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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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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刘总爷,可是位真的总统爷,别看是三品的亮蓝顶子,却比戴一、二品红顶子的大员还威风,他手下的老湘军有二、三万人马呢,西北各地的回民军多是他打散的。不是一般人物。”
伍云起闻言,皱起了眉头,望着掌柜的问道:“你这话可当真?”
“当真,小的吃了豹了胆啦,敢跟老爷戏言?”
“他姓刘,名字叫个什么?”
“刘总爷的官讳,称作‘锦棠’。”掌柜的回答。
“刘锦棠?”伍云起沉吟道:“这名字,在来的路上听人提起过。听说很会用兵,能打能拼。不过既然是他家人惹事生非,撞在我手里,又怕他什么?”因摆手道:“好了,我知道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一切干系由我担着,下去吧。”
掌柜的想想,也没别的什么法子,既然事已至此,是福是祸,只有听天由命,走着瞧了。
第四十七章
    次日,伍云起起得绝早,漱洗过了,吃些茶点,才寅初时分便带着来旺往安定而来。
到了总督行辕门口,将兵部的勘合及本人的官衔手本递给门房,又付了门包钱,请他转呈给左宗棠。
那门巡捕往外看了看,只来旺拉着两匹马立在那里,并无备的寿礼送来,心中有些纳闷儿:“这位京里来的官老爷好没眼力,到了安定也不打听打听督台的寿诞之日,竟两手空空地来讨差使,真正世上什么怪人都有。”
正困得很,尚有些没睡醒,便进去转了一圈,并不往上呈,回来将勘合、手本还给伍云起道:“督台道乏,今日不见客。”
伍云起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接了勘合、手本,明日再来。
正往回走,迎面来了一队人马,仪仗楚楚,伍云起心中有事,便不去注意是什么人,把马往路边拨了拨,算是回避,仍往前走自己的。
这是京城里的习惯,那里官僚大吏多如牛毛,坐轿的、骑马的,倘若碰着一队便闪避一旁,停住不走,那么一般官吏要从家里出来上衙门去,非误了点不可。
所以,官品低的遇上官品高的,如无隶属关系,只要把轿或马往旁边让一让,便是尊敬之意,仍走自己的路,各不防碍。
除非遇上皇帝大驾出行,或王公显贵,方才停住让路呢。
安定这里可不行,有个三品以上顶戴的官吏出行,就了不得,不是督抚,便是参将以上官员,举凡军校、百姓,都得回避一旁,止步让路,怕冲撞了仪仗,吃罪不起。
伍云起不理会这些,仍往前走着,早有几个骑校上来拦住骂道:“瞎眼了?没见总爷的仪驾吗,还不下来。”
伍云起急抬头看时,只见一个年轻的将领,三品顶戴,身着御赏黄马褂,骑在一匹高大的青花马上,由众随侍簇拥着缓缓而来,觉着有些面熟,定睛一看,正是昨日的那位刘总爷,不由迟疑了一下,跳下马来。
刘锦棠也认出了伍云起,见他四品的顶戴花翎,朝袍皂靴,知是去了总督行辕,便也勒住马,跳下来,腕子上悬着马鞭,上前来打招呼道:“伍大人,见过伯爷了吗?”
伍云起只得还礼道:“多承关照,卑职去过,才下来,督台道乏,只好明日再见。”
刘锦棠摆手道:“哪里的话。再去,我替老弟通禀一下。”说着便跨上马去。
伍云起觉着这位刘锦棠气度很大,竟不记昨日冲撞之过,还很有与他和好的意思,便也迟疑地上了马,与刘锦棠并肩缓缓而行,复往陕甘总督行辕而来。
行着,刘锦棠便侧脸问他:“伍大人不是今科新贵吧?”
伍云起道:“不敢,是上一科中的。”
“我说呢。”刘锦棠点头:“这一科的武进士,恐怕还未分到兵部呢,想也不会来得这么快。”又打量他一番道:“才三年就保了四品的顶子,在京中哪个衙门当过差?”
