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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正春风-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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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据了多么重要的位置。更让人意料不到的是谢幽娘居然就是他在睡梦中都念念不忘的小师妹,真是想不到!
那么,在他的眼里,谢幽娘和她,究竟谁更重要些?他口口声声地说要带她走,是因为他的确对她有了情意,还是只因为发生了那件事?如果他真喜欢她,又怎么会在见到谢幽娘后就完全忘记了她?如果只是因为那件事,他为什么又说她和葱绿是不一样的?
她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思维很混乱,像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暂时转移了她的注意力。闪到路旁,引颈观看,只见尘土飞扬处,出现了唐玉清和他的宝马。她本能地想躲避,却发现周围并没有可以藏身的障碍物,万般无奈,只能静静地站着。不料,唐玉清似乎并没有看到她,快马加鞭,从她身边急驰而过。
这可不像唐玉清的作风。她有些奇怪,却不愿多想。待风住尘消,她才踏上正道,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在无意中来到了洞庭湖畔的“月月香”酒肆。
“哎哟,”酒肆里有人格格笑道,“闲人哥哥,你也帮我评评理呀!”
这甜美的声音中飘荡着春意,那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皇甫翩翩猛地想起这是桃红特有的声音,吓得停住了脚。
“这种事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一个老气横秋的男声响了起来,“倒是你的衣领,如果稍稍拉拢一点,就能让那位老兄得空喝杯好酒。你看他,光顾着看你,把一瓶醋当成酒喝光了还不自知。”
桃红似乎笑不成言了,“哎哟哎哟”直叫唤。另一个稚嫩的声音不悦道:“桃红姐,你快跟我回去吧。”
原来小顺子也来了。
皇甫翩翩愧疚之极,苦竹把小顺子交付给她,她却将他留在了安戏蝶身边,真是太不负责任了。有心进去询问一下他的近况,又担心桃红已经知道她和安戏蝶之间的事。一时间,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为难起来。
“来了‘月月香’,哪有不进门的道理?”一头乌黑发亮的驴子迈着方步,载着何月香从柳树下转了出来。待到了皇甫翩翩眼前,她将缰绳一甩,高抬起右腿,跳下驴背来。那驴既不叫唤,也不走远,老老实实地停在一棵柳树下吃草。
皇甫翩翩直盯着何月香看,觉得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样迷人、耐看。很自然地,她将她和安戏蝶联系起来,因为两人身上都有着风霜感,因为两人身上都有着同样的看透世情、无可奈何的气质。
何月香伸出玉臂,挽住她的手,将她带进了酒肆。
笑声戛然而止,气氛变得异常尴尬。
“翩翩姐!”幸好小顺子跳了起来,抓住皇甫翩翩的手,欢喜道:“原来你在这里!”
他的脸还是那么圆,鼻子还是那么瘪,眼神依然诚恳、坚定,让人又疼又怜。皇甫翩翩莞尔一笑,道:“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还不是因为她!”小顺子对着桃红一努嘴,“自从你和安大哥离开小洲后,她就天天抱怨洲上的生活无聊、单调。姬姑姑嫌她烦,就打发她来找安大哥,连带着我也被打发出来了。”
皇甫翩翩对着桃红施了个礼。桃红却完完全全地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桃红,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皇甫闲人将手中的折扇一收,摇头晃脑道:“赶快给这位小娘子赔个礼。”
桃红冷笑一声,充满敌意地望了皇甫翩翩一眼,道:“无聊!这种事你也要管?”
皇甫闲人右手执扇,往左掌心一敲,道,“当然,越是无聊的事,我越喜欢管!”
“不碍事。”皇甫翩翩冲着他感激地一笑。
“对寡廉鲜耻的人来说,当然不碍事!”桃红又是一声冷笑。
“想喝点什么酒?”何月香打了个圆场,向皇甫翩翩问道,“烧酒还是甜酒?”
