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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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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优待他,他仍然不说,那又有什么用?”

    山木课长笑了笑说:“他有铁一般的意志,一下子是弯不了的。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点点地折弯他。让他受到良好的待遇,每天都看到别人被拷问,渐渐地他就会觉得不说是不明智的了。”

    那个老狐狸。

    高川秀夫大佐那一次听到山木课长这话时,便了解了他的用意。让杨季轩每天看着同胞被拷打,被枪杀,而他却又有良好的待遇,那么他就会想到,这种强烈的比照比什么酷刑都有效。

    小野田麟三郎当然不知道山木课长的主意,但他也猜到了。

    如果杨说了,那大概会被尊为座上宾吧。说不定,仍然会被高川大佐尊为客卿。虽然再不会对他大意,也再不会让他有机会接触到机密了。

    这些中国人,为什么都那么蠢。

    小野田麟三郎不禁有些叹息。

    ※※※

    岛田作输了?

    和岛田作对弈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是一副农民子弟的模样,真想不到居然能击败岛田作。就算是受五子棋,那少年的棋力也很了不起了。

    岛田作有点垂头丧气的。其实按年龄,他比那少年也大了不多少。但他被称为关西棋院的希望之星,和这个中国农家少年自不能同日而语。

    “岛田,你的棋还得再练啊。”

    说话的是坐在岛田边上的木村又吉五段。木村五段年过五旬,是代表团里年纪仅次于小野田团长的人,一向有些倚老卖老。

    “是。”岛田作垂下头,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了。这时,刘主任适时站起身,道:“感谢日本朋友的指导,这体现了中日两国人民的伟大友谊……”

    仍是一些套话啊。小野田团长伸了伸腰。年纪大了,坐得一久腰便酸,所以在国内,小野田也已渐渐淡出。这次让自己带队来中国,一半是棋院尊老的关系吧,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比赛以后是宴席,宴席以后是参观。他不禁有些苦笑。

    本来以为可以自行活动,没想到每一步都安排好了。这也算中国的特色吧,对于中国人来说,安排你的一切,那也是一种友谊。

    在代表团一个个离座站起,准备去赴红旗公社的宴席时,黄永卫很不满地小声对田书记道:“你怎么没关照过?怎么好赢日本朋友呢?”

    “谁知道他会赢,”田书记有点委屈。今天,他已经被黄永卫第二次埋怨了,“他是大队里棋下得最好的,另外也没人会下棋了。再说,谁知道他还真能赢下来。黄秘书,不会犯错误吧?”

    “难说。”黄永卫看看还有点颓唐的岛田作,“那日本朋友很不高兴,田书记,说不定你可犯了国际性的政治错误了。”

    田书记的脸有些发白:“黄秘书,你可别吓我。”

    “不是吓你,刘书记可很不高兴。”

    田书记忽然咬牙切齿地道:“杨国光这个小兔崽子,可真害死我了。”

    杨国光这个小兔崽子倒没觉得自己害什么人。他虽然已站在一边,眼睛却仍然瞟向那一局棋。

    宴席过后,由田书记带领代表团参观红旗大队的暖棚和水库。田里,正深翻了一次,放眼望去,倒很是整齐。红旗大队因为有一台拖拉机,也算实现了机械化。田书记在田头唾沫横飞地说了一堆,弄得那翻译几乎译不过来。

    参观完田里,下面要参观一下农民家里。走进村时,小野田团长忽然用很标准的汉语对走在他前面的田书记道:“田桑,请问,杨季轩先生的墓在哪里?”

    大概对这个日本人突然说出的标准汉语有点措手不及,田书记有点茫然,道:“什么?”

    “四十年前,这里有一位杨季轩先生,请问他的坟在哪里?”

    田书记仍然是茫茫然地,小声对边上一个大队干部说:“喂,你知道有个杨季轩的么?四十年前死的。”

    那干部也有点莫名其妙,道:“姓杨?大队里有五家姓杨的。要说四十年前,就是那个汉奸份子家了,就他家在这儿住得最久。”

    “杨国光?”

    黄永卫走在刘书记边上,刘书记正背着手,没精打采地走着,连带着他也没精神了。听得田书记的话,他转过头来插了一句:“那个杨国光是汉奸份子?”

