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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汉朝绝世妖花阴丽华:秀丽江山(全四卷)-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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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的也是一时的气话,当时只考虑到婚礼无法如期举行,没法给礼家一个交代,所以特别恼火。哪知一语成谶,翌日有影士回报已找到陈敏的下落,纱南一大早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西宫,一直忙到晌午才回来。
“人呢?”
纱南的脸色不大好看,杵在门口半天也没答复一句话。
我不禁来气,“怎么?她不敢来见我了?既然做得出,又岂会怕我责骂?她若是不想嫁给礼震,当初大可直接……”
“她死了。”
我一愣,底下的话尽数噎在喉咙里。
纱南双手握了握拳,抬头又重复了一遍,字字清晰,“陈敏死了!”
“什么?”我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死……了?怎么……怎么回事?”
“辟邪令下,全城影士搜寻,最后在广阳门附近的一口水井中找到了她……”
我又是一震,“水井?”
“是!井水源自洛水,井口窄而井腹深,若非陈敏会些武艺,临死用刀钉入井壁,使自己悬于井中,她的尸身一旦沉入井底,任影士再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要洛水水位一日不退便始终难以发觉。可真要等到井水下降,尸身只怕也早化作白骨了。”
我忽然觉得纱南是在讲一个离奇的故事,而不是在描述陈敏的悲惨遭遇。纱南虽然面色发白,可讲解的每句话每个字都异常清晰,丝毫没有掺杂个人感情。这个时候的尉迟纱南看上去是如此陌生,那种坚忍冷漠的表情,已经不再是一名普通宫女,而是变身成了一名死士。
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能让纱南有如此表现,必然事关重大。陈敏的死透着蹊跷,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说下去!你们都查到了什么?”我站起身来,声音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也许,陈敏之死只是个引子,由这个引子开始,将牵扯出一长串触目惊心的内幕。
“陈敏失踪后,我们在东海公的寝宫外找到一些打斗的痕迹。循着那些细微的血迹,一路追出皇宫,最后猎犬把我们带到了广阳门。陈敏有令在身,须不离东海公左右,不可能贸然追敌出宫。那口井位于广阳门附近,地处偏僻,却也不是无人取水的废井,她在落井之前显然还活着,也不可能是自己要跳井寻短见。所以,父亲与众位叔伯分析后,认为对方劫持陈敏出城未果,最后就地将她推落井中灭口的可能性最大。”
我抿紧唇,不出声,纱南飞快地瞟了我一眼,继续往下说:“她的真正死因是失血过多,血尽人亡……但是尸体的姿势很奇怪,她一只手抓着匕首,另一只手手心里攥着一把缝衣针,另外在她头顶发丛里,也找到了一些针,针尖已入脑髓……”
我如遭雷击,好半天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森冷的话,“你想告诉我什么?”
纱南忽然跪下叩首,哽声道:“不是奴婢要告诉贵人什么,而是陈敏拼死要告诉贵人什么!”
她伸出手来,掌心的十余枚明晃晃的绣针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退后一步,瞪着那些针,只觉得那样雪亮的颜色正噬人般地从她掌心跳起来,一头扎进我的心里。
之后的十多分钟里,我都处在一种神游太虚的状态中。纱南始终高举着手,没有退缩,也没有闪避。许久,许久,我终于重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慢,也很沉重,“陛下现在何处?”
“云台广德殿。”
我从她手中接过那些针,这种精铁磨制的缝衣针,随处可见。如果在平时,它只是缝制衣物的针黹用具,而现在,它成为一种杀人凶器。
抽身跨出门槛的时候,我落泪了。如果之前三个月我所流的泪水代表了缅怀与思念,那么这滴泪,已经转化成强烈的恨意。
十月初四晨,刘秀命谒者阴嵩持节前往章陵,以临淮怀公诞日四年为祝祭。同时,雒阳城内外戒严,黎阳营出调骑兵两千,雍营调步兵五千人,分别向雒阳靠拢,驻于城外南北各二十里。
卫尉增加兵卫,梁松兄弟四人分别守卫西宫内外各处殿阁门户,东海公刘阳称疾,不再外出朝请,居西宫内休养。
在这种紧张而又怪异的氛围中,我守着我的八个子女,在煎熬中度过了八天八夜。终于,十月十二,阴嵩一行返回雒阳。
有些事背后的真相,我敢想象,却不等于我敢去面对,所以,当我鼓足勇气从刘秀手中接过那只漆盒,颤抖着打开,看到盒内铺垫的雪色帛罗上静静摆放的那枚铁针时,我已被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针约一指长,针尖和针尾已经生锈,中间那部分则被一小团血肉紧紧黏裹住。
我瞪着它,死死地瞪着它。
“丽华!”刘秀一把抱住我。
我不哭,不闹,不嚷,不叫,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只是全身僵硬地盯住那枚被血肉黏裹的锈针。
“哭出来!”他拍打着我的脸颊,焦虑地捧着我的脸,“你哭出来……”
我将针从盒内捡起,凑到他眼前,木讷地问:“就是这个东西要了我儿子的命,是么?”
