数语,要他入城待着,以便偕行。
京使驱马自入,燕帖木儿加鞭疾出,赶至泰定后妃舆旁,和颜悦色的说道:“今日后妃东去,本拟护送出境,奈大都又颁敕召回,不好迟慢,万望此去自爱,切勿苦坏玉躯!他日相见有期,决不负言!”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真男子!泰定后也即称谢,两妃亦从旁插口道:“王爷亦须珍摄!我姊妹二人,得仗庇护,也不忘恩!”此心已许君矣。说着,又觉得四目盈盈,泪珠欲下。燕帖木儿几不忍舍,无如此时只好暂别,乃凄然语着道:“我去了!前途保重!”好似长亭送别。于是勒马而回。临别时,犹返顾去车,怅望不已,直至去车已远,才纵马入城。
是日午后,即与京使并辔还朝,入见怀王,报明迁置后妃事,并问怀王何故立召。怀王道:“上都平定,余孽扫除,这般大功,统由卿一人造成,朕所深感。但朕的本意,帝位须让与长兄,所以召卿还商,即拟遣使北迎。”燕帖木儿闻言,一时竟难置词,句中有眼。好一歇不答怀王。怀王复道:“卿意如何?”燕帖木儿道:“自古立君,有立嫡、立长、立功三大例。以立长言,陛下应让位长兄;以立功言,陛下亦不妨嗣位。唐太宗喋血宫门,后世尚称为贤君呢。”引唐太宗故事,直是教怀王杀兄。怀王道:“说虽如此,然朕心终属未安,宁可让位朕兄,兄如不受,再作计较!”着眼在末二句。燕帖木儿道:“今岁已值隆冬,漠北严寒,未便行道,俟来春遣使未迟。”怀王道:“朕兄还京师,不妨以来春为期;惟朕处遣使,应在今冬,免得朕兄怀疑。”燕帖木儿道:“但凭陛下裁处!”
怀王道:“社稷已安,宗庙无恙,朕与卿亦可稍图娱乐。闻卿家只有一妃,何勿再置数人?宗室中不乏良女,由卿自择;朕可即日诏遣。”燕帖木儿道:“陛下念臣微劳,竟替臣想到这层,天恩高厚,何以为报?但陛下且未册定正宫,臣何敢竟尚宗女,请陛下收回成命!”怀王道:“朕及大兄生母,尚未追尊,如何便可立后?”怀王尚知有母,较燕帖木儿心术略胜一筹。燕帖木儿道:“追尊皇妣,原是要紧,册立皇后,亦难从缓,上承庙祀,下立母仪,两事并重,应请同日举行。”怀王既欲让兄,何必骤立皇后,此由燕帖木儿乘隙盅君,欲立后为内闲耳,看官莫被瞒过。怀王道:“且待来春举行。”燕帖木儿才退。
过了一日,竟由怀王下诏,赐燕帖木儿以宗女四人。燕帖木儿道:“我昨日已经面辟,如何今日邀赐?这事却使不得!我当入朝固谢。”意中已有他人,所以欲去固辞。便命役夫整舆,甫出大门,猛听得一阵弦管声,由风吹至,不禁惊讶起来。寻见有绣幰;四乘,导以鼓乐,护以侍从,车马杂沓,冉冉来前。不由得失声道:“啊哟!公主等已来了,如何是好?”正说着,宣敕官已加鞭至门,下马与燕帖木儿相见。燕帖木儿不得不敛容迎入。当由宣敕官恭读诏书,令燕帖木儿接旨。燕帖木儿照例跪听,诏中无非是盛叙功劳,合颁优赐,特遣宗女四人,侍奉巾栉,并媵女若干名,该王毋得固辞!