    “不是他,是他爷爷,好象是叫什么杨季轩。原先在上海,抗日战争中死了埋回来。听说,杨国光他爷爷倒下了一手好棋,可惜是个汉奸。”

    “就是他,”小野田地站住了,“田桑,告诉我,他的坟在哪里?”

    那个大队干部看了小野田一眼,欲言又止地道:“早没了,六八年坟就被平了,现在哪儿还有。”他也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日本朋友会那么关心一个中国人,好象,他来红旗大队就是为了寻找那个杨季轩的坟一样。

    “平了?为什么?”

    “他是汉奸。”田书记忽然冷冷地插了一句,“抗日战争时给侵华日军做事。”

    ※※※

    铁笼被打开了。

    高川大佐弯了弯腰,走进去,坐在杨季轩对面,笑了笑:“杨,现在还好么?”

    杨季轩抬起头,看了看高川大佐。他虽然神情有些颓唐,但目光仍然明亮。

    “很好。”

    标准的江户音。杨季轩本是帝大生,当年东京曾经拜在秀元门下。

    “此子生迟,不然当与秀策公并驱。”

    秀元的棋力不如乃兄秀荣,更远不如后继的本因坊秀哉,但眼力绝佳,在收下杨季轩后曾感叹地说了这么句话。当时他已将本因坊之位传于秀策,本也有意将杨季轩引荐到秀哉门下。只是杨季轩正值母丧,回国后便没有再东渡,帝大的学业也荒废了,便是在秀元门下,也只学了一年棋。

    光阴荏苒,转眼二十年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少年,现在也是头发过早花白的中年人了。小野田麟三郎站在高川大佐身后,忽然有种唏嘘。

    二十年前,自己还是棋道场的低龄学生,便听得有这个如慧星般划过棋坛的中国少年。

    高川秀夫大佐盘腿坐了下来,道:“杨,你还能下棋么?”

    杨季轩笑了笑:“下。只是,不与畜类。”

    高川秀夫心头登时升腾起一股怒气。一个阶下囚,居然还如此狂傲么?但是他还是把怒气压了下去。

    “杨桑,我不是特高课的,这次来也不是来拷问你,只是来请你下棋。”

    “下棋?”杨季轩嘴角抽了抽,握笔的左手也微微动了动。小野田麟三郎不由得将目光移向他那左手。

    右手的五指已被完全僵硬。那是在特高课拷问时留下的吧,所以只能用左手握笔了。

    高川秀夫大佐向绪方行孝点了点头,绪方行孝走上前来,将那结城绸包裹放在桌上。高川秀夫解开了包裹,里面,是一个紫檀木的大盒。一打开,露出里面两个朱漆的圆盒。掀开圆盒,里面是黑白两色的那智石棋子,光洁圆润,发出淡雅的毫光。

    “这是家传棋具‘星历’。当初,家祖赖德公曾执此参加御城棋合战,距今八十三年矣。”

    杨季轩的盯着那棋盒,手上的笔还在一动一动,似是想摸一摸。

    毕竟是个嗜棋如命的人啊。高川大佐淡淡一笑。山木课长不会下棋,自然不会明白这一点。高川大佐不禁想到,如果早由自己来拷问的话,恐怕杨季轩已经把什么都说了。

    “家父传此于我时,尝谓此棋具本是太田雄藏公所赐。”

    杨季轩的眼里开始发亮。太田雄藏,名列天保四杰之一,出身安井家,曾与秀策争胜,三十番棋仅多负四局,亦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名手,后人评其为古今最强之七段。

    高川大佐小心地将杨季轩摊在桌上的白纸挪开,从木盒中取出两盒棋子,又将外盒一拆,那外盒做得也极为精致,高川大佐东一抽西一抽,摊成了一张棋枰。高川大佐站起身,道:“小野田,你为杨桑摆一下刚才你下的那局棋。”

    小野田麟三郎有点惴惴不安,坐了下来。在一个铁笼子里摆棋局,大概也是很难得的经历吧。他摇了摇头,开始复盘。

    复到十一手时,杨季轩忽然道:“等等!与你下棋的,不是日本人!”

