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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湄娇娃-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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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愕。

    “冥生哥哥,你生得那麽好看,要是能多笑,一定更好看。”她给予最真诚的建议。

    轻轻拿下她捺在眉宇间的手,眼前淡淡含笑的人儿,深映在他凝锁的眸中。

    笑?几多年来,在外游览五湖四海,希奇玩意见早看遍了,当一切都见怪不怪时,他的人生更是无聊至极,枯燥得不知还有什麽乐趣可言,就连微笑都觉得浪费力气,开心大笑的滋味睽违多久了?他已经算不出。

    掘好一个坑,埋葬了死去的雀鸟後,杜冥生背上多了三只幼雏的竹篓。“走,回去了。”

    “不采药了吗?”从上山到现在,他才摘了几片叶子耶。

    “今天不采了。我们还得好好想想,回去以後怎麽帮你安置、照顾这三个『孩子』呢!”头一回,他自动牵住她的小手。

    仰眺着他,芸生欢喜地用力点头,“嗯!”

    低瞅她呈着笑弯的墨瞳,他的唇,竟毫无预警地跟着扬起了一丝莫名的粲然!很浅、很浅,却是久久不曾有过的──页。

    夜茫茫,周遭宁静。

    杜冥生把桌上油灯的蕊心压低,让斗室内一灯如豆,黯淡的光不至於扰到床帐内安睡的小女子。

    在心头咀嚼了整日的那番话、那场景,再度浮现脑海。

    “你是这世上,我唯一认得的人。”

    的确,对於完全失忆的她来说,他是此刻仅有的记忆。

    “芸生也希望冥生哥哥能开心,这样,我也会恨开心。”

    是吗?他的嘴角上弯或下垂,对她是那麽重要吗?

    “每一天,我的眼里都只有看见你,你心情一不好,我也会很难过的。”

    他的心情轻易地左右着她的感受,是这样吗?

    他从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占有这等吃重的分量。

    说来讽刺,芸生,一个失忆落难的女子,竟是这世上,第一个在乎他情绪的人。

    相处不过个把月,他总爱睬不睬地任性对待,一直逆来顺受的她,却在不觉中,将他看得那麽地真,那麽地透。

    不同於旁人巴结的讨好、逢迎的取悦,她是发自内心的诚恳,很简单的在乎。

    然而天知道,这对他而言,恍如甘霖之於孤单的沙漠旅人一般,珍贵、可遇而不可求。即使他医术湛绝、容貌超群,即使他──有赫赫的贵族家世。

    在家中行居第六的他,母亲在父亲众多妻妾之中并不算得宠,而他,自然也挣不到什麽多余的疼爱。父亲嘴上对几个儿子不偏心,可究竟打心底宠谁多些、关心谁多些,大家心知肚明──总之,绝不会是他,纵使他是么儿。

    父亲不疼他,而母亲则是……排斥他。

    是的,她排斥他,排斥这个她在无可奈何之下,为一个她不爱的男人所生下的儿子。纵使她明白孩子是无辜的,纵使他身上有自己一半的血液,纵使他有着同自己相似的面孔与气质──她,就是不爱他。

    这世上,并不是每个母亲都会为孩子牺牲忘我的。

    至少,他的母亲不是。

    打从懂事开始,小男孩就看清了自己乏人闻问的处境。忧郁善感的天性,使他像只静沉沉的闷葫芦,拍上几巴掌,也逼不出几句话;任人随便捏一把、揍一拳,也闷声不吭。

    生活是无比优渥的,他食珍馐、衣绫罗,住有雕栏玉砌,行有车马代步,举凡物质上的需求,奴仆们莫不是侍奉得无微不至;可要论起情感上的温暖,却几近於零。他始终站在最阴暗的角落,再多金银珠宝、珊瑚玛瑙,也照不亮他晦暗的心房。

    苦涩又心酸的感觉,他说不得,外人也识不出。

    母亲死後,他将自己放逐,离开了那个称作“家”的豪华府邸,离开了一群称谓很亲、血缘很亲,感情却陌生异常的“家人”。身在江湖,他甚至抛却了本名,一如摒弃了过去的所有。

    “杜冥生”这乖僻的名字,乃取自江湖上对他“可渡人於幽冥生死之间”的赞语,至於真正的身家背景,他在外是绝口不提。

    天地悠悠,他孤身一人漫无目标地四处游历,美其名是磨练自我、增广见闻,事实上,不过是拿来成全自己逃离过去、任性颓废的一种方式而已。江湖虽有险恶,但他仗恃着一身好本领,吃穿从来不成愁,乃至财富、美人皆唾手可得时,他无疑已经靠自己挣得了一片天,却从不曾快意过。