“随便来一点吧。”皇甫翩翩勉强一笑。
何月香很快叫酒倌为她上了一瓶江米酒。拿起酒瓶,斟了一小杯,正要喝,只听桃红又道:“春将暮,满地残花败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残花败柳”四个字从桃红的舌尖跳出来,尖锐地向皇甫翩翩刺去。
小顺子的双眉一皱,成了个“一”字,“翩翩姐?什么是残花败柳?刚才有个骑马的公子在这儿喝酒时,桃红说你是残花败柳,还说什么你和安大哥有一腿,现在她又说‘满地残花败柳’,难道你是‘满地’吗?‘满地’是你的另一个名字吗?‘有一腿’又是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充满了孩童的好奇,并无特别之处,产生的效果却比千钧巨石激起的波浪还要大。皇甫翩翩只觉得心里闷得难受,就像大冬天里淋了雨,被湿漉漉的棉衣裹着一样,又冷又重。她的手直哆嗦,酒杯“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白瓷,旋转着,慢慢停了下来。
难怪唐玉清会那么匆忙地赶回去,他一定是打算去找安戏蝶或者她来确认事实!
但愿唐玉清还没有遇见安戏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懵懵懂懂地站起来,提起裙脚,飞快地向外跑去。但愿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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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跑得太快,酸风直射眸子,眼泪似乎要奔涌而出。唐玉清内心的诸多疑问也像这泪水一样急于找到发泄的途径,其情之急切,势如脱缰野马,绝非人力所能束缚。他多么希望能早点见到安戏蝶或者皇甫翩翩啊,只需要他们一个否定的眼神,就能证实桃红所说的话只不过是谵语妄言而已。
天从人愿,在聚贤庄的粉墙外,他横转马头,拦住了安戏蝶的去路。
安戏蝶懒洋洋地望着他,眼里没有任何表情。
他反倒踌躇起来。跳下马,横执着宝剑,不知该如何启齿。他自认为安戏蝶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他应该无条件地相信他才对,怎么能够因为听了一些蜚短流长,就动摇自己的信念呢?然而,不安和怀疑像无数只虫子一样咬啮着他的心,使他再也无法阻挡亟待得到解答的问题脱口而出:“你对翩翩……做了什么?”
他还真年轻!安戏蝶望着唐玉清那张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的脸,有些走神。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而唐玉清才二十二岁,对于与自己同龄和比自己年纪小的人,他一向不大看得起,更别说把他们当成朋友。至于唐玉清一厢情愿地认他为知己,除了让他觉得有些费解之外,剩下的便全是可笑了。他没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但是这种想法又岂是未经历过苦难的唐玉清所能理解的呢?
“她已经是我的人了。”他轻描淡写地将实情一言以蔽之。
唐玉清浑身的血一起涌上了头。安戏蝶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残酷地打破了他的两个梦:对爱情生活的憧憬和对温暖的友谊的向往。他捏紧剑柄,牙齿咬得格格响,眼里的痛苦、嫌恶、屈辱达到了极点。在满腔仇愤的驱使下,他浑浑噩噩地拔剑出鞘,将全身的功力运用在右手上,恨恨地向安戏蝶的左胸刺去。当他发现安戏蝶并没有闪避的意思时,想收势已经来不及,只能硬生生地将剑尖向上移了半分,正正刺在安戏蝶的肩膀上;剑抽出时,艳丽的、惊心的血在剑尖凝聚、滴落。
安戏蝶连退了几步,吐出一大口鲜血,脸色惨白得可怕。
“你的心太软了。”硬撑着一口气,他擦擦嘴角,强笑道,“明天晚上我会带翩翩走。”
“皇甫翩翩是我的!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她!”唐玉清的脸色比他的还难看,“还有,请你马上离开岳阳,否则,休怪聚贤庄的人对你不客气!”
