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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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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花草竹木都是他闭上眼睛也能绘得出来的。文帝即位以来,他便把那幽篁别院更名为曙光别院,又在院外靠近涣漪湖处修了亭台,每有烦心事时,便到这里看鱼游鸟飞,心绪便会渐渐平静下来。
“他怎么说?”永明王靠在扶栏上,将手中的饵料抛向鱼群。
“不知是谁走漏了燕国要起兵的消息,南唐皇帝这次是大怒。”会晋想了下,又苦笑道:“微臣这次去,是正好撞在他的气头上了。”
“哼,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还有什么人是你劝不了的!”
会晋笑道:“殿下过奖了,起初那定帝是要我卫国发兵去讨伐那燕国的……”说到此处他抬眼望了一下永明王,见永明王神色不变,只好讲下去:“臣讲到殿下不愿看到生灵涂炭,已下令裁军,此时若开战,势必重整北卫大军,到时……后来那定帝便不再坚持,只说请殿下借路,让南唐大军过境破燕!”他顿了一顿又道:“南唐皇帝给殿下的亲笔信,臣已呈递御书房了。”
永明王抛掉手中最后的鱼饵,拍拍手上的碎屑,站起身来,对候在一旁的内侍道:“传他们到御书房议事”。
唐帝与永明王的书信写的都是借道一事,永明王命传下去与百官看了。百官见那信上所借之道竟全是卫国重镇,心下震惊。主战派心中早已愤愤,只是日前见了李秦的下场,如今仍心有余悸。主和派大多文官,虽也觉得此事重大,无奈今日倪云歧称病告假,一时也无人出头。
永明王见一片沉寂,也不言语,只是和他们耗着。
百官知道永明王性子,当下便有一人站了出来。那人名叫王其路,在兵部司职,身材单薄,一目半眇,当年却是武试出身,后来不知怎的只在兵部挂了个闲职。此人有真才实学,又会揣摩上意。只听他说道:“南唐强盛,此时唐帝又在盛怒之下,如若不答应借道,我卫国势必成了挡在北燕前面的替罪羊。殿下所虑的,不过是大军过境有安危之患,既然唐帝笔信与殿下,可见还念与殿下的父子之情……”
此话一出,那主战的众将早已按捺不住,内中更有一人火气上涌,忍不住当堂破口大骂:“住口!”却原来是外号“小狮子”的魏长亭,只见他怒目圆睁,斥退王其路,对永明王道:“殿下万万不可!纵然那唐帝暂时没有吞并卫国的想法,让唐军过境,也是国之大辱啊!”
永明王看着他,此时的魏灞像极了十几年前的魏景之。
“国辱?难道你认为卫国还是一个完整的国家吗?”
他忽然觉得很累,站起身来,此时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会晋拟旨,同意唐军过境!”
一声凄厉的叫声掩住了会晋的答复。众人都惊出一身冷汗,只见一名身着官服的老者踉踉跄跄跑进来,一面声泪俱下地叫着:“不可呀!殿下万万不可!请殿下三思收回成命!”一面扑在永明王脚下,抱住御书房桌案的腿脚,放声大哭。众人看时,原来是韩典史,这老儿是武帝时的进士,读了一肚子诗书,人却是迂腐,武帝时便打发他做史官,为人倒也刚正认真,一丝不苟,却是韩太后的远亲。前些日子,因为反对新政又口无遮挡,被勒令在家养病的,不知今日为何竟闯了进来。
他一进门,永明王便闻到扑面一阵酒气袭来,又见他衣衫凌乱,两眼充血,不悦地问:“你喝酒了?”
那韩典史听见问,抬起头来,看着永明王道:“是,臣是喝酒了。可臣心里明白,臣不糊涂,糊涂的是殿下你啊!”
百官见他又口无遮挡,惊惧异常,谁知那韩老头借着酒劲又大哭起来:“那南唐狼子野心!殿下怎能认贼作父?当年先帝打下来的江山,可不能败在殿下手上啊………便是百年之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啊……”
永明王听他在百官面前漫骂,起先还强行忍着,待他讲到什么“先帝”“江山”云云,不觉一股无名火冲上了头顶,冷笑道:“我便是把先帝的基业都断送了又能怎样?”
那韩典史原先还在哭泣,听了这句话,只惊得抬起头来。
百官知道永明王已是气到了极处,纷纷跪下,齐呼:“王爷息怒!”
