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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宫秋 落花逐水流-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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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一阵穿林而过的风:“娇娇,朕不懂……”

我微微一动:“嗯?”

他笑了,鼻尖贴着我的发轻轻滑下来,唇角仍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朕没经验……”

不懂的是我,我被他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弄的好生无措,他却笑,轻轻地,收紧胳膊:“娇娇,皇帝大婚,依例先选家人子进侍……可是,朕的家人子……叫馆陶姑姑遣走了……”

“母亲为何要这样做?”我稀里糊涂的,竟未听明白。待彻儿咯咯坏笑时,方才反应过来,羞窘不已,直恼他心思太坏。欲把他推开时,却被满肚坏水的少年天子捉住了手……

那些事儿……我也懂,母亲教喜嬷暗里授的,不成呢,可不是要大婚时闹了笑话?规矩总是要走的,便说这天子成婚的“规矩”,合该要先选年轻貌美的家人子,谒天子,寝宫龙榻上好生侍候着,若不然,大婚时,总怕天子合不了规矩……

真是愈想愈窘,好端端的,彻儿竟要拿这些个来说与我听?他可安的甚么心……

母亲太强势,且不说选侍家人子的规矩,古已有之,便是当今,她竟敢以堂邑侯府之威荣,对汉宫长久之礼?我知她是为我好,进侍的家人子,说来是为天子“长进”的,不致帝后行敦伦之礼时,天子慌措了手脚。家人子身阶低微,亦不会危及皇后高位,但,若然一夕受孕呢?诞下的,好赖是皇帝长子,虽非嫡出,若然皇长子争气,将来的天下落谁之手,可要争议一番啦。

母亲竟为了我,遣散进侍家人子,气焰之张,未免太过招恨。太皇太后兴许仍依母亲性子,对我多有疼宠,也便睁一眼闭一眼。但此事,想来彻儿生母王太后必是不满的。

我那时并不知,堂邑侯府素来行事,已是为将来满门族灭埋下了祸根。王太后能看清外戚之害,意气张扬的少年天子又岂会看不清?

只不过,他忍的够久,掩藏的够好。害我真以为,他宠我,亦是这样久。

他的温柔,连同他的意气风发,全给了我。想来我是幸运的,若这后/宫无专宠,纳美迎新是常态,那至少,我占据他整个葱茏年少。他的嬉笑怒骂,他的泼皮耍赖,都是我的。

很久很久以后,彻儿早已是端坐高位的沉稳帝王了,我谒丹陛下,细细瞧他——至少,天子瞳仁里张扬的璀璀,曾是我的。

完完整整,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依母亲所愿,我盛宠不衰。帝后大婚数年,后/宫竟有后无妃,他待我,当真是情深意重。

猗兰殿却耐不住了,招榜纳美,竟是如招选贤士般的浩大。我并不恼,我是决然不会恼王太后的。她是母亲,自然处处样样皆是为彻儿着想。

亦如母亲为我。

到底是我太天真,我坐拥帝君宠爱,一年又一年在我的金屋中骄纵了性子、磨耗了青春,多少年肚里没个动静,我竟全不作他想,只痴痴傻傻地守着彻儿,守着永巷长夜不歇的冷雨。

我的婆母并不愿我有生养,这我原该早知道。我敬她、爱她,只为她这一路来,携彻儿升座,委实不易。

她为彻儿好。

所以,身为母亲,可以为了儿子,存最仁慈的心,亦可为了儿子,生最歹毒的意。陈氏阿娇已是独宠多年的千金之后,我堂邑陈氏仰赖皇外祖母高荣数久,若陈皇后再一朝得子,他日,依母亲野心,堂邑陈氏必是皇帝最大敌势。没有任何一个母亲,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他人俎上肉。

我懂她,宽谅她,却也委实地……恨她。

猗兰殿总有疏漏的时候,我日日都与彻儿在一起,“意外”总也会有。但便是那次教猗兰殿心惊胆战的“意外”,成了我心头挖不去的毒疖。

若无期待,是不是……这一生只凭流水迢迢而去,无子的皇后,静静孤老在金屋中,陛下万万年之后,总有庶子尊嫡母,这一生虽清淡苦闷,但荣华富贵,总也是万全了。

这便是婆母为我铺的路么?

女人这一生,女人这大大好的青春,怎样也不及他儿子万世江山来的宝贵。

我与母亲、与皇外祖母,都不同,我没有她们的野心,亦未曾想过创一个堪比皇权的外戚大族,假以时日,挟天子令诸侯。我虽为陈氏女,但到底,是刘家的妻,皇室母仪天下的后,我从未想过要与彻儿为敌。

但他们,到底还是防着我了。

猗兰殿平澜背后,雨势滔天。竟不想,那阵急雨,竟也刮来了我的椒房殿。但我未知。那时,仍是稚子,我怎会想,后/宫风云诡谲,一个眼神背后,都磨进了这么多的歹意与筹谋呢?