    海天茫茫,他恣意遨游,览尽人生百态,扮演他人生命中短暂的过客。这麽些年,从一个少年成熟至一个男人,他不停的飞,却始终寻不着一处可以安心栖止的园地,也撤不下眉间那抹郁色……

    直到遇见芸生。

    男子美形的唇瓣,不经意地微微扬起。

    也许,照顾这个从河里钓来的小麻烦,并没有他想的那麽糟糕。至少,往後的日子,会有所不同了,而芸生的家人到底什麽时候才会出现,也不重要了。

    “冥生哥哥……你还不睡吗?”软哑的娇嗓打断了他的沉思。

    “就要睡了。”呵!他差点忘了,身为大抱枕,没他陪寝,她小姐可会睡不好呢!

    吹熄油灯,探入帐幔躺平後,杜冥生一边的手臂即被纤细的人儿“借去”,密密地挨着,而平日对这种黏腻的厌恶感,却奇妙地消失了。

    躺在偌大的床上,独自一人承受熄灯後的黑暗,是他从幼至长不变的夜晚;身旁的她,昔日卧病在床时,是否也有过同他一样的孤寂感?倚靠着病榻,目送窗外的春夏秋冬时,她可也为自己遭人抛忘而叹息过?伤春悲秋的心情,可有人明白?

    轻抚已安心沉入梦乡的人儿脸庞,他低喃:“如果是那样……那麽,我全都知道,我都明了呵……”如果她也有过那般的心境,则今日的相遇,兴许是上天为了让两人的灵魂能够终止悲叹、远离忧伤,他们合该要作伴。

    身子一侧,他用另一只臂膀轻轻把她勾住,纳入怀中,缓缓垂拢了眼睫。面对着面,两人平稳的气息错落交替,织成了一夜美好的安适。

    芸生不再只是一株他随手拉拔的路边雏菊,而是一朵他欲收入心房,娇呵细养的兰。

    所有的付出,他只问值得与否,而不去深究其中的意义。只要日子平静,他和芸生都过得愉快,一切便足矣。

    这种“活在当下”的平淡与幸福,却因为一件意外,发生了变化。

    那天,欲上山采草药的杜冥生,见她午後在床上小寐,不愿扰醒她,便自行背上竹篓出门了。一去,即到夕阳西斜方归。

    “芸生,我回来了。”他随意一唤,以为她会立刻兴匆匆地冲出来迎接。

    空荡荡的屋子,没有半声回响。

    “芸生?”人呢?他在屋中转了一圈,又到屋外巡了一遭,仍不见踪影。

    “芸生!”她会去哪里?在这片她几乎完全不识的土地上,拖着初癒未久的病体,她能跑到哪儿去?

    难道……她的家人已经寻来,将她带回去了?

    这样的想法,令他整个人顿时僵住。

    是这样吗?她走了,是吗?平日教个听得心烦的“冥生哥哥”,往後再不会有人喊了,是吗?

    背着药篓走了一天山路,满额的汗水,湿透的背,男子却感到一阵寂凉。

    呵,她就这麽走了。

    连声道别也等不及给,甚至没有留张字条,便赶回去重拾她养尊处优的好日子了……是躲着不让他找到,怕他讨赏?或是根本不想再看见他,以免忆起这段鄙陋如村姑的生活,有辱她大小姐的仪范?

    他僵硬地撇撇唇角。

    也罢,富贵荣华谁不愿享?她只是回到属於她的地方,他在这里心酸个什麽劲儿?而自己,也不过是恢复了昔日的孤僻生活,他又一副痴呆的难过个什麽劲儿?

    洒脱地抖了抖长袍前摆,步回木屋,他试探性地打开了斗柜抽屉,却讶见她的纯丝旗服、珍珠耳坠和血色玉佩,仍静静的摆在那儿。

    不对!如果她的家人带走她,不想被他寻获,就不可能留下这些,否则光靠着这些极贵重的物品,他还是有可能找到她。

    那麽……

    “芸生,你到底上哪儿去了?”火焚一般的心焦,再次升起。

    莫非是……被绑走了?!

    他心头狠狠一拧!

    城郊虽人烟稀少,却不是绝对的无人地带,完全不设防的小木屋,在里头熟睡的娇人儿──

    该死!是他太大意!

