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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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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皇帝不理政,以读书为主,并非先例,前代不提,只以本朝来讲:第一代世祖章皇帝福临,年号“顺治”,就是六岁登极的。
太宗文皇帝皇太极死后,实权握在福临的十四叔父睿亲王多尔衮手中,赶走了李自成的“大顺”政权,消灭了南明的诸多势力,坐定了天下。
直到顺治七年底,多尔衮死后,十三岁的福临才得以走出书房,亲裁大政。
但是好景不长,他在孝庄文皇太后的庇护和支持下,只实掌朝权十年的时间,便因得了天花症一命鸣乎了。
所以,无论是那时候,还是如今,太医院那些吃官俸的大夫们一听见“天花”二字,便大惊失色,束手无措。
虽然,早在康熙年间就已知道按西洋医法种痘了,不管是种“牛痘”也罢,种“人痘”也罢,总之知道预防的方法了,但是太医们仍是一提天花便有谈虎变色之态——特别担心的是历朝皇帝们。
第二代圣祖仁皇帝玄烨,年号“康熙”,是八岁上继承福临皇位的。
他登极后也不能例外,每日过的是书房生活,朝权掌在他父亲遗命立的四个辅政大臣: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的手中,到了康熙六年,十四岁的玄烨亲政了,但是鳌拜仍死死把住政权不肯放手,逼得玄烨不得不暗暗积畜自己的力量,准备了足有两年的时间,在他祖母孝庄文太皇太后的支持下,逮捕了熬拜,才把朝政大权抓回到自己手中。
同治是清朝的第八代皇帝,也是第三个“娃娃皇帝”,而他现在已经十七岁了,其处境仍与傀儡无异。
当然,他不必象顺治帝那样静候专横的叔父死去,也不必象康熙帝那样具备魄力,一举治服跋扈的鳌拜,他父亲咸丰帝给他立的八个“赞襄朝政王大臣”,早已被他的生身母亲慈禧西太后十年前一网打尽了。
然而,这对他来说,也并非是太美满的事,这位慈禧皇太后可不是孝庄文太后那样的善母,她的权欲太大了,他想做个名符其实的皇帝,谈何容易!
不过,话虽如此,亲政大典还是要举行的。
以清朝的礼法,太后垂帘听政这样的“创举”似乎还可以勉强接受,皇帝太小嘛;但是公开的取而代之,象唐代武则天那样女帝临朝,却是万不可行的,慈禧还不敢做到这份上,既然如此,皇上到了亲政的年龄,太后就得撤帘子归政了。
慈禧太后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好这样,唯一可以得到慰藉的,是以“圣母”之威,仍可镇住儿子,幕后操纵一切。
亲政之前,先要举行大婚礼,给同治立后纳妃,这是早已定下来的,并且筹备了好几年了,大家的眼光,都集中到未来的中宫皇后这个宝座上。
对于皇帝、太后以及整个朝廷来说,这是至关重要的。
皇帝需要一个贤慧的内助。
太后需要一个听话的儿媳,明确点儿说,需要一个听自己话的,能够控制皇帝的皇后,往后事情才能好办。
爱新觉罗庞大的家族也在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他们希望皇权尽早归入爱新觉罗家族手中,只有载淳才能办到这一点,其他任何人都是徒劳无益的,精明强干的恭亲王不是曾经碰得头破血流吗?
