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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传奇-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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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大臣、武将都踊跃参加，游猎时设立行帐，称做捺钵。四季捺钵大体是春天在鱼儿泊捕鹅，在混同江（今松花江）钓鱼，夏天在永安山避暑张鹰，秋天在伏虎林射鹿，冬天在广平淀猎虎。游乐不忘国事，渔猎之余，君臣都要在行帐内聚会，解决国家大事。这种不废鞍马射猎的捺钵对皇室朝臣保持尚武精神是极为有益的。
耶律延禧上台后清除奸党，报了两代深仇之后，认为大局已定，便露出了本来面目，信用奸邪佞臣，生活荒淫奢侈。他特别喜爱捺钵，每次捺钵动辄十几万人马随行，劳民伤财，闹得怨声载道。天庆三年正月，他率众在牙山打猎，正遇上百年不遇的寒流，随从的百姓冻死无数，陈尸道边，也未能使他的兴趣稍减。他一味游猎，把国事丢诸脑后，辽朝江山终于断送在他手里。
这年春天，春州混同江畔，一座座精致的帐篷拨地而起，沿江排列，一眼望不到边，中间一座最精美最豪华的帐篷便是天祚帝耶律延禧居住的行帐，帐前旌旗猎猎，卫士斧钺闪着寒光。
正值严冬，千里冰封，耶律延禧兴致勃勃地指挥手下在河面上凿四个冰洞，叫做冰眼。三个冰眼凿薄不透冰，从这里观察鱼的动静。一个冰眼凿透，他蹲在旁边准备钓鱼。鱼在冰里日久，遇到有出水的地方，一定要来伸头吐气。等鱼聚集到冰眼附近，用绳钩投去，没有钓不中的。如果是夜间，在冰眼上方举火一照，鱼都朝亮处凑集，垂下钓竿，也很少落空。凿冰钓鱼的生产方法是契丹劳动人民的一个创造。耶律延禧今天一钓即中，钓上来一条三四尺长的大鱼，足有十几斤重，拚命挣扎。耶律大石上前帮了一把，才把鱼拖了出来。这是他有生以来钓到的最大的一条鱼，所以显得特别高兴。
按照惯例，当钓得第一条鱼后就要举行盛大的宴会庆祝，称做头鱼宴。天祚帝的大帐中，丰盛的全鱼宴已经摆好，藩属的女真族各部落来朝见皇帝的酋长都被邀请入席。其中完颜部酋长的代表完颜阿骨打如同鹤立鸡群，特别引人注目。他四十岁出头，宽大的脑门，闪亮的眼睛，都显出超人的智慧；魁梧的身材，粗犷的举止，又有一种无坚不摧的气势。别的酋长为了向主子献媚，特地换上汉化了的契丹服饰来赴宴，显得不伦不类，令人喷饭，他却完全是地地道道的女真族打扮，留颅后发，系以色丝，辫发披肩，耳垂金环，羔皮为裘，全身洁白，愈发显得英武逼人。耶律大石见他第一眼就断定这是个野心勃勃，不甘于久居人下的枭雄，将来必定会成为辽国的心腹之患。
头鱼宴开始了，宾主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敞胸露怀，吆五喝六。天祚帝想到很快就要移师鱼儿泊捕鹅，此次女真族酋长进贡了大批海东青，正可大显身手时，更是得意忘形，频频举杯。宴会上，只有完颜阿骨打一个人怎么也吃不下去，盘中的美味佳肴仿佛是同胞兄弟的血肉，怒气陡然而生，仇恨的目光射向耶律延禧，他就是给女真民族带来深重灾难的罪魁祸首。
