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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于江湖之鱼水盟-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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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这是阆中来的急报。”
“益德写来的?”
“不是,是他的部将张嶷。”
……
刘备不敢伸手去碰那份表,为什么,一个部将要跃级上表。这种情况只能有一个解释:主将……
在刘备的眼里,孔明模糊了,宫殿倾倒了,一切景物都在飞速地旋转。而他自己仿佛忽然间就走进了一条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径。
“大哥!!”
三弟??他一阵喜悦。想过去敲他的胸口,可是他够不着他。只见张飞笑着,却在眼中滴下了血红的泪:
大哥!好好做你的皇帝吧!!我不能给二哥报仇了。如今,我的头也去找他了。
说着,他竟摘了自己的头,而那头犹自发出让人毛骨耸立的笑声。
一连几天,朝臣们都没有在朝堂上再见到他们的皇帝,即使是想到后宫去探望也均被挡在了门外。就连孔明也不例外。而这位丞相却不似其他大臣们那样茫然、那样议论纷纷。在他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如继往的宁静、淡然、甚至还能见到在唇角泛起的微笑。
不知为何,这种表情真的能起到安定人心的作用。无论是谁,只要望他一眼,也会让浮燥的心马上冷静。
孔明又开始忙碌起来。相府、校场、田间、读书台……仿佛是个不知道疲倦的神人。
只有黄夫人知道,只有子安知道。那个回了相府内宅便瘫坐下来的人,正是那位白天里自信满满、谈笑风生的丞相。
孔明的素辇走在静谧的成都的街市上,马蹄声清脆地回响在深重的夜。孔明望着睡熟了的城市,是如此的祥和,他欣慰,他无奈,长长地吸了一口清新的夜风。成都,美丽的地方。一个永远也不想让你再知道什么叫“战争”的地方。
“丞相,到了。”
孔明回过神,轻轻地下了辇。刘备派出来的宦官早在宫门迎候了。见了孔明深施一礼:“丞相,陛下在崇安殿等候,丞相请。”
一路上,孔明在心里想像着:陛下该是什么可怖的形容。他眼前闪过刘备惊闻张飞噩耗时,那张为土色充盈的面容,那昏厥后还紧紧攥着的拳头。
门被推开了。大殿上冷冷清清。坐在桌案后的那个人,那是自己的主君吗?颓然、衰老、绝望。这哪里是一个皇帝,却像一个失去了依靠的可怜老人。
孔明心一紧,他有一种冲动,他想走过去,把这个绝望的老人抱进自己的怀里,给他安慰,抹平他眼睛深处藏匿着的,无助的凄凉。然而,孔明没有,他仍然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刘备也没有像以往那样快步地走下来搀起他。只是微微地抬起头,目光里多了一分柔和,很快又为一层水雾遮住。
他回过头向宦官示意,搀起了孔明,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他并没有看孔明,又低下头,长叹了一声。孔明正要开口,那苍老的声音便响起来:
“几夜没睡了?嗯?”
孔明心里一酸:“陛下……”
“不要这样。你若是倒下了,这个季汉交给谁?孔明,即使我的话你也不听,也要想想这两川的百姓,他们需要你。”
孔明只是低着头,不开口。他知道,刘备还有很多话,让他说吧。这些日子,他不见任何人,是压抑坏了。
“孔明,我知道,没有人同意我去东征。可是……我一闭上眼……”眼泪劈里叭拉地下来了:“我一闭上眼,云长、益德、他们都没有头,没有头,他们都在向我哭,他们都在叫我‘大哥’,‘大哥’。叫得我心都裂了。”
刘备伏在书案上,痛哭失声了。
孔明并没有安慰他,只是有些凄然的望着他。直待他平复了下来。从长长的臂上抬起了头。
“孔明,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
孔明竟笑了。他摇摇头:“陛下,不要自责。上至尧舜,下自孝愍,谁也比不上陛下重情重义。孔明能得主公信任,是我平生的大幸。”孔明说着,脸上恢复了从容的神色。
