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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男人不哭泣-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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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

周万亨摆摆手,“随她去。”

“为什么?”

“无谓勉强。”

“先生,”律师急起来,“你不是在准备婚事吗?”

“我们可以等。”

律师很佩服他的气度,“我愿意替你的不幸作证。”

万亨苦笑,“看到没有,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我。”

“林女士是一个不为他人看想、自我中心、极端自私的人。”

同曹慧群的性格刚相反。

他离开马律师办公室,才过马路,就发觉身后有人跟梢,他此刻有军人的营觉,立刻转过头,那人闪避不及,他发觉她是林秀枝。

他再也沉不住气,“你还想怎么样?”

她走近,“我身无分文。”

他立刻自口袋掏出钞票给她。

“我居无定所……”

“对不起,一切与我无关。”

“请收留我。”

万亨终于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怪诞的建议,他讶异于这女子的厚颜无耻,他举起双手,“没可能,请你立刻走。”

“我己走投无路。”

“那是你的事。”

可是她仍然跟在他身后。

万亨气苦,转过身子来说:“有两年时间,我天天等你回心转意,打算与你好好过日子。”

她不出声。

“现在太迟了。”

“你有了别人?”

万亨回答:“是。”

“比我好百倍?”

“十分真确。”他见一部公路车驶近,立刻跳上去,他没有再回头看她。

半途他转车往飞机场接曹慧群。

他早到了几个小时,却不以为苦,看遍了所有的报章杂志才等到她,但一切都是值得的。

慧群容光焕发地走出来,家里食用想必上佳,一个假期把她调养得丰硕了,看到万亨,紧紧拥抱。

万亨有点心酸,他硬咽地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慧群回答:“彼此彼此。”

他憔悴了,不知怎地没刮胡须,穿便装,心思彷佛有点恍惚,是为着想念她的缘故“北爱生涯不易过?”

万亨苦笑,“不要再提了。”

“像人间炼狱吧。”

“所有战场都是修罗场。”

“可怜的人。”

“现在才知道和平是何等可贵。”

“战争不会拖很久了吧。”

“嘿,这是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斗争。”

“不是一直有议和的意思吗?”

万亨摇摇头。

“暂时不要说这个了,我同爸妈提起你。”

万亨有点紧张,“他们意见如何?”

“这就是我的福气了,自小他们一直对我说,只要是我喜欢的人,只要他对我好,他们一定支持我。”

万亨十分感动,“你有无说我是军人?”

“有。”

“有无说我穷?”

慧群仲手去抚摸他脸上的胡子渣,“有。”

“有无说我没有文化?”

“可以猜想打算开酒吧为生的人大抵不会是文学博士。”

“他们不嫌弃我?”

“希望尽快与你见面。”

上天还是公道的,周万亨觉得他得着的比失去的多。

他握着慧群的手,把脸埋在其中。

“喂,你怎么了,自战场回来,反而变得婆婆妈妈。”

“说得对,”他抬起头来,“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不爱讲话的他看到慧群有滔滔不绝的话题,渐渐怨郁之气尽消。

慧群给他看一张银行本票。

“哗,这是笔钜款。”

“是爸交我投资。”

万亨一听,立刻明白,“不不不,我不可用你家的钱。”

“伊士顿那幢房子,我爸认为是一项好投资。”

万亨斩钉截铁,“不可以。”@慧群笑,“我搬进去住,总不需徵求你同意吧。”

“你让我安排我们将来生活可好?”

“两个人共同生活应该有商有量。”

这个话题一直持续到深夜。

万亨是个守旧的人:女友在他家过夜不妨,他留宿她处,太没志气了。

回到万新处,他来开门,“你回来了。”松口气。

“什么事?”

“请看。”

林秀枝带着一只皮箱坐在里边,手里抱着一个熟睡的幼儿。

万亨倒抽一口冷气,不信这是真的。

万新问:“怎么办?来了大半天了,说是走投无路。”

两兄弟都不是有胆色抓起妇孺扔了出街的人。

林秀枝垂着头默不作声。

看样子的确已走到尽头,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那孩子忽然蜢动一下,包着她的旧毛巾落下,露出一个毛毛头,叫人侧然。

两兄弟面面相觑,万新拚命摇头。

万亨心想,把她们母女扫走倒也容易,可是以后她俩沦落在坑沟,他可受不住良心责备。

他坐下来,过了很久很久,才间:“吃过饭没有?”

