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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沉璧-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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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心下诧异,镜涵还是随着他走到了僻静的一处,这才开口,“林大人?”
兵部侍郎林毅拱手向镜涵施了一礼,“不瞒殿下,下官有一事相求。”
镜涵心中有些微的戒备,毕竟他也知晓,这林毅先前一直是为镜浔一派效力的,“林大人不妨直说。”
那林毅先是四下看了看,见此地虽然清净但扔不时有人经过,不由得有些犹豫,沉吟片刻,“不知可否到宁王府上拜访?”
虽是不解其意,但见他一脸郑重,一时间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得点了头,“好。”
想是为了避人耳目,林毅是在晚膳过后的时辰才到了宁王府,镜涵屏退了所有下人和他单独留在书房内,“现在可以说究竟所为何事了吧,林大人?”
林毅也不再避讳,“下官有一件事……只能仰赖宁王殿下了……”他似乎也有些为难的样子,“下官想与三……不,是想与楚镜浔一见,恳请宁王殿下相助。”
镜涵微微蹙起了眉,“林大人,这……”
那林毅躬身施了一礼,“下官知道此事的确有些为难,但是……恳请宁王殿下成全。”
不知怎的,镜浔坐在轮椅上的身影突兀地在眼前浮现,镜涵心中一沉,却尽量地想让自己保持着不动声色的模样,“林大人既知为难,又何苦来勉强我呢?”
林毅一怔,“宁王殿下……”
镜涵稍稍别过脸不再看他,“林大人,这个忙,我帮不了。”
林毅向前半步,急道,“宁王殿下!”
镜涵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很轻,但是很坚定,“林大人请回吧。”
林毅走后,镜涵并未马上离开书房,他随意地寻了把椅子坐了,心情越发沉郁起来。
这一坐就坐到了夜色渐深的时辰,浅歌端着亲手煮好的银耳莲子羹到了书房,“怎么了,下午兴致还好,现下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镜涵叹了口气,却是什么都没说,站起身来探过去,“这是弄了什么?”
浅歌也不追问,只淡淡笑道,“银耳莲子羹,吃一点等下就歇下吧,也不早了。”
镜涵笑笑,执起汤匙,却是送到了浅歌唇边,“嗯,明早还要上朝呢。”
而镜涵不知道的是,就在林毅在宁王府书房里和自己交谈的时候,御书房内,镜辞与镜泫、承轩二人却也恰巧谈及跟随前朝三皇子最为衷心的旧部——兵部侍郎林毅。
天气一天比一天更加冷了下去,林毅断断续续地又“拜访”了宁王府几次,镜涵虽仍是拒绝,但也不难看出,心思已经渐渐不再那么坚定。
又一日下朝后,却是镜泫拦住了镜涵,“今日可得空到我府上一聚?”
虽平素与这个四皇兄并无过密的交往,但镜涵心中一向对镜泫颇为景仰,又知道虽然他先前看似一直不偏帮哪一方但实际上还是偏向于皇兄的,现下又得皇兄倚重,心内难免添了几分亲近,几乎想都没想地点了头。
贤王府距镜涵的宁王府并不太远,镜涵回到宁王府接了浅歌一同前往,没用多久就到了贤王府门前。
镜泫在还是皇子的时候便已经娶妻,贤王妃端庄清雅,站在他身边垂颜浅笑,明眼人一看既知是一对神仙眷侣。
见了面自然少不得寒暄几句,贤王妃唐语芷亲昵地拉着浅歌进了内室,镜泫命下人看了茶之后便让他们全都下去,“镜涵。”
他的声音很淡很静,却让镜涵不由自主地有些紧张起来,“四皇兄?”