辽帝春捺钵捕鹅，先由猎人找到有鹅的地方，举旗帜为号，周围敲起扁鼓，把鹅惊起，然后放鹰捕捉。鹅坠下后，皇帝上前用刺锥将鹅刺死，再举行头鹅宴庆贺。产于东北的海东青鹰是捕鹅的最佳助手，天祚帝每年都要派出腰系银牌的使者向女真族强索海东青，供他娱乐。然而这种爪白俊健的雄鹰当地并没有，要到五国部的海边鹰巢里捕捉。女真族每次派人猎鹰都要兴师动众，向五国部借道，往往为此发生流血冲突。今年完颜部就因械斗阵亡了几十个弟兄，连体弱多病的酋长乌雅束也受了重伤，才委派弟弟阿骨打代表他前来祝贺。面对仇人，阿骨打恨不得当场拔出腰刀宰了这个昏君。站在天祚帝身后的大石林牙不动声色，冷眼旁观，把完颜阿骨打仇恨的目光全捕捉了去，心里盘算着今天如何除掉他，为国家消除隐患。
酒至半酣，耶律延禧忽然心血来潮，命女真各部酋长依次歌舞助兴。这些五大三粗的壮汉醉意醺醺，纷纷起舞，又吼又嚎，东倒西歪，帽子斜了，靴子丢了，衣襟开了，裤子掉了，无奇不有，丑态百出，在场的契丹官员和卫士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把个天祚帝乐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只有完颜阿骨打端坐席前，纹丝不动，看上去无动于衷，浑身却热血沸腾。各部落的首领让人家在席前取乐当猴耍，这真是民族的奇耻大辱。女真族所受的欺侮又何止这些，天祚帝派到各部落的所谓银牌天使，蛮横无比，无恶不作，除勒索财物外，还要女真美女陪他们睡觉。不管是未婚的或出嫁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只要被他们看中，就难逃魔掌。这些暴行早使女真人民愤恨已极。但是，各部落还没有统一，各自为政，一盘散沙，没有力量抗拒统治者，只好忍气吞声，逆来顺受。天将降大任于斯人，阿骨打已经意识到，将要由他高举起民族反抗的大旗，率领全民族去和契丹统治者进行生死搏斗。
耶律延禧终于注意到了阿骨打，大声喝问：“喂，你怎么不起来歌舞， 难道没有听见朕的命令吗？”
阿骨打站起身来，冷冰冰地说道：“小臣不会跳舞。”
“女真族人人擅长骑射，个个能歌善舞，你岂能不会？”
“十个指头伸出还不一般齐哩，小臣确实不会。”
“要是朕非要你跳呢？”
北院枢密使萧奉先见天祚帝生气，忙上前打圆场：“阿骨打，你随便跳一跳，哼几句，让万岁开开心。”
阿骨打神色悲壮，朗声道：“好男儿可杀不可辱，恕臣不能奉命！”
天祚帝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厉声喝道：“你竟敢公然抗旨！”他一挥手，立即有两个契丹武士上前，两把腰刀冷冰冰地架在阿骨打的脖儿梗上。
“你再说一句，跳，还是不跳？”
热烈的场面顿时冷清下来，众酋长酒也吓醒了，目瞪口呆，不知所措。阿骨打眼也不眨，反而哈哈大笑，声震大帐。
耶律延禧见他两只虎目直视自己，目光里似乎隐藏着刀光剑影，反而有些心虚了，喝问：“你死在眼前，因何发笑？”
阿骨打义正辞严地道：“史官会秉笔直书，某年某月某日，在混同江的头鱼宴上，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强人所难，命女真族头领完颜阿骨打席前歌舞，阿骨打因不会歌舞便以抗旨罪名被杀害。是非曲直，自有后世评说。”
“这……”
萧奉先马上来替主子解围，笑道：“阿骨打，你说错了。史官将会记载下来，辽国皇帝因阿骨打不善歌舞而一笑置之，他的宽宏大度将永垂史册。”
耶律延禧就坡下驴：“阿骨打，朕不过是试试你的胆量，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一位酋长见状，忙过来凑趣道：“还是观看小臣的清歌妙舞吧！”说着来到场中央，狗熊似的胡蹦乱跳，又引起一阵笑声。这样，宴会才得以继续下去，但总有一种不祥的阴影笼罩着，再也不像开始时那样欢快了。