大概彻儿也是并不知道的。朝堂之上,他是圣明贤主,下了朝,未必将心思花在后宫,毕竟,他尚年轻,仍生着些孩子气儿。

是上元节,正月十五重火夜。

我正梳妆,却忽地被人推了一把,手抖落了一下,青色黛,险些在眉间晕开,正要恼,一回头,差点撞上皇帝冕冠十二旒。

他居然笑:“娇娇,你画成花猫儿了!”

我恼他,嘴嘟的能挂油壶儿:“您成个甚么样儿?不上城楼与百姓共贺元宵么?满朝文武等着您呐!”

“让他们候着罢!朕懒怠!”他甩袖,就这么大喇喇坐塌下,半点没有君王之仪。见我又要言道,他倒是嘴快,抢先头说了:“嗳,皇后娘娘,您不必训诫,这不没人么,若在椒房殿朕都要循规蹈矩,可不要把人憋坏了!”

我嗤嗤一笑:“唬着吧!我告皇阿祖去!”

他瞪我一眼,又伸手,轻轻一拽,将我揽怀里:“朕娶的媳妇,给朕难堪!陈阿娇啊陈阿娇……”他好没正形,抬手就要咯吱我,自己反支不住笑了:“娇娇,今晚对付了文武百官,咱们溜长安城里头去闹,成不成?”

我刚要说话,被他堵住嘴:“嘘!朕说的是对付了文武百官……你可别对付朕!”我正被他抱怀里,仰着头,看见少年天子眼睛晶亮晶亮的,似蓄着满天星河。

那是我头一次私自出宫门,作陪的,居然是当朝天子。车行辘辘,风从耳边呼啸着过,将至宫门了,我头一次这么紧张,手底攥着一把汗,他居然笑话我:“娇娇,你翻墙爬树哪个不在行?这回唬得倒像是朕逼你似的!”

“本来就是你逼我的!皇帝!”我跳起来,差点撞上车顶子,他坐一边,只顾着笑:“娇娇,有点胆性儿没有?”

“没有!”我一点不怕跟他挣红脸:“胆性儿全喂了皇帝!”我瞪他,学皇外祖母的口气:“陛下,祖宗嗳!您胆性儿大,待会儿怎样躲过皇城禁军的盘问,您去!别指着我!”

他笑了:“娇娇,朕能指着你么!这么大声儿,整个长安都知道……朕跑了!”

“嘘!”我扑过去要捂他的嘴。

车停了,耳边的风也顿住了。

城门就在前头,上元节满城百姓憧憬的夜,就隔着一道城门。

皇帝果然有些能耐,不惊不惶地应对禁卫。禁卫头领问:“哪里的车?宫宴尚未结束,这个时辰出宫?”

我小声嘀咕:“皇帝都跑了,还宫宴呢!皇帝管么?”

他侧头看我,温柔的笑就像春日艳阳下吹落的桃花,我耳边竟有些晕热,撇转脸去,他却把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我鬓角,眼角的笑意仍未褪去——

“魏其侯府上的车马。阿沅翁主吃多了酒,发了疹子,暂回府上。”

彻儿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我正要捉弄他,被他一把捉起胳膊,我支不住,整个人扑了他身上去。他环我腰,笑的更坏:“娇娇,你猜猜,宫里这回发现咱们不见了没?”

“不好交代呢——”我轻声:“太后娘娘要是知道我把皇帝拐出了宫,定要怨我。”我是笑着说的,分明是个玩笑,彻儿眼中却一窒。

他略叹息:“与你无干,是朕的主意。”

腰间的力道却是紧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白风亲的霸王票^_^ 破费啦!


第49章 陈阿娇(7)


那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星夜。

这里是长安,皇帝的长安。高祖拓疆建帝业,何等的风豪,大风起兮云飞扬,到底送了彻儿一副威加海内的大好河山。

我转身望他,皇帝扬起的眉角浅浅淡淡,漂亮的眸色里,融进了星子的光亮,他轻轻笑,在他的眸光里,我却见到了自己的影子,微微地,晕开来,像遇水而化的墨,轮廓毛了边儿,却似一直要沁了去似的。

“彻儿,咱们去哪儿?”