刘备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临机决断、指挥若定的军师。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了厚厚的卷册,平铺在书案上。
“陛下请看:这是东征的随员名册,亮已审度几番,陛下再斟酌删减。前部先锋非关兴、张苞二小将不可。阳群、邓铜、刘合、向宠等四十员上将随行。”
刘备睁大了眼睛望着孔明。孔明却仍然指点着:
“魏延镇守汉中,陛下不要分散那里的兵力,孟起也不可轻动。以防曹丕进犯,子龙为四方接应,以备不测。另外,兼押粮草。”孔明沉吟着:
“粮草……臣目今已筹备了半年的军需,陛下不用耽心,我已命李严在前日起运,想必已出了川口。”
刘备浑身颤抖起来。
“陛下起兵三十万,走水路,出峡口。先屯驻奉节。等待臣已联络的羌兵。我想着,留太子监国,刘巴辅政,马良助理国事……”孔明眼里泛起了一丝忧郁,但是稍纵即逝。微平了平气:“料无大事。”
他一口气说完,寻问地眼神看着刘备,等待着刘备的圣断。
刘备一直愣愣地望着他,不知不觉间,泪湿胸襟。与孔明目光相对之时,刘备忽然一把把他抱在了怀里。
孔明只感到,陛下的两臂是那么紧,肩头越来越热,越来越湿。他拍拍刘备的后背,让他平稳下来。
刘备抓住孔明的肩,死死地望着他:“我不知道,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活到今天。”
他又狠狠地,轻轻地给了孔明的肩头一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贤德?你就不能顶撞我?违逆我?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也许我心里会好受一点儿。”
孔明微微笑笑:“陛下,这是做丞相的本份。既然陛下要出兵。那我们就要准备充足。多发议论不如干些实事。”
刘备点着头,眼里带着钦佩的光茫。转而又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孔明:“唉,丞相,大病初愈,实在不宜鞍马劳顿,如若出些意外,刘备要悔恨终生。”
孔明正待反对,刘备抓住他的手:“你替我监国,守住成都,让马良、黄权参赞军机。”
孔明想想:“陛下,还是我去吧。”
刘备在孔明手上拍拍:“留下来。替我留下来。桃园的情义,我去偿。如果我死在荆州。我知道,有孔明在,我也会安然瞑目。”
这一回,是孔明的眼泪哗地下来了。
他伏伏在地:“陛下。”
刘备出征了,上了车辇,他向着孔明投来了慈祥的一瞥,目光交错中,互藏着祝福,也互藏着忧郁。
孔明在心里默默念着:“陛下,保重。”
秋风并不因为战争而变得肃杀,相反却为蜀中带来了大熟的喜庆。男男女女的百姓在田间忙碌着,并不掩示彼此的爱慕,红袖招招,笑语频频。
街头巷尾到处散发着豆花的香气。晶莹细润的蚕丝,在一个个巧手织娘的木梭下,变成了灿烂的蜀锦,而这锦,又将以高昂的价格远赴吴魏,为季汉带来不薄的收入。
孔明与随员在都江堰巡视,指挥着军士们加固堤防。这毕竟是天府之国永无饥荒的保障。
百姓们对于丞相的到来,一个个莫不欣喜若狂。在他们的口舌之间,莫不传颂着这位丞相的神话。他的和蔼、他的英明、他的风度。
而孔明却在这称颂之中,尝到了深深的苦涩。
百姓在企盼什么?温饱,安逸。
那些蜀锦,粮米,在那个种田的李二手里,应该换做他家娘子的绣鞋,或许也可以再添一口驴马吧。为了这,他们也许会高兴上一年。
而现在,这些东西源源不断地流到了他邦。变成了黄黄白白存入国库的积蓄。不久,又会变成粮饷,变成刀枪,变成甲胄。最终变成——战争胜利的保障。而无论战争的结果如何,总会有无数像李二这样的人家,会在门前多出一捧黄土,在家里多一个断肠之人。
孔明凝着脸上的笑。望着敬他如神明的百姓。无语神伤。
“丞相,陛下遣使下书。”一个文书走来禀报。
孔明回过神:“哦,快回去。”
“朕已兵出奉节,堪笑碧眼儿,畏惧天威,竟遣令兄游说……”孔明合上信,脸上泛起一抹微笑,这个孙仲谋,真是什么主意都能用上。竟让不善辞令的兄长前去,亏他想得出。
孔明轻轻摇摇头,又打开信:
“朕念及与卿同产,未忍相逼。大军未战,而孙权胆寒。已将罪将范疆、张达送回。朕处凌迟,三弟之仇已报。”
孔明微微出了口气,放下书信,从桌案上拾起羽扇,慢慢摇着,一边打量着送信来的马谡。
“幼常辛苦了。陛下现在身体、精神如何?”
