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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大周女皇-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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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了好酒的家伙!存了好酒的家伙!”阿史那无期大步跨过门槛,迈着方步,一阵风似的就横贯了内堂,来到内室,瞪着圆眼看着李云深的床榻。
“好你个家伙!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却在躲这里装病!是不是吝啬你的酒,怕我又将你的酒喝光?!”阿史那无期笑骂道。
“皇夫殿下误会了。”那个躺在床榻上的人掀开身上的锦被坐起来,笑容可掬,“本宫的酒能得到皇夫赏脸品尝,能博得皇夫欢心,实在是本宫的莫大荣幸,本宫又怎会吝啬分毫呢?本宫的确卧病了几天,今天身体才刚觉好转。这几天怠慢了皇夫,实在是死罪。”
那人发髻蓬松、身着内衬的白色丝衣,尽管有些疲态,但是笑容却跟旭日一样和煦,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别说疹子,连个痘印儿都没有,那正是李云深。
这时候,追上来的宫人也都跟进来了,纷纷跪在床边,看见两人脸上都有笑容才松了口气。
阿史那无期一叉腰,露齿而笑道:“明明是一起喝的酒,你看你们那个小女皇都没事,你一个老爷们儿,居然会喝出病来。我看你是缺乏锻炼,跟我多喝喝酒就治好了。”
李云深笑道:“本宫虽是大丈夫,可也怎敢跟光耀四海的女皇陛下相提并论?不过,只要是皇夫有吩咐,本宫随时奉陪!”
待阿史那无期大步离开后,李云深才从身边摸出一件用绸布包着的东西,在手中摩挲着,问跪着的宫人道:“本宫卧病的时候,什么人来过?”
几个宫人有点吃惊地相互看了一眼后,才有人道:“回殿下,昨日陛下亲自来过,说要来给殿下庆祝寿辰。拍门不见殿下回应,陛下担心殿下有不测,让绯羽大人踢开了门闩,陛下独自进来了一趟。她出来的时候还让小人等不要打扰殿下休息。如今殿下并不知情,看来是那时候睡着了。”
李云深听了,笑容不由微微一凝,捏紧了手中那样东西,沉默不语。他万万没有料到,左瑛会知道他准确的生辰,而且也没有提早宣扬,而是等到当天才来给他这份惊喜——而他此刻也竟然当真感受到了错愕后的微喜。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宫人又接着道:“陛下还留下了许多贵重的礼物,赏赐给殿下,还说等殿下痊愈,再将殿下的庆生宴会补回来。恕小人多言,小人在宫中多年,从来没见过哪一位陛下对嫔妃有这样的体贴和宠溺,如今陛下如此宠爱云妃殿下,真是可喜可贺。”
李云深沉吟片刻,才又露出暖洋洋的笑容道:“看来那时,本宫真的是睡着了,辜负了陛下一番美意。待本宫收拾好,一定会去未央宫感恩谢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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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着被正午的骄阳晒得发烫的石板路,两个官员步履匆匆地穿过一扇又一扇的大门,步入了皇宫内廷的议政署。
那两个官员一个肤色蜡黄,一个肤色红褐。肤色蜡黄的那人身穿从四品朝服,身材清瘦挺拔,面容消瘦矍铄,几缕长须垂到胸前,颇有点道骨仙风的意味。肤色红褐的那位,一身从七品小官的官服吸引了不少侍卫的怪异的目光,如果不是手持令牌,一定会被拒在大门之外。他身材偏矮小,眉骨甚凸、鼻头圆厚,相貌颇有点怪异,但是步履如飞、目光似电,气质不俗。
门口的内侍问明了身份和来意后,高声通报道:“谏议大夫董麟、积弩将军拓跋寿求见——”
听见里面有人应一声“传”,两人各自整理了一下衣冠,收敛了一下仪容,迈着恭谨的步伐步入了议政署。
两人目不斜视地来到堂前正中央的案几前。他们认得那端坐在案几后、器宇轩昂、容貌威仪俊朗的人正是太师贺兰楚,于是一同跪地稽首道:“下官谏议大夫董麟、积弩将军拓跋寿见过太师。”
“你们二人不必多礼,请起来说话。”贺兰楚起身来到二人的面前,“你们可知,今日叫你们来此,所为何事?”