我……不认得路呐。

他笑了,拽起我的手:“朕带你去一个好去处。”

街上人头攒动,长安城的百姓着上佳衣,系五彩织,在满街繁华的灯色里来回走动。

上元灯节,文皇帝年间始设,每年正月十五,大设牺牲,祭祀太一,自彻儿当朝,每一年上元节,更是繁华无度。

他攥紧了我的手,眉色仍很淡:“是朕的百姓。”他这样说。

“陛下……”我脱口而出,却浅浅地将最后一个字掐了下去,很快转口:“公子……”他笑了,彻儿着常服时当真好看,眉目清清俊俊的,真像个读书的公子。“还是娇娇聪明……”他轻扯了扯我的手,唇角微微一弯:“本公子带你去转转皇帝的长安城!”

我嗤嗤笑了声,有模有样:“不去呢,本姑娘又不认识皇帝,这辈子料着也无缘入宫,去关心皇帝的江山干嘛!”

“嘿,”彻儿咯咯笑起来,“来年进选家人子,本公子送妹子进宫!”

“好没正形的!”我笑着扑进他怀里,被他拦腰搂起,彻儿的江山大好,彻儿的长安正入夜,我……乐意陪他一生一世,只看一景一色的长安城,凭他愿意。他的,便是我的。

我的长安,在漫天星子耀耀下,睡的正酣。

街边的小食腾着香味儿,我耐不住了,小步拖拽彻儿跑去,正瞅呢,彻儿十分善解人意,贴上来柔声问:“饿啦?”

我拼命点头。

彻儿仍是温温柔柔,翩翩佳公子,儒雅不已……他贴了过来,小声地抵在我耳边:“可是,娇娇,”他一脸坏笑,“咱们没有钱。”

“你……”

我到底还是吃上了小食,热腾腾的一碗,彻儿虎视眈眈瞅我,我总觉他又存着坏心思,不免瞪他:“不怕,赖一碗的账是赖,赖两碗的账也是赖,本姑娘脸皮厚,请公子吃一碗……公子赏脸?”

彻儿憋着笑,当真嫌我:“娇娇——女中豪杰!”

我伸了掌,正要拍下桌去,彻儿已经豪气冲天地一掌拍了桌:“老板!再来两碗!”

我又瞪他:“省着,省着!不成呢,皇帝赖账赖上瘾了!”

“嘘……”他笑着要堵我嘴:“说出来好听么——天子赖账——呐……”

“不好听您也做啦,”我笑着与他贫,“您也是,又赖两碗,您吃一份不够么?”

“不够不够,朕的肚量,能跟婆娘似的小麽……”

“刘彻你!”

“娇娇,你柔着些,长安大街上,有你这么训家里男人么?”他伸手揉我的头:“幸好是出了阁的,若没嫁,这姑娘家家,只怕是找不得好婆家……得亏有朕,傻心傻眼的,娶你也不觉着亏。”

“您若是觉着亏啦,今儿就去堂邑侯府把我退了去,喏,这边走,左拐,过了那道巷,再走几步,打灯儿亮的方向走,我父亲便出来接驾啦!”

“娇娇傻丫头!”他突然道。

“嗯?”

“朕的丈人府上便在近处,朕却赖这里赊账来了!好个实心子的丫头,尽为贵府上着想,连请朕碗吃食都不肯,待会儿你跑不过朕,小心被老板逮住,朕还要跑堂邑侯府去找人来赎回傻丫头!”

那时他年少,一口一个“傻丫头”,下了朝便跟我后面跑,半点没天子的样子。彼时我亦只站在他身后傻傻笑,不知那时光景,于日后,竟如此珍贵。

后来他再也没有叫过我,傻丫头。

上元中宵,好美的夜色,彻儿的长安,当真是天底下最繁华最耀眼的城池,当真是,万城之城。我轻轻吸一口气,抬头望漫天繁星,黑色的穹庐下,嵌着一颗一颗莹透的宝石,就像很多年前,皇帝舅舅赐给彻儿的夜明珠,我不慎打碎的那颗。

想及此,我仍是心有愧疚:“彻儿,我弄碎你一颗夜明珠呢,真……对不起啊。”

皇帝握我的手紧了紧,他怔忡,用一种极惊讶的眼神打量我,瞧了好一会儿,眸色才稳稳褪去:“朕忘了——你有做过么?”