马谡笑着,红红的脸上带着汗珠,用袖子揩着。孔明示意他坐下,并亲自为他倒上了茶水。马谡接过来,一饮而尽。
“丞相,陛下刚一出兵时,还有些精神不振。可是自到奉节,与羌王轲比能汇合以来,东吴连败数阵,遣使求和,陛下的精神竟大好了。”马谡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年青人特有的朝气。
孔明笑着点点头:“嗯,陛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马谡笑着,望着孔明:“哦,陛下有几句话,让我转达给丞相呢。”
“什么呢?”
“说不让丞相亲理细事。”马谡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珏,有些神气活现:“这是陛下亲赐的。他说,让我拿着这个到相府,将那些长史、参谋都召来,说是让他们听好,每日送给丞相的批文,不可超过十份,如若不然,定制重罪。”
“哦。”孔明不禁轻笑出声。他望着马谡:“那幼常什么时候去行使使命呀?”
马谡脸上扬起了笑:“我才不去呢。”
“为什么?”
“去了也没用。他们奉旨不敢给丞相送去,丞相也会自己找到的。马谡又何必去讨嫌呢?”见孔明微微点头,马谡更为得意,将身子坐得更正了些:“其实,陛下是惦念丞相。丞相也不要辜负了陛下一片心意。”
孔明温和的点点头:“回去替我谢陛下的盛意。就说我在成都,一切都好。太子读书用心,奉行孝道。让陛下放心。”
与马谡细谈了前敌的情况,孔明心里略略放下了一些。看来形式还好。打发马谡去歇息,自己又在灯下思索起来。东吴会如何应对,如若求和,提出的条件合理,那么最好不要打,可是看陛下这个样子。是非打不可的,那么打起来,胜算几成?
黄权、季常参赞军机。虽不如士元法正,这两人倒谨慎多谋。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吧。
他在脑海里细细地谋算着,又将脑海里的谋划,点点滴滴地写上了素绢。
几乎每隔一月,玄德都会送来书信,内容都是前方的情况,从信里看出来,陛下的心情越来越清爽了。东吴竟龟缩不出,大将甘宁战死枭亭。军心不稳。事态顺利得让孔明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近来的一封信里,刘备竟这样写着:
料不出三月,朕将与卿重游襄阳也。
孔明将这些战报一一报之太子与皇后,让他们平静下不安的心情。可是,孔明总觉得,有一种不祥的感觉,他总想给陛下写点什么,可是,又实在说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孔明没有其它的选择了,君主在外,他只有尽一切能力,保障前方的供应。将充足的粮草、士兵、器械源源不断地运送到前面。
一年多了,刘备领兵一走就是一年多。节节取胜了。可是,刘备忽然没了消息。
断绝,还是断绝。什么音信也没有。
孔明的心提起来了。他安抚了太子,东巡川口。刚一到,就有马良急急地赶来。一脸的焦急。来不及与孔明见礼,便风风火火地拿出一幅卷轴。
“丞相,你看,这是陛下在彝陵的连营图。”
在孔明眼前展开的哪里是图,那是一片汪洋火海。孔明只觉得眼前一黑,跌坐下去。
冷汗在额头上泌了出来。
马良皱着眉头:“丞相,你看这?”
“快,快回去,让陛下千万不要这样扎营。我这就画一图本,你带走,快!!”
马良背着图本往回跑,他不知道,不用改了,七百里的连营已经化为了灰烬。
绝望的刘备望着长江上阻断水流的川兵的尸首,竟然露出了可怕的笑意:
“好!与子同归!!”
双股剑拔了出来,寒光闪亮。他望着成都,微微眯了眼,“丞相,全交给你了。”
刘备一双喷着火的眼睛紧盯着手中的双剑,抓住被风吹散了的一缕白发,横咬在牙关,下手吧!!
但是剑没有抹下去,被一双手死死攥住,顺着血槽那鲜红点点洒落。
“陛下!!不可轻生!!”
刘备睁开眼,面前的将军满脸是水,汗水,血水,将他原本英武的面目弄得委实难辨。
“你是何人?”刘备并没有松开手。
“末将傅彤,一定保主公杀出重围!”
“孤今落败,唯愿一死!”刘备的力气忽然大的惊人,傅彤死死抱住他的手腕,正纠缠间,忽听四下里杀声震耳:
“活捉刘备!!”
“生擒大耳贼!!”