刘秀的眼神是灰暗的,他仰头吸气,然后重重地叹气,将我猛地拉进怀里,使劲全力抱住我。
眼眶是干的,我无言地看着自己手中的这根针。
记得程驭以前讲解针灸之法,曾说起,“若幼儿八岁以下,不得用针,缘囟门未合,刺之,不幸令人夭……”
我的衡儿,是不幸中的不幸!那个令他早夭的癫痫之症,不是因为他体弱得病,引起突发惊厥,才会不治夭亡,而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精心策划的一出惨烈悲剧!
双指间一空,铁针不翼而飞。十四岁的刘阳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手里紧紧握住那枚针。他的眼神怪异,眼瞳布满血丝,像是要淌出血泪来。须臾,他将针细心地用帕子包好,放入怀中,默默地冲着我和刘秀一叩首,然后起身扬长离开。
看着那个瘦削的背影渐渐远去,我嘴角抽动着,冷然一笑,“我不会哭的,仇恨的眼泪不该留给我的衡儿,但是……会有人记得的,永远……永远……记住这份至亲骨肉换来的血泪!”
刘秀不言不语,半晌,低沉地喝了声:“代!”
“诺。”门外有个慌张的应声。
“诏三公、宗正至广德殿。”
“遵命。”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可想而知代不是在走,而是在疾跑。
我万念俱灰地跌坐在床上,那个经历苦心策划,筹措了无数年等待的结果即将来临,我却没有感受到半分喜悦。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话真是一点儿不错,在这个大舞台上上演的这幕戏,不到最后谁都无法猜到结局。
可是……为什么,最终促成我们达成愿望的契机,代价竟是永远带走了我们的衡儿?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这样?
4废立(1)
建武十七年十月中旬,建武汉帝提出召三公商议废后事宜,举朝震动。
如果换作以前,我或许还会对这件大事有所期待和喜悦,然而现在,这颗心里除了麻木的痛之外,只剩下满满的恨意。
十月十八,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刘秀将废后的决定在早朝廷议时正式提出,之后,除少数人略有微词,提出废后有损帝德,恳请天子三思慎重外,二千石以上官秩的公卿竟无一人站出来表示反对。
那日的廷议我早已安置耳目,不等朝臣散朝,我便早将廷议的内容打探得一清二楚。
我本想在广德殿等刘秀退朝,没想到今天有此想法的并非我一人,我前脚到云台,还没找榻坐下,便听门外黄门高喊:“皇后驾到——”
离开西宫时,我把纱南留在了宫里,名义上是照顾刘阳、义王他们几个,实际上是不想再让悲剧有重演的机会。庄光说得很对,现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提防狗急跳墙——前车之鉴,我早已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鲜血淋漓。
广德殿的宫女刚想应声接驾,我摇手一摆,悄没声息地藏到一架屏风之后。屏风边上是一堆摞成高塔状的竹简,从间隙中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殿的一切动静。
郭圣通穿了一袭缯衣,身上没有佩戴任何首饰,未经敷粉装扮的面色显得有些蜡黄,容颜虽然带着憔悴,可目光却是极其敏锐的。她刚进殿,便立刻将殿内的宫人通通赶了出去,然后自己找了张木榻独自坐下。
她坐的位子是我平时最常坐的,因为我的膝盖受不得寒,所以每年入冬,刘秀都会吩咐宫人早早将厚厚的毡垫铺在榻上。
郭圣通坐上榻的那一瞬,神情有些愣怔,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毡垫。我冷眼在书堆后窥觑着她的一举一动,完全没有出去跟她照面的打算。
少时,刘秀果然莅临广德殿,或许是事先得到通报,知道郭圣通在殿内,刘秀进门时的表情不是十分明朗,浓眉深锁,任何人都能看出他在极力克制和压抑着某种情绪。此刻的刘秀在我眼里,正传递着一种非常危险的讯号,彼此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相信郭圣通也该有所体会,眼前站着的是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建武汉帝,而非平日和颜悦色的好好先生刘秀。
郭圣通径自从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装,不等她跪拜行礼,刘秀已冷声开口,“皇后不在椒房殿里歇着,来这儿做什么?”
