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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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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惊呆了,没人料到惇亲王会来这么一手。
惇亲王抚着剑,冷笑道:“桂舅爷,打算怎么着?”
董大全和侍卫们几乎同时都拔出了佩剑,指住桂祥,只要他敢向惇亲王稍微凑近一点儿,身上顿时会被穿透几个血窟窿。
连十一岁的滢贝勒也拔剑在手,站在董大全身旁,逼视着桂祥。
桂祥并无惧色,虽然这许多的人都用剑指住他,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不对亲王有所举动,还没有哪个人胆大到敢上来刺他一剑。
可是此时的桂祥,也绝不敢有半点非份之想,他只能借着惇亲王的势,再狠一步。
把剑猛地插在了伍夫人的脸上,顿时鲜血迸溅,整个脑袋穿了个透。
众人见桂祥如此凶恶,简直是兽性发作,都气红了眼,恨不能上前把他乱剑剁成肉泥。
然而,包括惇亲王在内,一刹那间,都强烈地感到了慈禧太后的存在。
没有人不怵这位当国的皇太后!
后花园里闹出了人命,显然惊动了前院,醇郡王气喘吁吁地赶来,脸色煞白,手指颤抖。
他略一打听事情的经过,慌忙劝说五哥,一同喝令载滢把他哥哥澂贝勒拉走。
惇亲王气得嘴唇哆嗦,恨恨地道:“这口恶气,早晚得出。”
说完,拂袖而去。
惇亲王一伙悻悻而去,其他几家亲戚也不便久留,纷纷告辞。
军机大臣文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劝住了大发雷霆的恭亲王,叫澂贝勒先随嫡福晋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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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郡王在宫中读书的师傅,现任军机大臣、礼部尚书的李鸿藻是个讲道学的人,出了王府,大摇其头,暗暗叹息不止。
来做客的人大都知趣地告辞了,闹得不欢而散,把个醇郡王气得跺脚骂桂祥:“下贱的东西,真真该死!”
醇王嫡福晋听说了这件事,急得令小丫环传桂祥进槐荫斋来,劈面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把桂祥打得倒退了两步。
嫡福晋毕竟在月子里,身子极虚弱,气愤之下,狠打了弟弟一下,自己累得也只有喘息的份儿了。
她指着桂祥骂道:“祥儿,你……,你做的好事,往你二姐脸上抹黑呀?你这没出息的东西,一天到晚除了女人……,你就没点儿正经事做了吗?你倒是说呀!”
边骂边哭起来。
桂祥在醇王嫡福晋的床前跪了下来,噙泪道:“二姐,你打我吧,只别气坏了身子。”
醇郡王在一旁太师椅上坐着,手又哆嗦起来,骂桂祥道:“你还能说出句人话啊?这么大个人了,竟和那小载澂争风吃醋。还……,还选这么个好日子在我这儿闹。
你滚,滚出去!打今往后,不准你再登我这个门!“
桂祥听了,站起来,默默地立了一会儿,叹口气,退出槐荫斋,恨恨地打轿出醇王府,回他自己家去了。
第三十六章
天渐渐黑下来,醇王府中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几条黑影轻盈地翻过府墙,窜房越脊,敏捷地向九思堂围上来。
阴雨连绵,这几天夜晚甚寒,值宿的护军和上夜的太监们都已缩进下房去取暖,不用这些不速之客多费什么手脚,便顺利地来到了王府西路的醇郡王书房的顶上。
其中一个身材矮小的瘦子,把身子探出屋檐,一手抓住斗拱,贴近窗户,因下半爿皆装大玻璃,里边罩着帷帘,而上边仍糊着窗纸,舌头一舔便舔出个小窟窿,往里窥视。
醇郡王丝毫未察觉到来自窗外的威胁,这时他正背着手在屋中的毡毯上踱着步。
当然,他这样晚了还不就寝,已经不再是因为得子之喜的兴奋,从他那张皱着眉头的脸上,可以看出一副恼怒的样子。
一个心腹要员的妻子被戕,是件令人不愉快的事,而内弟与兄长的冲突,更令人烦恼。
然而,这都不是醇郡王今夜失眠的主要原因。
今天下午,当他令太监们去收拾伍云起夫人的血尸时,已经考虑了安慰伍护卫的办法,他知道,伍云起是不敢去追究惇亲王、澂贝勒和桂祥的,并且来日方长,他总可以设法厚待伍云起,渐渐消除怨气,仍然掌握他为自己出力。
至于五哥和桂祥的芥蒂,也不足为虑,总有法子让内弟向五哥赔礼,消除隔阂。
真正使他气愤的原因,便是那部重要的《总观通书》失落了。
这部要书,他原藏在后花园积翠堂的一个夹壁中,因为那里平日只有他去乘凉消夏,再无他人敢擅入其中,是十分牢靠的。
可是当今天家中一场闹架之后,他再去取时,却不见了。
到底是何人盗去了呢?
