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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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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通世务?不错,我胡某不算什么好人,在乡亲眼里说不定我还是个劣绅,可我不做亡国奴,不做日本人的狗!老婆子,你忘了日本人打进宽城子时杀了多少人?我胡某就算死了也不向他小日本低头!”
胡太太有点慌乱地看了他一眼,他只是笑了笑,擦去脸上的唾液,道:“胡公,人跟人不一样,船越少佐通情达理,是真心为四乡办事的人,以前国民政府在的时候,胡公不是一直很乐于认捐的么?胡太太,请你再劝劝胡公吧。再说,这回收捐的是南京国民政府,也不是他们日本人的。”
胡太太把胡世德一把拖上了大车,大车里,只听得胡世德还在骂着:“呸!汪精卫那种狗汉奸,他也配叫国民政府!他是汉奸政府!”
他微笑着看着他的马车绝尘而去。掩上门,他的脸上却像是用浆糊刷了一层一样。
战争。该死的的战争。从小时候大帅进京,后来什么玉帅、冯将军之类走马灯似的换,让他的心也冷得象冰。一直到传来消息说日本人攻破了北大营,少帅一路败下来时,他听着像听到一个远在阿比西尼亚发生的事情。五胡乱华,蒙元,直到满清,哪一朝不是来时汉人象杀猪也似的叫,亡了后又出现为前朝尽节的遗老。他并不觉得日本人有什么错,哪一朝裕仁坐了龙庭,与溥仪坐龙庭也没什么不同。
他走到兵器架子前,抓起一把剑。
这把剑是鲨鱼皮吞口,细丝赤金嵌宝的鞘,抽出来寒光闪闪,可他知道,刃口早就钝了,没什么实用,只是个花架子而已。
边上,是一把日本刀。本来日本刀单独有个刀架子,这把刀是船越刚信在武道研究会成立那天送来的,要求放在兵器架子上。尽管这把刀不像船越刚信那把“赤胆”锋利,可不管怎么看,这把刀总显得那么与众不同,杀气腾腾得好像随时会滴下血来。
他把剑交在左手,右手抽出了那把日本刀。皮制刀鞘,没什么装饰,抓在手里也是沉重而危险。一刀一剑形制并不同,却同样的明亮而凄厉,只是,他感受得到,刀与剑之间的微妙的不同。
可磨砺之后,又何尝不会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
他把刀收回鞘中,提着剑走到场中,左手捏个剑诀,开始练一套青萍剑。
这路剑法分三百六十式,有六趟,每趟六十式,无一相重,号称天下最为繁复的剑路,本是龙虎山法师潘玄珪所传。这样的剑法,观赏性自然比船越刚信那凄厉的一刀强得多了,可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威力呢?
他想象着面前有一朵菊花。如果他也以一样的手法,能不能和船越刚信一样将菊花劈成两半?
像是有万丈阻碍,他觉得自己实在做不到。
即使只是想象,他也知道自己无法做到一心不动,把一朵开得娇艳的菊花这般一劈为二。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就算是劈开一朵鲜花也是让自己愧疚。
青萍剑第三百十三式。他的心已乱,剑尖象有万钧重物一般,再也没有轻灵的剑花。
长叹一声,剑垂下。没入黄土,直至手柄处。
※※※
葛平在微微地喘息。象长谷川这样的人,绝对算是个高手。能击败这等高手,看似举重若轻,葛平也已有点体力透支了。
葛平把枪扔到地上,朗声吟道:“宁做舜臣死,不为昰应生!”