耶律大石对完颜阿骨打刚才的表现十分敬佩，也更坚定了杀他的决心，乘天祚帝出大帐来到偏帐小解之机，悄悄跟了过来，道：“请万岁留步，臣有要事禀奏。”
耶律延禧从来没有把这位年轻的堂弟看在眼里，不耐烦地斥责道：“你没看这是什么地方？”
“臣观完颜阿骨打雄才大略，反骨毕露，今日不除，必为后患。”
天祚帝对阿骨打余怒未息，此言正中下怀，忙问：“依爱卿之见，找个什么理由才能名正言顺地杀了他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要陛下散席之后让完颜阿骨打单独留下，剩下的就交给臣办好了。”
天祚帝赞赏地连连点头道：“好，你放手去干吧。”耶律大石得到批准，非常振奋，连忙去布置。
天祚帝小解后出了偏帐，迎面见到萧奉先，便将刚才的决定告诉他：“阿骨打意气雄豪，非同常人，朕意已决，今天要找个借口杀掉他。”
萧奉先认为是小题大作，劝解道：“他是个化外野民，不懂礼义，陛下何必和他一般见识。无大错而杀之，恐怕会冷落了女真民众归顺之心。小泥鳅翻不起大浪，即使他想图谋不轨，跳梁小丑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天祚帝听了这话犹豫不决道：“这么说还是不杀为好？”
“像阿骨打这样的雄杰甘受朝廷的驱使，这也是陛下仁政的感召，杀了他恐怕有累圣德。”
天祚帝被这几句目中无人自吹自擂的话说得飘飘然，阿骨打刚才冲撞他引起的不快顿时一扫而光，又改变了主意。
萧奉先刚走，耶律大石过来禀报：“陛下，一切全准备妥当，臣待命行事。”
天祚帝轻描淡写地摆摆手：“这件事算了，饶他一条小命吧。”
大石大惊道：“小臣常读汉史，每看到鸿门宴一节常扼腕叹惜，西楚项羽妇人之仁，坐失良机，不杀刘邦，放虎归山，才落得个霸王别姬，乌江自刎的下场。前车之鉴，请陛下三思！”
天祚帝觉得刺耳，面色不悦：“今天举行的是头鱼宴，不是鸿门宴，你怎敢把朕比做有勇无谋的楚霸王？”
“恕臣直言，陛下远比楚霸王英明，可是阿骨打比汉刘邦还要危险。”
“处理国家大事你的毛还嫩着哩，此事朕自有主张，不必再罗嗦了。”天祚帝拂袖而去，进大帐继续饮宴。
耶律大石怅然若失，心中苦笑：“你今天放虎归山，将来哭都来不及了！”
他心情沉重，原地徘徊。良久，他茫然四顾，忽然看到偏帐旁系着两匹战马，每匹马背上都蹲着一头花斑猛豹。原来契丹族在长期的游牧生涯中，积累了一套饲鹰驯豹的有效方法，利用他们帮助捉禽捕兽，这一公一母两头驯豹便是天祚帝的宠物，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头鱼宴散后，还要进行驯豹表演，让女真族酋长们开开眼界。这时，那只公豹频频向母豹眉目传情，而那只母豹高傲地扬起头，不屑一顾。公豹又动手动脚，伸出前爪献媚地为母豹搔痒，母豹再也无法装腔作势，不禁发出愉快的呻吟。驯豹手发现了，回过头来怒目挥拳，公豹这才害羞似地垂下头来。目睹这有趣的一幕，耶律大石也忍不住笑了。忽然，如同电光石火，一条毒计涌上心头，暗道：“完颜阿骨打，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但是，为了辽国的长治久安，我今天可要对不起阁下了。”
宴会一散，完颜阿骨打如同漏网之鱼，率先走出大帐。忽然，伴随着一阵腥风，一只庞然大物迎面扑来。凭着多年打猎和作战的经验，他下意识地猛地一缩身子，公豹凌空而过，一双利爪只抓住他背部裘衣，“嗤”地一声打开了个天窗。好险呵，他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帐篷里的人闻声蜂拥出来观看。酋长们一见这情景都惊呆了。只有天祚帝在侍卫的护卫下有恃无恐，幸灾乐祸地欣赏这意外的表演。