醇郡王奕譞做为皇帝的七叔,同时又做为慈禧的妹夫,对于这件考虑得要比别人多得多。
当然是“公”与“私”,皇权与自身两个方面的利益了。
他在二阿哥载湉三朝床贺那天,曾向五哥惇亲王透过心里话:“胳膊肘儿不能朝外拐。”
但他又是个软弱的人,极怕他那位皇嫂兼内姐,所以决定不直接露面参与这件事,免得飞来横祸,而是“从里边拱”。
从里边拱就是在同治帝载淳身上下功夫,而他较之别人自有方便之处:他现在兼着“稽查弘德殿”的差使,对于皇帝的功课以及师傅们,他有过问的权力。
较之六哥以军机大臣身份去见尚未亲政的皇帝,以及五哥以宗人府宗令的身份递牌子,隐蔽得多了。
元旦已过,朝中各衙门已开印办事了,弘德殿因为过节而暂停的书房,照常恢复,同治帝每天都在这里读书。
醇郡王以新年伊始,很自然地往弘德殿而来,履行他的“公事”。
还未进书房,外面伺候的太监们便高声请安,上前施礼,醇郡王一面微微点首,一面继续往里走,但脚步却不由得放慢了,他心想:“皇上在外面安排了养心殿的太监,故意高声请安——一定是通风报信的意思。”
进到书房中,同治果然很端正地坐在书案后面,捧了书本在“专心致志”地读书,一副用功的样子,他不由暗暗好笑:“皇上这么对付太后和我,未免太孩子气了。”
但他没有形诸于色,更同有说破的道理,而是很严肃、很郑重地深深一楫,行常朝之礼,口中说道:“奴才奕譞,恭请皇上圣安。”
他曾奉免叩拜之旨,平日可以不必叩头。
“噢,是七叔。”同治放下手中线订书,微笑道:“来宫里了。”又扭头吩咐:“载澂,给七叔看座。”
载澂已经搬过一把椅子来。
授同治读书的师傅林天龄早已站起身来,等醇郡王与皇上行过君臣之礼,赐了座,方才过来请安。
奕譞以王爷之尊,坐着受了林师傅一叩,亦笑着摆手道:“林师傅不必多礼,请坐吧。”
林天龄又恭恭敬敬地一揖,方才归了本座。
他不是弘德殿上行走的师傅,差使本在上书房,做贝勒载澂的业师。
弘德殿授同治帝的“谙达”和师傅共六位,两位谙达是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之子伯彦讷谟祜和户部左侍郎、内务府大臣桂清,伯彦讷谟祜负骑射教习之责,桂清负满文教习之责。
师傅原有四位:首先是文华殿大学士倭仁,其次是军机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鸿藻。
其他两人,一个是吏部右侍郎徐桐,另一个是内阁学士翁同龢。
这四位汉文师傅,倭仁和李鸿藻是理学名臣,翁同龢则是咸丰状元。
惟有徐桐最差,是个假道学,不知凭了什么手段,居然混到弘德殿来充起了帝傅。
就数他差,偏偏现在只有他能够入值。
倭仁于去年四月二十二日病故。
李鸿藻在军机处行走,政务繁忙。
翁同和龢则是因为老母病故,去年年底丁忧回江苏常熟原籍守孝。
醇郡王看着不行,便奏请另简师傅承值弘德殿,慈禧只得将林天龄先拨过来,暂在弘德殿授读。
当然,载澂也随了他的师傅过弘德殿来,做皇上的伴读。
自从那次出事以后,醇郡王见了载澂总是板着脸,一副厌恶的神情。
载澂见了七叔,也是讪讪的,很感羞愧。
醇郡王不理他,关注地问同治:“皇上功课如何了,可有进益吗?”
同治脸一红,微微仰首,望着屋顶悬的宫灯道:“自然……自然是有进益了。”
“这是再好不过了。”醇郡王温和地说:“还望皇上勤奋刻苦,典学早成,尽快能够亲裁大政。”
同治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载澂。”醇郡王抚摸着手中托盘上的盖碗,头也不回地吩咐:“你随林师傅过弘德殿来,要谨慎当差。这儿可不比上书房那么随便,倘要误了学业,甚或有了差迟,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就有以“稽查弘德殿”的身份,教训的味道了。
不但教导载澂,同时还包括了同治和林天龄。
他们三个人自然明白,载澂规规矩矩地应了声“是。”
林天龄也一拱手,一副极恭敬的样子。
醇郡王呷了口茶,转向林天龄,说道:“林师傅,讲了半天课,是不是该请皇上歇息片刻了?”