镜泫似乎是思考了片刻,然后依旧用异常平静的语气开口,“不是什么事情到了自己府中旁人就都看不见。”
镜涵心中一沉,“我……”
镜泫连转头看他一眼的动作都省了,只继续道,“以后你得记得,皇兄首先是一个帝王,其次才是你的兄长。”
明明他甚至没有看着自己的方向,镜涵却依旧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他看穿了,“四皇兄……”
镜泫执起茶杯轻抿一口,“我并不是指责你,只是这些话,希望你能想明白。”他看了看镜涵,忽然笑了起来,很轻很浅的笑容,却让人觉得一下子就宁静起来,“午膳也该备好了,小酌两杯吧。”
那一日镜泫终究只说了这寥寥几句,然而镜涵却是字字句句都记在了心里,于是两日后,当林毅第五次到了宁王府的时候,他是打算直接开口拒绝的。
然而,抢在他开口之前,林毅竟然是跪倒在地,哀声道,“事到如今也不瞒宁王殿下,那夜乾元宫外,身死的两个逆徒林肃和林寒,都是下官亲侄。”
镜涵心中一颤,那夜里惨烈的一幕浮现在眼前,让他觉得周身突然都染上了些许寒意,怔忪片刻才俯身扶起林毅,“林大人如此大礼,镜涵受不起。”
林毅顺势抓住镜涵的手臂,恳求道,“他二人虽大逆不道死不足惜,但下官斗胆请宁王殿下成全让下官代他们见三殿下一面!”他的声音十分激动,甚至竟并未注意自己依旧直呼镜浔为“三殿下”,“下官已决意辞官告老还乡,只恳请宁王殿下在此之前成全这最后一桩心愿。”
沉默良久,镜涵稍稍偏过了头,“林大人等我消息,适当的时候我会带你去别宫那边。”
在林毅的连声感谢中,镜涵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其实自己不该应下这件事,只是……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只是或许,自己真的应该做点儿什么,才不至于再每夜梦魇缠身了吧。
既然镜辞已经下令,自然是不能冒然带人进去,一番思量过后,镜涵选定了三日后——他知道那一日皇兄会留四皇兄和承轩在御书房议事,下朝后自己带着林毅避人耳目地去一趟别宫,好在那里的守卫和自己早已熟识,他二人速去速回不停留太久的话应当也不会被发现。
那一日也并无什么特殊,下了朝,眼看着镜泫和承轩一起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等众人渐渐散了之后才到了和林毅约定好的地方,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带着他一路走到了别宫,这一路上甚至都没有遇到太多的人。
门口的守卫是早就打点好了的,见镜涵前来,直接打开了别宫的大门,只低声嘱咐道,“还请宁王殿下不要逗留太久。”
镜涵点点头,和林毅一起走进院内。
许是因为天冷,今日镜浔留在了内室并未出来,镜涵想了想,示意林毅自己进去,自己却是留在了院中。
冬日的风吹到面上有种刀刻般的感觉,镜涵靠在院内一棵早已掉光了叶子的树上,仍旧是克制不住想要叹息的冲动。
半个时辰后,林毅自内室走出。
镜涵站直了身子却是垂了眼假装看不到他脸上的哀色,停顿片刻只道,“我们回去吧,林大人。”
林毅似乎已经提不起兴致再说什么,只默默地点了头,率先向外走去。
镜涵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看,轻轻摇了摇头,这才抬脚跟上了林毅。
推开大门,林毅的动作却突然停住了,如同被谁点了穴一般,片刻后才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镜涵略带些疑惑地抬起头向前看去,然后,整个身体似乎也僵住了,一时间竟似乎只能听见耳边的风声,肃杀。
两个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早就跪倒在地,而就在他们面前不远处,有几个人站在那里,为首的,正是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镜辞。
镜涵只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皇兄……”
镜辞脸上笑意未变,语气却很冷,“你就是这么跟朕见礼的?”