永明王也察觉自已失态,闭上眼睛,强压下火气,道:“我意已决,休得多言!”只觉房内气闷,便想离开此处,却只听身后韩典史大呼一声:“殿下不可!”又听:“嘭”的一声。永明王心中一惊,转身只见他已倒在了血泊之中,额上的鲜血还在汩汩冒出,书案桌腿处已是殷红一片。那老儿大睁着浑浊的老眼早已了无生气,只喃喃道:“殿,殿下,请……请,请收回……”两眼一翻,登时气绝。永明王在原地呆了半响,方挥挥手,对闻声进来的侍卫吩咐:“抬出去,厚葬!”
*
城南的广悦客栈,一顶青色小轿停在门口,会晋掀开轿帘走了出来,嘱咐轿夫几句,那几个轿夫便抬了轿子远远走开来。这广悦客栈原是老字号,往来的多是达官贵人,老板见会晋穿着华丽,忙迎了出来,也不多问,把他引入后面的雅间。这雅间在另一座阁楼上,平日里常由一些贵人包下,最是安静。他径直走向最里面一间,老远便听到有男女欢笑之声,掀开珠帘进到里面,只见雅座中间坐了一个商人打扮的胖男子,左右各有一个歌妓轮流敬酒,会晋进来时,他已喝得有些朦胧了。
会晋嗽咳一声,歌女会意,收拾起东西退了出去。
他坐在酒桌旁,随意夹起几块鸡肉丢进口中,笑道:“老兄你好惬意啊!”
那人抬起朦胧的醉眼道:“怎么是你?他不敢来见我吗?”
会晋忙掩住他的嘴:“忘了前次夏大人的教训了吗?”
那人却挣开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不相信他此时也敢打我郭某人!何况在这里,你怕隔墙有耳吗?”
会晋只是笑:“还是小心些好。”
那人白了他一眼:“怎样了?我来此也有段日子了,他怎么不回复?”
“摄政王原是准备完全按贵国万岁的意思办的。无奈那班前朝遗老又搬出先帝来哭闹,郭大人想必也听闻昨日韩典史的事?”
“那是个老糊涂,难道明郡王连这个也摆不平?”他虽用了敬称,轻蔑之情却早写在脸上。
会晋只当没有看见,道:“别的人也罢了,偏这个韩典史是太后的亲戚,此时一帮老臣聚到太后的凤祥宫,要到先帝灵前哭诉呢。”
那郭大人冷笑道:“那又怎样?我只要明郡王的回复回朝复命。”
会晋也冷笑道:“只怕大唐陛下此时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摄政王的位子被别人坐了吧?”
卫国久受欺压,若是换作别人,怕早就按捺不住。一般人都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南唐是万不希望卫燕联手的。会晋一句话倒把他问住了,半响方道:“那明郡王的意思?”
会晋复又重堆上笑容道:“殿下自然不会让贵国吃亏。”他掏出一张地图,指着说:“为了贵军的安全,还是避开这些敏感地方好,你看这条路线岂不比原来的近了许多?敝人认为:卫虽是唐属国。然而贵军深入卫地难免夜长梦多……”他看郭大人脸上露出深思的神色,又道:“为了保证贵军在敝国粮草安全,摄政王特命一小支队伍随军候命。”他又压低声音道:“我已安排好了,都是张大人部下,张鲁张将军,你总信得过吧?”
“明郡王的忠心陛下原也是知道的,只是……怕一些小人……”
郭大人听到此处,只是拈须微笑。会晋会意,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匣子放到郭大人面前打开,只见一对翡翠如意,通体晶莹碧绿,一看便知是稀世珍宝。会晋将匣子扣好,笑道:“还请郭大人在万岁面前美言几句!”
那郭大人还待说什么,只听外面一阵喧闹,原来是有几个富家子弟喝醉了酒闹到了后面来,只听一个高声道:“只是半个王爷便把个宫殿说改就改了;若是当上了天子,那不天天改年号了……”一面竟哭起韩典史来。
会晋的脸色霎时白了,隔壁房内却早有人按捺不住要冲出去。
“柯羽!”背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你要去哪里?”