“能得到聚贤庄的眷顾,真让我受宠若惊。”安戏蝶轻咳一声,慢慢道,“只要我不死,我就一定要将翩翩带走。”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唐玉清钢牙紧咬,宝剑在手中发出嗜血的铮铮声,一种被欺骗的、难以忍受的痛楚在胸口扩散,越来越大,大到让他看不清今后的路该往哪个方向延伸。
安戏蝶被他这种大惑不解的质问深深地触动了,几乎有些痛心起来,张开嘴,想说点什么,终究说不出来,舌头似乎有千斤重,休想抬得动。正在这时,一个温柔而急促的声音传了过来:“师兄,你怎么了?”原来是刚回转聚贤庄的谢幽娘听到动静,又踅了出来。她满脸惊慌地跑到他的身边,尖叫一声,几乎要晕厥过去。
“不碍事。用不着担心。”安戏蝶柔声回答。说罢,用右手捂住左肩,踉踉跄跄往客栈走去。
唐玉清倚着墙壁缓缓蹲下去,眼角,竟也滴下了两滴虎泪;心头,比水还凉、比冰更冷。
谢幽娘勉强没让自己倒下去,柳眉微蹙,看看安戏蝶,又看看唐玉清,一跺足,追上去,顾不得避嫌,强忍住恶心,搀住了安戏蝶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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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时,安戏蝶已经有些头晕目眩。
“师兄,你怎么样?”谢幽娘关切地问道。她根本不敢看他的伤口。
“不要紧,我有上好的金创药,就在墙角的箱子里,你帮我拿一下。”安戏蝶解开了衣襟,看到那贯穿胸背的剑孔,也不免有些后怕。假如唐玉清下手再狠一点……不!没有假如!他算准了唐玉清一定会手下留情,否则他绝对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皇甫翩翩的未来作赌注。
谢幽娘将金创药递了过来,当看到他胸前的伤口时,不由骨软筋麻,肠胃翻腾,再也控制不住,跑到墙角大吐特吐起来。
安戏蝶苦笑一声,拿了药敷在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眯细了眼睛。随便撕下一条衣带,草草包住伤口后,他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挪移到床上,沉重地躺下去,趁着神志还算清醒,他瞥了一眼呕吐完毕、正在旁边暗暗垂泪的谢幽娘,费力道:“小师妹,对不起,我忘了你见不得血。”
谢幽娘啜泣着,在床边坐下,拿了自己贴身用的香帕,替他擦拭血迹。胃里呕空了,看到血,也就没有先前那么难受了。
“疼吗?”她柔声问道。
安戏蝶心里掠过一丝柔情,微微摇了摇头。
谢幽娘的手透过香帕抚摸着他的肩膀,他的胸部和胳膊比以前还要强壮。一波突发的、爱恋的狂潮在她的心湖掀起,冲得她头昏脑涨。微微张开檀口,她颤声道:“师兄,带我走吧!”
“傻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安戏蝶根本就以为她说的是玩笑话,挥挥手,道,“你先回去吧。”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谢幽娘急道,一双如烟似雾的眸子含悲带怨,惹人怜爱。
安戏蝶想说点什么来劝慰她,却实在没有多余的气力;极度疲倦地合上眼,非常非常想念那个有主见、不需要别人操心的女孩子……他的神志渐渐模糊起来。
“明天晚上我们就走。我先把唐笑尘灌醉,然后再收拾一些细软……”谢幽娘继续诉说着,良久才发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原来安戏蝶已经睡着了。她怅然若失地注视着他,欺霜赛雪的柔荑轻抚上他的脸颊。
这是多么年轻的一张脸啊!没有皱纹、没有斑点、没有胡须,只有惹目的青春、蓬勃的朝气、令人昏昏然迷醉的年轻气息……
忍不住,她将粉脸贴在他宽厚、滚烫的胸前,喃喃道:“师兄,带我走,带我走!”