微怔片刻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镜涵稍稍后退半步屈膝跪下,“臣弟见过皇兄。”
镜辞只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叫他起来,也不再看他,走进几步到了林毅身前,“林大人好兴致,只是朕记得曾经下令,这别宫,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少年天子气势上并不咄咄逼人,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林毅一时间竟不敢抬起头,更不敢再说些什么了。
镜辞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来人,将林毅拿下。”
身边有侍卫走上前来,却被镜涵急急地拦住,他膝行两步到镜辞身前拉住他的手臂,声音里有毫不掩饰的哀求的意味,“臣弟恳求皇兄宽宥。”
镜辞想都没想地一把甩开他,只对一旁的侍卫命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带下去。”

第二十九章 薄责

待到林毅被侍卫带了下去,周遭渐渐地恢复了平静之后,镜辞才重新看向镜涵,“你起来吧。”
已经跪了好一会儿,双腿都有些麻木,镜涵起身的时候脚步都有些不稳,咬着牙蹭到镜辞身边,低下头只轻声叫了句皇兄。
镜辞简直都要被他气笑了,“跟朕到祈合宫来。”想了想又转向一边,对跟在身边的几个人道,“你们先回去吧。”
镜泫与承轩几乎动作一致地颇无奈地看了镜涵一眼,没说什么,正待离去却忽然听得一直站在镜辞身后的镜灏开了口,带着些许的犹豫和叹息意味,“镜涵,先前那一次我明明提醒过你……”
看似满是担忧的一句话却让镜涵心里一沉,难怪之前一直没有反应,原来是都留到这里等着他呢,眼见得镜辞脸上寒色渐深,却并无一个字可以辩解,只垂眸立在一边,一副等待发落的模样。
承轩看看镜灏又看看镜涵,似乎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身边的镜泫一把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镜灏微微露出些懊恼的神情,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镜辞的声音,意外地很温和,“镜泫和承轩先回去吧,镜灏你一起随朕到祈合宫。”
到了祈合宫正殿,命人看了茶,镜辞才转向站在一边看起来有些忐忑的镜涵,“去书房等我。”
他的语气越平静镜涵却是越心惊,何况他心里明白皇兄将那楚镜灏一并叫来定是要问及他方才在别宫前的“无心”之语……
只是此刻,除了顺从,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应了句“臣弟遵命”便往书房的方向走去,途中竟是忍不住腹诽,自己还真是……轻车熟路啊……
虽然镜辞没有着意吩咐,镜涵还是相当自觉地走到了墙边屈膝跪下,心里想着的竟然是,好在今日已经提前知会过浅歌可能会晚些回府……
其实也没有等太久,耳边就响起了门被推开的声音,而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再然后,是镜辞没有丝毫语气的声音,“楚镜涵,一再违背朕,很有意思么?”
镜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庆幸他说的是“违背”而非“抗旨”,未得命令也不敢起来,只是转过身向镜辞的方向膝行了两步,抬起头,有些心虚的模样,“皇兄……”
镜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倒是有本事,把朕的话全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镜涵有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臣弟不敢。”
话音未落就见得镜辞抬脚向自己踢了过来,虽然能够反应过来,却自然也是不敢躲的,肩胛处一阵疼痛迅速地蔓延开来,人也控制不住地向一旁倒去。
相当认命地立刻撑起来重新跪好,不敢再辩解,只小声又叫了句皇兄。
镜辞的声音里生生地带出了些笑意,“我问过别宫的那些守卫了……楚镜涵,你是不是觉得愧对他恨不得跪到他面前向他忏悔!”
生生地愣了片刻才想明白镜辞话里的含义,心里愈发地慌乱起来,再顾不得其他,伸手牢牢地抓住镜辞的手臂不让他甩开自己,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皇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被他死死抓住也甩不开,镜辞索性也就由他去了,“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要告诉朕你三番四次地跑到别宫甚至这次还带了他先前的好手下一起过去是为了看他的笑话!”
想要开口否认,却忽然觉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这么沉默了半晌,镜涵忽地松开了抓着镜辞的手,深深地叩首下去,“皇兄,臣弟承认,对他,臣弟确有些许愧疚,但是,自始至终,臣弟心中绝无半分悔意。”
他的眸中一片赤诚,竟似乎容不得人不相信。
镜辞盯住他,良久,终于稍稍缓和了神色,“你可知道,一而再再而三地违背朕的命令已是重罪,更何况……那林毅原本就是镜浔一派之人,朕防他尚且来不及,你倒是一再替他铺路。”看着镜涵讷讷的神情,忍不住叹了口气,“你知道他去见镜浔是单纯为了叙旧还是别有目的吗?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凭什么认定带他过去是没问题的呢?”