“醇王府。”伍云起答。
“是……,醇郡王爷的府上?”刘锦棠认真地问。
“是。”
“伍大人是一甲吗?”
“一甲第二名。”
“噢,武科榜眼,不简单呐。”刘锦棠又点了点头,道:“一甲武进士内授皇宫侍卫,外放都司,挑到王府,也是不错的差事。怎么外放了呢?”
“咳,京官难当啊!”伍云起触动心事,低声叹息道。
刘锦棠默默地望着他,半晌,方才说道:“没关系,到西北来,大有老弟用武之地,就在这儿好好干吧。”
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套近乎道:“倘若老弟不弃,我向伯爷禀明了,就到我营中来如何?”
伍云起看看他,道:“只是……,卑职才到此地,昨日便冲撞了总爷……”
“没关系!”刘锦棠连连摆手,兴奋地道:“男子汉大丈夫,计较这些微末过节,岂不太娘们儿气?不打不成交嘛,再说,属下出去惹事生非,也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说着,回头瞪了金运盛一眼。
金运盛吓得低了头,不敢说话。
刘锦棠道:“好了,贤弟来我营中,真使我不虚此次乾沟驿之行。”
伍云起拱手道:“还望刘总爷多多栽培。”
刘锦棠又回头指指胡兆林,哈哈大笑起来。
伍云起与胡兆林,皆在马上互相一揖,以示和好之意。
当下,刘锦棠手下人,除了金运盛仍小肚肌肠,稍感不快外,大家都很高兴,为营中又添一员虎将,甚感兴奋。
刘锦棠又与伍云起闲谈,言及左宗棠祝寿之事。
云起听了,方才明白,那门巡捕不与通报,打发了他,原是见他未备寿礼之故,便暗道:“惭愧,官场上混了三年了,这些细节之事,何时方能想得周到呢?”
刘锦棠安慰他,道无妨碍,改日再补就是,伍云起方才轻舒口气。
伍云起又问及追捕何抚南一伙之事,刘锦棠告之,五个人带了二、三个随从跑了,其他随从皆斩杀殆尽。
提到龙振标,刘锦棠诧异,说:“原来你与龙副将认识,怎么不早说。”叹口气道:“他这次伤得不轻。”
伍云起方知龙振标受了重创。
到得总督衙门,仍是那位巡捕出来,冲刘锦棠点头哈腰的,一抬头,见着伍云起立在刘总统身边,惊得目瞪口呆,只得低了头,接过刘、伍二人的手本,急急地往后边通禀去了,不一会儿出来,传道:“刘总爷到大帐去见伯爷,伍大人稍候,过会儿就见。”
刘锦棠朝伍云起点点头,示意他等候,过会儿出来叫他,自己先进去了。
伍云起喝着茶,与胡兆林闲谈些武艺上的事,不长时辰,下人来叫,到中军大帐见。
便起身径往后面而来。
才进一个仪门,只见一位老者,便装立在帐外,与刘锦棠说话,看他进来,都转过身来。
云起估计此人便是左宗棠了,于是上前单跪一腿,打千道:“卑职伍云起,参见督台大人!”
左宗棠伸出一只手,客气地笑命:“伍大人请起吧。”
伍云起起来,垂手立于碎石子甬道一边,等候发问。
便听左宗棠道:“听说伍大人武功超卓,才来西北,便将刘总统的亲兵都打败了?”
伍云起拱手道:“卑职冒昧。”
左宗棠与刘锦棠大笑起来。
显然,刘锦棠已将昨晚之事说与左宗棠知道了。
左宗棠道:“伍大人不愧醇王府的头等护卫,本事过人,好,咱西北又多一员虎将了。”
伍云起拱手连声道:“不敢,伯爷过奖了!”