二人谢恩起身。从四品谏议大夫董麟拱手道:“太师,恕下官妄测,可是为了永定河赈灾之事?”
贺兰楚微微颔首道:“正是。不知道你们二人意下如何?”
两人对看了一眼,各自都露出激越的神色,不约而同拱手道:“下官远往。”
贺兰楚并没有为两人回答的干脆表现得高兴。他沉声道:“本座不需要你们如此快速地回答。赈灾督办,并非一件美差,也不要误以为是提拔的好机会。你们可能会因此历尽险阻、得罪权贵,还需要担负重大的责任。一旦处理不当,或者力有未逮,都可能是死罪,甚至株连九族。你们可曾想过?”
贺兰楚见两人一时沉默,接着道:“如果你们觉得自己未能胜任,本座也不愿所托非人。你们可以认真思考后再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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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夺杯救母(求订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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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师,实不相瞒,”董麟浅浅一笑道:“下官昨日已从友人处得知,今日传唤下官正是为赈灾督办之事。倘若下官不愿担此重责,大可称病不朝,也无人可以责难。但是下官今日欣然前往,正是为领命而来。下官深知赈灾督办,远非唾手可得之利,更非扶摇直上之梯,而是架于项背之上之利刃一柄。然而眼前之势,不在此利刃底下,无法成全其事。”
他又一捋长髯继续道:“人海常阔,何日无风波?下官担此为万民谋福请命之事,即便会因此成为孤舟一叶,任凭风雨飘摇,又何足俱?下官生平所学,若能救黎民于水火,挽苍生于倒悬,夫复何求?”
“董大人说得好!”拓跋寿一抱拳,他的声音像鹤鸣一样又高又亮,“下官乃是一介武夫,既无高管厚爵,也对赈灾之事并不稔熟,却有一腔救灾民于危难的热血。太师既然传召下官,定是认为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愿赴汤蹈火,为朝廷、为百姓效犬马之劳。”
以贺兰楚看人的眼光,能够看出这两个都并非阳奉阴违、表里不一之徒,而且参考他们的履历和其他人的评论,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两个的确是合适的人选。
“好。你们二人,其实乃是陛下钦点。如今看来,陛下的确目光如炬。”贺兰楚转身走到公案前,拿起端放在桌面的一道卷轴,“董麟、拓跋寿,你们二人上前听封。”
两人一看。贺兰楚手上的是一道圣旨,连忙理正衣冠,跪拜在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着即册封谏议大夫董麟为钦差大臣。督办永定河赈灾事宜;册封积弩将军拓跋寿为散骑侍郎,辅佐督办赈灾诸事。望能秉公执法、因事制宜,急民所急。扶灾济困。钦此。”
“臣接旨!”二人接过圣旨。
“太师、董大人,赈灾之事十万火急,”拓跋寿抱拳道:“臣愿即刻就动身,先往灾情最重之丹州打点一切。”
董麟一笑,“我也正有此意。太师,下官请即刻出发前往。”
贺兰楚微微颔首,“督办赈灾的大权已经在二位手上。下放公文的驿差即刻就可出发。能赶在二位到达之前下达相关州府。出发之期请二位裁夺行事。”
“谢太师!”二人拜别后大步离开议政署。
两人离开后,一个内侍快步进来求见。
那内侍看见议政署此刻没有旁人,笑着拱手对贺兰楚道:“恭喜太师。陛下方才召老夫人入宫相见,八成是要商定册封诰命事宜。府上好事将近,可喜可贺。”
贺兰楚听了。心中掠过一丝欣慰,可是略一思忖,又猛然感到心中一疑:陛下要定册封事宜,为何不见宣司天监摘选良辰?又为何没有跟他商量,而是直接宣召母亲入宫商定?她们二人即便相熟,却好像并不到这般程度。
他回想起那日他与母亲在御书房请旨的时候,似乎看见左瑛的神色并不诧异,更没有分享到丝毫他们母子重逢的欣喜,平静的表现下仿佛潜藏着什么。
