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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堞残阳-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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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心存与吴善举交好,故翁同书虽年长伍云起三十多岁,却与他是世交兄弟。
忆当年,翁同书回家扫墓之时,每每在诗词曲赋、琴棋书画上对云起多有指导,似有师生之谊。
现在,云起既从福庆这儿得知翁世伯、同书世兄皆先后谢世,一时悲感万分,心中甚是凄凉。
半晌,伍云起方才又是问翁氏其他两位世兄的情况,福庆告诉他,翁世伯的三儿子同爵现在陕西做布政使;四儿子同龢中了状元后,如今在京中做内阁学士,并且接了翁世伯的遗业,仍在弘德殿行走,做小皇帝载淳的师傅。
云起听了,这才转悲为喜,心中稍感安慰。
又问及师傅董继德和师兄刘兴业有无音信,福庆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可还是告诉了他:董师傅现在京中做肃亲王府的护院总管太监,刘师兄则在步军巡捕营当差。
云起听了,更加高兴。
福庆告诉他,董师傅和刘兄因以前都有命案在身,如今隐于京城,自然都改了名字。
董师傅现在名叫董海川,刘师兄则改叫刘勇顺,如果进京见到他们,千万不可当着旁人说漏了嘴,露出他们的底细,不然,那可是杀身之祸。
伍云起听了连连点头。
心想,董师傅他们这一招冒险,倒是颇有些妙处,官府做梦也想不到当年的董大侠如今在肃王府里当差。
至于董师傅做了太监,在别人听了大约会吃一惊,而伍云起却知道其中的内幕。
董师傅年轻时曾爱过一个女子,不知为什么没有结成美满姻缘,加之他好武成僻,竟为了练成上乘内功,净身自阉了,是以终身未娶妻室……
两人话题又聊到那孙家。
福庆说道:“他们一家子一个也没跑了,全被太平军杀了。”
伍云起道:“怪不得去年回去,镇上的人都说他家已被太平军满门抄斩了,连那张家也全完了,原来是你们带人去的。”
福庆道:“我也并非单是报咱家的私仇,那姓孙的和姓张的两家,都办起团练来对抗太平军,还能饶他?”
伍云起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方才你说投了太平军,提到个陈玉成,我在河南曾听说有个英王……”
“正是他。”福庆笑了:“那是天王赐给他的封号。”
“唉,你们……”伍云起想到姐姐和弟弟投到太平军中,公然走上与朝廷作对的道路,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福庆没有注意到哥哥脸上变化,仍然兴奋地说:“英王是全军的主帅,我们就在他的队伍里。三河那一仗我们打上了,嘿,哥哥你在河南听说了吗?一下子就歼灭了清妖六千多,真够痛快的,连清妖头子李续宜也见阎王去了。”
伍云起皱了皱眉头,冷冷地望着弟弟。
半晌,方才又问他:“那么,你们为何到京师附近来呢?”
福庆听问,慢慢是低下了头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后来,太来军里出了叛逆。”
他猛然跳起来,大声骂道:“就是苗沛霖那条疯狗,罪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伍云起吓了一跳,连附近火堆的人们也扭头看福庆,伍云起拉他一把,道:“福庆,你冷静些。坐下说。”
吴福庆重新坐下来,胸脯还一起一伏的,愤愤地说道:“苗沛霖那杂种,朝秦暮楚,又与太平军合力打团练,又与清妖勾结算计太平军,真正是个两面三刀的混蛋。他把英王殿下骗到寿州擒住,献给了清妖……”
他不能再说下去,眼泪止不住淌了下来。
附近几个清茶门兄弟,原也是太平军的,听到福庆的话,都站起来,走到伍云起的身后默默站着。
福庆继续说道:“英王殉国后二年,天王升天,天京也陷落了。当时,我们都随着遵王殿下,与捻军联合,同抗清妖,力图恢复天国大业。去年,遵王派我们这支队伍深入清妖腹地,和清茶门王大姑联手,在燕山这一带游动,以便将来策应大队兵马攻克北京城!”
他说到这儿,用块破布狠擦着宝剑上的血迹,似乎即刻要投入厮杀一般。
伍云起默默地望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清茶门的众兄弟们又四散开了,围坐在火堆旁烤火,烤马肉充饥。
福庆问伍云起道:“哥,这十多年你是怎么过来的?就在表姑家练功吗?”
伍云起心中有千言万语,但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叹口气道:“虚度光阴罢了。”
他有意岔开话题,顾而言他地问:“你说的那个王大姑?”