郭圣通面无惧色,动作丝毫不曾停顿,仍是按礼拜下,然后起身。
刘秀却不还礼,两人面对面僵持地站着。殿内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只听到二人的呼吸声,一急一缓。郭圣通微仰着头,平静地望着刘秀,过了好一会儿,她忽然冲他一笑,“陛下似乎很急着要将妾身赶出椒房殿,既如此,歇与不歇,何必在乎这一天半天的?妾在长秋宫住了十六年,原以为会一直住下去,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守着陛下,直到薨死宫中。看来这终究是妾痴心妄想,陛下心里未必愿意守着妾……”她面上虽淡淡地保持着微笑,可眼眶中却无声地滑下泪来,泪凝香腮,她的笑容终于在涟涟泪水中崩碎。
她低头啜泣,刘秀别开头,绕过她,拂袖道:“回去吧,朕无话可对你说!”
郭圣通突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泣不成声,“我做错了什么,你要狠心抛下我?昔日宋弘不娶湖阳公主,你曾赞他不弃糟糠,为什么现在你又要抛弃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了什么?”刘秀用力推开她,眼皮突突地跳着,平时笑眯眯的眼眸此刻却迸发出慑人的寒芒,“原来你什么都没错!”他退后一步,冷冷地笑,“你可以用后半辈子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你到底做错了什么!朕自问从未亏待过你,尊你为后,立刘为太子,而你郭氏却又回报给朕什么?”
“别再说什么尊我为后的谎话!”郭圣通突然厉声尖叫,之前的美好形象在瞬间崩塌,“你是真心要尊我为皇后的吗?你若真心,何故又要在给阴氏的诏书中如此羞辱于我,你将我皇后的颜面置于何处?你可想过我将情何以堪?说什么母仪天下,可你却对你的臣民们说我这个皇后是靠一个贵人让出来的,那我算什么?我算什么?自我嫁你,这十八年来,我娘家戚族扶持你登基为帝,我为你生儿育女……年少时我娇憨不明事理,你也从不对我发脾气,连我娘都说我找了个疼我爱我的好夫婿。你事事顺从我,夫妻相敬如宾……你的确不曾亏待过我,可你也从未真心把我看成你的皇后,你的妻子……我不仅在你心里不算什么,在天下人面前,我也不过是个惹人耻笑的可怜虫而已!我算什么皇后?算什么皇后?”她痛哭流涕,扯着刘秀的胳膊,身子慢慢滑倒,“你明知我待你的心,明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为什么……我只是迟了半年而已,为什么始终不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做错了什么?我最错的是不该嫁给你!不!我不后悔嫁给你,永不……”
“你不是迟了半年……”刘秀幽幽地截断她的宣泄,挣开她的拉扯,“为了等她长大,我用了五年!仕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朕说过的话一定说得出做得到!当年真定纳娶,朕曾言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衣食无忧,朕自问也做到了!”
郭圣通凄然一笑,眼神绝望到极点,“五年……原来我不只迟了半年,当初你愿意用五年的时间去等她,所以现在也愿意再用五年的时间作准备,目的不过是为了将我逐出长秋宫,好让她当皇后,是不是?衣食无忧?你果然是我的好夫君啊……陛下现在打算把贱妾安置到哪里呢?陈阿娇有长门,霍成君有昭台宫,陛下打算将贱妾迁到哪里?”
“依你的所作所为,诛九族亦不为过……”
“哈哈……”她仰天大笑,怅然道,“陛下何必非要给贱妾强扣罪名呢?废后,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个理由?陛下筹划了整整五年,难道刘衡不死,陛下今日便不会废我了?”
刘秀的目光陡然一利,我在书堆后不禁气血翻涌,险些冲了出去。
“衡儿才不过四岁,你可真是个好皇后啊,心狠手辣,当真堪比吕雉、霍成君!若朕驾崩,你当上皇太后,又将如何待朕幼孤?”