忽想起醇郡王有信给左宗棠,便从靴掖子里抽出来,双手呈上:“禀伯爷,这是醇王爷与伯爷的函件……”
左宗棠接过来,一边拆着信,一边伸手道:“请到帐里坐吧。”
伍云起便随左宗棠、刘锦棠进营帐来。
却摆着一桌酒席,尚有一人在座,经刘锦棠介绍,知此人叫张曜,于是以礼相见。
左宗棠道:“毅斋、亮臣二人今日便要赶往河州去,老夫设一席,为他们饯行,正巧你来,权当一并接风了吧。”
伍云起谢了,在刘锦棠下手坐下。
“嗯,你们都不要客气,先喝着。”左宗棠抽出信笺道:“我先看了王爷的信。”
刘锦棠在左宗棠这里很随便,几乎象在自己家中,听左宗棠如此说,便动手布菜,给伍云起斟酒。
云起连连称谢,一面与张曜谈些京中消息。
左宗棠看过醇王的私函,见信中王爷对伍云起倍加赞赏,嘱他多加提携,并有一俟立下军功,即可上奏褒奖,不日便复将调回京中重用之语,始知伍云起并非空有一身武艺,官场失意走了下坡路,被从京打发到边陲来的,而是前程远大,不可估量,特来这里捞些“资历”的。
因此,刹时间在他心中,伍云起又是一个形象,不由另眼相看。
他打量着伍云起,将信递与刘锦棠,用手指指,让他看看遍,然后亲自与伍云起斟了杯酒,道:“超翼老弟,老夫敬你一杯。”
伍云起慌得忙起身接过来,道:“伯爷客气,卑职怎敢……”
左宗棠一摆手,道:“到了老夫这里,如同在醇王府一样,不必过于拘礼,来,亮臣,你也陪着干一杯。”
张曜见左宗棠对伍云起优礼相待,虽未读那封信,也知这伍云起是什么气候了,立时也客气起来,忙举杯道:“伍大人,伯爷敬酒,连在下也为老弟感到荣耀呢。”
伍云起受宠若惊,连声道:“实在不敢当。在下初到西北,还望伯爷栽培,二位大人多加指教!”
刘锦棠草草看过那封推荐书,也大体明白其中的意思了,听伍云起如此说,便忙放下信,也端起杯子,兴奋地道:“伍大人何必过谦。想不到,醇王爷如此器重贤弟,如今前来边地,实乃我辈之荣幸。”
张曜亦连连点头。
于是大家同干一杯,一仰而尽。
左宗棠用手抚着长髯,微笑道:“超翼老弟,老夫委你参将之职,到毅斋军中挑梁如何?”
伍云起闻言,起身拱手道:“伯爷有令,卑职敢不遵命。”
又转向主锦棠,深深一揖道:“刘总爷多加提携,卑职愿效犬马之劳。”
刘锦棠忙起身扶住,双手抱住伍云起的肩头,热情地道:“如此,老湘军中,真正又添一员上将!”
转身向左宗棠一跪道:“谢伯爷。”
张曜在一旁凑趣说:“卑职向来不敢埋怨伯爷偏心,如今却也忍不住要发两句牢骚也!”