    经过他用尽一生所学、所有珍贵丹药精心调养後,如今的芸生,与初时乍到的痛殃子模样,已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原本凹陷的苍白两颊,如今转成丰润透红,水嫩的肌肤似雪,太阳下会微微发光;状似新月的秀眉,弯细如昔,但更显浓黑;一双被黑漆透亮瞳仁占去大半的圆亮眼眸,也不再那麽倦怠无神,深刻的双眼皮和浓密的羽睫,为她的美眸增添几许说话的条件。

    琼鼻秀巧挺翘,菱唇褪去苍白,换上一抹嫣红,微噘的可爱角度,即使闭口不语也看似微笑娇嗔。

    小病鸽已然脱胎换骨,蜕变成了羽泽丰亮的艳丽彩雀。

    美丽的事物,总会引发人的占有慾,而他却粗心大意──

    老天!

    “芸生──”长腿一拔,他疯狂地疾驰出去,在慢慢笼罩大地的黑暗中急切找寻,一声声几近咆哮的呼唤,在河岸连绵不绝。

    终於,他看见了,一抹孤立无援、不知何去何从的影子。

    “芸生!你在这里干什麽?!”顾不得什麽修为,他扯嗓嘶吼。

    河堤上的纤影回过身,望着他,愕了半晌。

    然後,他看她奔了过来,不稳的步伐,使她在崎岖的河岸上硬生生跌了一跤。

    “芸生!”男人赶忙飞纵上前,扶她起身。

    猛然地,她使力抱住他的腰,哭得声嘶力竭。

    “哇……”

    “怎麽了?怎麽了?”他心慌意乱。

    他想看看她衣着是否完整、有无被侵犯,想瞧瞧她刚才跌出了什麽伤、疼不疼,然而,伊人纤细的双臂却将他拥得出乎意料的紧,溢流不止的泪水濡湿了他胸前一大片。

    “鸣……你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丢下我,自己走掉了……”

    什麽?杜冥生眉眼一沉。

    她居然以为他会自己落跑?难不成在她眼中,她的冥生哥哥这麽没责任感?

    “我只是上山采些草药而已。”心里懊恼,却不觉放柔了语调。

    她哭得凄切,教他不舍再责备。

    芸生都哭哑了,“我找你找了好久,等到太阳都下山了……我好怕,我不知道你走了多久、多远了,我赶快追出来,就怕追不上你……可是又不知道你往哪里去……呜呜……”

    “好了好了,我不就在这儿吗?”他耐心安抚。“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没说一声就自个儿出门,下回不会了,好不?”结果,变成他要道歉。

    男子修长的指替她拭泪,一边低哄,“来,咱们回去了,我还没煮晚餐呢。”

    哭得有点丑的小脸总算昂起,哽咽点头。

    就这样,小女子演出的失踪记落幕。虽然附带跌伤脚骨、扭伤脚踝,还磕肿了额头、手臂,但仍万幸地让男人抱回家了。

    也因此,他确切了解,只有在他身边,才能填补她心中严重缺乏的安全感;而自己,也早已迷上这种有人相伴的感觉。

    怕的是,这样的感觉若再持续下去,最後离不开的,会是他。

    於是,一种叫做“永远”的渴求,在胸坎处迅速膨胀起来……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四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时序刚刚入秋,午後艳阳依旧,山中莺啼悠悠,秋蝉鸣声唧唧,山溪清澈见底,坐在溪边大石上的娇俏女子,将一双嫩白裸足浸在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溅着凉意沁骨的溪水。

    一支翠绿的竹笛凑近樱唇,她吸足了一口气,使劲吹出。

    哔──哔──哔──

    空幽的山谷里,只闻一声声单音断续回响,却始终听不出一首完整的乐曲。

    “呼……不行了……”拿开竹笛,芸生无力地仰倒在大石上。方才过度急促大口换气,害她头都晕了。

    奇怪,为什麽冥生哥哥好像一点都不费力,就能吹奏出悠扬美妙的音乐,而她吹得那麽卖力,却压根不成曲调?

    她把笛子举到面前仔细端详,想钻研出个究竟。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怎麽也看不出个端倪,倒是手部举酸了。最後她索性放弃,放任自己整个人瘫在大石上乘凉。闭上眼睛,享受着由虫鸣鸟叫、清风流水、枝叶婆娑所交织成的自然韵律,没有掺杂一丝尘世烦嚣,舒服得令人快要睁不开眼睛……

    恍惚间,感觉有片落叶从她脸上飘了过去……又飘了回来……飘过去再飘回来……甚至在她的鼻端前不停飘来飘去……

    这是什麽怪叶子啊?