“噢。她是原来清茶门的掌门,去年在京师被清妖捕住,我们费了许多力气,损了不少人马,终究还是没能把她老人家救出来,唉,秋天……,清妖在菜市口把她……”
福庆愤愤地骂道:“这些该死的清妖,老子早晚把他们斩尽杀绝!”
“福庆。”伍云起皱着眉头,说:“你当真以为,天下的赃官污吏能斩尽杀绝不成。”
“这……”福庆愣了一下,含糊地道:“反正,杀一个少一个呗。”
伍云起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腰腿,叹口气道:“父亲去世前的那番话,你还记得吗?”
福庆诧异地睁大了眼睛,望着哥哥。
伍云起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和董师兄一起在河南登封县落了民籍,去年中举人;这次来京,是应武会试的。”
福庆愣住了。
想不到,自己和姐姐与满清朝廷打了近十年的仗,势同水火,而如今,哥哥却要去应清妖的武会试,做朝廷的狗官!
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呆呆地望着伍云起的背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应武会试?”福庆自言自语地道:“不成,绝不能让他去!”
他冲动起来,抬头望着哥哥,打算与他吵一通。
正在这时,吴素梅料理完了军事,找他们来了。
吴素梅已脱去了那件青缎长袍,换上了紧身粉缎袄,下面是葱绿扎脚裤,披一领猩红斗蓬。
她左手按着剑柄,右手腕上悬系马鞭,向两个弟弟围坐的这堆篝火旁走来。
远远地便笑问伍云起:“福生,你冷吗?是不是吃点东西?”
伍云起拘束地冲姐姐拱拱手,笑道:“不冷,就是从那客店出来时,事出意外,匆忙间忘记了带酒葫芦……”
吴素梅听了,大笑起来,拉着伍云起在火堆旁坐下,命身后的一个女亲兵:“银雁儿,你去取酒来,再拿些牛肉干,大家就着喝一点儿。”
女亲兵答应一声,去了。
不一会儿,取了牛皮酒袋和牛肉干来,于是大家把硬梆梆的牛肉放在火上烤热,喝着烧酒,聊起天来。
伍云起向姐姐讲了出走家乡以后,投奔表姑父孟仲山苦练武艺,以及应试中举的经过。
吴素梅也向弟弟叙说这十年来,自己和福庆的戎马生涯。
姐弟二人,时尔兴奋异常,时尔声泪俱下,忽喜忽悲。
福庆在一旁默不作声。
他喝了许多的酒,连吴素梅的女亲兵银雁都诧异。
他原来是不会喝酒的。
太平军中禁止喝酒,只是天国失败后,这几年东奔西走,规矩不太严了,他才偶尔稍饮几口,量也极小。
今晚却为何如此海量?
更纳闷儿的是,兄弟相逢,或悲或喜,总归应该是高兴才对,而他却低头一言不发,好象是与谁赌气。
偷偷揪他一把,不料他把胳膊一甩,还用眼睛狠狠瞪人,大不近情理,银雁一赌气,也不再去理他。
吴素梅没有象福庆那样幼稚和冲动,对于伍云起的应举科考,在意料之中。
这是不太费解的事,以自己那样的家庭,自小所受的熏陶,本来是很难想像会到了自己和福庆这样,树旗造反,走上与朝廷为敌的道路的。
福生没有卷入轰轰烈烈的太平天国运动,他在河南孟家山庄闭门习武,仍然停留在遵从父亲的遗训上,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她想,让福生在清茶门过一段时间,也许他会适应这种生活,改变原来的打算,断绝出山做官的念头。
但是,她也深深知道,这可不是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福生,咱们去河边走走,可好?”吴素梅望着伍云起说。
“嗯。”伍云起恭敬地点点头,站起身来。
他想,或许姐姐有什么不好当着旁人说的话,要单独跟他谈吧。
第九章
    吴素梅左手扶着腰间的宝剑,脚步轻轻地在前面走,她那双牛皮马靴踩在河岸的沙地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伍云起在后面注意到了,知道姐姐武艺颇高,内功甚好。
“福生,你可知道,那位邢兄弟是做什么的吗?”
姐姐没有提弟弟的去留问题,而是议论起轿车上的那个年轻后生来,这使伍云起颇为纳闷儿。
既然姐姐问话,便恭敬地回答:“不晓得,他好象不是你们清茶门的人,又似乎是……是不是才加入的兄弟?”
吴素梅点点头,微笑道:“正是,他名叫邢越,字临溪,来了还不到一个月,今日我们去搭救的,是他的……”
“这我知道。”伍云起道:“路上,他已跟我说了。但不知他原是哪里人氏,做什么勾当,又为何得罪了那位叫桂祥的国舅?”