燕帖木儿谢恩而起,接过诏轴,悬挂中堂,宣敕官又向他贺喜。燕帖木儿道:“这事从何说起?我已陛辞盛赐,今反命尚四公主,自问何德何能,敢邀厘降!还请公传语折回,我即来朝面奏,断不使公为难!”宣敕官笑道:“王爷未免太迂!圣旨岂可违得?况四位公主,已经厘降,也不便中道折回,请王爷不必迟疑!今日系黄道良辰,即可谢恩成礼呢。”言毕,即命侍从等导入绣幰;,停住大厅。一面令从人治外,媵女治内,所有铺设等件,除太平王邸现成布置外,其余尽出帝赐。
太平王邸本阔大得很,从前罪犯第宅,大半拨给,京师里面,几乎占了半城。邸中仆从如云,更兼四公主带来的侍从,又不下千名,内外陈设,众擎易举,不消一二时,即已措办整齐。当请燕帖木儿祭告天地,并向北阙谢恩,然后请四公主下舆,先行了君臣礼,后行了夫妇礼。此时的燕帖木儿,又惊又喜,又喜又忧,但已事到其间,无从趋避,乐得眼前受享,再作区处。夫妇礼成,又请出继母公主察吉儿,再行子妇相见礼,然后洞房合卺。此时的太平王妃不知哪里去了。诸王百官,复陆续趋贺,绿酒红灯,大开绮席,琼浆玉液,尽是奇珍,说不尽的繁华,写不完的喜庆。
到了黄昏席散,宣敕官与贺客等,俱已散去,那时燕帖木儿返入洞房,由四公主列坐相陪,霞觞对举,绮縠;生香,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况燕帖木儿本是个色中饿鬼,见这如花似玉的佳人,哪有不移篙相接?左拥右抱,解带宽衣,夜如何其,其乐无极!设非有牛马精神,安能当此。
次日,复入朝面谢。退朝后,又与那四位公主,把酒言欢。方在十目调情的时候,突见侍女中有一淡装妇人,年可花信,貌独鲜妍,比较四位公主,色泽不同,恰另有一种的天然丰韵。当下触目动心,未免呆定了神,连公主等与他谈话,也不暇理睬。公主等动了疑衷,殷勤动问,他自觉好笑,遂打着谎语道:“我适记起一桩国事,拟于今晚草奏,适与公主等饮酒谈心,几致忘却,所以一经想着,不觉驰神。”四公主齐声道:“王爷既有军国重事,何不早说?免得以私废公。”燕帖木儿道:“不妨!晚间起稿未迟。现在有花有酒,不如再饮数樽。”于是复同酌了一回,始命撤席。乘着酒兴,别了绣闼,竟踉跄至书斋,密命心腹小厮,潜召这淡装小妇。
不一时,小厮导着少妇,亭亭而至。见了燕帖木儿,便上前请安。燕帖木儿命她起立,仔细瞧着,眉不画而翠,唇不脂而红,颜不粉而白,发不膏而黑,秀骨天成,长短合度。俗所谓本色货。那少妇从旁偷觑,见燕帖木儿身材,长逾七尺,虎头猿臂,燕颔豹颈,精神充满,气宇深沈,似乎人间男子,要算他一时无两。妇人窥男子,较诸男子窥妇人,尤进一层。两下相对,脉脉含羞,又被这燕帖木儿钉住双目,顿觉桃花面上,愈映绯红,遂俯着首拈那腰带。燕帖木儿乃启口问道:“你是何处人氏?”连询数声,竟不见答。
燕帖木儿不禁惊讶,猛见小厮尚站着一旁,就命他退去,然后再问少妇。只见少妇颦着双眉,呜呜咽咽的说道:“承蒙见问,言之可愧,妾数年前亦为命妇,今则家亡身辱,充没官掖,随着公主前来,尚算皇恩高厚,命该如此,还有何说!”燕帖木儿见她愁容惨淡,口齿清明,益觉由怜生羡,由羡生爱,遂堆着满面笑容,婉词再诘。嗣经少妇说明,方知少妇不是别人,乃是前徽政院使失列门的继妻。闻名之下,我亦一惊。燕帖木儿太息道:“宦途危险,家室仳离,失列门亦不必说了;累你青年少妇,寂守孤帏,岂不可痛?”少妇听了此言,禁不住泪下两行。燕帖木儿复语道:“你既到了我家,我不愿辱没你!”如何叫作辱没。少妇道:“全仗王爷庇护。”说至护字,已被燕帖木儿揽住娇躯,拟把她置诸膝上。看官!你想燕帖木儿膂力过人,虽明知少妇乏力,轻轻一扯,奈少妇已倒入怀中,仿佛如小儿吃奶一般,紧贴住燕帖木儿胸前。燕帖木儿替她拭泪,又温存了一番,情投意合,男贪女爱,竟携手入帏,同赴阳台去了。好一件军国重事。公主等只道出草奏牍,不去惊动,直至更深人静,方令侍女促眠。那时两人早云收雨散,一同起床,订了后约,各归内寝,这且慢表。