左宗棠闻言,哈哈大笑,道:“这可怪不得老夫,人家是前世定下的缘头,打出来的交情。”
伍云起、刘锦棠、张曜三人皆大笑起来。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伍云起擢升三品参将,到刘锦棠军中当差。
至于保奏的折子及给醇郡王的复信,自有左宗棠命幕僚去办。
刘锦棠这边,本拟今日出兵前往河州去的,为着伍云起才由京师赶到安定,旅途劳顿,便决定延缓两日,让云起歇息一下,然后一起动身西行。
第四十八章
    醇郡王奕譞剿灭清茶门的梦想化为泡影,自然使他一连几个月都十分不快,但值得欣慰的是,他的阿哥儿总算保住了,否则,被清茶门劫去扣为人质,那可真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事情。
对于张双林的母亲,他以重金酬谢了,并把她提为嫡福晋寝房槐荫斋的管事妈妈,所有婆子、媳妇、丫环须听她的调派,月例银子也加到双倍,算是对她失子顶替阿哥的慰劳。
双林母亲心中自然是极度的难过,但哭亦无用,月子满了,便仍往福晋房中来服侍,并帮着奶妈叶方氏照料阿哥儿。
另外,经她一再请求,双林也补派到了后院当差,做阿哥儿载湉的伴当,哄他玩耍。
这样,每日可以看见双林,心中也算得到些安慰。
自此,张双林便和芙蓉在一处伺候二阿哥儿。
二阿哥儿载湉房中,一共有男女七个仆人,除张双林、芙蓉和另外三个丫环外,还有两个奶妈,一个叶方氏,一个是龚赵氏。
关于载湉乳母的选择,是费了很大一番周折的。
那时候,但凡大户人家生了孩子,主妇是断乎不肯亲自哺乳自己儿女的。
据说喂奶很伤身子,加上夜里须常常醒来照料婴孩儿,睡不成个整觉,会使人衰老很快。
因此,象醇郡王嫡福晋这样的贵妇,在经受了一番痛苦,为王爷生下一个哥儿以后,便可以说是功高过天,只有怡神养性的份儿,决不再受哺乳抚育的辛苦了。
本来,为载湉访觅乳母的差使,早在他诞生到人世来前的两个月,醇郡王便已派下去了。
王府的太监到附近州县四处访觅,寻找合适的女人。
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办的事儿,因为对乳母是要求很高的。
首先,必面找庄稼汉子的妻子,她们的身子与城里的妇女不同,因为长期在乡野间从事劳动的缘故,胃口吸收很好,若一但选进府中,给与丰富营养的话,那么奶水是再好不过。
其次,模样儿长相要俊俏,据说吃奶的孩子往往会越长越象他的乳母,所以,乳母的长相好坏似乎也关系到孩子成年后的丑俊,这是一丝也不能马虎的。
除此以外,还要找头胎生育孩子的母亲,因为她们精力充沛,不象拉扯过几个孩子的妇女那样,筋疲力尽,奶水欠佳,而且,这个乳母必须是才生育孩子不到三个月的。
这也是有讲头的。
其它,如乳母的性格脾气……,等等,总之,大户人家的奶妈,是要反复淘汰,百里挑一的。
经过最后的选择,直隶杨柳青的叶方氏被留下来,得到一个挣钱养家的机会。
她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长得极俊俏,并且体形匀称,性格温和,是个老实巴脚的乡下妇女,她自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因家中穷得实在难以维持,丈夫又染病在床,无钱医治,婆婆便托门子找路子,到处打听哪家大户财主收用奶妈,打算送她去当佣人,好挣些钱回来,养活一家人糊口,给她丈夫治病。
正赶巧,县太爷陪着醇郡王府管家太监下来访觅,为尚未出世的小载湉找乳母,于是便选中了她。
到醇王府后,又几经选择,终于留用了。
叶方氏接受了醇王府的所有条件,即:为了保持奶水甘甜,几年之内,饮食不准吃盐或其它咸东西。为了保持洁净,几年之内,不准与家人,包括丈夫、孩子见面……等等。
从现在起,她便不得不扔下那刚出生不到二个月的女儿,在醇王府里哺乳这非亲非故的小载湉了,后来,她随着载湉的登极,嗣立为大清一代天子——光绪皇帝,而一起进了紫禁城,并且在她的一生中,随着软弱的光绪帝的不佳命运,吃尽了千辛万苦,最后终于惨死在西太后的廷杖之下!
然而现在,她怎么能知道未来的命运呢?