雄豹一扑未中，怒吼一声，又朝阿骨打后背猛扑过来。他看不见野兽，只得弄险，像条木棍仰面后跌，这次更险，利爪擦过面门，真是千钧一发。
野豹之凶残勇猛超过雄狮猛虎，是猎人最凶恶的敌人。这只雄豹虽然是自幼驯养，但本性不改，何况又受到主人的唆使，非要把对手撕成碎片不可。阿骨打一个鲤鱼打挺刚站起来，雄豹的两个前爪已经搭在他的双肩上。这畜牲直立着比人还高半个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就来啃他光洁硕大的前额。阿骨打只顾保护前胸，两手吃力地抵住它的双爪，免得来个大开膛，蓦地发现豹口逼近，万般无奈，双眼一闭，头猛一缩，拚命地顶住豹的下巴，使它下不了口。公豹的下巴是它最薄弱的环节，只感到又痒又麻，十分不舒服，头左右摇摆挣脱，人兽站立不稳，噗通摔倒在地。阿骨打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猛一叫劲，搂住公豹在雪地上翻滚起来。
众酋长清醒过来，纷纷拔出腰刀救援，但又怕伤着阿骨打，只得追逐着呐喊助威。天祚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惊心动魄的场面，看得心花怒放。
阿骨打临危不惧，在翻滚中腾出右手从靴掖里拔出锋利的匕首，用尽吃奶力气狠狠插入公豹的咽喉，只见污血飞溅，畜牲大吼一声便呜呼哀哉了。他遍体鳞伤，血染白裘，凛然地把死豹踏在脚下，昂首挺立，英武悲壮。连围观的契丹武士都为他勇斗驯豹的无畏气慨大声喝起彩来。
偏帐旁的母豹见情夫被害，早已按捺不住，怒吼一声便扑了上去。
阿骨打筋疲力尽，还没有喘过气来，又一只猛兽从天而降，忙拔出腰刀迎敌。众酋长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纷纷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母豹乱刀砍死。
耶律大石大失所望，忙向驯豹手使了个眼色。驯豹手慌忙跑到天祚帝面前，双膝跪倒，叩头如捣蒜，道：“小人该死，两只驯豹发了野性，不听指挥，险些伤了贵客，请万岁治小人的罪。”
天祚帝捋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免了，免了。要不是驯豹发了疯，朕今天怎么会看到这场人兽大战呢？”
众酋长一听都面现怒色，但看到皇帝身旁虎视眈眈的侍卫，不敢触犯龙颜，便围着阿骨打跳起舞来。他们粗犷地敲打着腰刀，慷慨悲歌，连契丹武士都为之动容。
阿骨打指挥着众酋长扛起两只战利品，扬长而去。耶律大石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仰天长叹：“只怕大辽从此国无宁日了！”
完颜阿骨打不畏强暴，抗命拒舞，勇杀二豹的事迹经过渲染，风一样吹遍了白山黑水，家喻户晓，女真族各部落都把他奉为神奇的民族英雄。
女真在我国北方诸民族中，历史最为悠久，曾两度入主中原。它的远祖要推到商周时代的肃慎（音同女真），长期活动在长白山地区和松花江流域，社会经济文化一直处于落后状态，唐末时隶属于渤海国。契丹吞并渤海后，他们转而臣服辽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征服北方诸族后，担心女真人作乱为患，便强迫数千家女真人离开故土，迁到内地，实行同化。这些人家就是所谓的熟女真，留在原地的人家则被称为生女真。生女真仍保持着本民族的传统习俗制度，分为不相统属的七十二个部落，从事农耕狩猎。其中以完颜部最强大。