前一段时间以来。他和左瑛之间发生的许多事以及左瑛带给他的让他另眼相看的意外,使得两人之前的恩怨似乎淡化了。但是他依然清醒地知道,她一定不可能忘记,她的两个兄长正是死在他手上的;连她本人也险些没能幸免——这样切肤彻骨的仇恨,不是为她当几天太傅、在一两次冲突中妥协过或者真心实意地对她流露过赞赏之情,就能够如此轻易得到化解的。
过去被他逼死和毒死的。是她的两个至亲;而如今因为不明原因被突然召进宫的,是他的至亲。
想到这里,他的头皮一紧。
“老夫人现在身在何处?”这么问的时候,贺兰楚已经举步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那报信的内侍为贺兰楚阴沉的脸色感到非常不解,回答的声音都有些迟疑,“正与陛下在怡神殿密谈。”
*
这时候的怡神殿,门户紧闭。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屏退在外候命。
左瑛端坐在主位上,神态看似轻松,但是双眸中分明透着坚决和一丝冷酷。
绯羽双手端着一个托盘,正将在托盘上端放的一只满盛着酒浆的玉杯呈给客席上的何素姬。
何素姬此刻正身体有点发软地跪坐在坐榻上,凝视看着那只酒杯的双眼满布着血丝、饱含着泪水,久久没有伸手去接酒杯。
“朕命你即刻喝下这杯酒,”左瑛语气冰冷地道:“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陛下!”何素姬猛然转过头来,用最后一次挣扎的惨厉眼神看着左瑛,泪水瞬间止不住地汩汩涌出,“奴婢无罪,奴婢不应无辜被祸,奴婢不该承受这些!”
她那哀伤的神情,凄绝的话语,让绯羽也不由得在心中暗暗一叹,不忍心再抬眼看她的脸了。
何素姬的这句话让左瑛的心念微微一动。的确,如果深究起来,她其实并没有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个值得人同情的可怜的女人。但是她也许没有意识到,从她要求随左瑛入宫为婢,踏入大周皇宫的一刻起,就是在犯下一个严重的过错。而她之所以有今日,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左瑛微微勾起鲜红的唇角,唇边的冷笑惨刻入骨,“不愿意喝下这杯酒,难道你要接受另外一个选项?”
何素姬终于绝望地颓然瘫软下来,双手支撑着地面,抽泣了片刻,才缓缓举起颤抖无力的双手,颤巍巍地捧起托盘上的酒杯。
看着那酒杯里在她手中晃动闪烁的酒浆,过去那漫长的二十个寒暑在大漠所经历的磨难和辛酸的片段,一个又一个地接连浮现在何素姬的脑海里,翻涌起她心头一阵又一阵的浓浓的苦涩。二十年的忍辱偷生,就只为了如今夙愿成真的欣喜;她想过自己可能支撑不到回来的一天,她想过自己的夙愿可能落空,但是却万万没想到,这已经到了眼前的欣喜居然来得如此短促,就如昙花一现般,马上就要在这一杯苦酒中,顷刻成为梦幻、化为泡影。
她忽然仰天一阵大笑,笑声尖锐突兀、凄绝哀怨,就像将死之人的哀嚎直让听者寒彻骨髓。蓬乱的发髻随着她身体的抽搐瑟瑟颤抖,像一株在秋霜中孤立的半死梧桐,令人揪心结肠、怜悯悲凉。
“谢陛下隆恩……”笑声戛然而止,何素姬语不成声地高喊了一声,用颤巍巍的双手将酒杯送到唇边。
“嗙!”正在这时候,怡神殿的大门忽然被人敞开,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的屏风处。
左瑛微微垂眼,深吸了口气。她不用看也知道,那就是贺兰楚。她所担心却又无法完全避免的情况发生了。
跟着贺兰楚围了上来想加以阻止的宫人,被左瑛扬了扬手,退了下去。
贺兰楚大步走进内堂中央,当他看见眼前的情景,立刻一手夺过何素姬手上的酒杯,扔在地上。那玉酒杯顿时“哐当”一声被摔得粉碎,没有被喝去分毫的酒也洒在了当场。
贺兰楚的神情依旧冷峻得让人心寒,但是从他仿佛脚底下有烈火炙烤着的步速看,就知道他的胸中火焰高炽!
他大步走近左瑛,近得让一旁的绯羽上前警惕瞪视、随时准备拔剑的程度。他逼视着左瑛,压抑着仇恨和怒火的深沉声音像深渊底下的龙吟、高山之上的虎啸一般,即便音量不大也已经足够让听见的人暗自战栗。
“陛下,母亲无辜,为何要加害于她?”