安戏蝶迷迷糊糊地伸出手臂搂住她,嘴唇翕动,声音小到只有她能够听清:“翩翩……”
她受了惊似的抬起头,珠泪一串串滑落粉腮,滴在他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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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皇甫翩翩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地跑进客栈时,所有的客人都睁大了眼睛,啧啧称赞道:“今天真是有眼福,连带着看了聚贤庄的两位大美人。”
这话放在平时听了,皇甫翩翩定要不甘示弱地回敬两句,但此刻,她没有心情计较这些。随手抓了个伙计,紧张兮兮地问道:“安戏蝶在吗?”
“在!在!”
“他没事吧?”
“有事!有事!天大的喜事呐!”小伙计的话一波三折,让人一惊一乍的,“他刚刚才回来,就在楼上的第三个房间。”末了,他又一脸艳羡地加了一句,“庄主夫人亲自送他回来的!啧,真有福气!”
皇甫翩翩的心这才落了地。走出客栈,倚在山墙下,拨顺散乱的青丝,扶正歪斜的蝉钗,掸落绣鞋上的泥尘,拉拢微敞的衣领,长长地吁了口气。稍顷,她的心又悬了起来,因为谢幽娘还没有从安戏蝶的房里出来。浮躁地站了一小会儿,左右脚交替了几次,还不见谢幽娘的踪影;顺着房沿踱了好几个来回,谢幽娘依然没有出来;随手折了几枝柳条,心不在焉地编织同心结,探头望了好几次,都不曾见到谢幽娘;手忙脚乱地编完一个不成形的同心结,居然还是等不到谢幽娘!她轻咬下唇,忿忿地将同心结扔在墙角下,趁人不备时,翻身跃上二楼。古老的木板踏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天窗里泻下束束光线,有灰尘在内飞舞。第三间客房里正传出低低的、含糊不清的声音。
她悄悄地走过去,润湿中指,点破窗纸,向里窥探。很快,她的下唇被咬出一道细细的白印子。她没有看出安戏蝶受了重伤,已经陷入昏迷状态,她只看到他伸出手搂住了谢幽娘。
离去前,她做了件很孩子气的事:摸出袖子里的鸡蛋掷向房内,因为用了全力,那鸡蛋穿透窗格子,重重地摔在谢幽娘脚下,吓了她一大跳。
第七章
    聚贤堂是聚贤庄的大厅,也是聚贤庄内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但见它楼台高耸、碧瓦迭迭,房檐前端飞扬着怪兽头,明窗彩户上镂着精细花纹,门楣上高挂着一块大红色的匾额,上有三个大字—;—;聚贤堂。两列彩衣绣服、粉面娇容的丫环正侍立在门前:一队引领新到客人前往偏房送礼道喜,另一队则将送完礼的客人引至大厅入席就坐。
厅内的情形又是另一番模样:最前端摆着两张五彩描金桌,是上席;左右下首有四五百张单桌面,是客席。席面上排列着数个黄金盘白玉盏夜光杯,黄金盘里盛着珍馐菜肴;白玉盏里满灌清汤素水;夜光杯里斟有七分满的葡萄美酒。宾客们按尊卑次第入座,有相识的自去寒喧;不相识的也唱个喏,聊聊闲话。一时间,嘈嘈切切、闹闹哄哄,单等东道主一声令下,便将齐齐解开腰带,拿牙筷当武器,摆出风卷残云的招式,将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酒佳肴,尽数收入肚中。
不多时,唐笑尘携着谢幽娘入厅,坐了上席。大厅顿时安静下来。人们皆望着庄主,顺势用眼角将那“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庄主夫人看个够。
唐玉清和唐婉清兄妹陪着秋怜叶与皇甫翩翩坐了另一桌上席。秋怜叶打扮得十分朴素,尽管如此,掩不住的韵味还是从衣袖的拂动中盈出来;唐玉清不动声色,依然谦虚谨慎、温和体贴,似乎根本没有将安戏蝶的事放在心上;唐婉清浓妆艳抹、巧笑嫣然,引人注目地与皇甫翩翩耍笑,尽显小女儿姿态;皇甫翩翩情绪低落、满腹狐疑,强打起笑脸,虚应着唐婉清,时不时地瞟上唐玉清两眼,又因为安戏蝶的关系,特地将谢幽娘看了又看。
只见那谢幽娘梳着盘龙髻,鬓边斜插着宫样牙梳;薄施脂粉,黛眉修长,笑意盈盈,气质十分高雅。丝毫看不出她与昨天那个俯在安戏蝶胸前哭泣的女人是同一个人。
皇甫翩翩心里酸溜溜的,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将眼光移至唐笑尘的脸上。
唐笑尘已经不年轻了,但气势非凡。他生得鼻似蛟龙,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眉目间隐隐透出猛兽的气息。
英雄美女,羡煞旁人。
唐笑尘把盏,说了几句套话,向客人们敬了安席酒。这时,大家才敞开食嗓,把酒言欢、划拳行令,吃将起来。
唐婉清兴高采烈地四处顾盼,忽然奇道:“戏蝶哥哥怎地没来?”