镜涵一愣,将头垂得更低,“臣弟知罪。”
镜辞甩了甩衣袖,公事公办的声音里只有严肃冷漠,听不出任何其他的情绪,“既是知罪那便认罚吧,也让你清醒一下,朕不会一直纵着你。”
镜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样的表情听着镜辞喊了人来说出“宁王楚镜涵违背圣意屡教不改,将其拿下杖责二十,罚闭门思过半月,罚俸三月”的,而后只见得元禄与云舒、云影一并跪到了自己旁边,口中说着“请皇上念宁王殿下尚且年幼宽宥他这一次”的话。
微微苦笑了一下,向身旁跪着的几个人轻轻摇了摇头才仰起头死死地盯住镜辞,“臣弟知罪,万不敢告饶,只求皇兄开恩……亲自动手。”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不知怎的,这样的镜涵突然间让镜辞觉得,有点心疼。
于是,他沉沉地叹了口气,“你们先下去吧,云舒,你去宁王府传个话,说宁王今日留在宫内。”
眼见得书房的门再一次被缓缓关上,等了半晌,镜辞却依旧不发一言。不安地抬起头看他,“皇兄……可要命人……传杖……”
镜辞只淡淡地“哼”了一声,顺手指了指书案后的某个方向。
微微一怔之后很快会意,撑起身子走到书橱前,取下被束之高阁已久的一根戒尺,九分尴尬的心思里竟还能分出一丝暖意,不管怎么样,皇兄到底还是心疼他的……
走回镜辞身前规规矩矩地再次跪下,双手托起戒尺,“请皇兄赐责。”
镜辞也不伸手,略带些玩味地看着他,“倒像是回到小时候了,只是小时候虽然不懂事好歹还知道听话,现在倒连那时候都不如了。”
手臂轻颤,差一点就抓不住那戒尺,镜涵在那一瞬间似乎想到了许多,他忽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错了,他怎么竟然真的会违背皇兄呢,“臣弟惶恐……请皇兄……重重责罚。”
镜辞不欲再为难他,伸手接过戒尺,看着镜涵异常乖觉地转过身,扬起戒尺狠狠的一下抽到了他的背上。
许是因为尚未做好准备,镜涵竟然一下子直接扑倒在地,虽然很快反应过来重新跪了起来,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却蓦地添了几分狼狈。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场景,镜辞却很突兀地想起了那一日,因了镜涵打碎了父皇赐予如妃的那红玉牡丹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自己重责的情形,一时间手中的戒尺竟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面的戒尺落下,镜涵也不敢回头,只又轻声叫了句皇兄。
镜辞轻叹一声,“起来,去书案边撑好。”
镜涵只当那戒尺不长自己又是跪着皇兄打起来不顺手,低声应了句是,很快起身走到书案边上,伸手撑在案边。
这一次,镜辞没有再留情,扬起戒尺一下一下重重地抽过去,一开始的十几下落在肩背上,之后似乎是担心会打坏他,接下来的戒尺便是几乎全都落在了臀腿上。
他并没有刻意记着自己究竟打了多少下,直到先前一直努力隐忍着的镜涵终于克制不住地轻呼出声的时候才停了下来,随手将戒尺扔到一边,倒也没伸手扶他,“起来吧。”
待到镜涵勉强站直转过身来的时候镜辞才看到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唇上若有似无的点点血迹,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似乎还是无奈更多一点,“还有些奏章要看,在朕看完之前,你便跪到一边好好想想今日的事吧。”
等到终于翻看、批阅完所有的奏章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了,放下手中的毛笔,转头看跪在墙边的镜涵,依旧是张肩拔背的姿势,只是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整个身体都克制不住一般地微微有些颤抖。
想了想自己方才着实是并未手下留情,跪了这一个多时辰也是难为他了,镜辞站起身来走过去,伸手扶起了镜涵,却并未开口说什么。
镜涵忍不住偷偷地打量了一下,见镜辞依旧是一脸严肃的神情,软下了声音,“皇兄……镜涵知错了……”
这话这神情这语气就是在着意讨巧了,镜辞心中自然也是知晓的,相当没辙地往他脑后轻轻拍了一下,“到寝殿去歇息片刻,用不用宣太医来看看?”
镜涵闻言不禁将头埋得更低了些,“不……不必……臣弟……”脸颊渐渐地有些发烫,却还是说了出口,“臣弟随身带着……浅歌自己配的凝霜膏……”
镜辞低声笑了出来,“也好,朕便与你同去。”看着镜涵微微怔忪之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的纠结神情,伸手又是一巴掌轻拍到他头上,“还不快走?”