林秀枝如雕像一般,动也不动。

万新代答:“孩子吃过我做的鹤蛋麦粥,很是喜欢,一吃一大碗。”

万亨点点头。

万新轻轻说:“记得你陪我到马嘉烈处取回家豪吗,孩子无辜,推己及人。”

万新也是善心人。

他走过去,自林秀枝怀中接过幼儿,“你且去休息。”

秀枝已筋疲力尽,她面无人色撑起来,跟伧走进卧室。

万新喃喃自语,“到底相识一场。”

“孩子与我无关。”

“我知道。”

兄弟俩互相拍打对方肩膀。

“你当心大学生误会。”万新一直那样叫曹慧群。

“我会尽快向她解释。”

“大家睡吧,累死人了。”

万所说得不错,当晚人人睡得做死猪一样,万籁无声。

万亨忽然醒来,是因为有一只小手轻轻抚摸他的脸,那只柔软温馨的心手是真正的小手,他睁开眼睛,看见那孩子站在他身边,笑嘻嘻,手在他脸上摩婆。

他感动了,温柔地笑,“你醒了,可有替换衣裳,洗个澡好吗,肚子可饿?”

万新探头进来,“都准备好了。”

“奇怪,”万亨说:“你怎么服侍起别人的孩子来。”

万新搔搔头皮,“我喜欢女儿。”

亲生儿却丢在母亲处不揪不睬。

厨房传出喷香牛乳烤面包,万亨抱起幼儿,先喂她吃饱,然后帮她沐浴。

他蹲在浴缸边与小美人寒暄:“你叫什么名?”

“宝宝。”

“几岁?”

“快五岁。”

“哈哈哈,老实一点。”她们总是充大直至真正老大。

“两岁。”终于招供。

他替她换上乾净衣服,给她一只足球玩。

一边说:“曼联最近老是赢利物浦。”

万新忽然放下茶杯,“孩子母亲倒是睡得真甜,到现在还没醒来。”

两兄弟四目交投,凝住,两人同时跳起来抢到卧室门前,大力踢开房门,只见林秀枝和衣向里躺着,一动不动。

万亨示意万新站在门边。

他走近去经经拨过林秀枝身子,一看,只见她脸如金纸,气若游丝。

“不好。”这一惊非同小可。

万新十分有经验,立刻打紧急电话叫救护车。

小女孩蹒跚走近,“妈妈,妈妈。”

万亨本来呆若木鹤,为着幼儿,不得不故作镇定,“妈妈睡着了,别吵她。”

孩子十分乖巧,返到外边。静静坐下。

救护车呜呜来到。

万新说:“你跟车,这里有我。”

“拜托。”

“喂,大学生找你,我该怎么说?”

“陪朋友进了医院。”

救护人员进来一看,立刻说:“瞪孔已经放大”,迅速给氧气罩,放上担架。

“先生,病人是你妻子?”

到这个时候,有理也说不清,周万亨只得承认:“是。”

林秀枝一直昏迷。

万亨在病房外等候消息。

绝望的人做绝望的事,也许,她已尽了所能,认为力气已去到尽头,再也没有生路,故此想一手结束生命。

不知怎地,她认为可以把幼女交给万亨,直觉认为他可靠。

可怜的母牛。

万亨深深叹口气。

看护出来说:“她苏醒了,尚未脱离危险,你可以进去看她。”

万亨连忙站起来。

看护说:“不要超过五分钟。”

万亨走进病房。

秀枝鼻子与手腕均搭着管子。

她微弱地睁大双目,流下泪来,嘴巴不能言语。

万亨握住她的手,“你看你,一次又一次陷我于不义。”

秀枝无言。

“人们会怎么想?他们会说我虐妻。”

秀枝闭上眼睛,泪流满面。

“环境这样窘逼,应该早点来找我们,总有办法,出院后你可以到利物浦,记得那间炸鱼薯条店吗?江湖救急,权且屈就,养好了身体,海阔天空,哪里都去得,老话说留得青山在。”

秀枝十分羞愧。

“你至少做对了一件事,孩子带到此地,会有更好前途。”

看护进来赶人。

“至要紧活下去,我明日再来。”

回到家,他倒在沙发上。

万新问:“救回来了?”

