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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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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住在那里?我几时和你同居过来?”那老头子道:“弥轩是我小孙,彼此岂不是有个同居之谊。”我不觉吃了一惊道:“如此说是太老伯了!请坐,请坐。”老头子道:“不敢,不敢!我老朽走到这边,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求有吃残的饭,赐点充饥,就很感激了。”我听说忙叫厨子炒了两碗饭来给他吃。他忙忙的吃完了,连说几声“多谢”,便匆匆的去了。我要留他再坐坐谈谈。他道:“恐怕小孙要过来不便。”说着,便去了。我遇了这件事,一肚子狐疑,无处可问,便走出了大门,顺着脚步儿走去,走到山会邑馆,见了王伯述,随意谈天,慢慢的便谈到今天那老头子的事。伯述道:“弥轩那东西还是那样吗,真是岂有此理!这是认真要我们设法告他的了。”我道:“到底是甚么样一桩事呢?符弥轩虽未补缺,到底是个京官,何至于把乃祖弄到这个样子,我倒一定要问个清楚。”
伯述道:“他是我们历城(山东历城县也)同乡。我本来住在历城会馆。就因为上半年,同乡京官在会馆议他的罪状,起了底稿给他看过,要他当众与祖父叩头伏罪。又当众写下了孝养无亏的切结,说明倘使仍是不孝,同乡官便要告他。当日议事时,我也在会馆里,同乡中因为我从前当过几天京官,便要我也署上一个名。我因为从前虽做过官,此刻已是经商多年了,官不官,商不商,便不愿放个名字上去。好得畅怀先生和我同在一起,他是绍兴人,我就跟他搬到此地来避了。论起他的家世,我是知的最详。那老头子本来是个火居道士,除了代别人唪经之外,还鬼鬼祟祟的会代人家画符治病,偶然也有治好的时候,因此人家上他一个外号,叫做‘符最灵’。这个名气传了开去,求他治病的人更多了,居然被他积下了几百吊钱。生下一个儿子,却是很没出息的,长大了,游手好闲,终日不务正业。老头儿代他娶了一房媳妇,要想仗媳妇来管束儿子。谁知非但管束不来,小夫妻两个反时时向老头儿吵闹,说老人家是个守财虏,守着了几百吊钱,不知道拿出来给儿子做买卖,好歹也多挣几文,反要怪做儿子的不务正业,你叫我从那个上头做起!吵得老头儿没了法了,便拿几百吊钱出来,给儿子做小买卖,不多几天,亏折个罄尽。他不怪自己不会打算,倒怪说本钱太少了,所以不能赚钱。老头儿没奈何,只得又拿些出来,不多几天,也是没了。如此一拿动了头,以后便无了无休了,足足把他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几吊钱,化了个一干二净。真是俗语说的是个讨债儿子,把他老子的钱弄干净了,便得了个病,那时候符最灵变了‘符不灵’了,医治无效,就此呜呼了。且喜代他生下一个孙子,就是现在那个宝货符弥轩了。他儿子死了不上一个月,他的媳妇就带着小孩子去嫁了。这一嫁嫁了个江西客人,等老头子知道了时,那江西客人已经带着那婆娘回籍去了。老头儿急得要死,到历城县衙门去告,上下打点,不知费了多少手脚,才得历城县向江西移提了回来,把这个宝货孙子断还了他。那时这宝货只有三岁,亏他祖父符最灵百般抚养,方得长大,到了十二三岁时,实在家里穷得不能过了,老头子便把他送到一家乡绅人家去做书僮。谁知他却生就一副聪明,人家请了先生教子弟读书,他在旁边听了,便都记得。到了背书时,那些子弟有背不下去的,他便在旁边偷着提他。被那教读先生知道了,夸奖他聪明,便和东家说了,不叫他做事,只叫他在书房伴读。一连七八年,居然被他完了篇。那一年跟随他小主人入京乡试,他小主人下了第,正没好气。他却自以为本事大的了不得,便出言无状起来。小主人骂了他,他又反唇相稽。他小主人怒极了,把他撵走了,从此他便流落在京。幸喜写的一笔好字,并且善变字体,无论颜、柳、欧、苏,都能略得神似。别人写的字,被他看一遍,他摹仿起来,总有几分意思。因此就在琉璃厂卖字。倒也亏他,混了三年,便捐了个监生下乡场,谁知一出就中了。次年会试连捷,用了主事,签分了吏部。那时还是住在历城会馆里。可巧次年是个恩科,他的一个乡试座现骺迹第七十四回 符弥轩逆伦几酿案 车文琴设谜赏春灯