第三十章 突变

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再醒来的时候早已天色大亮,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是置身于皇兄的寝殿内,急急忙忙地翻身从床榻上下来,身上的伤依旧疼得厉害,好在昨日已经处理过倒也不会特别难耐。
四周都安静得很,皇兄定是早就去上朝了,想想他昨天下的命令要自己思过半月,倒是难得地讨了个清闲,镜涵想着不如等皇兄回来就同他告辞回府,这半月好好陪陪浅歌也不错。
早已过了早膳的时辰,镜涵想着不如先去寻些点心吃一点,等到中午再和皇兄一起用膳,方才踏出门没两步就见得镜辞走了过来。
镜涵往前迎了两步,才要见礼便镜辞拦住了,“不必多礼了,留在祈合宫用过午膳后朕命人送你回府。”
镜涵赶紧应了,看看镜辞似乎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皇兄……林大人他……”
话音刚落就见得镜辞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怎么,你想替他求情?”
镜涵慌忙跪下,他确是想要求情,只是此刻那些话就在唇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镜辞甩了甩衣袖,没再看他,也没叫他起身,径自走回了内室。
跪了片刻,镜涵咬了咬牙,起身跟了过去,进了内室才在他身边重新跪倒,“皇兄……”
镜辞依旧冷着脸,“镜涵,朕是不是当真太娇纵你了?”
除了“知错”,镜涵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其他的话,然而他心中亦十分清明,自己这声“知错”大约会更加惹皇兄恼怒吧……
果然,镜辞只冷笑了一声,“每一次都知错,却也都只是如此而已,楚镜涵,不要仗着朕偏宠你就恃宠而骄!”
镜涵低下头,尚未想好怎么回话就听见镜辞继续道,“你便回你的宁王府给朕好好想想,想清楚之前不用再上朝也不用再进宫了。”
镜涵当真是留在自己府中休息了十数日,实际上,虽然他可以在镜辞面前百般委曲求全把所有都称为是自己的错,心中却总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并非不知皇兄登基后很多事确是会渐渐变得不似从前,但是没想到的是,皇兄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渐渐地变成了,他快要不认识的模样……
耳边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镜涵转头看过去,是身着便装的浅歌走了进来,“天气这样好,不如陪我出去走走,选些药材回来?”
镜涵放下一直拿在手里却未得一字入眼的书,“好,等我稍事整理一下。”
简单地换了件便服,和浅歌一起出了府,经过一家茶馆的时候不经意地听见里面有几个人正在高谈阔论,其中一个似是为了引人注意,扬声道,“听说了吗,兵部侍郎林毅昨日被发现自缢在家里,我听人说他早就上了辞表都已经准备告老还乡了……”
本来只是经过,听闻这话,脚步生生停住,脸上渐渐浮上了几分不可置信的神色。
浅歌心中一沉,伸手想要拉住镜涵的手臂却是落了空,“镜涵……”
镜涵回过头远远地叫了一句“云非!”
一直跟在理他们不远不近的地方暗中保护的云非很快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殿下?”
镜涵想了想,只道,“你保护王妃,我想到有件事要马上处理,先回府。”
云非不由得有些迟疑,“……殿下?”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镜涵安抚一般地笑笑,“没事,你保护好王妃。”
镜涵没有丝毫耽搁地回了府,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去马厩牵了马一路奔去皇宫,甚至等不及下人通报几乎是直接冲进了祈合宫中,“皇兄!”
正埋首于书案前的镜辞忍不住拧起了眉,“让你闭门思过这几日,连规矩也一起忘了是不是?”
镜涵身形一僵,却依旧没有见礼,上前两步几乎已经贴到了书案边上,语气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质问,“既然林大人已经上了辞表,皇兄又何必执意杀他!”
镜辞重重地将手中的书册摔到桌上,显然是气得不轻,“放肆!”
镜涵的目光有些许的瑟缩,却只是一瞬,“皇兄何必……那么残忍!”
没有半点犹豫地站起身来狠狠一巴掌挥过去,镜辞的手都有些发抖,“跪下!谁允许你来质问朕的!真的仗着朕宠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见镜涵居然还是不肯跪下,镜辞心中更加恼怒,一脚踢到他的膝窝处将他踢倒在地,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趁手的东西索性拿了书案上的白玉镇纸劈头盖脸地打了过去。
心里始终是拧着一股劲儿,刚开始的时候,镜涵只是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不躲不闪不出声,渐渐地就有些撑不住了,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咬破了,一阵阵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只觉得无比恶心,“皇……皇兄……”
镜辞扬起镇纸狠狠三下抽到他的背上,这才停了手,“楚镜涵,你真是越发混账了!”咬牙切齿的语气里也辨不出愤怒和失望哪种情绪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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