是澂贝勒吗?
不会!
他小小孩儿家,还不晓得这些大事,即使是六哥好大喜功,也还绝不到了指使儿子上醇王府来偷盗的地步。
那么是五哥?
更属荒谬!以五哥的脾气秉性,假如想插手这个案子,索性就直接开口向他索取,做为弟弟也不能驳了五哥的面子。
为一件区区小功微绩,伤了手足和气,醇郡王不会这样做,五哥也极了解他这一点。
并且,今天早晨不是还谈起地这件事吗?
极明白的。
再有一点,他曾问过小苏拉张双林,事情一开始闹起来,是怎样的一个情形。
张双林说他是去马厩帮着赵老贵卸车拴马的,这该罚小张子,前面这么忙活,他竟然溜号?可是在今天来说,这已成为极小的细节过错,不必管他了。
但是,根据张双林的说法,可知澂贝勒和惇亲王并未进屋(双林胡说几句,以表示自己不知就是),桂祥先在院子里骂载澂,后又和惇亲王干起来,然后就杀了伍夫人。
那末,盗走这部书的,最大的可能便是桂祥了。
这个不争气的内弟,姐姐养孩子,他居然还在王府里寻花问柳,简直是无法无天!
这部书,十有八九是他偷去了……
“小人,真是家贼难防!”
醇郡王愤愤地骂道,一面跺脚。
“看起来,伍夫人的事,还暂时不能告诉伍云起”。
他这样想,血案发生以后,他已封锁了消息,严令知情的下人不得外传,一则是遮一遮丑,免得召来那些好事的御史们的物议,等到事情稳定以后,再以急疾病故为辞,给伍夫人厚敛发丧;二则,免得伍云起忽受剌激,干出冲动之事来,恐内弟受到威胁。
现在看来,伍云起今日告病未来承值,真乃万幸。
一时半会是不应该向他讲明的,因为醇郡王现时就要用他。
从桂祥手里取回那部《总观通书》,醇郡王手下的武官,只有伍云起有这样的本事。
“不过”。
他又犹豫了。
“消息当真就封锁得住吗?就说府中那些平日好交头接耳,议论人家私事的奴仆们嘴严了一次,害怕承担责任,不敢到伍家去给养病的伍云起通风,那么,今日来作客的那些僚属们呢?无论是领侍卫府,还是神机营,都不乏伍云起之友,敢保就没人去报信儿?他的师兄董大全甚至就在场,弟妹遭戕,岂能无动于衷?消息肯定已传了过去!”
他想到这里,忽又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样,不能用他去了。”
他感到,现在让伍云起回避和桂祥见面还来不及呢,反派他去取书,岂不激动他的杀心?
那样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里矛盾着,感到抑闷、愤怒,重新在书桌后前的太师椅上坐下来,用手轻轻捶打青筋暴起的额头,以手指掐太阳穴。
“王爷,窗外有人!”
小苏拉张双林忽在他身后惊叫一声,“当啷,”手中的茶壶落在地上摔碎了。
醇郡王吓了一跳,站起来愣了一下,转身奔向后墙,抽出挂在那里的鲨鱼皮鞘里的宝剑,虎视门帘。
门帘一挑,冲进一个人来,直扑醇郡王,醇郡王一看不妙,抢上去就是一剑,刺向对方胸口,来者不慌不忙用剑一格,反手向醇郡王左肩削下,醇郡王急闪身,剑尖儿挽了个花儿,复向对手迎头砍下,“咔”的一声响,金星乱飞,他的剑将对手格来的长剑削成两截。
心中不由一喜。
这把剑,是道光帝旻宁在世时赐给他这第七皇子的,当是一件宝物,削铁如泥。
可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他见醇郡王剑快,自己已失手损了兵器,索性抛剑出手,将剩下的半截急向醇郡王掷来,醇郡王慌忙举剑,把那半截断打飞,可他到底是贵胄之身,武艺远谈不上个“精”字,左边已漏出破绽,对方毫不迟疑,抢上前来一戳,他便觉得左边半身一麻,已被对手点中了腋下的大包穴,扑倒在地。
又进来一个大汉,瞟了缩在书案下发抖的小苏拉张双林一眼,朝醇郡王冷笑一声,并不与他说话,一面和先进来的那个人看醇郡王的宝剑,连声称赞:“好剑!”