“师父!”柯羽冲到永明王面前,面色因为激动面涨得通红:“我去把那胡说八道的家伙提来送到刑部治罪。”
“胡说八道?”永明王却面色如常,“我听他讲得很有道理。”柯羽只道他气到极处,却听他继续说下去:“我虽不是天子,年号却是该改了。”
*
当夜永明王回到宫中,便到太后和先帝灵堂处跪着请罪。韩太后因永明王替文帝娶大宁公主一事,一直感念于心,本不愿与他为难的,此时又见永明王以国礼厚葬了韩典史,便出面作主平息了此事。
第七节 骨鲠
    又是一年春意尽。北国却是冰雪初融,暮春之时绿意才姗姗而来。
定祥郊外的官道上,一小队官兵缓缓行进,此时日头已西偏,人马俱显疲劳,领头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衣着华贵的人,后面的马车上帘子半卷,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倚在车门上,微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他就是在圣唐为质的燕国世子萨瓦兰。
*
他抬头望向天边,一行北归的大雁穿过浮云向北飞去。三年了,此时燕国可也感受到了春风的抚慰?三年前,圣唐军大败北燕,将北燕皇族几乎杀了个干净,又将剩下的唯一可继承王位的世子掠为人质。多年来在南唐的种种屈辱,想起来远不及那一个血腥的夜晚,原以为自己在棍棒皮鞭之下早已麻木,如今记起来却仍有一种锥心的苦痛。
一行人停在城门处接受盘查。那个圣唐负责押送的使者在前面下马,脸上显出一种掺杂着傲慢和卑谦的神色,萨瓦兰依旧面无表情,几个月前,圣唐皇帝终于决定将他送到北卫为质,并宣布燕为卫的属国。对他来说,在唐或是卫都是一样的屈辱,一样的生不如死。
北卫城门处走出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对那使者道:“王爷已为大人备好了馆舍,请大人先行休息,人质交给我们;王爷吩咐,大人时间紧迫,明日便请回唐复命吧。”
萨瓦兰看到那唐使的笑容一下子冷在脸上,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
第二日,文帝和摄政王在朝堂之上召见了萨瓦兰。他没有看到那个嚣张的唐使,想是已经回去了。
萨瓦兰见朝堂之上坐着两个人,旁边金椅上一个清俊的青年,他依稀认出是永明王,正中龙椅上是一个面目温雅身着衮袍的少年,想来便是文帝。永明王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一手支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文帝倒是客气,萨瓦兰一到便命人看座。他原想唐卫是一丘之貉,想强硬到底的,便站着不去坐。文帝也没有生气,只是絮絮问他一路辛苦,昨晚休息得好之类的话。他见文帝谦和儒雅,也不好发作,只好照实一一答来,心底深处却不自觉地将他与唐朝皇划开了界线。文帝问了他饮食起居,又嘱咐了几句鸿胪寺的人好生照顾不可怠慢之类的话,便与永明王一起下朝去了。
萨瓦兰站在原地看朝臣们鱼贯而出,便有一个内侍走来带他出去。他只道是带他去驿馆安顿,却不料从朝堂侧门出去,七拐八拐穿过几道门,渐渐地开阔起来,忽然一道门拦在面前,现出一座偏殿来,朱门横匣上书两个大字“宁熙”,萨瓦兰只觉耳熟却记不起什么。内侍带他进了宁熙殿,又转过了几道回廊,径直到了一处小花厅。花厅外尽植各色梅花,这个时节梅花花事将尽,处处落英缤纷。他忽然想起燕国皇宫也曾是这般繁华,一时心潮涌动,几乎要滴下泪来。
内侍将他带入花厅内,只见花厅书案早已撤去,只留下一个檀木方桌,桌上摆满了盛馔,皆是热气腾腾。那内侍只告诉他等在这里便出去了。他立在当地,倒不知主人是何意思。正思量间,只见永明王换了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外面罩了一件银白裘衣镂金丝的箭袖,越发显得俊朗。一见了他,便笑道:“这些内侍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居然叫贵客站着等,这本是为你接风的,仓促了些,没有什么好的。”说着便拉他入席。
萨瓦兰向来是把唐卫视为狼狈的,且圣唐强大,自有蛮横的资本,北卫却是靠卖国求荣,更是让人不屑,当下便甩开永明王的手。
永明王愣了一下,道:“你是还在恨我,还是怕这酒里有毒?”
萨瓦兰被他一激,拿眼斜视着他道:“燕国即便是平头百姓也不会如某人一般贪生怕死!”心想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竖都是一死,且看他耍什么花样,再者腹中确实饿了,便提起一壶酒灌了下去。
永明王大笑道:“好啊,爽快!”也在他对面坐下,“我与阁下为质时间不同,在南唐时只匆匆见过一面,却与贵国贤昌太子在一起过。贤昌太子为人耿直,每次被人欺负他总是护着我。燕人的豪爽令人起敬……”
萨瓦兰冷笑着打断他道:“你也配提贤昌太子?”