皇甫翩翩正在夹一块鸡翅,闻言一呆,鸡翅从筷中跌落盘内。
唐玉清眼明手快,重将那块鸡翅夹入皇甫翩翩的碗里。
皇甫翩翩羞愧地道了声:“多谢。”正欲夹起鸡翅,秋怜叶从旁边伸过筷子,抢先将鸡翅夹了出来,送进唐婉清的碗里。
唐婉清叫道:“秋姑姑,你这是做什么?”
“将鸡翅给要过门的姑娘吃,这是哪门子的道理?难道想要她远走高飞吗?”秋怜叶笑道,“只有未定亲的姑娘才能吃鸡翅哪,好早早地寻个婆家。”
唐婉清俏脸飞红,将鸡翅夹入秋怜叶的碗中,心里喜滋滋的,嘴上却不依不饶地嚷道:“人家才不要婆家呢!”
唐玉清呆了半晌,心里五味杂陈;而皇甫翩翩根本就不敢抬头。
在一派欢声笑语中,未能开颜的除了他们二人,还有寿星唐笑尘。尽管一切和预料中的一样喧嚣热闹,但本质完全不同!今日来赴宴的大部分都是些无名小辈,他的至交好友多数因为要事在身,只派了门下弟子前来道贺。疑虑重重地吃了谢幽娘敬的一盅酒,还是不放心,叫过唐玉清,细细叮嘱一番,无非是些提高警惕、加强防卫的话。唐玉清一一记在心里,自去吩咐下人不题。
谢幽娘松松软软依偎着唐笑尘的肩膀,斟了一盅酒,先自行喝了一小口,再递与唐笑尘喝一口,这般来来去去,喝了四五次,才将一盅儿酒喝完。任唐笑尘如何英雄气长,也不免骨肉通酥,像雪狮子向火,尽化于温柔乡中。
正值酒酣耳热之际,闯进来几位不速之客。领头的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面如满月,红唇艳艳,亲切的笑容里隐隐透着威严;另两个随从模样的青年抬着一个大柜子,跟随在后。那柜有两尺宽,四尺长,三尺高下,花梨木制成,朱红漆的颜色。
唐玉清离席,走至妇人面前,躬身问道:“女侠高姓?”