张双林哆嗦着,在书案下发抖,他生怕这两个面目凶恶的强人会把他拉出来砍他的脑袋,那可就一切都完了……
强人没有拉他,似乎也没有杀醇郡王之意,他们不慌不忙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来,安静地打量起这间典雅考究的书房来,那神气形态,似乎不是在京城中皇叔的藩邸里,倒象在自己的山头大寨。
“他们这是干嘛?”
双林迷惑地望着他们,他在书案下眨着恐惧的眼睛,胡乱判断着:“他们不是刺客,否则早已下手了。是劫盗?可为何又急着收敛博古架子上那些珍贵的古董呢?”
再一转念,明白了:“定是等候他们的头目,来处置王爷。”
他这样想着,果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就听一个细嗓门儿说道:“把他包好了,别让雨淋了这个宝贝儿。”
说着话,门帘儿已经掀起,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后生,披着一件大红斗蓬,一左一右两个随侍跟着,出现在门外。
这时,先闯进来的那两个汉子都赶忙起身,站在一边恭立。
那后生进来,放下帘子,望着躺在地上的醇郡王微微一笑,拱手道:“醇王爷,委曲您了。”
醇郡王虽然穴道被封,身子动弹不得,脑子却还十分的清楚,他惊恐地问道:“你是何人?你们打算做什么?”
“我们是无事不登三宝殿,难得到你这七皇叔府中来做一次客,怎么,不欢迎吗?”
后生左手一抖,解开了带子,将湿淋淋的斗篷递给身后的随从。
张双林、醇郡王这才看清楚,这并非是一条辫子的英俊后生,却是个云髻高耸的漂亮姑娘。
她的身上,从头到脚,皆是白衣白裤,裙子亦是白色的。
胸上别一朵绢制茶花。
“吴掌门?”
醇郡王惊叫一声。
吴素梅一笑,拱拱手道:“正是在下。”
说着,她在书案前那把太师椅上坐下,一伸手把张双林揪了出来。
一看,原来是个吓白了脸的小苏拉,便笑道:“你这小孩子,躲什么,我们清茶门打富济贫,专杀皇上的亲戚,不会杀你这穷小子的。”
醇郡王听了,脑袋轰地一下,几乎吓昏过去,心想:“冤家路窄,这下子算完了。”
张双林站住脚,整整衣裳,望着这些强人们发愣。
“醇王爷,你这位天潢贵胃,如今还想活命吗?”
吴素梅瞟了地上瘫做一团的醇郡王一眼,冷冷地说道。
“姑娘……不,小姐,本王不知是何缘故,得罪了……贵会,还请小姐明释。”
“哼,装什么糊涂。”
一个汉子上去踹了他一脚,醇郡王“哎唷”了一声,疼得哆嗦起来。
吴素梅冷冰冰地逼道:“奕譞,你听着,把《总观通书》交出来,饶你一条活命,否则的话……”
她停了一下,站起来走到醇郡王面前,眼中射出剑一般的光芒:“休想活命!”
“小姐……”
醇郡王急促地喘息起来:“这部书原是在本王手中,可是……可是如今已失落了……失落了……”
他几乎要哭出来。
“难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吴素梅“唰”地一声抽出了宝剑,指住醇郡王的咽喉,只要她手往下一沉,登时送他上西天。
醇郡王哆嗦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瞪瞪地望着雪亮的剑锋,眼中闪出绝望的光芒。
“首领”。
张双林一急,不知从哪儿想出这么个词儿来。
吴素梅一回头,望着他道:“小弟弟,你家主人命在旦夕,你若知道那部书藏在何处,说了出来,我就饶他一命。”
“你老当真饶王爷吗?”
张双林跪下来:“也饶了我吗?”
吴素梅点了点头。
张双林看着醇郡王,沉默不言。
醇郡王急了:“小张子,你说,快照实说,书落在了何人手里,王爷绝不怪你!”
张双林低头道:“是……桂舅爷拿去了。”
吴素梅把剑收入鞘中,俯身低声问张双林:“哪个桂舅爷?”
醇郡王听见,急心讨好,抢先答道:“吴素……吴小姐,是我的那位内弟桂祥拿去了,只要……只要你们肯放了我,讨回来定当奉还,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得好听。”
一个汉子道:“吴大姐,既然已知宝书下落,索性就杀了这个狗王,也叫满鞑子知道知道咱清茶门的厉害!”
吴素梅的摆手,道:“你们不必多嘴!”