且说时光易过,残猎复催,转瞬间已是天历二年,怀王册妃弘吉剌氏为皇后。后名卜答失里,系鲁国公主桑哥吉剌女,曾与怀王出居建康,并徙江陵,至怀王入京,也随驾同行。怀王以艰苦同尝,应该安乐与共,因册立为后。为后文谋杀明宗后及安置东安州张本,所以特书其名。一面追尊生母唐兀氏,及兄母亦乞列氏,为武宗皇后。再遣使臣撤迪哈散等,驰赴漠北,恭迓周王。
撤迪等至周王行在,由周王召见,问明大都情状。撤迪一一陈明,并启周王道:“大王以德以长,应有天下;况臣奉命前来,原是请大王早正帝位,一则安天下的人心,二则成皇弟的让德,事机相迫,幸勿迟疑!”周王道:“平定上都,统是吾弟一手安排,且已称帝改元,君臣分定;我若再即尊位,岂不是多了一帝么?”周王自知亦明。撤迪道:“仁宗靖变,迎立武宗,至武宗宾天,仁宗始承大统,故例犹在,尽可踵行。”周王道:“据你说来,我即位后,可规仿前制,立朕弟为皇太子么?”撤迪道:“这个自然,兄弟禅让,仁德两全,颇不是追美尧舜么?”援仁宗故例,已是不符,又云可追美尧舜,尤属牵强。周王意尚未决,复集府史等商议。府史等侍从多年,遇着这桩绝大的喜庆,哪个不想攀龙附凤,做个册命功臣!既遇周王谘询,自然极力赞成,殷殷劝进。周王乃决计即位,遂于天历二年春正月,设帝幄于和宁北陆,礼仪仍旧,气象式新。漠北诸王大臣及撤迪、哈散等,相率入贺。大出怀王意料。越日,又有两使自燕都到来,系辇奉金银币帛,进供御用。两使为谁?一是前翰林学士不答失里,一是太府太监沙剌班。既到行幄,即入帐觐贺。是时周王和世矗已即位为帝,小子不得不改称;因他后来庙号,叫作明宗,自然遵例称明宗了。明宗见过两使,慰问数言,当由两使赍呈贡物。明宗很是心喜,便命撤迪等还京师。并谕撤迪道:“朕弟向览书史,近时得毋废弃否?听政有暇,总宜与贤士大夫常相晤对,讲论史籍,考察古今治乱得失。卿等至京师,当将朕意转告,毋违朕命!”令尹子圉故事,明宗胡未之读,乃亟亟于为帝耶?撤迪等唯唯而返。
到了京师,即将明宗面命,传告怀王,怀王嘿然不答。已具异心。是夕,即召燕帖木儿入议。燕帖木儿进谈多时,左右大都屏退,无从闻悉秘言。为下文伏线。次晨,便遣燕帖木儿奉皇帝宝赴漠北,以知枢密院事秃儿哈帖木儿,御史中丞八即剌,翰林直学士马哈某,瑞典使教化的,宣徽副使章吉,佥中政院事脱因,通政使那海,大医使吕廷玉,给事中咬驴,中书断事官忽儿忽答,右司郎中孛别出,左司员外郎王德明,礼部尚书八剌哈赤等从行。复命有司奉金千五百两,银七千五百两,币帛各四百匹,及金腰带二十,备行在赏赐之用。怀王又饬在京诸臣道:“宝玺既已北上,继今国家政事,应遣人奏闻行在,我不便专擅了。”廷臣都赞扬怀王让德,冠绝古今。
正是:
有口皆碑周泰伯, 昧心谁识楚灵王?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读《燕帖木儿列传》,前后尚宗室女,至四十人,本回第称四公主,是举其最先厘降者而言。若失列门妻一段,观《文宗本纪》,亦曾有其事,并非著书人好为捏造。是燕帖木儿荒淫之渐,固自怀王导成之。其余所述大政,概见正史,惟经著书人略为渲染,则当时所行之政迹,俱属有隙可寻,谓之演义也可,谓之评史,亦无不可也。夫怀王袭位,本其初志,所谓让兄者,特其矫情耳。燕帖木儿知之最深,故受赐最厚。周王和世矗未曾入京,遽正大位,曾不知他人已耽耽其旁,欲以之为尝试地,而在己且愿供玩弄而不之悟也。哀哉!