阿骨打回到部落不久，哥哥乌雅束便伤重而死，他不经辽朝批准，擅自继承了兄位。这事使天祚帝大为光火，分明没有把他看在眼里，派遣使者前来责问阿骨打：“酋长乌雅束去世，为何不向天朝报丧？”
阿骨打冷冷地道：“我哥哥去世，全族人都很悲痛，办事难免有疏忽的地方。你们既然知道有丧，为何不遣使凭吊？分明是你们失礼，怎么反怪我们有罪呢？”
这话不卑不亢，有理有节，说得辽国使者哑口无言，灰溜溜地回去向天祚帝禀报。耶律延禧大怒，当即派精兵两万兴师问罪。辽军攻城陷阵，烧杀淫掠，女真各部纷纷向完颜部求救。
完颜阿骨打召集军事会议，商量出兵。他的侄子粘罕勇武善战，挺身而出：“我愿率敢死之士救援兄弟部落。”
他的小儿子宗伟二十出头，工于心计，摇手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粘罕虎眼一瞪：“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同胞被敌人屠杀吗？”
宗伟冷酷地道：“只有让他们尝够敌人的残暴，才会服服帖帖地受父王驱使，待他们走投无路时再出兵不迟。”阿骨打觉得此言有理，便按兵不动。
辽军势如破竹，为所欲为。正当他们得意忘形之际，阿骨打召集各部誓师出兵。他在战旗下慷慨陈词，祭告天地：“辽国蹂躏我们二百年，夺我财富，奸我妻女，逼得我们再也活不下去了。宁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今天我率领全族起兵反辽，大家要同心同德，英勇作战，有功者，奴婢可以做平民，平民可以作官。倘若违背誓言，贪生怕死，畏缩不前，乱刃分尸，家属也不能赦免！”两千将士同仇敌忾，奋勇杀敌，以少胜多，击溃了十倍于己的辽军。从此益发不可收拾，屡战屡胜，所向披靡。女真每攻占一地，同辽兵一样烧杀淫掠，将无数财宝、俘虏运回部落，大发战争财。他们尝到了统治者的甜头和胜利者的喜悦，再也不肯歇手，在掠夺中建立了强大的金国，又进行更大的掠夺。
最近辽国流传着一首民谣：“金兵满万，契丹完蛋。”如今金兵不下十万，辽国已经到了国破家亡的严重关头。耶律大石清醒地看到这一点，他把这次出使宋朝看成是挽救危亡的关键一搏，取得宋朝的联盟或者中立，国事尚有可为，反之……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宴台在望。这里是汴梁东郊，距朝阳门十里，是朝廷迎送外国使节的礼仪之所。耶律大石三次出使东京，都在这里受到隆重的礼遇。可是，今天宴台却冷冷清清，丝毫没有迎客的迹象。这时，耶律津飞马来到轿前，耶律大石不等他开口，不快地责问道：“难道他们没有得到我朝来使的通报吗？”
“他们说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迎接。”
大石明白这是托词，苦笑道：“这样也好，我早就厌烦了他们那一套繁文缛节，我们直接进城到都亭驿安顿下来再说。”
耶律津迟疑道：“他们说都亭驿已有安排，请我们改住到望乡驿。”
宋辽两国多年友好，礼尚往来络绎不绝，朝廷特地在里城闹市修建了一座宾馆，命名都亭驿，专门接待辽国客人。耶律大石闻言大怒：“岂有此理！”
耶律津低声道：“我已探明，他们是打算留着安置金国来使的。”
所有迹象表明宋朝态度对我不利，大石强压怒火，道：“咱们也不住望乡驿，就住阴阳脸贾仁开的高升客栈。”他也清楚那里是交结朝中重臣的去处。
“就怕金国使者来不了啦。”耶律津年轻气盛，目光炯炯，“就是来了，又有何惧？”