转身向醇郡王道:“这么着,我吴素梅既然已说要饶你一命,这次绝不杀你。可你也得晓得,这《总观通书》倘若不能找到,姑奶奶是必来杀你无疑的!”
醇郡王慌忙道:“本王一旦讨回,定当奉还,绝不食言!”
吴素梅冷笑道:“谅你不敢!”
她一抬眼皮,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得带个人去,留做人质!”
转身拍一拍张双林的脑袋:“小孩子儿,跟我们出去玩几天,如何?”
“我……我不……”
张双林吓哭了:“我妈妈生小弟弟了,我还得伺候她老人家,上哪儿……?我害怕。”
他急得说了一大串儿话,逗得吴素梅笑起来。
连那几个凶神般的汉子也忍不住笑了。
醇郡王急得不行,连声道:“小张子,你去,你去……我拿书去赎你回来,听话……我派人照应你妈,重重赏你们……”
吴素梅喝声:“你给我住口!”
逼近醇郡王道:“想得倒不错。拿他做人质,糊弄小孩子成了!”
她看了看张双林,哄他说:“你别怕,我不带你走。”
转向醇郡王道:“要说人质嘛,委曲你那位阿哥儿了。”
“不,他太小,会……”
醇郡王惊慌地嚷道,没有把“死”字说出口来。
“如果那部书回不到我手里的话。”
她冷冷地说:“三天以后,来取你首级!”
说完,一挥手,带人出去了。
第三十七章
吴素梅率清茶门人马撤走后,醇郡王急忙令张双林往伍云起家中去,传他速来王府来。
这时的醇郡王,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在书房中团团转。
他一时忘记了今天上午家中的血案,只知此刻正是用伍云起处,无论如何,先把二阿哥救回来最为要紧!
张双林不敢耽搁,急忙出了王府,摸着黑往西单牌楼北路西的白庙胡同伍云起家来传王爷的口喻。
他敲开了大门,喘着气往里走,根本就没看一眼开门的是那个老孙头儿还是别的什么下人,却不料被人从背后一把抓住,低声喝他道:“小张子,来干什么?”
双林吓了一跳,急回头看时,却是伍爷的好朋友,在领侍卫府里当差的王大人,他平日常和伍二爷一起喝酒,也到王府中来过几回,因此认得,便急忙答道:“给王大人请安。我家王爷令小的来传伍爷,速到王府候见。”
“王府派你来的?”王大友皱了皱眉头,问:“是为伍夫人的事?”
“不……”双林仍喘息着,道:“方才王府里闯进来一伙强人,抱走了阿哥儿,说是要……要用一本什么书换,小的不太清楚。”
“嗯?有这等事?”王大友惊讶地道,沉呤了片刻,命他:“你在这儿等着,不许乱走。”
“喳。”双林恭答。
王大友急匆匆地往屋里走去。
他进到北房中,掀帘子说道:“王府派来的小苏拉张双林说,方才一伙强人闯入了王府,抱走了王爷的阿哥儿,要挟他用一本什么书换,你们看,这岂不是咄咄怪事吗?”
他摊开了手,显然是对这种说法持怀疑的态度。
伍云起三个人都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又互相望着,最后,云起低下了头,显出沉思的样子。
董、刘二人皆把目光停在他身上:“超翼,家事为小啊,况且……”
刘兴业这样说着,流露出殷切的目光。
“慧明。”董大全也开口道:“弟妹的事,以后再说。眼下,顾不得个人恩怨了,还是……”
伍云起摆摆手,阻止师兄说下去,点头道:“事到如今,只好如此了。”
说完,拿起帽子戴上,又从墙上摘下宝剑,往外走去。
“海明,你看会不会有意外。”王大友见状,急忙说道。
董大全知他指的是醇郡王对伍云起,便道:“青山兄,放心吧,王爷此刻要用他,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刘兴业在一旁说:“依我之见,不如海明你陪超翼去一趟,醇郡王大约也在设法找你呢。”
董大全想了一下,说:“好,我也去。”掀帘儿出去,紧赶几步,追上伍云起。
伍、董二人出了大门,并不骑马,带着张双林往南边醇王府而来。
王府里,醇郡王打发张双林走后,又急派几个太监分别往董大全等几个亲信家去传人,令他们来王府候见。
一边匆匆往嫡福晋的寝房槐荫斋而来,他腿都软了,真不敢想象房中被砸成了何等的乱糟糟的样子;更不敢想象,产后不几日的嫡福晋,被强人从怀中夺走了阿哥,哭成了什么样子。
迎面碰见了一个小丫环,认得是芙蓉,便急问:“你奶奶怎样了?”