吴素梅叹口气道:“说来话长了,他原本关外海城人,上一科考中了武进士,分发京师巡捕营当差,只因他为人耿直,看不惯官场上那些肮脏秽行,凡事多与上司抵捂,几年来一直不甚得意,今日我们救的这位苏氏小姐,原是他的同乡,也是大家闺秀。两人自幼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因门第相当,从小便订下了这门亲事,去年夏天,临溪奉父命请假回籍完姻。谁知道,当这喜事临门之际,大祸亦接踵而至。他的父亲因为庄子上经济的事,与邻屯的一位绅宦打起官司来。”
说到这儿,她沉默了。
过了半晌,她望着响水河中那湍急的河水漂流冰块,低声说道:“福生,还记得咱家和孙张两家的那场官司吗?”
“这深仇大恨,我怎么忘得了!”伍云起眼含泪水,愤怒地说。
“临溪家这场官司,和咱家也差不多。他父亲惹的是个旗人,官司从一开始就输定了!”
她抬起头来,望着满天的星斗,叹道:“结果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那……,后来怎么样了?”伍云起低声问。
吴素梅道:“他岳丈家也受了牵累,变卖了不少产业,方才把官司了结,可是,那桩婚事却从此不再提起的。他岳丈见邢家败落下去,又着实不满意他这个穷京官,一心想退婚,让自家女儿攀个官大势大的人家,一来免得再受人欺侮,二来自己下半辈子也好有个依靠。”
伍云起望着滔滔的河水,心中激荡起伏,怒火中烧,几乎难以抑制。
“岳父虽然变了心,可苏小姐却痴情不变,在老家人的帮助下,两人居然私奔出来。你说他的胆子大不大。”
吴素梅苦笑一声,又说:“可是这么一来,京城中还有他落脚之处吗?他虽系武职,书生气却也够瞧的了,竟敢照旧到衙门销假供职。”
“那苏家若是告到京中来,他如何应付?”伍云起吃惊地问。
“哼。”吴素梅冷笑一声,道:“苏家还没找到他头上,祸事就先从天而降了,今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他把苏小姐从郊外村庄里接进城中,和她一同到长街观灯,哪知就被贪色如狼的国舅桂祥撞上了,说一声‘抢’,那帮打手爪牙们竟把个苏小姐生生地抢进府去……”
“这……”伍云起愤怒道:“这么仗势欺人,天地间还有王法吗!”
吴素梅看了弟弟一眼,继续说:“邢越有个姓马的师叔,在桂祥府中做护院总管。此人武功虽好,人品却是低下,他知道邢越和苏家这段底细,便讨好主子,把内情全告诉了桂祥。桂祥抓住邢越的短处,更加有恃无恐,声称邢越若是忍下了这口气,便帮助邢越了结这场官司,苏家万不敢告。不然的话,非让他死在狱里不可。”
“这真是禽兽不如!”伍云起忍不住愤愤地骂起来。
“实际上,临溪忍也罢,不忍也罢,那个桂祥早已把他当作了眼中钉,肉中刺,必置他于死地而后快!桂祥的幕僚帮凶们出了个偷梁换柱的主意,不知从哪儿弄来个呆傻的乡下姑娘,栽在他身上,硬要顺天府衙门办他个‘拐带民女’的罪名!”
伍云起听得目瞪口呆,一时气愤得真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望着姐姐默默不作声。
“邢越在官场上已无立足之地,他斗不过国舅的势力,又深怕苏家追控至京,心中极为痛苦。可向谁诉说呢,赶巧,我带了几个弟兄去城里会董师傅,董师傅把他推荐给了我们。在酒楼上找到他的时候,他已喝得快要发疯了,要去与桂祥拚命……,几经周折,才终于劝他上了山,加入了咱们清茶门。只可惜,今日竟没能把桂祥在城关上宰了,给邢兄弟报这深仇大恨!”
吴素梅说完,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呵,原来是这么回事。”伍云起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很同情邢越的遭遇,同时觉得自己今日恰巧出手救了苏小姐,帮助邢越逃出来,倒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伍云起又想方才说到的董师傅的情形,这才是他最关心的大事,因又问姐姐:“听福庆说,董师傅现在一个什么王府当总管?”
“呵。”吴素梅道:“他如今身板很硬朗呢。”
伍云起说:“可是,他又怎么会混到那王府里边呢?”