    他还是上钩了。不知为什么,小野田麟三郎倒有点失望。傲骨须要傲到底,那才能赢得人的尊敬。杨就算把一切都说出来,恐怕也最终会被杀的。

    高川大佐道:“杨桑,你的眼光很准。与小野田君对弈的,是个美国人。”

    他也暗自高兴。杨季轩的话里没有讥讽之意,那么,他的心必然动了。如果投其所好,那么会说出底也未可知。到那时,山木课长会自愧不如吧。

    “美国人?”

    杨季轩的眉一扬。他的脸上也伤痕累累,不知在特高课里受过什么刑。

    “是的,”小野田麟三郎小声道,“杨君,那是个美国人,才二十三岁,听说是从小生长在中国的。”

    “他师傅是谁?姓施么?”

    小野田麟三郎抬起头,诧道:“你知道?”

    杨季轩看着枰中的布局,道:“白子精深,前五手却嫌稍重,后面便奇思叠出,那是中国以前惯弈势子的通病。后六手如行云流水,正是浙派施襄夏的棋路。此人棋艺,定是源出施氏。你的星小目开局对他的二连星,本也微厚,但这几手过后,反落了后手,大约在五十手外,你的入位这一片棋便要陷入苦战,盘面会大损。”

    小野田麟三郎目瞪口呆,他对弈时本觉布局占优,只不知为何,后来却渐落后手,虽有濑越相助,最终还是以一目告负,而也正是五十三手时,那美国人侵入右下角,挑起战端,虽然竭力摆脱,但原先的大空被侵蚀得所剩无几。他只复得这十一手,杨季轩便如已观全局,这让他不由得又惊又佩。

    这时,边上正被拷问的一个中国人发出了一声惨叫,杨季轩皱了皱眉,高川大佐道:“杨桑,这里不是论棋之地,还是换个地方吧。”

    杨季轩抬起头,道:“大佐是要我与那人对弈么?”

    高川大佐笑了笑,道:“杨桑是快人,我正有此意。不过,得委屈杨桑,做个不出面的弈者。”

    杨季轩有点奇怪,道:“这话怎讲?”

    高川大佐道:“杨桑自然不能代表支队出面比赛,对弈时,杨桑坐在屋里,由人代为对弈,通过送进弈谱来对弈。”

    杨季轩道:“可我所应之招又如何传给代我对弈之人?”

    高川大佐忽然用中文道:“杨桑不用担心这点,我已有安排。”

    是要用我的读唇语之技吧。小野田麟三郎有点失落地想。今天与濑越师兄合力对付这美国人,已觉有违棋道,更兼一败涂地,他本也决意不肯再用此技。可是,听高川大佐的意思,明日与这美国人这一局,是要让自己只当一个代弈者,那也不妨吧。

    他正想着,忽然听得杨季轩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

    “我希望在申报上登上这局棋的棋谱。”

    他这话刚说完,一个正在被拷打的中国人忽然大声吼道:“姓杨的,你这败类!汉奸!走狗!下棋就能买通你么?”

    他只吼得这几个字,本田龙男一拳打在那中国人的肚子上。那个中国人本来便已被倒吊着,这一拳打得极为沉重,从鼻子里也冒出血来,当然也骂不出来了。

    杨季轩低下头,小声道:“大佐,请快点带我出去吧。”

    高川大佐笑道:“杨桑,你早这么做便不用吃这么多苦了。绪方,快扶杨桑出去。”

    等他们走出铁笼,小野田麟三郎也有点失落地收着棋子,将那棋枰又收成一个盒子,用结城绸包好,跟着他们出去。

    支那人真是蠢啊。看着踉跄的杨季轩和因为攻心有成效而觉得高兴的高川大佐,他呆呆地想着。

    ※※※

    “那就是杨桑的孙子吧?”

    在上海的虹桥机场候机室里,小野田团长看着插满红旗的机场围墙,忽然有一阵心痛。

    “团长。”

    有人叫着他,他转过身,是岛田作。

    “岛田君,有什么事么?”