叶方氏做了小载湉的乳母,每日哺育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主仆的关系,但是,小载湉幼时对于嬷嬷的感情,却远远超过了他的亲生父母醇郡王和嫡福晋,更不用说后来的嗣母慈禧太后了。
登极之前,这三年半的醇王府的平静生活,小载湉日日夜离不开叶嬷嬷一步。
尤其是晚上睡觉,除她以外,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他另外一个乳母龚赵氏。
有一回,叶嬷嬷伤了风,醇王爷命大夫看过了,吃了药,说是要发汗,因此夜里便不能伺候载湉了。
嫡福晋也是一时高兴,便趁叶嬷嬷将载湉拍睡着了,将他抱过自己房中来,醇王夫妇二人打算伴着他们这个宝贝儿子,度过自他降生以来的第一个全家同榻之夜。
谁知小载湉半夜醒了,找起奶吃来,没奈何,嫡福晋只得十分不好意地解开怀,将她那从来就没有喂过的奶头塞进儿子的小嘴里,以为混过去了。
可是小载湉吮了半天,不出奶水,急得发了狠,疼得嫡福晋忍不住叫出声儿来,醇郡王不由暗叫一声“不好”,只听哇地一声,小载湉拉直了嗓子,拼命嚎哭起来。
原来这个小机灵鬼,听出了不是叶嬷嬷的声音,便不管他是亲娘还是谁,使劲踹着小腿儿大哭起来起来,醇郡王慌得连忙点亮了灯,打算好好哄一哄他,这下子更不干了,他看清不是在自己的房中,他的叶嬷嬷踪影全无,身边坐着相对摊手叹气的,竟是醇王夫妇,便哭得更厉害了。
到末了,好歹把病着的叶嬷嬷找了来,把他抱回自己的房中,哄着睡着,全家才算消停。
他的这个习惯,直到进了宫里,当了皇帝以后也没有改变,九岁上断了奶,他还是叶嬷嬷拍着才能睡着,直到后来纳了珍妃,才不需要叶嬷嬷每夜为他擦汗,顾寒顾暖了。
这中间,慈禧太后也一度想把喂养了他几年,奶水差了些的叶方氏辞了,另给他换个年轻些的乳母,也终于因为他的哭闹,没有换成。
这大概是在光绪的一生中,慈禧太后少有几件迁就的事情中的一件吧。
载湉的另一个乳母,是慈禧太后令人从奶子府时挑出,赐到醇王府来的龚赵氏,她比叶方氏大四岁,原是个破落地主人家的女儿,丈夫终日游手好闲,染上了抽大烟的毛病,本来就败落的家庭,又被他当卖了个精光。
龚赵氏受不了这苦日子的煎熬,便琢磨着如何离开他,到一家大户人家里混生活。
正巧,父亲从前的一个世交朋友,干古董贸易的张印贵如今花钱捐了个官,在内务府里混差使,便把她荐到奶子府来应选,等候一个录用的机会。
当时的奶子府,是一专门为宫里提供乳母的机构,设在紫禁城东华门外,受内务府管辖。
皇帝的后妃们如若生产,是用不着临时去寻乳母的,奶子府里,每隔两个月刷下去批,再招一批新的,总有奶妈随时准备进宫伺候。
这龚赵氏便是进了奶子府,等候进宫机会的。
她仅只有两个月的等候时间,皇上无妻室,唯一的希望只有前朝咸丰皇帝留下地的遗妃们的需用,如若能前去伺候遗妃,便可以得到领取月例银子的机会,倘遗妃们不享用人奶,她便只得回乡下去伴着她那个烟鬼丈夫另讨生计了。
如今,她虽然没有进到梦寐以求的皇宫里去,却到底进了皇亲国戚的醇郡王府里,有了靠山,享得“荣华富贵”,自然心满意足了。
与叶嬷嬷相反,小载湉是顶讨厌这个乳母了。
主要还是他两岁时发生的一件事,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恐怖的影子。
原来,在小载湉出后以后,醇郡王曾经为他算过一次命,算命的瞎子说他在三岁以前是忌见红的。