当下符最灵走了进来,伯述便起身让坐。符最灵看见我在座,便道:“原来阁下也在这里。早上我荒唐得很,实在饿急了,才蒙上一层老脸皮。”我道:“彼此同居,这点小事,有甚么要紧!”伯述接口道:“怎么你那位令孙,还是那般不孝么?”符最灵道:“这是我自己造的孽,老不死,活在世界上受这种罪!我也不怪他,总是我前一辈子做错了事,今生今世受这种报应!”伯述道:“自从上半年他接了你回去之后,到底怎样对付你?我们虽见过两回,却不曾谈到这一层。”符最灵道:“初时也还没有甚么,每天吃三顿,都是另外开给我吃的。”伯述道:“不同在一起吃么?你的饭开在甚么地方吃?”符最灵道:“因为我同孙媳妇一桌吃不便当,所以另外开的。”伯述道:“到底把你放在甚么地方吃饭?”符最灵嗫嚅着道:“在厨房后面的一间柴房里。”伯述道:“睡呢?”符最灵道:“也睡在那里。”伯述把桌子一拍道:“这还了得!你为甚么不出来惊动同乡去告他?”符最灵道:“阿弥陀佛!如此一来,岂不是送断了他的前程。况且我也犯不着再结来生的冤仇了。”伯述叹了一口气道:“近来怎样呢?”符最灵又喘着气道:“近来一个多月,不是吃小米粥(小米,南人谓之粟,无食之者,惟以饲鸟。北方贫人,取以作粥),便是棒子馒头(棒子,南人谓之珍珠米。北人或磨之成屑,调蒸作馒头,色黄如蜡,而粗如砂,极不适口,谓之棒子馒头,亦贫民之粮也),吃的我胃口都没了,没奈何对那厨子说,请他开一顿大米饭(南人所食之米,北方土谚谓之大米,盖所以别于小米也),也不求甚么,只求他弄点咸菜给我过饭便了。谁知我这句话说了出去,一连两天也没开饭给我吃;我饿极了,自己到灶上看时,却已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求一口米泔水都没了。今天早起,实在捱不过了,只得老着脸向同居求乞。”
伯述道:“闹到如此田地,你又不肯告他。我劝你也不必在这里受罪了,不如早点回家乡去罢。”符最灵道:“我何尝不想。一则呢,还想看他补个缺;二则我自己年纪大了,唪经画符都干不来了,就是干得来,也怕失了他的体面。家里又不曾挣了一丝半丝产业,叫我回去靠甚么为生。有这两层难处,所以我捱在这里,不然啊,我早就拔碇了(拔碇,山东济南土谚,言舍此他适也)。”伯述道:“我本来怕理这等事,也懒得理。此刻看见这等情形,我也耐不住了。明日我便出一个知单,知会同乡,收拾他一收拾。”符最灵慌忙道:“快不要如此!求你饶了我的残命罢!要是那么一办,我这几根老骨头就活不成了!”伯述道:“这又奇了!我们同乡出面,无非责成他孝养祖父的意思,又何至关到你的性命呢?”符最灵道:“各同乡虽是好意,就怕他不肯听劝,不免同乡要恼了。倘使当真告他一告,做官的不知道我的下情,万一把他的功名干掉了,叫我还靠谁呢?”伯述冷笑道:“你此刻是靠的他么!也罢,我们就不管这个闲事,以后你也不必出来诉苦了。”符最灵被伯述几句话一抢白,也觉得没意思,便搭讪着走了。
应畅怀连忙叫用人来,把符最灵坐过的椅垫子拿出去收拾过,细看有虱子没有。他坐过的椅子,也叫拿出去洗。又叫把他吃过茶的茶碗也拿去了,不要了,最好摔了他。你们舍不得,便把他拿到旁处去,不要放在家里。伯述见他那种举动,不觉愣住了,问是何故。畅怀道:“你们两位都是近视眼,看他不见。可知他身上的虱子,一齐都爬到衣服外头来了,身上的还不算,他那一把白胡子上,就爬了七八个,你说腻人不腻人!”伯述哈哈一笑,对我道:“我是大近视,看不见,你怎么也看不见起来?”我道:“我的近视也不浅了。这东西,倒是眼不见算干净的好。”正说话时,外面用人嚷起来,说是在椅垫子上找出了两个虱子。畅怀道:“是不是。倘使我也近视了,这两个虱子不定往谁身上跑呢。”大家说笑一阵,我便辞了回去。