    “哈啾!”打出喷嚏之际,小手跟着灵敏一扑!

    果不其然,捉住了一只正捏着片绿叶恶作剧的大掌;而罪魁祸首,正是耶眉目含笑的俊秀男子。

    “冥生哥哥!”她大发娇嗔,“你好坏!居然捉弄我。”撑起身子,柔荑不甘地轻打了他几下。

    男子只是微笑,坐至她身边来,替她解开身後的发束,让一头黑瀑写意流泻,并轻柔拂去沾惹上青丝的细砂。“怎麽,累了?”

    娇躯慵懒地往他靠去。“不是,是这里太舒服了,舒服得让人想睡觉……”尤其现在倚着他温暖的肩膀,嗅着他身上淡淡的药草味,神经更不禁一根接着一根松弛了。

    “可别真的睡着了。”杜冥生拍拍她微泛桃红的脸蛋,眼底全是爱怜。“或者早些回去,该还有时间让你上床睡个午觉的。”

    “不要,不要那麽早回去。”一对弯月眉轻轻揪起,她揽着他的手臂,不愿他移动半分,小嘴微噘,“最好晚一些……晚到不会有人上门的时候再回去。”

    俯瞰她苦恼的神情,他浅笑,自是明白,“开始觉得烦了?”

    “是啊。真是好烦啊……”

    自从小屋不幸落得被“火化”的凄凉晚景後,为了尽速宽得栖身之所,杜冥生向城里的刘姓大户租了一座院落做为新居。只租不买,是因为他没打算永久居留。

    新居有一厅、一厨、二房、一澡间,外加一方可供凉晒衣服、活动手脚的空地,不但比原来的木屋要宽敞许多,後院还有一口清澈的井,取水极方便。

    然而进驻不久,他便後悔了。

    他从来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景色差不说,种种喧嚣之声、因人口稠密而显得浊秽的空气,都令他极度厌恶;周遭噪音也不是普通的严重,不仅白天吵得足以媲美舞龙舞狮,连晚上都不得安宁!

    除去这些不谈,更恼人的是一群伪装慈眉善目的“善心邻里”打着“四海之内皆兄弟、落地不问骨肉亲”的名号,把他俩当作乞丐似的,携着一些旧衣剩菜登门“施恩”,进门後,东西一搁、屁股一坐,便开始行“打听八卦、挖内幕”之实,问将起来──

    兄妹俩今年多大啦?祖籍在哪?父母可还健在?平时以啥为生?为何会到这儿来?可还有其他亲人?两人许婚了没有?哥哥喜欢什麽样的姑娘?妹妹又希望将来许配怎样的人家……

    林林总总,诸如此类,大夥儿问得钜细靡遗,用这种变相的“关心”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每每见此,他只恨不得把这些人全一脚踹飞出去!

    每次有人上门,他总酷酷地丢下一句“请自便”,然後俊逸的身影便时而入、时而出的迳自忙和,懒得理睬;小厅只留下“因病而失去记忆”的芸生,一问全不知,让那些人彻底死心,趁早滚蛋。

    “我好怀念从前住在河边小屋的日子,也知道为什麽你不喜欢住在人多的地方……因为真的很烦人哪。”她叹道。每回都是她被丢下应付那些大娘的质询,她受害可深了。

    杜冥生轻挑了挑浓眉,“哦?我看你和几个姑娘处得不错,还以为你挺喜欢这样广结善缘、敦亲睦邻的呢。”

    说起这个,娇人儿小嘴儿嘟得更高了,“她们根本不是真心来交朋友。”

    那些未嫁的姑娘前来找她,表面上是欲同她交好,可事实上,个个的眉梢眼角无一不是偷看着冥生哥哥,嘴里问的也全是关於他的事。要不就是对她吹捧自家尚未许亲的单身汉,积极地想介绍给她认识,用心昭然若揭。

    昔日栖住河边小屋时,总觉得只有两个人的生活单调寂寞了些,尤其当冥生哥哥处理药草、药材时,她因为笨拙帮不上手,只得独自在一旁排遣时光。现在迁进城里,多了左邻右舍,众人对他们俩是特别“关照”,可她却感加倍寂寥。

    因为大家只是把他们当成茶余饭後的话题,一对对看似关爱的眼神,其实全是在看热闹。

    “邻家的徐大娘、陈婆婆还常责备我,说我一个女孩家,不该仗着哥哥疼爱,家务事一样也不学,还说我再这样下去,以後嫁了人肯定要吃苦──”什麽都没做也要挨骂,真衰!