因此,在他的周围,一切红的东西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一天,小载湉在院子里象往常一样和花儿草儿说悄悄话儿,尽情玩耍,忽然,龚嬷嬷惊惶地赶过来,一下子蒙住了他的眼睛,吓得他惊叫了起来。
整整一天,他都啼哭个不停。
这件事,把醇郡王急得不行,他仔细盘问了龚赵氏小载湉哭的原因,龚嬷嬷将一朵揉搓烂的小红花儿给王爷看,并且战战兢兢会说:“院子里的花儿,花匠是隔时便要修剪栽汰的,凡是红的或紫的,粉的,一并都掐去,不知为什么,院子里竟冒出朵小红花来,头天还没有,想必是夜里开的,怕冲克了载湉,因此便将他抱进屋里,所以哭个不停。”
醇郡王以为小红花确实冲克了阿哥儿,一面慌不迭的为载湉烧香求神,一面恼怒地将花匠叫了来,令人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责怪他为什么不每日早晨都来巡看一遍。
事情过去了,小红花儿并没有冲克着载湉,使他遭受了大灾大难,相反,却是惊惊诧诧的龚嬷嬷,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一个可怕影子。
无辜的花匠挨了打,并被撵出了醇王府,龚嬷嬷因此而得了嫡福晋的赏赐,然而她从此再也不受载湉的喜欢了。
虽然,叶嬷嬷不能总是一个人喂他奶必得龚嬷嬷也喂他,可是,白天人多的时候尚还勉强可以,若是晚上,小载湉便是死活不要龚嬷嬷的。
因为他怕她!
龚赵氏也乐得晚上由叶方氏一人去伺候小载湉,她自己可以随意些。
因为她比不得那叶方氏,除了默默地呆想她那乡下的公公婆婆和丈夫,幼小的女儿外,便是把心都扑在小载湉的身上,一心一意地照料他。
她可不愿意这样呆板地活着,她进了王府来,不就是为了过她先前那种日子吗?那时候,她还没有嫁给这个大烟鬼丈夫,而是整日价陪着妈妈、姨妈们打麻将、抹骨牌、掷骰子,一玩便是一个通宵。
如今,比不上从前了,不是主子,倒做了奴才,给人家的哥儿当奶妈,可是,毕竟是在王府院里混生活呀,她可整宵地和太监、苏拉们喝酒、掷骰子,一赌便到天亮,有时实在倦了,便可以和下人们鬼混一夜,不象叶方氏那样如同守活寡的一般。
并且,她也算长一点儿见识,很知道了些王府里太监们的坏点子了。
如此,一天一天地,她倒过得十分快乐。
龚嬷嬷和叶嬷嬷一样,后来随着载湉进了宫,终于做了个皇帝的乳母。
不同的是,善良的叶嬷嬷惨死在西太后之手,龚嬷嬷却靠了同乡,内廷得西太后宠爱的大总管太监李莲英的势力,享尽了荣华富贵,出宫后便做了李家外宅的管家婆。
第四十九章
    清茶门对醇王府的威胁,好比一块巨石击破水面,着实起翻了不小的波澜,但是不久,醇王府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除多了一位阿哥儿以外,一切依然是老样子……
倒是皇宫里,渐渐热闹起来,象是一个大舞台,一出出的戏接二连三地上演了。
眼下,人们最关心,最常议论的是——皇上大婚。
转过年来,同治皇帝载淳十七岁了。
他六岁登极,如今已进入第十一个年头。
从他做皇帝的那天起,两宫皇太后就垂帘听政,实操统治之权,他这个“真命天子”一直在弘德殿读书,还未实施过他的权力呢。
幼年皇帝不理政,以读书为主,并非先例,前代不提,只以本朝来讲:第一代世祖章皇帝福临,年号“顺治”,就是六岁登极的。
太宗文皇帝皇太极死后,实权握在福临的十四叔父睿亲王多尔衮手中,赶走了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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