永明王提起酒杯,缓缓啜了一口,又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如何看我与南唐皇帝?”
“哼!一丘之貉!”
永明王饮下杯中酒,苦笑道:“我的叔父兄弟巴不得我立时死掉;我的臣僚子民也对我心有怨恨;便是我佩服想结交的人……”他看了一眼萨瓦兰,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低头为两人又斟满了酒,但就在那么一瞬,萨瓦兰看到他眼底深深哀伤。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竟浮起一丝愧疚。
永明王却神色如常,笑着对他道:“你们干得好啊!这三年来把大唐折腾的够戗。”燕人性情刚烈,前圣唐平了北燕灭了皇族后,北燕一带便起义不断,不仅北方物产贡品无法到达圣唐,便是圣唐境内也有了多处燕人组织四处捣乱。定帝屡次发兵,无奈人在暗处,只耗得劳民伤财。纵然有人质在手,也无用处。
萨瓦兰听过子民的英勇事迹,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燕国有朝一日能够复国,再不受外族涂毒。此时,听永明王提到此事,不禁心潮澎湃,道:“我燕国子民都是英雄儿女,任何要奴役燕人的国家,到头来都要自食其果。”
永明王听了低头笑道:“于是便把你这颗烫手山芋扔给了我卫国。”
他心中忽然悟到了什么:“难道是……他与你不是父子吗?”
“父子?”永明王抬手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你几时见我有过父亲?”
萨瓦兰低下头,心中暗暗思量了一会儿,道:“我有一事不明,我燕人这几年扰得大唐不得安宁,难道贵国就太平了吗?”
永明王看了他一眼:“卫国的确是安宁得很。”
仿佛是破晓的曙光一般,萨瓦兰突然明白了:“难道是殿下你……?”既然三年前卫允许南唐大军过境,便也可阻止唐对燕的进犯和允许保护燕国遗民入唐。
永明王不回答他,只是问:“你以后如何打算呢?”
萨瓦兰苦笑一下,在桌旁坐下,也举杯道:“我已是贵国人质,还谈什么打算?”
永明王正色道:“你不是卫国的人质!”
“?”萨瓦兰手抖了一下,酒洒出了大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永明王。
永明王苦笑道:“卫国尚未复国,又何谈属国?你不是我们的人质,随时可以离开。”
萨瓦兰缓缓站起来,一时激动,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半响方喃喃道:“此话当真?此话当真?”声音竟掩不住地颤抖。
永明王颔首微笑:“君无戏言!”
他突然转身跑到花厅门口,跪到在地,指天发誓:“只要我萨瓦兰在燕一天,决不会做不起明郡王的事,燕国子民世代不会忘记卫国的情谊!”
永明王走到他身后:“我劝你不要太过轻信别人,我这么做只是为了卫国,如果有一天……”
萨瓦兰站起来看着他:“我明白,当时若换做是燕,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
第二日,心急如焚的萨瓦兰独自踏上归程。郊外离亭,只有永明王带了一个高瘦的青年侍卫在等他。永明王只吩咐卫无影一句:“若他不能安全回燕,你也不用回来见我了。”
永明王立在亭中,一直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天地相接的尽头。对于萨瓦兰而言,那天的尽头就是他自由和希望的故土。
(第五章完)
第六章 旌鼓
    又是一年春意尽。北国却是冰雪初融,暮春之时绿意才姗姗而来。
定祥郊外的官道上,一小队官兵缓缓行进,此时日头已西偏,人马俱显疲劳,领头的是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衣着华贵的人,后面的马车上帘子半卷,一个身形彪悍的男子倚在车门上,微黑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
他就是在圣唐为质的燕国世子萨瓦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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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望向天边,一行北归的大雁穿过浮云向北飞去。三年了,此时燕国可也感受到了春风的抚慰?三年前,圣唐军大败北燕,将北燕皇族几乎杀了个干净,又将剩下的唯一可继承王位的世子掠为人质。多年来在南唐的种种屈辱,想起来远不及那一个血腥的夜晚,原以为自己在棍棒皮鞭之下早已麻木,如今记起来却仍有一种锥心的苦痛。