吴素梅与伍云起有骨肉之情,照理应无话不谈,但她现在是一支义军的统帅,久别重逢,不能刚一见面就把董海川加入捻军,是奉遵王赖文光之命打入京城,统领整个京师坐探组织的头目,这样极重要底细和盘托出讲给他听。她以为云起会为董师傅做了太监而伤心,便安慰他道:“我听人讲,凡内家功夫练到了一定火候,男人总是有忌讳的……,我当然也不能太过深打听这方面的事情,但是我想,董师傅将内家拳术发扬光大,实为当世第一人,他做老公,恐怕与深入练功不无关系。”
伍云起点头,说:“他老人家单身一世,独往独来于江湖上,只想着把功夫练到最高境地界……,连表姑父一代刀王,那样孤傲的人,提起他来也是赞不绝口呢。”
吴素梅笑道:“你随表姑父练了八年苦功,自然现在是孟家刀派了。可说起来,你和福庆两人还是董师傅的入室弟子呢。你的根基应当说是扎在内家的八卦掌上。”
“只可惜,董师傅的八卦掌我才只学了两路。”
“那怕什么,来日方长,以后总有请教他老人家的机会,别人也罢了,唯咱吴家的姐弟三人,凭着父亲的余荫,董师傅巴不得多教咱们几招呢。”
伍云起想着就要见到董海川,心头不由一热。
伍云起又想起了另一个对自家有恩的人家——翁家,哀伤地说:“姐,听福庆说,翁世伯和祖庚世兄都过世了。”
“嗯。”吴素梅道:“翁世伯清正一世,两袖清风,做到了大学士,终归还是逃不过官场上的倾轧之灾,活活气死了。祖庚大哥呢,一介书生,也居然参与戎务,带兵与我们在安徽打得不可开交,可他到底是一败涂地,丢了官罢了职,险些儿上了满清朝廷的绞架,末了,还是逃不脱发遣西垂,病死在甘肃那个荒凉地方。”
此事,伍云起与姐姐的看法不同,但此时此刻也不好争论,只说道:“翁家三哥四哥还都很好?”
吴素梅道:“翁家三哥现在陕西做布政使;翁家四哥在京城里做内阁学士,教那个小皇帝读书。”
吴素梅叹道:“翁氏这一家子,大约是至死要替满清朝廷效命了。”
伍云起没有说话。
“福生,你留下和姐姐一块干吧,你看不出满清气数将尽了吗?早晚咱得灭了它,恢复天国大业!”
吴素梅小心翼翼地、充满激情地说出了心里话。
伍云起望了姐姐一眼,没有应答。
他浑身发热,蹲下身子,把一只手伸向河中,“啪”地一声掰下了岸边一块尚未溶化的冰板,拿在手里。
他感到稍微舒服一点。
“如今的官场,豺狼当道,虎豹成群,贪官污吏多如牛毛,何只桂祥一伙。福生,你应考武举,大约是还记着咱爹临终前的那番遗言吧?可是当官为的又是什么呢!不受人欺侮!他老人家寄希望于你,将来做个清正廉明的官吏,为民做主,报效国家。可是你想想,这世道容得了你吗?”
她又举翁家的例子说:“翁世伯做了尚书,一部之长,还免不了被那个肃顺排挤得革职回乡。后来起复,拜相入阁,官至极品了吧?可曾国藩为回护湘军,推卸责任,还硬是弹劾已经交卸巡抚职权的祖庚大哥有失城之责,结果把翁世伯气得一病而亡。你能有多大能耐,要在这世上立于不败之地?再说,这满清朝廷也没几年的气喘了,你还想倚靠它,去挣什么功名。”
吴素梅的一番话,句句掷地有声,使伍云起越发踌躇和犹豫起来。
他嘟哝道:“贪官污吏固然该杀该剐,可是……”他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姐姐:“上山,就是造反啊!咱走这个道儿……”
“树旗造反又怎样?朝廷无道,官逼民反!”
吴素梅愤怒地在沙滩上来回走动着:“那汉高祖刘邦、唐太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明太祖朱元璋,不都是反出来的吗?自古以来,谁家皇帝一姓传百世千代,永承永继?朝廷腐败,百姓生灵荼炭,就可揭竿而起,创立新朝!”
伍云起痛苦地摇了摇了头,闭上眼睛,双手紧抱住脑袋,狠狠地捶打着,他实在是接受不了吴素梅这慷慨激昂的议论,心中充满了矛盾。
吴素梅压住火儿,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立在伍云起身后,默默地望着弟弟。
她想,或许是自己太急燥了点儿?