那妇人露齿一笑,“姓田。”
唐玉清道:“田女侠芳驾光临,玉清有失远迎,还望恕罪。恳请微移贵步,暂至偏房小坐。待玉清吩咐厨房加备一桌酒席,再请芳驾入席。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多包涵。”
“我今日只为送礼,不为吃酒。”那妇人笑得越发亲切、和蔼。
唐笑尘早将一切看入眼里,笑道:“来者皆是客,不必拘泥礼节。何况我与芳驾之间曾有过一段渊源。犬子见陋识寡,不知芳驾的来历,多有怠慢。若芳驾不嫌弃的话,就请屈尊与唐某一桌坐了。”
那妇人也不客气,当真走近前来,在首席坐了。唐笑尘敬她一杯安席酒,她露出玉葱样的尖尖十指,擎了酒杯,一饮而尽,举止之间颇有大家风范。吃完酒,她轻拍玉掌,示意随从呈上寿礼。
那两个年轻随从倒也机灵,立马将柜子抬至桌前。方揭开盖,一串银铃声响,一团红云随之跳将出来。声消处,定睛细看,却原来是个镶金嵌玉、粉雕玉琢的女孩儿。那女孩儿鬓挽青丝,戴一个绣花的圈饰,脖子上挂一个金项圈,身上穿一件水红色的对襟上衣,腰间系一条安石榴裙,赤着一双肥嘟嘟的小脚。手足上俱套着挂有铃铛的银镯子,丁零作响,煞是好听。她打扮上已是十分出众,模样更是超群,面如敷粉,唇红齿白,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楚楚动人,竟与谢幽娘有七八分相似。
这女孩儿一点儿也不认生,走前两步,对着唐笑尘与谢幽娘稽首道:“谢兰仙叩见姨母、姨父。”
若不是她自动报出家门,皇甫翩翩真认不出这个小女孩就是在“望江楼”暗算安戏蝶的谢兰仙。她心下大急,对着秋怜叶道:“这女孩儿不简单!”
秋怜叶摇摇头,示意她静观其变。
只见谢幽娘先是一愣,突然站起身,颤声道:“当真是兰仙吗?”她记起的确有一个侄女叫兰仙,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该有十二岁了。
谢兰仙抬起脸,脆生生道:“我母亲叫谢幽兰,与姨母是堂房姐妹,十年前,强人洗劫我们村子的时候,母亲为了逃命,抱着我躲在林子里,后来被义母所救。母亲因为受了惊吓,不幸谢世。我被义母抚养成人,直到最近才知道姨母还在人世,所以特意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前来聚贤庄,一为认亲,二为拜寿。”
看到她的模样,谢幽娘已有三四分相信;再听她有条有理的说完这番话,她已是深信不疑了。当下忍不住珠泪盈眶,趋步上前去搀扶她。
谢兰仙眨巴眨巴眼睛,突然一改乖巧的模样,闪电般地自袖中掏出一把利刃,向谢幽娘刺去。
“小心!”一直有所防备的唐笑尘大喝一声,正欲飞身向前推开谢幽娘,那妇人自旁边闪出,一掌向他劈来。
唐笑尘大怒,手下毫不留情,一掌击退那妇人,再去救谢幽娘时,已经来不及。所幸,秋怜叶射出一只白玉盏,堪堪击中谢兰仙的手腕,利刃歪向一边,虽然依旧插入了谢幽娘的腹中,但并未伤及要害。无奈谢幽娘的身子太过柔弱,单单如此,已是承受不住,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向地面。唐笑尘肝胆俱裂,一掌击开谢兰仙,一手抱住谢幽娘,厉声道:“师妹,带幽娘去后房疗伤!”待秋怜叶等人将谢幽娘带入后房后,他转向那妇人,脸色阴沉得可怕,“田甜,你这是在找死!”
“我早已死过一回,无所谓再死一次。”那个被叫做田甜的妇人淡淡道。
“当初我念你是个无知妇人,特意放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居然执迷不悟、恩将仇报!”
“杀了我的男人就叫恩?替夫报仇就叫执迷不悟?哈哈!”田甜大笑起来,笑得极其辛酸、悲苦,“十年来,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这就是生路?”
“何苦?你这是何苦!为了一个无情无义、残忍暴戾的男人这样折磨自己,值得吗?”
“我这一辈子就只爱过一个男人……你居然问我‘值得吗’?”田甜扬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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