    “团长来过中国?”岛田作可能还没有从输过杨国光的沮丧中恢复过来。脸上仍有点讪讪之色。

    “在昭和八年时来过。怎么了,岛田,输给那个中国人你很不开心么?和中国围棋队比赛,你不也输了两局么。”

    这次是分先对弈,八人先后下了五十六局,按中国规则,黑方贴二子半。五十六局棋,有二十四胜二和三十负。从胜负率上看是日本输了,但其实来的大多是日本棋院的二线棋手,有两个还是业余段位的。而中国棋院派出的都是一线棋手,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算不得好。岛田七局只输了两局,战绩并不差。其中一局因为按中国规则,要收单官,才输了半子,若按日本规则,反是胜的。

    “不是这个原因,我想问一下团长,中国人记谱是怎么记的?”

    小野田看了看岛田,道:“岛田君,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他们也用通行的纪录纸啊。”

    所谓纪录纸,也就是在纸上印着棋局的样子,纪录人只消在纸上标下行棋的步骤便可。这种记谱法直观易记,记时也方便,已是通行的记谱法。

    岛田拿出一张纸,道:“团长,你见过这样的记谱法么?”那是一张白纸,大概也是从练习簿上撕下来的,上面只写着些简体汉字,虽然不是很看得懂,但也大致看得出,那些只是些单字而已。这些单字绝少重复,密密麻麻的足有一百五六十字。

    “这是从哪里来的?”

    “是和我对弈的那个中国人记的。我见他每下一手便在纸上写一个字,全部记完后,我见他忘了带走,便拿了来了。我数了,刚好一百五十五个字,我们下了也有一百五十五手。”

    是杨国光记的谱啊。他笑了笑,道“中国古代有一种四景盘,就是把棋盘上的三百六十一个点全部用不相同的字填满,一般是四首汉诗。而记谱时,棋子下在哪儿,只消把对应的字记下来就可以了……”

    突然,他一阵惊愕。

    他终于明白杨季轩为什么为答应高川大佐要他下棋的要求了!

    “你记的谱呢?”当想通这一点,他迫不及待地对岛田作道。

    ※※※

    那不是一个高手应有的棋路!

    小野田当看到绪方在那美国人身后用唇语传出的谱时,几近于震惊。

    俗手!不折不扣的俗手!

    按杨季轩的棋力,绝对不会下出这等棋来的。难道是绪方传错了?可当他用疑问的眼光投向绪方时,绪方却报以肯定的答复。

    如果没有错,那么杨季轩肯定有自己的算计吧。可是,不管怎么想,这一手下去,盘面一下便要落后。现在还是第六手,若落后那么多,后面又该怎么走?

    他端坐着,只是难以决断。

    这种国际围棋赛虽然只是军部作为接管上海后的余兴节目,但如果冠军被一个美国人夺走,也难以说得过去吧。这五番棋已到了第三局,第三局是五番棋中的天王山。不管前两局胜负如何,第三局都是至关重要的。而自己已连负两局,这天王山也已是奈何桥了。

    要按杨季轩的谱下么?他咬了咬嘴唇。

    二十三岁的江户麒麟儿,方圆社后期的四天王之一,如果下出这样的棋来,那可真要成为笑柄。可是,他也实在无法不相信杨季轩。

    他把棋子放入枰中。

    果然,克雷德抬起头,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国人,居然也有一股东方式的儒雅之气。

    但愿杨有妙手吧。他暗暗地祈祷。

    这一招俗手使得克雷德长考了半个小时。因为限时两小时,加上布局时用去的时间,克雷德已经只剩不到一小时了。

    也许是杨季轩的战术吧。当下一招俗手由绪方传来时,他想着。克雷德已经脸上露出喜色来了,即使有再多的东方教养,他体内流的还是美国人的血。这一次他不再长考,飞快地应了一手。

    这一定是个欺招。小野田麟三郎想着,可是绪方一直没有传来新的棋招,他也只好做出长考的样子。

    大约也过了半个小时,绪方才重又走出来。

    果然啊。当得到绪方传来的那新的一步,小野田几乎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那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虎,但这一招棋却似点铁成金,刚才那两招俗手一下化腐臭为神奇。

    几近耳赤之妙手。

    在心底,他暗自这么评价。

    当年秀策与幻庵争胜,秀策执黑先行,一百手以前,幻庵始终与秀策分庭抗礼,且隐隐有反客为主之势。至一百二十七手,秀策一招落枰,使得幻庵面红耳赤。这一招后来便被称为“耳赤之妙手”。