吴兵白色的号衣如同长江上涌起的雪浪,扑天盖地地向着这里涌来。这喊声反倒让刘备放下了手中的剑。眼睛里完全是仇恨的火焰。
“来吧!”刘备双手持剑,带住了马,面向着吴军。这时候,他心里竟有一分喜悦,他可以死得像个英雄了!!
“陛下快走!!”
傅彤大声喝道,他拧着手中的长枪,带着所剩无几的士卒如一阵旋风般冲入了人海。
霎那间血浪翻滚,吴兵竟被这亡命将军的气势所震摄住,一时忘了喊叫。待他们明白过来时,才发现,这一行人数十骑,是拼死而来。他们复又喊叫起来,挥舞着刀枪将傅彤围在了核心。
刘备将剑拍着马的肋骨,直待冲入阵去。只见敌阵西北角一阵纷乱,两员小将奋力杀来。转眼间箭一般冲到刘备马前:“皇伯!!”
刘备望见是关兴张苞,用剑急指吴阵:“快去,快去救应傅将军。”关兴对张苞急急说道:“兄长快护着皇伯杀出去,我去助傅彤一臂之力!!”
张苞闻言,也不等刘备说话,用蛇矛猛打刘备的坐骑,三千军兵将刘备护在中心,向着阵外杀去。
刘备眼前一片红色,火、血、交织成一幅骇人的图画。他不知道,他的双股剑已经斩杀了多少个敌军,他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好儿郎用血肉之躯为他挡住了飞来的冷箭。他只知道,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只有那个身负重伤的小校,将绣着“汉”字的大旗仍努力地擎在手中。
张苞护着他,退避在一座小土山上。谁也没有话说。默默地将马的肚带紧紧,将流血的伤口裹紧,撕下战袍揩着兵器上的血迹。
又一阵兵潮涌过来了。
“刘备就在小山上,生擒刘备者,赏千金!!”
刘备拉住了张苞的手,用眼睛望望周围的军兵。点点头。慢慢地举起了剑。百余勇士齐刷刷地跃上了马背。他们脸上竟都扬着骄傲的神色。
正当君臣想以死相拼的时候,吴军的后面突然乱了阵角。不知是哪里杀来了一彪生力军,为首的一员大将神勇异常,所到之处,吴军竟如水波浪般向着两侧翻卷,而那位白袍将军,正如这水波中的蛟龙,如入无人之境。
刘备拢眼细望。忽地两行泪水如泉水涌出:
“子龙来也。”
赵子龙杀至孤山,下马行礼。
“云奉丞相钧旨,前来接应。陛下快请上马,臣保护陛下速退!”
刘备见了赵云,心放在了肚子里。
“子龙当心了。安国与傅彤还困在阵中”。
赵云矫健地翻上马背,长枪在当胸一抱:“陛下放心!”语未完,人已如箭般射下了土山。直似一道白色的闪电!随赵云一起接应的三万人里外合围,与吴兵杀在一处。
天光亮了,喊杀声越来越弱了。刘备已在张苞的保护下,逃出了百余里。疲惫已极地靠在树上。刘备心神不宁地张望着。直到见到了那一身银色的甲胄,他才长出一口气,眼里泛起了敬服的光茫。赵云的队伍竟依然整齐如故,精神抖擞。刘备不禁点头。
关兴带着伤,来向刘备见礼,他眼里带着泪:
“皇伯,傅将军……阵亡了。”
刘备咬了咬嘴唇,闭上了眼。眼睛枯涩的没有眼泪了。这一战,岂止是傅彤。四十员上将,几乎伤亡大半。黄权不知所踪。马良陷入了乱军,没有了消息。
赵云望着他:“陛下,丞相命我护陛下至奉节,暂时安身。”
刘备摇了摇头:“子龙还要整顿军马,以防吴军进犯川中。”
赵云躬着身子:“陛下,臣临行时,丞相说,不必防范,他已在川中鱼腹浦埋伏了人马,料吴军有来无回。”
刘备茫然地望着他。又将眼光投向了远处,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衣羽扇的仙人,正从容地看着他。
刘备叹了一声:“好吧。就依子龙,兵退奉节。”
第七章
原本安静、秀丽的奉节,忽地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座白色的城池。
白的江浪、白的山花、白的孝衣、白的幡引……
刘备坐在新修缮的永安宫的大殿,这里没有红柱、没有宫仪。素布裹住了一切代表着喜气的东西。长长的御案上,白惨惨的灵位整齐地排列着:
汉寿亭侯关羽
桓侯张飞
马良、傅彤、阳群、邓铜、殷纯、刘合、张南……
如果没有人和刘备说话,他会这么愣愣地与这些牌位坐上一天,从这个落败的皇帝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能显示心理活动的表情。只是那一天,赵云来向他禀报,陆逊的追兵被困在了丞相的八阵图里,如不是为黄承彦所引,几乎丧命的事。他才回过了脸,眼睛一亮,随即又暗淡下去,向着成都的方向,略略地翘了下嘴角,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忆起了什么。