第四十三回 中逆谋途次暴崩 得御宝驰回御极
却说明宗即位后,饬造乘舆服御,及近侍诸服用,准备启行。且命中书左丞跃里帖木儿,筹办沿途供张事宜。行在人员,俱忙个不了。未曾讲求初政,但从外观上着想,即令为君得久,亦未必德孚民望。适燕帖木儿奉宝来辕,率随员进谒明宗。明宗嘉奖有差,并封燕帖木儿为太师,仍命为中书右丞相,其余官爵,概从旧例。且面谕道:“凡京师百官,既经朕弟录用,并令仍旧,卿等可将朕意转告。”燕帖木儿道:“陛下君临万方,人民属望,惟国家大事,系诸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三堦;,应请陛下知人善任,方免丛脞。”
明宗称善,乃用哈八儿秃为中书平章政事,伯帖木儿知枢密院事,孛罗为御史大夫。这三人统是武宗旧臣,明宗以为不弃旧劳,所以擢居要职。既而宴诸王大臣于行殿。特命台臣道:“太祖有训:美色名马,人人皆悦,然方寸一有系累,即要坏名败德。卿等职居风纪,曾亦关心及此否?恐非燕帖木儿所乐闻。世祖初立御史台时,首命塔察儿、奔帖杰儿两人,协司政务,纲纪肇修。大凡天下国家,譬诸一人的身子,中书乃是右手,枢密乃是左手,左右手有疾,须用良医调治,省院阙失,全仗御史台调治。自此以后,所有诸王百官,违法越礼,一听举劾,风纪从重,贪墨知惧,犹之斧斤善运,入木乃深;就使朕有缺失,卿等亦当奏闻,朕不汝责,毋得面从!”台臣等统齐声遵谕。
越日,又命孛罗传谕燕帖木儿等道:“世祖皇帝,立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及百司庶府,共治天下,大小职掌,已有定制。世祖又命廷臣集议律令章程,垂法久远,成宗以来,列圣相承,罔不恪遵成宪。朕今承太祖、世祖的统绪,凡省院台百司庶政,询谋佥同,悉宣告朕;至若军务机密,枢密院应即上闻;其他事务,有所建白,必先呈中书省台,以下百司及近臣等,毋得隔越陈请,宜宣谕诸司,咸俾闻知。倘违朕意!必罚无赦!”注重中书省台,其如权臣雍蔽何?又越数日,遣武宁王彻彻秃及哈八儿秃至京,立怀王为皇太子。仍蹈武宗当日之弊。并命求故太子宝,缴给怀王。嗣闻故太子宝已失所在,乃申命重铸,姑不必细表。
且说彻彻秃等既到京师,传达行在诏命,怀王敬谨受诏。一面驰使行在,请明宗启跸。一面亲自出京,就中道恭迎。会陕西大旱,人自相食,太子詹事铁木儿补化等,请避职禳灾。太子亲谕道:“皇帝远居沙漠,未能即至京师,所以暂摄大位。今亢阳为灾,皆予阙失所致,汝等应勉尽乃职,祗修实政,庶可上达天变,辞职何为?”乃起前参议中书省事张养浩,为陕西行台御史中丞,命往赈饥。先是养浩辞官家居,七征不起,至是闻命,登车即行,见道旁饿夫,辄施以米,沟前饿莩,辄掩以土,迨经华山,祷西岳祠,泣拜不能起。忽觉黑云四布,天气阴翳,点滴淅沥诸甘霖,一降三日。及到官,复虔祷社坛,又复大雨如注,水盈三尺,始见天霁。陕西自泰定二年,至天历二年,其间更历五六载,只见日光,不闻雨声,累得四野槁裂,百草无生。这时遇了这位张中丞,泣祷天神,诚通冥漠,居然暗遣了风师雨伯,来救陕民,那时原隰润膏,禾黍怒发,一片赤地,又变青畴。看官!你想这陕西百姓,还有不感泣涕零,五体投地么?其时斗米值十三缗,百姓持钞出籴,钞色晦黑,即不得用,诣库掉换,刁吏党蔽,易十与五,且累日不能得,人民大困。