这声音也并不算太大,却像一个焦雷打在他头上。他抬起眼,看着场中。船越刚信没有脱军装,直直站着,手扶着腰上的“赤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葛平在兵器架上选了一把长剑。
可能葛平想用长剑来克制船越刚信那种弯刀,但他知道,那绝对选错了。日本刀有一定的弧度,而打制时,也是用的渗碳钢,即有硬度又有一定的弹性。明末抗倭时,戚继光就鉴于中国的刀剑难以匹敌日本刀,才发明了狼筅。何况,葛平所选的这把剑虽然长度比船越刚信的长,可是钢口一定不如那把“赤胆”。
他想提醒他一声,要克制船越刚信的长剑,必须从重量和长度上考虑。要他选的话,他会选那把九节鞭或大刀。不过,以葛平的腕力,用九节鞭只怕难有长力,何况他已经击败了三个日本人了,权衡之下,还是刀更合手一些。
他刚想站起身,秦力田按住了他:“先看看吧,葛平不一定会输。”
秦力田做了几年官,大约眼光也退步了,可是既然他这么说了,大概没什么大碍吧,不管怎么说,就算葛平是抗日份子,船越刚信看在他面上,恐怕也会网开一面。他坐在椅子上,心里打算着如何为葛平说说情。秦力田在学校里虽然和葛平相处得不太好,可也是同学一场,总不会害他的吧。
葛平握剑在手,抖了个花,道:“小日本,来吧。”他所长的唐手并不注重兵刃,这剑术是从中华武士会的国术馆里学的,那也已经过改良,去除了过多太过花哨的动作,因此看上去也很朴实。
船越刚信双手握剑,举剑齐眉。这是剑道中的“正眼”,是个起手招式。他有点为葛平担心,只希望他不要太轻易败下阵来。
船越刚信嘴里忽然发出裂帛般一声,两脚一错,人极快地到了葛平跟前。
剑道本身很讲究步法,船越流剑道已经吸收了许多中国剑术的招式,大师兄真是个天才。象船越刚信这一招,几乎没人看见他脚步的动作,他已欺近了葛平身边三尺。这样的动作根本不好看,但非常实用,象空手道的侧踢,踢不出教门弹腿的花式,来来去去只是一招,但长度、力量上都胜过了弹腿。在持久战时,可以会不敌弹腿,但这样在极短时间里爆发出来的力量,弹腿不能望其项背。船越刚信的这一步也如此,人平平地在地面移动,取的也是一直线,简直如影随形,整个身体都移上前去。在最短时间里发挥出最大的力量,这就是空手道的精髓吧。也正因为片面强调速度和力量,所以日本武术越来越讲究一击必杀,也有点那种程咬金三板斧的味道。可如果是他在和船越刚信对阵,他能支持多久?
葛平一定没料到船越刚信的速度快到这样,他的剑反手一格,几乎是千钧一发之际,一下格住了。
剑刃和刀刃格在一处,火星直冒。他的脚下也因为挡不住船越刚信这般大力,正在后退,碾子碾得结结实实的地上,被擦出两条深沟。
败了!
他喊着:“葛兄,快弃剑吧,你败了。”
葛平咬着牙,忽然,他叫道:“我绝不做亡国奴!”。
“锵”一声,他的剑断成两半,船越刚信的刀却没有停,一挥而过。
在围成一团的人群的惊呼声中,葛平的头颅冲天而起,血涌如泉。
※※※
湖边,一株不知什么树挂了稀疏几片黄叶。他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看湖心的月亮。
“明天,你就得走了吧?”
葛平笑了笑,道:“是啊。”
“葛兄,你为什么要去关外?少帅一退,那儿可是日本人的地盘了。再说,明年我们要毕业,放弃了不免太可惜。”
葛平逼视着他,道:“老华,你想不想把你们中国改变一个样子?”
他笑了:“你不是中国人么?什么叫你们中国?”
葛平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抓起酒瓶,人站直了,飞起一脚,正踢在树上,那棵树也重重地抖了抖。
“唐手!王琦夫子所传唐手!”
他虽然练的是国术,却也知道,那是王琦所传的高丽武功。尽管与中国的功夫同出一源,却与国术有很大的不同。
“正是,华兄,高丽亡国奴葛平,不敢称天朝大国为父母之邦。哈哈。”
葛平端起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他的声音也带着点讥讽,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到羞愧。
“自甲午年大院君卖国,朝鲜已亡。一个亡国奴,有什么资格在别人的国土上醉生梦死?哈哈,我只是亡国奴!”