芙蓉见是王爷,跪下道:“回王府,福晋奶奶方才受了惊吓,现在醒过来了。”
醇郡王听说,顾不得再问,急往槐荫斋而来。
进到屋中,见尽站了些婆子、媳妇和丫环们,有端汤的,有送茶的,伺候着,他一进来,大都赶忙回避了,只剩几个嫡福晋的贴身丫环,仍旧照应。
“福晋。”醇郡王平素软弱,见了妻子那惨白的脸,便心酸得不行,不是守着丫环们,怕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王爷。”嫡福晋声音微弱,苦笑了笑道:“总算是咱喜中有难,难中又有福吧。”
醇郡王忙点头道:“好,幸尔大人都好。孩子也会救因来的,我已派人去了。”
“阿哥儿好好的,他们失算了。”嫡福晋微笑着说。
醇郡王愣了一愣,不知福晋所云何意。
旁边一个丫环道:“王爷,强人闯进后院来,未找到阿哥儿,逼问福晋奶奶,是奴婢谎告他们,阿哥儿由奶妈带着睡,在隔院儿下房里,他们便去了,把张妈妈的哥儿劫了去。”
“是这样……”
醇郡王记得张双林的母亲也监盆了,生下一个小男孩儿。
“真有这等事?”他激动不已,惊喜地问。
一面竟情节自禁地拉起那丫环的手来。
“王爷……”丫环胆怯地望了望榻上的嫡福晋,跪下了。
“噢。”醇郡王醒悟过来,感到自己失于检点,当着嫡福晋的面,闹了个大红脸,但毕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一件侥幸之事,使他太兴奋了,回过身,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走。
他要亲眼看见阿哥,方能放心。
在春安室中,他看见了自己的儿子,终于瘫软在榻边的一把座椅上,长长出了口气。
儿子没有丢,这真是侥幸,至于仆人张妈妈,他认为只要重赏安慰她,事情并不难办。
因此,不久他的心思便又转到了《总观通书》上来。
“既然他们知道了此书在桂祥那里,必去找他。”
他胆战心惊地这样想着。
“禀王爷,伍大人,董大人二位在外面候见。”
一个太监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噢。”他站起来,又回身看了看睡得正甜的婴儿,吩咐叶嬷嬷一声:“好好儿照应着。”
然后往前院来。
路上,他考虑着见到伍云起以后,如何先安慰他,缓和他和桂祥的尖锐矛盾,但是,他心里是十分不安的,怀疑伍云起是否能够为了朝廷的大事,把家仇私怨暂放一边。
这得看一看伍云起的情绪,如果怨气冲天的话,只好不派他去桂府了。
否则,将事与愿违。
醇郡王在前院的花厅上会见了伍、董二人。
当他看到董大全,并得知大全是在伍云起家听到张双林的传令以后,和云起一起赶来的,便已十分的断定,伍云起已知晓了其妻被戕杀之事,这从全云起那悲愤的表情上,也可一目了然。
醇郡王口才并不出众,他拙口笨舌地竭力向伍云起解释着今天这桩不幸的惨案,并再三致歉,他甚至拱手恭恭敬敬地给伍云起作了一揖。
对于他这个王爷来说,给属下施礼道歉,实乃平生头一回。
出乎醇郡王意料之外,伍云起并没有大发牢骚,他跪在地上连给王爷磕了三个响头,流泪道:“王爷明鉴,卑职并不敢为一贱人,与国舅计较,更不敢与五王爷、澂贝勒讨赔礼,在下命苦,活该至此。
卑职唯有效力朝廷,以一死上报皇上圣德,下报王爷瑞恩!”
慌得醇郡王急忙扶起,大受感动,连声道:“超翼,超翼,本王对你不起,对你不起啊!”
董大全在一旁看着,觉得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方才起身道:“王爷不必如此,国舅今日所作所为,有目共睹,在下们全仰王爷主持公道,为我们做主。”
醇郡王连声道:“桂祥该死,我一定狠狠责罚他,决不姑息。”
一面猛捶桌子。
一边再三赔礼,另一边是痛哭失声,董大全左劝王爷息怒,右劝云起节哀,半天,大家方渐渐止住。
醇郡王又说了许多好话,日后定要好好提携他二人,再加重用,方能对得起这忠心耿耿的属下。
半响,大家的话题转到了今晚的事上,醇郡王恨恨地道:“这真是反了天了,本王抓住他们,决不轻饶,定要个个剐刑处死,方解心头之恨!”
伍云起、董大全暗暗交换了下眼色,等醇郡王说到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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