林天龄一听,知道醇郡王有不便当着他们讲的话要与皇上说,忙道,“是,王爷。皇上每日上课皆有歇息的功夫,也该稍歇一会儿了。”
说着站起来,率载澂慢慢退出去,到另一间暖阁回避了。
这里,醇郡王低头沉思,半晌无话。
同治忍不住,问道:“七叔,有事吗?”
“噢。”醇郡王抬起头,慢吞吞地说:“启奏皇上,奴才有件事要……”
“是……,二月初三的事?”
醇郡王点点。
二月初三是选皇后的日子,这早已明发上谕,宣示天下了。
“朕想先听听七叔的意思。”同治不仅是出于羞涩,他心里确实没底。
经过多次的选看,如今秀女已经只剩下十个人了,他不可能没有中意的人,但是心里没底是实实在在的。
因为他所中意的人,慈禧未必喜欢。
“奴才以为。”醇郡王慎重地、一字一字地吐着说:“选妃取貌,立后以德。”
“七叔言之有理。”
“奴才闻得,翰林院侍讲崇绮之女阿鲁特氏,端庄贤淑,德才兼备。”他终于说出了经过家里诸弟兄们商量,议定的最好人选。
同治默然,未表可否,但是醇郡王从他那脸上掠过的一丝笑影,立即看出这个建议是符合他心意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明确表态呢,醇郡王一时还不明白。
醇郡王提的这个阿鲁特氏,年长同治一龄,今年十八岁。
她是蒙古正蓝旗人,大家闺秀。
她的祖父赛尚阿,道光二十一年以理藩院尚书入值军机处,三十年授协办大学士。
咸丰帝登极后首先搞掉了他父亲道光时代的权相穆彰阿,随即便擢升赛尚阿为文华殿大学士,成为内阁首辅,当时真是红火极了的人物。
太平天国金田起义,咸丰恐慌,命他赛尚阿为钦差大臣赴广西防堵,结果他磨磨蹭蹭的一路吃喝玩乐,六月才到桂林。
次年督各路人马围攻太平天国占踞的永安城,久攻不下,最后终是让太平军突围了出去,挥军北上,长驱直入湖南。
气得咸丰给他降四级留任的处分。
太平军势如破竹,连克诸城,而赛尚阿以首席军机大臣、内阁首辅督军却束手无策,充分显示了他的“才能”。
咸丰脸一拉,一道谕旨下来,锁拿进京,革职发遣。
直到咸丰十年,方才回京总统左翼巡城事宜,次年授副都统,未几,以病开缺,在家休养,直至现在。
不过,他虽以庸碌出名,但毕竟做过“阁老”,门第也算是很高了。
阿鲁特氏的父亲,名叫崇绮,字文山,同治四年乙丑科殿试一甲一名进士,是清朝满、蒙人参加会试者唯一的状元。
现在翰林院任侍讲之职。
家庭是没的挑了,本人也确如醇郡王所奏“端庄贤淑,德才兼备”,同治几次选看秀女,均向两位太后表示记她的名。
慈安太后对阿鲁特氏的印象也极好,每每选秀以后,闲话聊天,对她是备加夸赞,这更促使同治立他为后的心思明确了。
但是,事情并不总是随人如意的,慈禧太后似乎对阿鲁特氏颇有成见。
她挑剔的都有点出奇了,说阿鲁特氏是端华的外孙女,便有些不顺眼了。
端华也是宗室,位居郑亲王之爵,十年前他和肃顺兄弟俩同属咸丰帝遗命所立八个“赞襄政务王大臣”之列,因与慈禧争权,“祺祥政变”中为恭亲王奕訢逮捕,懿旨赐死。
郑亲王端华的女儿嫁赛尚阿之子崇绮,是为阿鲁特氏的生母。
不过,崇绮夫人已死去有年了,现如今,崇骑的续弦夫人是瓜尔佳氏,慈禧太后所知遇的步军衙门左翼总兵荣禄的胞妹。
因为有这么一层缘故,慈禧对端华的这个外孙女感到别扭。