    这么早便放出胜负手,那也只有杨季轩才敢为吧。

    果然,克雷德已是双眉紧锁,耳根也红了起来。他一定想到了先后无数变化,但没有想到二记俗手后还会有这等一招。

    真是匪夷所思的手筋啊。小野田麟三郎暗自赞叹着。

    后面几乎妙招奇招层出不穷,盘面上他所持的白子已愈发生动,反观克雷德的黑子则疲于奔命,处处受攻。每当绪方传来一招棋,第一个惊叹的反倒是小野田了。

    终局之时,白子不用黑子贴目,便已领先三目了。

    克雷德面如死灰,站了起来,向小野田鞠了一躬,道:“先生,你的棋力,今天比昨天已大为进益了。”

    他说的是汉语。大概克雷德只会说英语和汉语吧。小野田不知该如何回答,克雷德忽然人一歪,倒了下来,将棋上的棋子也推了一地。随之,一口血呕了出来。

    陪同克雷德来的美国领事馆官员抢上来刚扶起克雷德,却听得里面忽然传来一阵杯子碎碎的声音,随之,是一声枪响。小野田麟三郎吃了一惊,冲进了里屋。刚一进去,便见高川大佐正往腰间插枪,杨季轩倒在地上的一滩血泊里。

    “出什么事了?”

    高川大佐把枪放好,道:“杨竟然来袭击我!”

    他的话里也带着惊愕。确实,在这里袭击高川大佐,那和自杀没有两样。可如是杨季川的确是不想活了,那又何必来下这一局棋?

    两个士兵来抬走了杨季轩的尸首,小野田道:“大佐,那山木课长那里怎么交代?”

    高川大佐道:“那没什么不好办的,给杨发个讣告,说他为皇军尽力,劳累过度而去世。哼哼。”

    小野田初听还是一怔,但马上恍然大悟。这么一来,就算杨季轩弄走的情报能送到中国政府那里,恐后也不会有人信了。他站直了,由衷地道:“嗨!”

    小野田对照岛田作纪录的谱,按照杨国光的谱,一个字一个字地试图还原杨国光记谱所依据的盘式。

    尽管过去了四十年,与克雷德那惊心动魄的一局他还牢牢记着。那一次克雷德因为用心太过,回去后马上生了场大病,后两局也弃权了。从此,这个棋力绝高的美国人也再没出现过。

    如果不是战时,那一局一定会成为传颂后世的名局吧。

    他淡淡地想着。

    岛田作和杨国光的棋共下了一百五十五手,其中有打劫放在同一位置的,所以只有一百五十一个位置能填字。换句话说,杨国光所依据的盘式,他只复原了一小半。这盘式,多半是杨季轩自己设计的吧,用的全是些常用字。

    但依靠这一小半,已足够破解出杨季轩的谜了。

    杨季轩的前七手,如果按杨国光那种谱记下来,是“安同洋行西墙下”七个字。

    安同洋行,是闸北的一家洋行,那时也确实存在,就在离高川支队驻地不远。如果说杨季轩下的棋是偶合,那也太不可思议了。这肯定是他早就和外面人设好的通迅方法,用棋谱来传递消息。

    怪不得,他当时一定要求将棋谱登在申报上吧。外面,他的同党恐怕时刻都会关注棋谱,就算不知道这局棋是他下的,也很有可能会发现其中的秘密。

    杨季轩即使早有死志,想的,仍然是要把情报传出去啊。

    小野田麟三郎把几张纸都撕得粉碎,扔进了边上的痰盂里。

    那两招俗手,其实并不是他放出的胜负手或欺招,而是因为选字的缘故,不得不下出那两招恶手来吧。可是,以这两招恶手之后,居然还能反败为胜,甚至逼着克雷德吐血,这杨季轩的棋力到底已到了何等程度?看着纸上的字迹在痰盂里一点点洇湿,变模糊,小野田麟三郎忽然有一种欣慰。

    可恶的支那人,幸好那局棋谱最终并没有公布。

    他想着,只见来送行的上海官员正向这儿走来,脸上带着一股灿烂的微笑,不用猜也知道他时刻都要说出“中日友好”之类的话。

    ※※※

    黄永卫拍了拍桌子,喝道:“杨国光,你里通外国!说,你和日本人有什么关系?那天为什么把一张小纸条放在桌上?”

    杨国光嚅嚅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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