做点点头。

发觉屋子里添了许多幼儿用品及玩具。

“都说好看的女人最有办法,这一个好像特别笨。”

幼儿走过来问万亨:“你是谁?”

“我是叔叔。”

“妈妈去了什么地方?”

万新侧然说:“一直问要妈妈。”

“妈妈身体有病,去了医院。”

孩子睁大双眼,恳求说:“带我去见妈妈。”

“明天同你去。”

“这孩子一点麻烦也没有,自己玩自己睡自己会得上厕所。”语气充满怜惜。

稍后万新去开工,万亨与孩子斯守,相处融洽。

他脑海中渐渐拼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本来林秀枝可能打算带着孩子嫁过来,终于改变主意,认为他不是她的终身对象,继而摆脱他。

她对他没有感情,即便在最潦倒时刻,她仍然认为他配不起她。

这已经不重要,万亨呼出一口气,无论如何,即便是陌路人,他也希望她活下去。

第二天,他携同孩子去探访林秀枝。

林秀枝颤魏伸出手来拥抱幼儿。

看护说:“下午可转入普通病房。”

万亨放下了心。

他走出走廊取杯水喝,一抬头,看到了曹慧群。

慧群一脸狐疑之色,声音不甚踏实,“你哥哥说你在这里。”

万亨呆呆站着。

“那女子是谁,那孩子又是谁?”

万亨张大了嘴,又合拢。

慧群轻轻说:“我想我应该得到一个答案。”

万亨答:“是朋友。”

“真相。”

“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你应该一早告诉我,怎么可以留待今日揭发。”她的语气开始严峻。

万亨自己也糊涂了,他说:“名义上,那是我的妻子。”

慧群面孔转得煞白,“什么?”

“我可以解释。”

“你的妻子。”

“但是─”“你一直是有妇之夫?”

万亨辩说:“我有名无实,十分不幸,请你坐下来听我细述。”

曹慧群拂袖,“谁还要听你胡说。”

“至少给我一个机会。”

“她怎么会在医院里?”

“服毒自杀。”

慧群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时,披着白袍的秀枝挣扎地扶住门框出现,扬起手,似想说话。

慧群一见,立刻转身走。

万亨跌足。

看护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你,回到床上去,否则要把你绑起来。”扶着病人进房。

孩子走到他身边,轻轻叫:“爸爸。”把头靠在他膝上。

万亨把她褛在怀中,再也不想说话。

他抱着孩子进病房。

秀枝焦急羞愧,指着胸口,又指指门口,有口难言。

看护说:“那只毒药使她暂时失声,有话只好写出来。”

秀枝取过纸笔,写:“对不起。”

万亨维持沉默。

秀枝状如枯缓,他实在不忍再加以责备,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抱着孩子离去。

在公路车上,他同幼儿轻轻诉苦:“新居都已经看好了,就差行礼,看看新娘子又跑了。”

小孩摸他的鼻子。

“都是因为你,喂,你为什么害我?”

孩子咕咕笑。

“将来,你嫁给我,服侍我,爱惜我,当作还债补偿。”

孩子小小双臂抱紧他脖子。

邻座一位银发老太太忍不住微笑说:“从前我也不明何以大人喜欢与婴儿说话。”

万亨赔笑,“他们听得明白吗?”

老太太说:“我想他们懂得,看,他们的眼睛何等了解。”

万亨抱起孩子下车。

他打电话给慧群,她一听到他声音就挂断。

万新讶异道:“如此刚烈,也不是好对象。”

万亨没好气,“你想她怎样,两女共事一夫?”

“至少花十五分钟听男友把事情始末说清楚。”

万亨说:“也许我不值十五分钟。”

万新却说;“也许她的自尊值一段姻缘。”

万亨取过外套,“我去找她。”

万新牵牵嘴角,“可能母亲说得对,我们两兄弟的确命苦。”

万亨不语。

他在慧群门外等了半天,累了蹲在道旁喝纸杯咖啡,紧盯看大门不放。

终于,有一个红发女孩出来问:“周?”