不过事情并不是不可收拾,崇绮作为满洲、蒙古旗人中唯一的“状元郎”,他的夫人瓜尔佳氏又是慈禧长春宫里的常客,尤其是荣禄,漂亮、精明、能干,颇受慈禧赏识,稍能抵消一些端华给慈禧带来的不快。
倘若慈禧仅是对阿鲁特氏稍存成见,那也罢了,既然皇上喜欢她,东太后也赞同,慈禧又何必拂众人之意呢?她挑剔阿鲁特氏,还有另一层缘故,就是她喜欢凤秀的女儿富察氏,想立富察氏为皇后。
富察氏隶籍满洲镶黄旗,自然也是大家闺秀了。
她的祖父惠吉,道光年间先后任广西巡抚、陕甘总督。
父亲凤秀,现官刑部江西司员外郎,是个从五品官。
她除了相貌比阿鲁特俊美以外,最能博得慈禧好感的,便是一脸温顺相儿——一望便可知是个易受人摆布的,没有主心骨儿的人。
每次选秀时,慈禧望着这个局促不安的十四岁的小姑娘,便打心里喜欢,总是毫不犹豫地吩咐太监:“富察氏记名。”
同治这时却不便对醇郡王明说,只含含糊糊地道:“七叔提的阿鲁特氏固然好,母后也喜欢她。”
母后指的是东太后慈安,西太后慈禧的正式尊称是“圣母皇太后”。
“只是……”
“那皇上还犹豫什么,就立了阿鲁特氏最好不过了。”醇郡王赶紧接上同治的话茬说,他怕皇上说出那个“只是”,那一定是西太后不太高兴的缘故。
倘若说出来,他就不好讲话了,直说下去,岂不背上“离间两宫”的嫌疑?
同治沉吟着,半晌方才抬眼望了一下醇郡王,仍是吞吞吐吐地,充满畏惧地问一声:“五叔和六叔的意思呢?”
醇郡王拱手道:“自然是与皇太后、皇上的想法一致了,立阿鲁特氏为后。”
“那……,富察氏怎么办?”同治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
要坏事,若真个说出西太后想立富察氏的话来,醇郡王可顶不住,他担不起这个责任,这“差使”也就办砸了。
急得他冒汗,有些结结巴巴地说:“皇上……,万岁爷……要以天下臣民为念,省躬勤政。立后……以德,选妃以貌。”
这硬是装糊涂,不肯牵扯西太后,倒使同治难于开口了。
是呀,七叔的话有道理,倘若真个撇开众人属意的阿鲁特氏,硬是立了脸蛋儿漂亮的富察氏,岂不显得自己这个君王太昏庸了吗?同治一咬牙,心里打定了主意,这回就跟西太后顶一次牛吧,大不了挨一顿臭骂罢了,到那时也大局已定了!
他也决定用“立后以德,选妃以貌”这八个字,与生母慈禧太后装糊涂。
不过,阿鲁特氏的“德性”到底比别人强在哪里,谁也说不清楚。
大概富察氏那俊美的脸蛋儿反证吧,“选妃以貌”她是当之无愧的,那么多的秀女中选出她来,能错得了吗?看来,富察氏长得确实太美了,以致把她做皇后的德性都压没了,成了地地道道的妃子材料。
话已点到,醇郡王大大松了口气,他扯到别的话题上去,免得纠缠在“立后”这个问题上太久,那可真有点儿不知趣了。
他说到皇上的身子太虚弱不宜总泡在书房里,应多多活动活动才好。
同治也跑马射箭,由御前大臣、科尔沁亲王伯彦讷谟祜负教习之责,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不长久,玩儿一阵子就烦了,骂上驷院调理出来的那些老实到家的御马都是些破牛,弄得醇郡王的这位亲家伯彦讷谟祜哭笑不得:“破牛?说得象。骠悍的战马也有的是,可谁敢牵来伺候,万一摔着了,谁负其责?”