    “徐大娘昨儿个才又来帮她侄子说亲事呢。”磁魅的嗓音沉道,语音带着一点讥诮的味道,“她也责备我身为哥哥,长兄如父,该早些替你许门好亲事,不应误了你的青春。”

    “哦……”芸生无力呻吟,直往他怀里倒去。“我不喜欢这样……”为何无心招是非,竟也会无故惹尘埃?

    她只是不擅持家,也从来没有考虑过什麽婚嫁之事,两人不也一直生活得好好的?为什麽旁人就不能让他们顺着过,偏要揪辫子、落话柄,非要那样才是好、那样才是对?

    “人多,嘴杂,是非就跟着多。想和人群一起生活,就免不了被言论所左右,人言可畏,正是如此。”健臂顺势搂住纤弱的身躯,杜冥生淡语。

    好比现在这样,她被围在臂弯里,靠着他的肩头,他下颚贴着她的额,如此毫不避嫌的相互依偎,与其说是兄妹亲情,更似恋人幽会,若让人瞧见了,纵使他们清白坦荡,仍少不得又是一顿伦理道德劝诫。

    “如果我说,我想离开这里,你又觉得如何?”他轻问。

    “离开这里?”

    “嗯。”

    “你要去哪里?”听他应答中带有笃定,她心惶地仰高了脸蛋。

    望向男子居高临下的俊脸,她目光情不自禁地,细细勾勒起那美好的线条。

    他的脸形匀称,轮廓分明但不刚绝,两条眉毛整齐秀气,低垂的眼睁微煽着两剪浓睫,挺直微翘的鼻梁自额宇间延伸而下,衔接两瓣菱薄红润、静抿的唇;极为细致光滑的肌肤,更是令女人又羡又妒。

    冠群出众的面容,即便是看惯了粉面素颜的江南百姓,见到他也不禁要赞叹、贪赏!不论从什麽角度看去,都教人怦然心动;秀水城内的姑娘们如此,她亦是如此。

    “也许是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也许是……到另一块没有多余是非的净土,过清静日子。”他一叹,“这些年我走过很多地方,从没有在一处留超过一季。这里我已经待得太久,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我也要去!带我去!”紧环住他的身躯,娇人儿大喊,澄晃晃的眼瞳里有着不容许拒绝的坚决,“你答应过要让我赖一辈子的,不许偷跑!”

    期望的答案顺利到手,杜冥生将悦然的光芒隐於睫下,佯作犹疑。“可是……你若跟着我离开了这儿,只怕你家人永远也找不到你了。你不留下来等吗?”

    “不等了、不等了!你都要走了,还等什麽等!”她拚命摇头,散乱了一头柔细发丝,“反正我一点也不记得他们、不认识他们、更不想念他们,我不等了!你要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哩!”对於只剩一片空白的家、全然陌生的家人,她早已不存任何期待,真正令她心系不舍的,仅有眼前人。“你会带我去吧?哦?”

    白润的瓜子脸近近挨上前,似蝶翼般浓卷的长睫轻轻扑搧,没来由地搔痒了男子的面颊。他垂眸俯瞰,那俏媚的容颜,微启的朱唇贝齿,阵阵袭来的暖热气息,摇晃了他的心……

    再一次地,他为她心荡神驰。

    “只要你肯跟,我就带你走。”就算他自私吧!他想带着她远走高飞,到一个不会有人罗唆的新地方,开始另一段新生活,发展另一段新关系。

    他仍会尽心呵宠疼爱她,但,再不会是以哥哥这个身分。

    朝夕相依,晨昏共处三个月余,初初怜养着的无名娇兰,如今尽情绽上天赋的清艳妩媚,他任她肆意在心房紮根展姿,幽香弥漫。他不是滥情的人,从不随意动心,也不轻易沾染腥臊,他只希望能有一个了解他、在乎他的人伴在身畔,同赏历经的明媚风光,共度往後的朝朝暮暮。

    不选在现下就开口表明,是因为他还有许多事尚未对她坦白,既未让对方认识真正的自己,又怎能急就章地逼着人家交出真心?他相信,他们之间还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来。

    芸生喜不自胜。“真的?说好了喔!”离开也好,离开这里,就不会有一群吃得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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