“我是。”

“慧群乘火车先到牛津,再北上湖区,旅游完毕,决定回香港,你若要追上去,倒也来得及。”

“什么班次的火车?”

“大中央站四时十五分开出。”

“现在已是四时。”

“你若沿路轨追上去,可以追得到。”

万亨一征。

“就看你可愿意,火车总会停站,你会看得到她,不过,如果你有更好的事要做,那就很难说了。”

万亨微笑,“我还有三天假期。”

“绰绰有余,祝你好运。”

“请问你芳名。”

“英格烈。”

“为何把慧群的行程通知我?”

英格烈微笑,“慧群若不想人知道,就不会告诉我,你说是不是。”

万亨开着大哥的老爷车追上去。

有一段火车轨与公路平行,万亨拚命响号摆手。

坐近车窗的旅客都可以看到一个疯狂年轻人在追火车,他们指指点点,叫邻座的人也来看。

这班九零三号火车并不拥挤,十多节车厢疏疏落落,全是坐铺,但是万亨看不到慧群。

他追到牛津站,累得一身汗,口渴、腹饥,不知慧群会在哪个出口下车。

正在踌躇,一位先生笑着过来给他通风报讯:“她在第七节车卡上。”

万亨奔向车卡,上去一看,的确有一位华裔女士,三十多岁,并不是慧群。

在洋人眼中,所有华人看上去都差不多。

万亨如堕入深渊,无比失望。

莫非慧群根本不在车上。

茫然他看到一个白衣裙的纤细背影,一颗心又跳跃起来。

他追上去,那女生转过头来,一脸错愕,呵,正是曹慧群。

她看到的他一头一脑是汗,衬衫裤子稀绉,神情樵粹,如果他犯的是小事,她一定原谅他,但是这次欺骗非同小可,她决不能掉以轻心。

曾慧群别转了面孔,假装看不见他。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

她在小旅店下榻,他也跟着去。

她参加旅行团观光,他坐在车后,她不同他说话,他维持缄默。

旅客中有几个人看到周万亨驾车追上来,知道首尾,代他抱不平,问曹慧群:“他做错什么?原谅他吧。看他一番苦心,我丈夫甚至不会追我到街角电话亭。”

可是慧群不为所动。

两个人一起旅行,可是互不干涉,不揪不睬。

火车一直往北驶去。

一路上风景如画,若果真想苦中作乐,也不是不可能,万亨自从军以来,深知生命无常,他决定每日无论如何要抽出时间出来享受清风明月,忧虑管忧虑,并不能阻止他珍惜光阴。

在湖区的游客街,他若即若离跟在她身后,她知道他在那里,只是不予理睬,自顾自购买纪念品。

有时转过身子,不见了他,心又会一沉,啊,终于走了,不一会他又出现,原来只是开小差去买热狗吃。

有一女孩问慧群“到了苏格兰,你会与他说话吧。慧群低下头,”我不去苏格兰。“那天下午,他走近她身边,坐在她隔壁。他轻轻说:“明日我要随队伍出发,军令如山,不得不走。”

慧群佯装听不见。

“我会嘱律师写一封信给你,说一说事情经过,请你细阅。”

她仍然不语。

万亨低头叹口气,站起来离去。

那同一女孩惊叹:“你放他走?”

慧群忽然对陌生人抱怨起来:“你有所不知,他是有妇之夫。”

谁知那女孩说:“那又如何,他跟着的可是你呀。”

另一位女士也冷笑一声:“你不会把他抢过来?”

慧群错愕,没想到这一班游客道德观念如此松懈,一定是被日光与风薰昏了头。

她怀着一颗破碎的心回到家里,幸亏表兄弟姐妹众多,天天吃喝玩乐嬉笑,无忧无虑,她不致于陷于情绪低潮。

可是表姐时时发觉她一人躺在绳网里发呆。

“什么事?”