“陛下,这是……您让为臣检点的兵马粮草的簿册。”李严的表情有些为难。他双手将簿册捧过头,静等着刘备的审阅。
刘备伸手拿过了簿册,看了李严一眼:“正方起来说话吧。”
刘备拿着它并没有马上展开,而是将它放在了心口上,闭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渐渐地展开,扑入眼睛的大字,让他不禁向后仰了仰:
阵亡将士名册。
他小声地念着:“阵亡……兵士十万余。降吴者六万。重伤者无数。粮草被焚七万石,被劫六万石。连弩大都损耗,或为江东所劫。文职……”念着念着,刘备又闭上了眼睛。
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
“陛下,陛下请看,这是东征的随员名册,亮已审度几番,陛下再斟酌删减。”
“粮草……臣目今已筹备了半年的军需,陛下不用耽心,我已命李严在前日起运,想必已出了川口。”
“陛下起兵三十万,走水路,出峡口。先屯驻奉节。等待臣已联络的羌兵。”
说话的人抬起头,一双充满着自信的慧目凝望着他,刘备猛然睁开眼,眼前的人四方大脸,威重精明,不是他啊……
李严一脸诧异地瞅着他:“陛下?”
刘备用眼睛下意识地向四下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息让人听了倍生凄凉:“丞相的心血,让朕辜负了……”
李严张了张嘴,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刘备冲他笑了笑:“正方下去吧。让朕静一静。”
李严倒退数步:“臣告退了。”
李严方出去,执事的宦官躬着身子进来,跪在榻前:“陛下,成都丞相遣使向陛下问安,并有书信在此。”
刘备奋力坐了起来。宦官欲扶他,他挡住了宦官的手。将书信接在手中,他的目光在熟悉的字迹上逡巡,老泪顺着皱纹流着,他看着,忽重重地躺了下去,将书信盖住了脸:
“我哪有脸回去见你呢?我没脸呀!!”
薄绢掩不住抽泣,宦官手足无措,只能跪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陛下保重。”
“保重?说不定,我死了,对于季汉来说,是一件好事。”刘备拿开卷帛,仿佛是自言自语。
“陛下,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刘备有些厌倦地挥了挥手,宦官诚惶诚恐地退下去了。
他开始厌见身边的人,总是一个人躺在那张华美的榻上,或是睁着眼,盯着帐子上的流苏。或是闭着眼,皱着眉,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梦中,关羽、张飞都咧着大嘴笑着,招着手向着他走来,张飞手里提着一个酒坛子:“大哥!喝去!!”
“喝呀!主公!”谁?如此的丑陋,却又如此的洒脱。竟是士元呢。他也举着酒盏来了。
刘备笑了,好久没有如此的痛饮了。他朝着他们走,啊,人越来越多了,“玄德!”叉着腰,招着手叫他,这不是简宪和么?怎么?汉升又和人赌气了?一部白须竟撅起来了。
“大王!”法正向他躬身施礼了。孙乾张着两臂迈开了步子。
哦!故人相逢了。这种快乐是无法言状的。他也向着他们跑起来了。竟有些像个孩子似的疯狂了。
到了,到了,眼看着他们要汇合了。
“主公……”
这又是谁,声音不大。似含着凄婉。这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让他不能不回过身子。
不远处,一袭白衣,一把羽扇,一个飘逸的身影。
一抹浅浅的微笑,一个幽幽的眼神,一点隐隐的泪光。
就这么望着他。就让他不想再走了。
“主公,不要走。”
“孔明!”
他回过身来了,向着他的丞相走回来。
“大哥!!快来呀!!”他的袍子被张飞扯住了,他挣扎着,突然之间,他明白了,他们死了,他们都是死了的人!!一种恐惧漫布了全身。
他向着孔明伸出了手:“丞相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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