醇郡王对同治的担心是事出有因的。
皇上自幼体弱多病,终年价汤药不断,功课又紧,慈禧把他逼得都有些呆里呆气的了。
这要再一大婚、亲政,身子岂不更要垮下来了?他得想法子让皇上身体强健起来,象早年康熙帝、乾隆帝那样,能够跃马木兰,驰骋围场,做到“古稀天子”,至少也不该这样虚弱,无法应付日后那繁忙的政务。
于是,他想到了领侍卫府头等侍卫、武艺高强的董大全,进劝皇上学些刀枪棍棒,以强健龙体。
同治有一搭无一搭地答应了。
倒是对一块儿进来做伴的堂弟载滢,他更感兴趣些,林天龄带了个载澂,董大全再带来个载滢,对于长年过着深宫寂寞生活的他来说,真是件爽意的事。
第五十章
醇郡王把弘德殿添派教习的意思跟两位皇太后一说,慈安东太后就高兴地应允了,说:“七爷想得很周到,皇上的身子骨是太弱了些,小小孩儿家,总吃些补药也不是个事儿。总应多活动些,骑骑马,练练弓剑,是再好不过了。或者让那姓董的侍卫教一些刀枪剑法,只要别伤着,也未尝不可;你总多照应些,师傅、教习们都实心尽力才好。”
慈禧倒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只是说:“老七,我看那些刀枪棍棒的,可以往后搁一搁,先跑跑马,练练弓箭倒稳当些。”
醇郡王应道:“遵旨。奴才一定尽心伺候。伯彦讷谟祜也管着事,不会有何差迟的。”
太后们点首,没有再问他什么,他便跪安,退出养心殿来。
回来太平湖王府里,他令人传董大全来,同时叫他的侄子载滢也过来。
但去西城二龙坑八王府的太监却扑了个空,多罗钟端郡王的遗孀嫡福晋钮祜禄氏告诉他,贝勒载滢一下了书房,便往董大全家练武去了,要到正午时分才回来。
往西单牌楼白庙胡同董大全家来的张双林倒是将两人一齐找到了,于是传王爷的口谕,令他们过醇郡王府去进午膳,王爷有要事吩咐。
董大全见西洋大挂钟才十点钟,已正时分,便吩咐双林先回去,说:“过会儿和滢贝勒一起过去。”
张双林答应着,出去了。
他并未回王府复命,先在街上铺子里转一转,给二阿哥载湉找点好玩艺儿,并给芙蓉买点花结儿、金丝钱之类的什物,这也养成习惯了。
董大全在给滢贝勒讲少林五拳的套路。
在座的还有几个人,一是住一条胡同里的邻居姓他他拉氏名长善的满人,字乐初,镶红旗满洲籍,看约四十岁上下。
他虽比董大全年长十岁,官衔却高多了,现任广州将军之职,正一品的顶戴。
他的父亲裕泰,早在道光十三年便由刑部右侍郎外放贵州巡抚,鸦片战争时一度与林则徐同事,林则徐任湖广总督,裕泰与伍长华则分任湖南、湖北巡抚。
鸦片战争失败,林则徐遭遣伊犁的时候,裕泰正楼上一层,以湖南巡抚擢湖广总督。
裕泰在这个任上整整做了十年,以后又当上半年的闽浙总督,方才迁调陕甘总督,未到任便病故了。
裕泰是道光末年有名的封疆大吏之一,因此,与另一个名臣桂良结成儿女亲家。
桂良在裕泰之前便做过湖广总督,是林则徐的继任,当时裕泰正在湖南巡抚任上。
桂良后来做到文华殿大学士、军机大臣,位居超品。
长善既以父亲的势力,讨了桂良的女儿为妻,便又与恭亲王奕訢成了连襟,因恭亲王嫡福晋瓜尔佳氏就是长善夫人的胞姐。