刚到家未久,弥轩便走了过来,彼此相见熟了,两句寒暄话之外,别无客气。谈话中间,我说起彼此同居月余,向不知道祖老大人在侍,未曾叩见,甚为抱歉。弥轩道:“不敢,不敢!家祖年纪过大,厌见生人,懒于酬应,虽迎养在京寓,却向不见客的。”我道:“年纪大的人,懒于应酬,也是人情之常;只是老人家久郁在家里,未免太闷,不知可常出来逛逛?”弥轩道:“说起来我们做晚辈的很难!寒家本是几代寒士,家训相承,都是淡泊自守。只有到了兄弟,侥幸通籍,出来当差。处于这应酬纷繁之地,势难仍是寒儒本色,不免要随俗附和,穿两件干净点的衣服,就是家常日用,也不便过这于俭啬;这一点点下情,想来当世君子,总可以原谅我的。然而家祖却还是淡泊自甘。兄弟的举动支消,较之于同寅中,已是省之又省的了。据家祖的意思,还以为太费。平日轻易不肯茹荤,偶见家人辈吃肉,便是一场教训。就是衣服一层,平素总不肯穿一件绸衣,兄弟做了上去请老人家穿,老人家非但不穿,反惹了一场大骂,说是‘暴殄天物,我又不应酬,不见客,要这个何用’。这不是叫做小辈的难过么。兄弟襁褓时,先严、慈便相继弃养,亏得祖父抚养成人,以有今日,这昊天罔极之恩,无从补报万一,思之真是令人愧恨欲死!”我听了他这一席话,不住的在肚子里干笑,只索由他自言自语,并不答他。等他讲完了这一番孝子顺孙话之后,才拉些别的话和他谈谈,不久他自去了。
到了晚上,各人都已安歇,我在枕上隐隐听得一阵喧嚷的声音,出在东院里。侧耳细听,却听不出是嚷些甚么,大约是隔得太远之故。嚷了一阵,又静了一阵;静了一阵,又嚷一阵。虽是听不出所说的话来,却只觉得耳根不得清净,睡不安稳。到得半夜时,忽听得一阵匉訇之声,甚是利害。接着又是一阵乱嚷乱骂之声,过了半晌,方才寂然。我起先听得匉訇之声之时,便披衣坐起,侧耳细听。听到没有声息之后,我的睡魔早已过了,便睡不着,直等到自鸣钟报了三点之后,方才朦胧睡去。
等到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多钟了,连忙起来,穿好衣服,走出客堂。只见吴亮臣、李在兹和两个学徒、一个厨子、两个打杂,围在一起,窃窃私语。我忙问是甚么事。亮臣早已看见我出来,便叫他们舀洗脸水,一面回我说没甚么事。我一面要了水漱口,接着洗过脸,再问亮臣、在兹:“你们议论些甚么?”亮臣正要开言,在兹道:“叫王三说罢,省了我们费嘴。”打杂王三便道:“是东院符老爷家的事。昨天晚上半夜里,我起来解手,听见东院里有人吵嘴,我要想去听听是甚么事。走到那边,谁想他们院门是关上的,不便叫门,已经想回来睡觉了。忽然又想到咱们后院是统的,就摸到后院里,在他们那堂屋的后窗底下偷听。原来是符老爷和符太太两个在那里骂人,也不知他骂的是谁,听了半天,只听不出。后来轻轻的用舌尖把纸窗舐破了一点,往里面偷看,原来符老爷和符太太对坐在上面,那一个到我们家里讨饭的老头儿坐在下面,两口子正骂那老头子呢。那老头子低着头哭,只不做声。那符太太骂得最出奇,说道:”一个人活到五六十岁,就应该死的了,从来没见过八十多岁人还活着的!‘符老爷道:“活着倒也罢了,无论是粥是饭,有得吃吃点,安分守己也罢了;今天嫌粥了,明天嫌饭了!你可知道要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是要自己本事挣来的呢。’那老头子道:”可怜我并不求好吃好喝,只求一点儿咸菜罢了。‘符老爷听了,便直跳起来说道:“今日要咸菜,明日便要咸肉,后日便要鸡鹅鱼鸭;再过些时,便燕窝鱼翅都要起来了!我是个没补缺的穷官儿,供应不起!’