“做过的……”我很小声:“对不起。”

皇帝轻轻“哦”了一声:“朕想起来了,那年下着雪——你坏了朕一颗夜明珠,可你后来不是还了朕么?”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皇帝似在自言自语:“那年冬天下的好大的雪,你用雪晶子搓了一颗还的朕,朕记得。”他突然不说话了,也不看我,大抵早已想回了当年,那个下了好大雪的冬天。他忽然吸了一口气:“……很漂亮。你把手冻坏了,娇娇。”

“一点都不疼。”我胡乱搓了搓手。

“后来朕想想,”他忽然漂移了目光,“朕有点疼……”

我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眼泪要流出来。

举头,明月高悬。

街上已经有异动了,一拨一拨着常服行列却十分整肃的人混进了百姓人头中,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他们是来找咱们的么?”我问。

“可能,”彻儿拉我手,把我挡开,“宫里走丢了两个人,他们可能发现了。”

“这些人不像是宫里的人……”

“傻丫头,”他笑我,“八成是附近王府侯府里拨调出来的……能大张旗鼓直从宫里调人么?咱们走吧,皇阿祖得恼了。”

我“嗯”了一声,正想随彻儿离开,几簇人群却从我们身边擦过,彻儿忙搂我腰,很快地转过脸去,我的心“咚咚”地跳着,今儿若是被王府的人先找着了,再送回宫中,彻儿的面儿往哪里搁?连我都要不开心的,偷跑出来玩儿,却又被逮了回去,真丢人!

彻儿搂着我,面上却无半丝紧张,我紧挨他,一动也不敢动。

待人走了,我长舒一口气,他笑笑,温热的气息正触我耳鬓,我一阵脸红:“公子,咱们回吧,家里要来人找啦。”

他低头看我,笑意温和,却不走。

皇帝来了兴致,笑呵呵道:“这倒有趣,本公子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玩头,先生,这要怎么个玩法儿?”

原来是我们正挨着一处算卦测字的摊儿,这我见过,却也没“玩儿”过,堂邑侯府乖张调皮的小翁主,总要比养在深宫的小皇帝见识广博的多!我总也逮到了取笑他的机会:“彻儿,你可真笨,这种测字骗人的把戏也信!”

测字先生不干了,鹅羽扇一挥:“小姑娘,你这可是来砸摊子的?”他倒也算和善,拿我玩笑:“瞧你面色,我倒是可开一卦,小姑娘……可是打家里溜出来顽的?上元灯节,暮色重火,”他瞥了彻儿一眼,“可是尽好呐……”

“嗨,”我大喇喇上前,“您别乱瞅,我们可不是大户人家私奔出来的野鸳鸯!那位,是我家公子,上元灯节,陪公子出来走走……”

“正是,”彻儿笑着上前,“这位先生测个字吧,天色不早,测完我们就回了。别听我家傻丫头胡闹。”

言毕,彻儿挥袖写下一字,我顺去一看,是个“乐”,心道彻儿也真狡猾,这个字儿,半点不与身份相适,料那测字先生半点看不出来,连蒙带猜也不能说上些门道。

“长乐奉母后”的“乐”,彻儿呵气始成,谁都会想,大汉盛世,这个字与百姓同乐有关,绝不会再作另想了。

测字先生摸着一撮山羊小胡,细眯起眼来,微微一笑:“字不在其义,只看其笔骨,盛气凛然,遒劲苍硬,想来公子非常人……”他抬头,笑着看彻儿,眉间竟似有深意。彻儿也回笑:“这算不得本事,好话谁不会说?每个来测字的,你皆挑些好话来讲,想来无人不喜的。”

我挡了进去:“彻儿这回总算没傻!”

彻儿摇了摇薄扇,笑道:“傻丫头别混闹!”

测字先生叹了一口气,言道:“老朽诌言公子大贵,公子却不信。眉骨风韵,皆蓄大贵意,其字如人,其人……当朝天子……”

老先生话还没说完,我便急了,听了“天子”二字,愈觉不自在,便悄悄扯了扯彻儿衣袖:“咱们回罢,别听老头儿这里胡诌。”

彻儿笑道:“朝天子,那也是举孝廉之后的事了。即便察举了孝廉,小官小吏的,也未必能朝觐天子,你这话……当算胡话了。”

“是与不是,公子想来清楚,您……”他凑近了彻儿:“您想必真见过天子吧?”

彻儿哈哈大笑,却意外地应了“是”,我更急:“说混话呢你……”彻儿把我推了跟前,笑对那算命先生道:“傻丫头,他知道我们见过天子,又算不得甚么本事!长安天子贵地,皇亲贵戚满手抓,咱们衣着不朴,这上元灯节,漏了几个侯府的纨绔,满大街乱逛,亦不算稀奇!也是承府上贵光,我们才算是见过了天子……”

彻儿讲的亦是有理,长安街头,满地的皇亲贵戚,天子地头上的百姓,亦算是见过了大世面的,哪个不七拐八绕地攀与王府侯府些关系呢?