尽管左瑛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畏惧,但是她的心中却无法抗拒地被贺兰楚的气势深深一撼,心脏跳得极快。
“爱卿误会了。”左瑛镇定道:“朕只是在跟王妃饮酒叙旧。加害之说,从何谈起?”
这在贺兰楚听来,无疑是一个拙劣的掩饰。
但是他并没有丧失冷静和理智,“既是如此,那么时候不早,臣请携母亲归去。”他说完便要转身。
“不可。”左瑛站起身来,掷地有声地阻止道:“朕还有话没和王妃说完。爱卿请先行回府,晚些时候,朕自会将王妃送还府上。”
这一次,左瑛话语中那不可违抗的气势没有影响到贺兰楚,他一顿后,充耳不闻,继续转身朝何素姬走去。
就在那一刻,他的眼前发生了令他惊诧的事情。
他看见母亲忽然站起身来,从袖子中亮出了一柄银光晃晃的尖刀!
“母亲!不可!”
正当贺兰楚以为,母亲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要拿尖刀扎向她自己的要害的时候,他却居然看见,母亲双手握紧了刀柄,刀锋向外,直直地朝他冲了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顷刻凝滞在了当场,连躲闪的本能都在刹那间丧失了。
他清楚地看见,从母亲那满含泪水的双眼中迸射而出的分明是直透骨髓的仇恨!而这股可怕的眼神,已经比她手中的刀尖更早一步深深刺进了他填溢着万般困惑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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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杀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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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眼前一晃,伴随着一声惊叫,何素姬好像不知道被谁扑倒在了他的面前。就连刚才那一度划过他的前襟、将他的衣服划破了一层的利刃,也“哐当”地掉落在了地上,飞甩出几尺。
他错愕地低头,想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定睛之前,绯羽已经冲了过来。
“陛下!”绯羽扶起的那个人是左瑛。
绯羽一直警惕着贺兰楚,时刻准备着保护左瑛,却没想到左瑛竟然自己往刀口奔去了,刚才那一幕让他实在措手不及。幸好左瑛似乎没有受伤。
而跟左瑛同时倒在地上的何素姬显然也没有受伤,她依然伏在地上,竭斯底里地嚎哭起来。在外面听见异响的侍卫快步跑进来,将她制住。
醒悟到刚才自己是被左瑛救了的贺兰楚,已经没有余力去为左瑛居然会救他而感到惊讶,如今填塞在他的内心、让他心中隐隐作痛的疑问是:为什么自己失散二十年重逢的母亲,竟然会对他以利刃相向?!
“王妃身体不适,”左瑛平静地朝那些侍卫道,“一定是最近天气开始燥热,王妃突发癔症。你们带她下去好好休息,不要为难她。”
那些侍卫领命,将何素姬扶起,搀扶着往门口走去。
“慢!”贺兰楚大步走到何素姬的面前。
以他的聪明,左瑛的掩饰之词,不用捅就破了,即便他很努力去相信。也不可能相信。何素姬举刀刺向他的时候两眼中的神情至今仍血淋淋地刺痛着他的心脏。
“母亲,”贺兰楚双手扶住何素姬的肩膀,平静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剧烈的痛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告诉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为什么要拿利刃刺向孩儿?”
看见这样的情形,左瑛无声地叹了口气,示意那些侍卫退下。
侍卫们放开何素姬。惴惴不安地退出了门外。
“母亲,求您回答孩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母亲为何如此……抑或是孩儿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母亲伤心难过了?”任凭贺兰楚一再追问,可是何素姬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木讷无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默默垂泪的双眼毫无神采,不知道聚焦在何方。
贺兰楚看见母亲这副样子。不禁一低头,他不愿别人看见他此刻眼中的泪光。
忽然,他放开何素姬,大步来到左瑛面前,那凌厉的眼神中交织着让人畏惧的愤怒和让人同情的心痛。那声音尽管没有咬牙切齿。却已经能生生将人绞碎。
“陛下,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说过什么?令她竟然对臣利刃相向!”
“太师!不得无礼!”