一行人停在城门处接受盘查。那个圣唐负责押送的使者在前面下马,脸上显出一种掺杂着傲慢和卑谦的神色,萨瓦兰依旧面无表情,几个月前,圣唐皇帝终于决定将他送到北卫为质,并宣布燕为卫的属国。对他来说,在唐或是卫都是一样的屈辱,一样的生不如死。
北卫城门处走出一个将领模样的人,对那使者道:“王爷已为大人备好了馆舍,请大人先行休息,人质交给我们;王爷吩咐,大人时间紧迫,明日便请回唐复命吧。”
萨瓦兰看到那唐使的笑容一下子冷在脸上,忽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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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文帝和摄政王在朝堂之上召见了萨瓦兰。他没有看到那个嚣张的唐使,想是已经回去了。
萨瓦兰见朝堂之上坐着两个人,旁边金椅上一个清俊的青年,他依稀认出是永明王,正中龙椅上是一个面目温雅身着衮袍的少年,想来便是文帝。永明王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讲,只是一手支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文帝倒是客气,萨瓦兰一到便命人看座。他原想唐卫是一丘之貉,想强硬到底的,便站着不去坐。文帝也没有生气,只是絮絮问他一路辛苦,昨晚休息得好之类的话。他见文帝谦和儒雅,也不好发作,只好照实一一答来,心底深处却不自觉地将他与唐朝皇划开了界线。文帝问了他饮食起居,又嘱咐了几句鸿胪寺的人好生照顾不可怠慢之类的话,便与永明王一起下朝去了。
萨瓦兰站在原地看朝臣们鱼贯而出,便有一个内侍走来带他出去。他只道是带他去驿馆安顿,却不料从朝堂侧门出去,七拐八拐穿过几道门,渐渐地开阔起来,忽然一道门拦在面前,现出一座偏殿来,朱门横匣上书两个大字“宁熙”,萨瓦兰只觉耳熟却记不起什么。内侍带他进了宁熙殿,又转过了几道回廊,径直到了一处小花厅。花厅外尽植各色梅花,这个时节梅花花事将尽,处处落英缤纷。他忽然想起燕国皇宫也曾是这般繁华,一时心潮涌动,几乎要滴下泪来。
内侍将他带入花厅内,只见花厅书案早已撤去,只留下一个檀木方桌,桌上摆满了盛馔,皆是热气腾腾。那内侍只告诉他等在这里便出去了。他立在当地,倒不知主人是何意思。正思量间,只见永明王换了衣服从里面走出来,外面罩了一件银白裘衣镂金丝的箭袖,越发显得俊朗。一见了他,便笑道:“这些内侍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居然叫贵客站着等,这本是为你接风的,仓促了些,没有什么好的。”说着便拉他入席。
萨瓦兰向来是把唐卫视为狼狈的,且圣唐强大,自有蛮横的资本,北卫却是靠卖国求荣,更是让人不屑,当下便甩开永明王的手。
永明王愣了一下,道:“你是还在恨我,还是怕这酒里有毒?”
萨瓦兰被他一激,拿眼斜视着他道:“燕国即便是平头百姓也不会如某人一般贪生怕死!”心想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横竖都是一死,且看他耍什么花样,再者腹中确实饿了,便提起一壶酒灌了下去。
永明王大笑道:“好啊,爽快!”也在他对面坐下,“我与阁下为质时间不同,在南唐时只匆匆见过一面,却与贵国贤昌太子在一起过。贤昌太子为人耿直,每次被人欺负他总是护着我。燕人的豪爽令人起敬……”
萨瓦兰冷笑着打断他道:“你也配提贤昌太子?”
永明王提起酒杯,缓缓啜了一口,又眯起眼睛看着他:“你如何看我与南唐皇帝?”
“哼!一丘之貉!”
永明王饮下杯中酒,苦笑道:“我的叔父兄弟巴不得我立时死掉;我的臣僚子民也对我心有怨恨;便是我佩服想结交的人……”他看了一眼萨瓦兰,摇摇头没有说下去,只是低头为两人又斟满了酒,但就在那么一瞬,萨瓦兰看到他眼底深深哀伤。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心中竟浮起一丝愧疚。
永明王却神色如常,笑着对他道:“你们干得好啊!这三年来把大唐折腾的够戗。”燕人性情刚烈,前圣唐平了北燕灭了皇族后,北燕一带便起义不断,不仅北方物产贡品无法到达圣唐,便是圣唐境内也有了多处燕人组织四处捣乱。定帝屡次发兵,无奈人在暗处,只耗得劳民伤财。纵然有人质在手,也无用处。
萨瓦兰听过子民的英勇事迹,自己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只求燕国有朝一日能够复国,再不受外族涂毒。此时,听永明王提到此事,不禁心潮澎湃,道:“我燕国子民都是英雄儿女,任何要奴役燕人的国家,到头来都要自食其果。”
永明王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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