耶律大石豪气顿生，弃轿上马，挥鞭道：“对，胜负还没有定哩！”
辽国使团风尘仆仆地进入东京。
三天后，朝廷得到报告，金国使者一行三人已经到了宴台，文武大臣在公相蔡京、母相童贯的率领下浩浩荡荡地出城到宴台隆重迎接，和对待辽国使者的冷淡形成鲜明的对比。
金国使者三十开外，相貌堂堂，架子十足，除了女真打扮外，长相并无奇特之处。童贯是这出戏的主角，当仁不让，抢在蔡京前面和他寒暄，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的龙体康泰问到海上的风浪大小，不料没等通事上前翻译，使者便用清晰而又纯正的汉语一连串说了几个“很好，很好，很好！”
童贯一愕，继而释疑，早听说金国藏龙卧虎，能人辈出，很多人通晓汉族文化，既然出使天朝，当然要派一位中国通了。他想大事成败全靠此公是否合作，所以态度更加谦卑了。
蔡京也不甘心当陪衬，亲热地上前和金国使者套近乎。童贯心里很不是滋味，忙说：“贵使长途跋涉，鞍马劳顿，请暂且到驿馆安歇，调养几日，再议国事如何？”
金国使者眉开眼笑，又是一连串的“很好，很好”。
童贯有意大造声势，大队前面有军容直（皇家军乐队）开道，吹吹打打，好不热闹。紧接着是遮天蔽日、鲜艳夺目的彩旗。金国使者和两名随从骑着高头大马，在银盔银甲、军容整齐的禁军将士护卫下，耀武扬威，好不风光。东京百姓万人空巷，来看稀罕。当时，东京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海外客商云集，各国使者不绝，什么样的奇装异服和语言口音都有，东京百姓见多识广，可以说不足为奇。但是女真使者额前光亮，脑后垂辫，反穿皮袄，襟饰野花的打扮，却使他们大为惊奇，这种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的装束被看做是不开化的标志。人们做梦也想不到几年之后，被视为蛮荒野夷的女真将士竟然会挥舞战刀在东京的大街小巷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接着是一串一眼望不到头的官轿。忽然，最前面的一顶官轿离开队伍斜插进一条小巷，这是蔡京的轿子。他明知童贯决不会轻易让他染指这次有关大宋命运的决策，便吩咐转轿回府，召集亲信商议对策。这一切，坐在第二顶轿子里的童贯全看在眼里，暗中冷笑道：“你削尖脑瓜想现成，没那么容易！”
这并不是母相有意和公相作对，这件事的起因本来就是针对蔡京的。几年前，蔡京为了迎合轻佻天子赵佶纵欲无度的心意，大力倡导“丰享豫大”之说（这是借用《周易》中的词，意即阔气，享受），大兴土木，建艮岳，修林苑，造宫殿，把东京打扮得花团锦簇，歌舞升平。可是，他也把赵匡胤开国以来一百五十多年国库内积累的财富挥霍殆尽。如今，东京的繁华全靠全国的赋税来勉强维持。赵佶对此大为赞赏，圣眷日隆，曾先后七次轻车简从御驾亲临蔡府探望，后来索性和蔡京结成了儿女亲家，将明姬帝姬下嫁玉面狐蔡肖。这下子，蔡家父子的权势就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地位固若磐石，稳如泰山。相比之下，赵佶对童贯就冷落了。童府和蔡府紧邻，皇帝七过家门而不入，母相的心情就可想而知了。他绞尽脑汁，要和蔡京较量一番，以更辉煌的业绩重讨主子的欢心。他深知赵佶好大喜功，便怂恿朝廷对外用兵，完成祖宗做梦也想完成的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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