养浩洞察民艰,立检库中旧钞,凡字迹尚清,可以辨认的钞数,得一千零八十五万五千余缗,用另印加钤,颁给市中,以便通用。又刻十贯五贯的钱券,给散贫乏,命米商视印记出粜,诣库验数,易作现银。于是吏弊不敢行。又率富民出粟,请朝廷颁行纳粟补官的新令,作为奖励。因此富民亦慨然发仓,救济穷民。养浩又查得穷民乏食,至有杀子啖母的奇情,为之大恸不已。遂出私钱给济。且命出儿肉遍示属官,责他不能赈贷。到官四月,未尝家居,止宿公署,夜则祷天,昼则出赈,几乎日无暇晷,每念及民生痛苦,即抚膺悲悼,因得疾不起,卒年六十。陕民如丧考妣,远近衔哀,后追封滨国公,谥文忠。养浩为一代忠臣,所以始终全录。
话分两头,单说皇太子遣使施赈后,复将铁木儿补化辞职等情,报明行在。明宗谕阔儿吉思等道:“修德应天,乃君臣当尽的职务,铁木儿补化等所言,甚合朕意。皇太子来会,当与共议,如有泽民利物的事件,当一一推行,卿等可以朕意谕群臣,务期上下交儆,仰格天心。”
于是监察御史把的于思,奏言“自去秋命将出师,戡定祸乱,凡供给军需,赏赉将士,所费不可胜计。若以岁入经费相较,所出已过数倍。况今诸王朝会,旧制一切供亿,俱尚未给,乃陕西等处,饥馑荐臻,饿莩枕籍,加以冬春交际,雨雪愆期,麦苗槁死,秋田未种,民庶皇皇。臣窃以为此时此景,正应勉力撙节,不宜妄费。如果有功必赏,亦须视官级崇卑,酌量轻重,不惟省费,亦可示劝。其近侍诸臣,奏请恩赐,当悉饬停罢,借纾民力”云云。明宗览奏,为之动容,乃诏令上下节用,并启跸入京,所过地方,一切供张,俱宜从俭等语。有司虽都奉敕,究竟不敢过省,沿途供应,彼此争华。明宗虽明,仍是莫名其妙,无非以为例所当然,得过且过罢了。
这边按站登途,已到王忽察都地方,那边皇太子亦率着群臣,到了行辕。两下相见,握手言欢,名分上原隔君臣,情谊上终系骨肉。恐怀王不作是想。明宗格外欢慰,遂大开筵宴,畅谈了好多时,兴阑席散,大家归寝。只燕帖木儿来见太子,又密谈了半夜。到底为着何事。太子尚踌躇未决,一连三日,方才决议。天历二年八月六日,天已迟明,明宗尚高卧未起。皇后八不沙,只道明宗连日劳顿,不敢惊动,待到巳牌,尚不闻有觉悟声,才有些惊讶起来。近床揭帐,不瞧犹可,仔细一瞧,顿吓得面无人色。原来此时的明宗,已七窍流血,四肢青黑,硬挺挺的奄卧床中。八不沙皇后,究系女流,被这一吓,连话语都说不出来。幸有侍女在旁,急报知近臣,令传太子入寝。
太子正与燕帖木儿同坐一室,静待消息。得了此信,即相偕趋入,见了明宗的死状,太子情不能忍,恰也恸哭起来。良心原是未泯。燕帖木儿恰从容说着道:“皇帝已崩,不能复生,太子关系大统,千万不可张皇,现在回京要紧,倘一有不测,岂非贻误国家么?”说着,已向御榻间探望,见御宝尚在枕旁,便伸手取来,奉与太子道:“这是故帝留着,传与太子,太子不妨速受。况皇后亲在此间,论起理来,亦应命交太子,责无旁诿,何庸推辞!”无非为了此着。此时的八不沙皇后,只知恸哭,管甚么御宝不御宝。就是燕帖木儿一派言语,亦未曾闻着。太子瞧这情形,料知皇后无能,遂老老实实的将御宝受了,并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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