郭圣通一直在笑,不断笑出声来。她从袖中取了丝帕,慢慢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干,然后收敛笑容,恢复了那个雍容冷静的贵妇人模样。
“事到如今,陛下要皇后玺绶只管拿去便是!你我结缡十八年,难道如今为了废后,陛下便要如此不择手段地污蔑贱妾么?这也太让妾寒心了!妾作为后宫之主,统领掖庭,身为怀公嫡母,没有尽到照拂之责,以至于皇子夭殇,陛下伤痛。妾有难辞之咎,陛下因此要废谪妾,天经地义,妾实也无话可说!”
刘秀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她不躲不闪,仰着头直颜面对。
“朕的掖庭,你……哪儿都不用再去。”
很平淡的一句话,却让极力维持镇定的郭圣通为之一颤,“陛下何意?”
“你我夫妻情分,只到今日止!”
郭圣通大叫一声,向前扑出,刘秀退后一步,她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他脚下,惨然道:“你……你居然这么狠心,不只要废我后位,还要将我休离……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生育了六个子女,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念夫妻之情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
刘秀一步步地往后退,“你总把错怪在别人头上,怨怼之心如此强烈,总觉得是别人对你不起,欠你许多。你有没有想过,若非念及情义,看在儿女的面上,朕大可诛你郭氏满门!”
二人纠缠不休,郭圣通只是愤怒地嘶喊,叫得嗓子都哑了,“妾无罪——我的孩子,绝不能留给那个女人……那个狠心的毒妇,一定会挟私报复……”
刘秀怒极,“你自己心若鹰鹯,才会以己心度人!”不再理会她歇斯底里的呼喊,他拂袖转身离去。
郭圣通趴在地上失声痛哭,哭到伤心处,起身将殿内的灯具、摆设一一砸掉。她满头大汗,一边哭一边咒骂,广德殿内一片狼藉,最后她喘着粗气向书堆走来。
“阴丽华——我和你不共戴天……”
哗啦啦一声巨响,擎天般的书塔在她的愤怒下被推倒,竹简崩塌散落,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郭圣通在看到我时大大一愣,面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瞬间闪过尴尬、痛恨、憎恶,更有屈辱。
而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看待她的,虽然只是一眨眼的瞬间,但我相信从她眼中看到的我,不会比我看到的她,好到哪里去。
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我强忍着挥拳的愤怒,不冷不热地说:“不共戴天?原来我对皇后有杀父弑母之仇?感谢皇后教会了我这四个字……皇后的教诲,我会铭记在心,时刻不忘皇后与我,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这是第一次,我和她正面交锋,完全撕破脸面,彻底决裂,很直接地表现出对彼此的嫉恨厌恶。郭圣通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痕,鬓角松动,花容憔悴,她愤怒得像是浑身要燃烧起来,可是论起单打独斗她远不是我的对手。她虽然愤怒,却还不至于没有脑子。更何况,她一直是那个骄傲的郭皇后,她不会选择用泼妇的手段来与我争锋。
“你很得意?终于还是你赢了!”
我冷笑,“胜负还未有定论,在我看来,这才是刚刚开始!”
“你……你还想怎样?皇后是你的了,我把它还给你……”
“错了!不是你还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我的弟弟、我的儿子,是我的亲人们用鲜血换来的,这样的不共戴天,我如何敢忘?刚才听你自比前汉孝宣霍皇后,这个比喻可真是贴切,霍成君与母共谋毒害太子,被孝宣帝废黜,贬入昭台宫。你可知那一次霍氏族戚一共死了多少人?一千户,无论少长皆斩!霍氏最后只剩下霍成君一人……”
郭圣通瑟缩地抖了一下,明明眼中已有惧意,发白的脸上神情却依然倔犟如初。
“别怕!千万不要畏惧,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以后会越来越好玩,越来越……有趣!在姓郭的死绝之前,你千万别说不玩啊!哈哈……哈哈哈……”
“疯……疯妇!你这个恶毒的……”
笑容一收,我一本正经地说:“差点儿忘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陛下的庶子,让他们感受到嫡母的关怀和温暖。就像郭皇后当初一样……”
“阴丽华!我不信陛下会宠爱你这样心如蛇蝎的女子,陛下绝不会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我奇怪道:“皇后你怎可如此恶意中伤贱妾?贱妾自然待陛下的子嗣视同己出!”