又耐心地劝道:“福生,你可知道,《水浒传》上那林冲,不是有了功名,做了八十万禁军教头,还是被逼上梁山吗?况且你现在不过一个武举人,尚未有一官半职,对那满清朝廷的仕途又何必如此贪恋呢?”
“林冲反上梁山,那是在腐败的大宋,如今不同……”伍云起低声道。
“哼!”吴素梅冷笑一声,说:“当今这丧权辱国,腐败无能的朝廷,我看还不如那大宋呢!”
“姐姐,别说了……,容我再想想吧……”伍云起几乎是哀求的口气。
一种骨肉之情,顿在吴素梅心中油然而生。
她望着弟弟,叹口气说:“也好。但愿咱们姐弟走一条道上,死也死在一块儿,千万可别象你祖庚大哥那样……,战场上成了对头,兵戎相见……”
她眼中湿润了,说不下去,背过脸去。
“吴大姐。”是银雁的声音。她向河岩急急走来,惊讶地望了蹲在河边的伍云起一眼,然后低声向吴素梅禀告:“赵大师兄他们赶上来了,在山谷口那儿。”
“嗯?”吴素梅扭过脸来,迟疑了一下,她没有料到清茶门的副掌门赵广生会当夜赶回来,以为他必定又得在外边闲荡几天呢。
第十章
    赵广生是原来清茶门掌门王大姑的徒弟,领一堂之众,是五大堂主之首。
自从王大姑死后,吴素梅遵从王大姑托人从狱中带出来的遗嘱,做了清茶门的掌门,而赵广生仍居其次,因此,他十分不服,情绪一直不好,更加放荡不羁,常常放量饮酒,喝醉了就发脾气责打弟兄。
最使吴素梅生气的是,他常常私自带人到朝阳门外官粮村的一个妓女家过夜,几经劝阻,毫无效果。
今天,赵广生本是自告奋勇,领了几个弟兄去帮助邢越到桂祥府中营救苏小姐的,但吴素梅在芦沟桥接应时,却始终就没有见到他的影子,及到路上问了邢越,方才知道又往朝阳门外去了,想来又是宿在那妓女处。
本来打算等他回来,好好同他谈谈这桩事,规劝一番,免得万一有个差错,在外吃了亏,想不到,他竟赶回来了。
“今晚他连夜赶回来,这苗头不对,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吴素梅说。
她回头又劝了伍云起几句,让银雁陪他到篝火旁福庆那儿去,烤火取暖,然后自己急匆匆向松树林子这边来。
吴素梅经过苏小姐的轿车旁时,邢越正和几个弟兄烤火,见她过来,便站起来上前搭话。
她问了问苏小姐情况,知道她大家闺秀,不好意思出轿车来和这些男子汉们一起烤火,只在车中裹着披风避寒。
她笑一笑,没有说什么,心里却想:“到了山上,这小姐款儿可摆不了几天。过些日子,她就得习惯这餐风饮露、抛头露面的戎马生活;再过两年,怕也得挥刀上阵,马上冲杀了。”
邢越听说副掌门赵广生回来,便也随吴素梅往斜处的谷口而来,迎接赵广生。
赵广生喝醉了酒,坐在一块岩石上,翻肠倒肚,口中如决了堤的河水,哇哇地大吐特吐着,几个清茶门的弟兄围着他,有人给他不住地捶背,另有人牵着马匹。
吴素梅和邢越转过山脚,向他们快步走来,远远地便闻见了那吐酒的恶臭味儿。
吴素梅来到跟前,皱着眉头问道:“赵师兄,怎么喝成这个样子?”
赵广生喘息着,正欲说话,忽然又是一阵恶心,迫使他不得不低下头去,却只是干呕,腹中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出来了。
“你们怎么服伺的他?过了量,还不劝住,任他胡来!”吴素梅火了,冲赵广生的一个名叫鲁冬的亲兵头目发脾气。
“谁……,谁能劝住。他也得听呀。”鲁冬嘟哝说。
“你别骂他们……老子喝干了海底,也与别人不相……相干!”赵广生翻着眼睛,手掌拍着石头,冲吴素梅嚷。
吴素梅气得恨不能上去踢他两脚,却强压着火儿忍住了,竭力缓和口气命鲁冬等几个亲兵道:“你们扶他到那边去歇歇,烤烤火,天快亮了,过会儿还得赶路。”
鲁冬和另一个汉子扶起赵广生,踉踉跄跄地往山口走去。
吴素梅背着手,问那牵马的小厮道:“怎么赶回来了?”
小厮忽然哭了,说:“那没良心的臭婊子,咱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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