我因向彻儿道:“那你才是纨绔,我可不是!”

彻儿哈哈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段真的很让人难过哇……他们当初是怎样的,现在又是怎样的……

唉…

不过阿娇真的是无人可取代了,即便汉武帝日后有那么多的美人,他都是高高在上甚至老态龙钟的皇帝,美人是臣。而阿娇,少年夫妻,只这么一个了

第50章 陈阿娇(8)


长安街景,最美的灯色皆与穹天浩幕融成一体,似点点的星光,在攒动的人流中,愈晃愈远。

昊天盈月一枚,繁星数点。百姓庐下,晕暖的灯色亮透了一隅长安。

皇帝的眼睛愈浓愈迷离。

“咱们走罢,彻儿?”我怕他们追上来。逮着了皇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跟前他再没皮没脸,他……明儿还得上早朝呢!

彻儿紧了紧握我的手:“再顽会儿,此时回去,家里长辈一派数落下来,有你我好受。再晚些,他们急了,找着人时必是心肝儿肉似的不叫咱们受委屈。”

彻儿果然好生圆滑!

他好似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低了低身,抵我耳边轻声:“你又在想,朕转坏心思,朕这人……怎样个烦人,歪歪肠子叫人难招惹,是不是?”我嘟嘴摇头,他倒好,愈发得寸进尺:“那又怎样?朕的歪歪肠子,又不对付你!傻丫头!”

彻儿将扇撂了测字摊上,笑道:“这样吧,你方才算了个半歪子,尽拣好话讲,我不恼,你把我家丫头命里路数也讲来一套,说好了,我才算信你。”彻儿将我往前推了推:“喏,这丫头。”

我还没说话,那测字先生细打量我,摸了小撮胡子,说:“说不好……”彻儿笑了:“我说你本事不够,你还不服……”他把我揽过去:“娇娇,回吧,不好顽了。”

测字先生咳了一声:“小公子大贵,带来的女伴偏也要强人所难让我胡诌她命里路数也主大贵,这样地,我怎么能说好?”

彻儿停了脚步,眉色略一皱:“你这话甚么意思?”

他倒也不卖关子:“我便是说,这姑娘面骨虽显大贵相,但……只怕长不久来!”那撮小胡似要被他摸了个精光滑,他眯着细长的眼,好生的不食人间烟火:“姑娘眼尾余光略浅,是富贵命,却主不长。”

“呵,这位先生只怕嚼说错了,要她富贵,我一人便可!我要她这一生荣华富贵,我敢保她,何人能挡?”

彻儿有些生气了。

我从测字摊上捉起了小扇,又狠狠拍下:“本姑娘富贵长不长且不说,本姑娘只知道,您的‘富贵’尚未来,便要被本姑娘给掀了摊喽!”

陈阿娇一贯嚣张跋扈,只怨他撞上我,正走了背运!

彻儿却不似方才愠怒了,眼中有一撮细微的光色贴近了一处,眉间攒着一种说不出的淡淡郁色,他好似,十分难过。

我真生了气,彻儿从来不这样的。这算卦测字的先生,未免害人不浅!

“彻儿,你别听他的,我碰见的运势,他再修行十辈子,也沾不着!”我拉他的手:“咱们走!”

彻儿终于低头看我,忽地笑了笑:“凭他要说上个理儿,娇娇,莫怕,掀他摊子的事,有你的份,自然也有朕的份儿!”

他这个“朕”字说的极轻,幸好没有露了马脚。我也向他笑了笑。

“小姑娘性子冲动,易招祸……”

那测字先生倒性子半点不冲动,我都要掀他摊子啦,他还坐得住。

彻儿回了去。我能听见他们讲话。

“娇娇很好,她揽祸,我给兜着。”

“这世上的祸事,有些,只怕兜不住……”

“比如呢?”

“比如……”测字先生站了起来,凑近我们:“小姑娘称呼公子什么?”

“直呼名讳,这有问题?”彻儿怔了一下。

我心里盘算着,这确然是无问题的,虽则在朝前,我决然不敢直呼陛下名讳,但私底下,彻儿绝不见怪。我与他打小儿一块长大,私下里,彻儿也不愿这些规矩束着。况然,我只称呼彻儿名讳,并未唤“陛下”,这天底下,名儿相似之人,何止千百,这里个,又能看出些甚么破绽呢?

“当今圣上……御讳彻,数年前,少年天子御极,举大汉百姓皆避称其讳,”他顿了一下,眼中颇有笑意,“这位姑娘,未免太大意,养于深闺,竟不知避称圣上御讳,可是……要掉脑袋?老夫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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