郭圣通闻言一愣,然后才觉察出不对劲,倏然转身。
门口站着一脸阴沉的刘秀,身后还跟了一名臣吏,我刚才跟郭圣通对话时只是余光瞟到门口有人影晃动,这会儿细看才发觉原来是负责教皇太子《诗经》的郅恽。
刘秀的去而复返让郭圣通措手不及,大惊失色下竟是恼羞得不顾礼仪,直接从门口冲了出去。刘秀也不阻拦,眼里似乎没有看到郭圣通似的,只是脸色慢慢放柔了,对我说:“什么时候来的?宫里可有人照看?”
当着郅恽的面,我不便放肆,于是照足规矩行了礼,“只是来瞧瞧陛下,送些点心。”
“陛下!”郅恽在门外忽然高声说道,“臣听闻夫妇之间的相处之道,即便是做儿子的也不该过问,何况做臣子的?所以陛下要废后,臣不敢作任何进言。只是,臣希望陛下对于相关人等,能酌情处理,莫使天下对社稷有太多的议论。”
刘秀身子一僵,我挽着他的胳膊很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不由得侧目向郅恽多瞧了两眼。
郅恽不卑不亢,泰然自若。我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经过这么多年的精心布置,朝中势力,包括三公在内的官吏虽然经过一次次大大小小的反复洗牌,皇权已经比较集中,但郭圣通在位十六年,加上太子,总有那么一股守旧势力想极力保全他们。
郭圣通虽然倒了,可是太子仍在。
我瞟着郅恽暗暗冷笑,此人有勇有谋,心里跟明镜似的将目前的局势看得异常通透,知道废后已是大势所趋,无法挽回,便想退而求其次地保全太子。
“郅恽最善推己及人,自然也该清楚朕做事绝不会失了分寸,一切自会以江山社稷为重!”刘秀紧握住我的手,漠然回头。
郅恽如释重负,展颜笑道:“陛下乃一代明主,自有考量,是臣多虑了!”说完,稽首顿拜后告辞离去。
等郅恽一走,我整个人瘫软倒地,幸而有刘秀及时抱住了我,才免于摔倒。
我浑身发抖,感觉冷得厉害,仿佛是从骨髓里拼命渗出那种要人命的寒意,夺人心智。刘秀紧紧地搂着我,我们彼此都不说话,却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即使蜷缩在他的怀里,我也无法感受到温暖,很冷,很冷,冷得刺骨。终于,我颤抖着开口,“秀儿,我要真变成吕雉该怎么办?”
仇恨蒙蔽了我的心智,仇恨的种子疯狂地在我心里生根发芽,枝蔓已经紧紧地将我缠绕住,束缚住,无法挣脱。
“没关系,只要……我不是高祖就好!”他抚摸着我的头发,用一种异常坚定的语气,温柔地安抚着我紧绷的情绪。
翌日,建武帝亲书诏书,告三公曰:“皇后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今遣大司徒涉、宗正吉持节,其上皇后玺绶。阴贵人乡里良家,归自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异常之事,非国休福,不得上寿称庆。”
我一整晚没睡,天不亮便被叫起来梳妆。纱南很是激动,我却觉得心境十分麻木,完全没有大惊大喜之感。
事前我并不知道这份诏书的内容,等到大司徒戴涉与宗正刘吉带人来到西宫,当众宣读诏书时,我才得以知晓这份出自刘秀亲笔的废立诏书的内容。当宣读诏书开始,我的情绪终于开始起了波动,尤其是当我听到那句“自我不见,于今三年”时,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暖意,竟冲散了我的抑郁之情。
刘吉将刚从长秋宫收缴来的皇后玺绶交到了我的手上,说了声:“请皇后娘娘移驾却非殿!”
我颔首点头,刚要起行,刘阳带着弟弟妹妹们急匆匆地赶来道贺,一起向我跪拜道:“恭喜母后!”
我忽然觉得母后这两个字特别刺耳,好在人多喧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马上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嬉笑声给冲淡了。
一行人簇拥着来到却非殿,望着那绵延如天梯般的石阶,我的记忆之门忽然打开,时光像是陡然间倒转回十六年前,那一次我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带着一种内怯的心情爬上了却非殿的石阶。
十六年前,我在这里接受了贵人印绶,十六年后,同样在这个地方,当着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的面,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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