说到那里,拍桌子打板凳的大骂;骂了一回,又是一回,说的是他们山东土话,说得又快,全都是听不出来。骂到热闹头上,符太太也插上了嘴,骂到快时,却又说的是苏州话,只听得‘老蔬菜’(吴人詈老人之词)、‘杀千刀’两句是懂的,其余一概不懂。骂彀了一回,老妈子开上酒菜来,摆在当中一张独脚圆桌上,符老爷两口子对坐着喝酒,却是有说有笑的;那老头子坐在底下,只管抽抽咽咽的哭。符老爷喝两杯,骂两句;符太太只管拿骨头来逗着叭儿狗顽。那老头子哭丧着脸,不知说了一句甚么话,符老爷登时大发雷霆起来,把那独脚桌子一掀,匉訇一声,桌上的东西翻了个满地,大声喝道:”你便吃去!‘那老头子也太不要脸,认真就爬在地下拾来吃。符老爷忽的站了起来,提起坐的凳子对准了那老头子摔去,幸亏旁边站着的老妈子抢着过来接了一接,虽然接不住,却挡去势子不少,那凳子虽还摔在那老头子的头上,却只摔破了一点头发;倘不是那一挡,只怕脑子也磕出来了!“我听了这一番话,不觉吓了一身大汗,默默自己打主意。
到了吃饭时,我便叫李在兹赶紧去找房子,我们要搬家了。在兹道:“大腊月里,往来的信正多,为甚忽然要搬家起来?”我道:“你且不要问这些,赶着找房子罢。只要找着了空房子,合式的自然合式,不合式的也要合式,我是马上就要搬的。”在兹道:“那么说,绳匠胡同就有一处房子,比这边还多两间;也是两个院子,北院里住着人,南院子本来住的是我的朋友,前几天才搬走了,现在还空着。”我道:“那么你吃过饭赶紧去看,马上下定,马上今天就搬。”在兹道:“何必这样性急呢。大腊月里天气短,怕来不及。”我道:“怕来不及,多雇两辆大敞车(敞之为言露天也,敞车无顶篷,所以载运货物者),一会儿就搬走了。”在兹答应着,饭后果然便去找房东下定,又赶着回来招呼搬东西。赶东西搬完了,新屋子还没拾掇清楚,那天气已经断黑了,便招呼先吃晚饭。晚饭中间,我问起李在兹:“你知道今天王三说的,被符弥轩用凳子摔破头的那老头子,是弥轩的甚么人?”在兹道:“虽是两个月同居下来,却还不得底细,一向只知道是他的一个穷亲戚。”我道:“比亲戚近点呢?”在兹道:“难道是自家人?”我道:“还要近点。”在兹道:“到底是甚么人?”我道:“是他嫡亲的祖父呢!”在兹吐舌道:“这还了得!”我道:“非但是嫡亲的祖父,并且他老子先死了,他还是一个承重孙呢。你想今天听了王三的话,怕人不怕人?万一弄出了逆伦重案,照例左右邻居,前后街坊,都要波及的,我们好好的作买卖,何苦陪着他见官司,所以赶着搬走了。此刻只望他昨天晚上的伤不是致命的,我们就没事;万一因伤致命,只怕还要传旧邻问话呢。”当下我说明白了,众人才知道我搬家的意思。
一连几日,收拾停妥了,又要预备过年。
这边北院里同居的,也是个京官,姓车,号文琴,是刑部里的一个实缺主事,却忘了他在那一司了。为人甚是风流倜傥。我搬进来之后,便过去拜望他;打听得他宅子里只有一位老太太,还有一个小孩子,已经十岁,断了弦七八年,还不曾续娶。我过去拜望过他之后,他也来回拜。走了几天,又走熟了。
光阴迅速,残冬过尽,早又新年。新年这几天,无论官商士庶,都是不办正事的。我也无非是看看朋友,拜个新年,胡乱过了十多天。
这天正是元宵佳节,我到伯述处坐了一天,在他那里吃过晚饭,方才回家。因为月色甚好,六街三市,甚是热闹,便和伯述一同出来,到各处逛逛,绕着道儿走回去。回到家时,只见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抬头一看,门口挂了一个大灯,灯上糊了好些纸条儿,写了好些字,原来是车文琴在那里出灯迷呢。我和伯述都带上了眼镜来看。只见一个个纸条儿排列得十分齐整,写的是:一 吊者大悦《论语》一句………………………………
二 斗药名一……………………………………………
三 四《论语》一句………………………………………
四 子不子《孟子》一句…………………………………
五 硬派老二做老大《孟子》一句………………………
六 不可夺志《孟子》一句………………………………