贝勒载滢与长善本没有血缘关系,他是恭亲王侧福晋薛佳氏庶出的二公子,并且已于同治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奉旨过继与八叔钟端郡王奕洽为嗣子,但习惯上向以正房为母,他也得与大哥载澂一样管长善叫姨父。
不过长善虽以一品将军之尊,却并不太大架子,今年一从广州回到北京来便与外甥的这位武术教习,住邻居的领侍卫府头等侍卫董大全交上了朋友,他也是很喜欢武术的人,故尔常过董大全家串门。
长善的儿子志锐也在座,他不是长善的生子,系长善之兄长敬之子,因叔叔有女无子,故尔就养其家。
再就是董大全的两位内兄了。
侯瑞本、侯瑞利两兄弟闲了也常进京城来,在妹夫家里小住几日,一则看亲戚,二来也是为了与大全讨教武艺。
这时董大全以身现法,给载滢讲拳术,他们自然也很感兴趣地听着,一边与长善悄声议论、研讨着。
董大全向载滢道:“你先学过连环拳、柔拳,算是有了些底子,下来我就教你少林五拳和五战拳了。先说五拳。这少林五拳,相传为元朝大师白玉峰根据三国时华佗的‘五禽戏’所创,五禽戏仿虎、鹿、熊、猿、鸟之动作,是为健身之操,并无技击作用。而白氏五拳,则虎、豹、龙、蛇、鹤,既可强身健体,亦可搏击拆打。白大师曰:”人之一身,精、力、气、骨、神五者,必须交修互练,始可臻上乘神化之境。‘故五拳有虎拳练骨、豹拳练力、龙拳练神、蛇拳练气、鹤拳练精之说。先讲虎拳五十一式。“
于是起身带大家出房至院中,先打一套虎拳给大家看,真个是如怒虎出林,大有排山之势。
载滢先学前十式,由起式至马步五形八卦手,演练数遍。
董大全一面给他纠正动作,一面说:“练虎拳时,必须鼓实全身之气,真正臂坚腰实、体力充沛,并且一气整贯,始终不懈,方能犹如怒虎出林,双爪有排山之势。”
载滢聪颖过人,不一会便将前十式打得象点样子了。
长善等皆称赞不已。
董大全严嘱道:“回去以后,每日打它一二百遍,练扎实了再往下学。”
滢贝勒点首答应。
大全之妻瑞玉走来,说道:“练一会儿罢了,这就吃午饭。”
大全笑道:“两位内兄代我陪长大人吧。”
瑞玉板脸道:“又怎么了?”
大全笑说:“这不,他们都在这儿听见,醇王爷派人来传我和滢贝勒过太平湖去进午膳,说是有要事吩咐。”
侯瑞玉方才无话可说。
大家都笑起来。
瑞利嗔妹妹道:“行了,行了,别使你的威风,长大人在这儿看着,成何体统。”
长善摆手笑道:“没有关系。海明老弟这当家不做主的习惯,再也瞒不了我的。”
大家更笑。
瑞玉因向身旁站着的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说:“芳格格,你阿玛在家中做得主吗?”
这姑娘正是长善的长女,长善此次到北京来,便是送她来应选秀女的。
她见瑞玉性格直爽,使抿嘴笑道:“自然是奶奶做主。”
大家哄然而笑,都说:“长大人原来亦是如此。”
长善瞪女儿一眼,朝大家拱手,自我解嘲地笑道:“彼此,彼此。”
大家开过一回玩笑,便进屋中坐下。
董大全和载滢各自到后面换了衣服,出来向大家道了失陪,打马往醇王府而来。
正月里的京师,青菜短缺,醇郡王在九思堂东暖阁里摆下了一桌席,以鸡鸭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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