“失恋。”

“不要紧,那人配不起你。”

“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知道。”

“噫,无论他是谁,我们一定要那样想,岂可泄气,焉能妄自菲薄。”

慧群忍不住笑出声来。

“累败累战,再接再励。”

慧群没好气。



  







真男人不哭泣6





正在此时,邮差送挂号信来,慧群签收,是一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起初慧群以为是学校文件,折开一看,是一封出马玉琴律师写的信。

那封信附看各种证明文件,又将事情起末详细叙述一遍,最后,并注明,在法律上,她的当事人周万亨这一段虚假的婚姻已宣告无效。

慧群读了律师信之后心中悯然。

照说她应该觉得十分高兴才是。

再是误会冰释后她一点也不觉得庆幸,她已经受伤。

记得那日她找上门去,来开门的是一个嘴叨香烟的华裔男子,衣衫不整,吊儿郎当地上下打量她。

“找谁?”

“周万亨。”

“你是谁?”十分感到兴趣。

“他的朋友曹慧群。”

“呵,大学生,失敬失敬,万亨在医院。”

“不会是意外吧?”

“不,他去探人,”神态暧昧,“在圣凯莱医院三楼,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神情猥琐,故意启人疑窦。

他不一定是坏人,可是在他的环境里,他那种言行举止是可以被接纳的。

他并不喜欢她,可能做一家人都不喜欢她。

有电话找她,打断思潮。

这次听土是周万亨的声音,她没有把电话挂断。

她问:“你在什么地方?”

“我在赤柱军营。”

慧群跳起来,那离开她家不过廿分钟车程。

“我派回来驻守,九个月后可以退役。”

慧群露出笑意,“有志者事竟成。”

万亨知道她已看到律师信。

“要不要出来?”

“去什么地方?”

“我三十分后来接你。”

慧群立刻去打扮,表姐看见她乱挑衣服,大表诧异,“男朋友?”

慧群应了一声。

“是学生?”

“不,在做事了。”

“干哪一行?”

“英军中士。”

“一个兵?”

“正确。”慧群穿上一袭大花裙。

“你看上了阿兵哥?”表姐睁大了跟。

“姐姐,”慧群拍拍她肩膀,“军人也是一份事业,做到五星上将,你就另眼相看了。”

“这倒是真的,”表姐笑,“大学教授怎么同小学教师,还有,穷稿匠有异于大作家。”

“所以,别势利。”

慧群搭看一件外套出去。

周万亨开看军用吉甫车在门口等。

他看看她微笑,“在本家后益发出色。”

“在家好吃好住,自然油光水滑。”

他驾车到沙滩,二人找一个清静角落坐下。

他说:“我真想念你,你呢?”

慧群答:“彼此彼此。”

“真害怕失去你。”

“你这个可怜的人。”

“不,我还算幸运,不幸者另有其人。”

“你指那女孩?”

“是。”

“她近况如何?”

“已经出院,万新设法替她还清了债,让她在一间杂货店里工作,只是─”慧群扬起一道眉。

“她已不能说话。”

慧群耸然动容,“是什么毒药这么厉害?”

“不不,与服毒无关,医生说,经过检查。一切无恙,是心理上障碍,她一时无法再开口说话。”

“呵,多么奇怪。”

“自始至终,无人知道她真正身世,来龙去脉。”

“还有那个小孩,她会重复母亲命运吗?”

“应该好得多。”

这次见面,双方都客气起来。

他没有再找刘志伟踢球。

志伟告诉他几个消息:“太婆已经辞世,我与妹妹打算去阿姆斯特丹。”

这叫变迁,万亨默默接受。

志伟称赞他:“你看你穿上军服多么神气。”

万亨笑,“操练时吊在直升机下像只乌龟。”

“还坚持原来计划吗?”

“是,一退役立刻开酒吧。”

“会同大学生结婚吗?”

“如果她应允的话。”

志伟忽然说:“我老觉得你真正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

万亨沉默半晌才答:“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志伟十分感慨,“太婆去后我半夜老是惊醒,听见有幼儿哭,开头以为是谁家的婴儿,后来隐隐又觉得是自己小时候,不,也许,那是母亲幼时?每个人都做过婴儿,只是日后越长越大,越来越老。”

万亨笑了,“你我是乡下人,想那么多干什么。”

志伟苦笑,“说得是,这次我去荷兰也不过是种菜。”

他叮嘱,“你我切莫失去联络。”

万亨回去过一次。

母亲患病,他与万新在伦敦会合了往利物浦。

万新问他:“可要去探访秀枝?”

万亨想都不想,“不必了,可免则免。”

“可见你心中仍有这个人。”

“你说得也对,应该更加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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