绯羽这时候已经上前将左瑛翼蔽在了身后。尽管这样,左瑛还是能够感受到来自贺兰楚的前所未有的可怕威胁。
她觉得自己这次赌得有点大了,但是她却没有后悔。不过这次的赌局好像有点不一样,她义无反顾地去“千金一掷”,似乎不单纯是为了博得赌赢了以后的收益,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奇怪的心情贯彻着始终,直到这一刻,她依然能够感觉得到这种心情的存在。
“爱卿。”跟面前两人的剑拔弩张相比,在漩涡中央的左瑛倒出奇地镇定,“朕劝你将王妃留下,让宫中的御医诊治,这样对王妃的身体更有利。”
贺兰楚逼视左瑛的眼神中覆上了一层化骨蚀髓的寒冷。
对于女皇要加害他的母亲,他无由指责。从他将她的兄长逼上绝路开始。他自己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杀戮,因为杀戮而树敌更多的不归路。他从不担心自己会遭到报复、死于非命,因为,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也许……但是,他却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至亲。他这个苦苦找寻了二十年才得以重逢的母亲,在突厥人的奴役下委屈求存了二十年的母亲,等待着他用一生的保护和孝心来抚平她的伤口、偿还她所失去的一切。
对于眼前这个今天终于让他看清楚了她冷血、狠毒的真面目的女皇,他唯一能够做来保护自己母亲的,也许就只有下定最后的决心,去做早就该做的事了。至于她刚才夺刃的行为,也许是某种居心叵测的表演吧。贺兰楚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揣摩。
他转身再次来到何素姬身边,伸手将她的肩膀搂住,“母亲,如果您什么都不想说,那么孩儿先带您回府休息。好好休息一下,就什么都好了,母亲什么也不需要担心……就算天塌下来,现在有孩儿的肩膀替您担着。孩儿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您。”
即便是一个普通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足够令人为之触动;更何况现在说出这番话来的,是跟冰封雪顶一样冷峻高傲贺兰楚,左瑛听着,不由感到一阵唏嘘。
看着两人缓缓离开的背影,绯羽的脸上也流露出深深的不忍。
他咬了咬唇,上前两步道:“太师……这个并不是你的母亲!”看见贺兰楚好像并没有听见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贺兰楚才站住了脚步。
他沉吟了片刻才转过身来,用显然克制住了激动的声音问道:“你说什么?”
左瑛知道,这件事已经不能继续掩盖下去。她今天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计划,注定要以失败告终。
她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案几,用尽可能不会刺激到人的声音道:“那里有一封信,你拿来读一下,就知道她是谁了。”
贺兰楚走到左瑛所指的那张案几前,最先看见的是那里放着的一本厚厚的羊皮书,书面上是《小戴礼记》几个娟秀工整的字。书底下压着一封拆开了的信件。
他将那信封和信笺一并拿起来,只见那信封上写着“致贺兰崇书”几个字,字体清丽娟秀,像是女子的手笔。这已经让他心中感到一阵好奇。他又张开那张已经发黄、变脆的信笺,那上面的字迹跟信封上的一致。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寥寥三五百字。言辞华美,文采斐然,显然是出自饱学之人的手笔。
只见那上面写道:“将军,洛阳一别,经年累月,久不通函,至以为念。鸿雁传来,千里咫尺,海天在望,不尽依依。自与将军阔别,妾常忽忽如有所失,于喧哗之下,或勉为笑语;闲宵自处,无不泪零。乃至梦寐之间,亦多感离忧之思。绸缪遣绻,暂若寻常,幽会未终,惊魂已断。虽半衾如暖,而思之甚遥……”
前面的大部分是一个与恋人分离的女子将对恋人的刻骨思念,用露骨直白的语言表达出来,缠绵悱恻、缱绻万千,字里行间甚至隐隐透露出两人曾经有肌肤之亲的亲密过往,即便没有直陈其事,也让读到的人完全能够品出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随着感情表达的越发炽烈,写信女子的情绪表现得激动甚至偏激,她好像已经不是第一次给这位她的恋人写信,她迫切地希望得到恋人的回音;她还提及,如若再得不到回应,她挟要会做出过激的事情,乃至出现“与君俱黄土”、“溅血与秋风”这样流露出意图殉情求死的心态的字眼。而最后落款处写的是“贱妾苏媚儿拜上”几个字。
贺兰楚一目十行地看完。那里面居然是写给他父亲的内容对于他来说,既陌生又荒唐。“苏媚儿“这个名字,他更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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