七 飓《书经》一句………………………………………
八 徐稚下榻县名一……………………………………
九 焚林字一……………………………………………
十 老太太字一…………………………………………
十一 杨玉环嫁王约县名一……………………………
十二 地府国丧《聊》目一………………………………
十三 霹雳《西游》地名一………………………………
十四 开门见山《水浒》浑一……………………………
十五 一角屏山《水浒》浑一……………………………
十六 仯S镆痪洹
十七 广东地面《孟子》一句……………………………
十八 宫《易经》一句……………………………………
十九 监照《孟子》一句…………………………………
二十 凤鸣岐山《红楼》人一……………………………
看到这里,伯述道:“我已经射着好几条了,请问了主人,再看底下罢。”说话时,人丛里早有一个人,踮着脚,伸着脖子望过来。看见伯述和我说话,便道:“原来是■老爷来了(第一回楔子,叙明此书为九死一生之笔记,此九死一生始终以一‘我’字代之,不露姓名,故此处称其姓之处,仍以■代之)。自己一家人,屋里请坐罢。咱们老爷还在家里做谜儿呢。”原来是车文琴的家人在那里招呼。我便约了伯述,回到文琴那边去。才进了大门,只见当中又挂了一个灯,上面写的全是《西厢》谜儿:
二十一 一杯闷酒尊前过
二十二 天兵天将捉嫦娥
二十三 望梅止渴
二十四 相片
二十五 破镜重圆
二十六 哑巴看戏
二十七 北岳恒山 三句
二十八 走马灯人物
二十九 藏尸术
三十 谜面太晦
三十一 亏本潜逃
三十二 新诗成就费推敲 白一字
三十三 强盗宴客
三十四 打不着的灯谜
我两人正看到这里,忽然车文琴从里面走了出来,一把拉着我手臂道:“请教,请教。”我连说:“不敢,不敢。”于是相让入内。
正是:门前榜出雕虫技,座上邀来射虎人。未知所列各条灯谜,均能射中否,且待下回再记。
第七十五回 巧遮饰贽见运机心 先预防嫖界开新面
当下我和伯述两个跟了文琴进去,只见堂屋当中还有一个灯,文琴却让我们到旁边花厅里去坐。花厅里先有了十多个客,也有帮着在那里发给彩物的,也有商量配搭赠品的,也有在那里苦思做谜的。彼此略略招呼,都来不及请教贵姓台甫。文琴一面招呼坐下,便有一个家人拿了三张条子进来,问猜的是不是。原来文琴这回灯谜比众不同,在门外谜灯底下,设了桌椅笔砚,凡是射的,都把谜面条子撕下,把所射的写在上面,由家人拿进来看。是射中的,即由家人带赠彩出去致送;射错的,重新写过谜面粘出去。
那家人拿进来的三条,我看时,射的是第二条“百合”,第九条“樵”字,第二十条“周瑞”。文琴说对的,那家人便照配了彩物,拿了出去。伯述道:“我还记得那外面第一条可是‘临丧不哀’?第五条可是‘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第十七条可是‘五羊之皮’?”文琴拍手道:“对,对!非但打得好,记性更好!只看了一看,便连粘的次第都记得了,佩服,佩服!”说罢,便叫把那几条收了进来,另外换新的出去,一面取彩物送与伯述。家人出去收了伯述射的三条,又带了四条进来。我看时,是第三条射“非其罪也”,第四条射“当是时也”,第十九条射“以粟易之”,第六条射“此匹夫之勇”。我道:“作也作得好,射也射得好。并且这个人四书很熟,是《孟子》、《论语》的,只怕全给他射去了。”文琴给了赠彩出去。我道:“第十一条只怕我射着了,可是‘合肥’?”文琴拍手道:“我以为这条没有人射着的了,谁记得这么一个痴肥王约!”我道:“这个应该要作卷帘格更好。”文琴想了一想,大笑道:“好,好!好个肥合!原来阁下是个老行家。”我道:“不过偶然碰着了,何足为奇。不知第二十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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