葛平大口大口地喝着酒,他一把夺下他手里的酒瓶,放在石凳上:“葛兄,抱歉,我不知道。”
葛平低声吟着:“宁做舜臣死,不为昰应生。”(李舜臣是明万历年间,朝鲜统制使,为抗日本入侵,于万历二十六年战死于露梁海峡。李昰应为甲午年间大院君,当时朝鲜王之父,亲日派。)忽然,伸手一挥,“嚓”一声,瓶口如被利刀砍过,平平地被削下一块来。
好一个手刀。他暗自赞叹。葛平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华兄,我不愿做亡国奴。”
“是。”他的心底也一热,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笑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哈哈。”
酒在胸中燃烧,只是,他却并不觉得热。既然自号虚斋,大概也只是个冷血动物吧。他不由有点自嘲地想。当那一瞬间的心热过后,最后的笑声,也更像是在打哈哈了。
※※※
重阳那天,他带着弟子们去登高。说是登高,其实是去城西一座没多少高的小山上走走。那座山腰上有一所道观,观主是个炼过内家拳的好手,他想把弟子们带去见识见识,另外,他也想尽量把那些即将湮没的拳路整理出来。
快到西门处,是一大片空地。以前,各地来的打把式卖艺的很多,现在是战时,别地多半一片萧条,这里相对而言比较平静,反倒比前些年更热闹了。
一个弟子忽然叫道:“华老师,那里有人在卖拳。”
一堆人围成一个大圈,不时发出叫好声。这里武风甚盛,民间多半有会家子,能来卖拳的,多半得有两下子,不过他也不想看那些市井气过重的胸口碎大石之类,便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道长去,叫他指点你们两手。”
刚走过那堆人前,忽然在人丛中那出一声惊呼,也掩盖不了“啪”一声响。
手刀!
卖拳的也有掌削砖块,但那砖块多半是在醋里泡过的红砖,都酥了,只是种障眼法,可是,这声音,他听得出,那是手刀,唐手中的手刀!
他挤进人群,只见当中是个光着膀子的汉子,蹲在地上,面前,竖放着一块青砖。已裂成两半,切口平滑如刀削。这汉子一抱拳,道:“列位,请了。”
那是要钱的意思,看客一下散了大半,只有几个人扔了些小钱。那汉子蹲到地上拣着钱,他叫道:“葛兄!”
那人有点诧异地抬起头,他尽管自认已修至喜怒不形于色,但还是有点失态地冲上去,一把抱住那人,叫道:“哈,真是你!”
葛平也一下笑了:“华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一把拉住葛平,道:“走走,喝酒去!”
葛平笑道:“那你也该让我穿好衣服吧。”他这才注意到,葛平还光着上身。他道:“那快点。”
等葛平穿好衣服,他拉着葛平便走。一个弟子在身后道:“华老师,我们去不去青云观了?”
他扭头道:“你们自己逛逛吧,我们明天去。”
※※※
酒过三巡,他也觉得有了两分酒意,道:“葛兄,今天见了你的手刀,可比那时精纯多了。”
葛平道:“见笑见笑,我这点三脚猫功夫,真是愧对王琦夫子,也愧对中华武士会的师兄弟。不过也不敢妄自菲薄,我的手刀曾砍死过两个……人。”
他的心里不由翻了一下。毕竟,这后院住了一小队日本兵。他小心地道:“那一年你没有毕业就失踪了,听说九一八以后你加入了东北义勇军,是吧?”
葛平挟了一块肉吃了,笑道:“你消息倒灵通。不过队伍早让皇军打散了,我现在是个卖艺的江湖人,不然也不会来投奔你。你呢?”
他不语。难道说自己为了建设皇道乐土而在日本人手下做事么?他岔开话题,道:“秦力田也在这里。”
葛平撇了撇嘴,道:“我见过他。”
他有点想笑。这个话题岔得不好,在燕大,葛平就和秦力田处得不好,扯到秦力田,怪不得他会不屑。可是,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会像十年前葛平离校前一天的坦诚了。
十年了。在烽烟遍地的年代,他这十年来的生活一直都还平静。只是,十年的时间,足以把热血都冷却成冰。
“葛兄,你到底想来这儿做什么?”
又喝了几杯闷酒,他端起酒杯,装作敬酒的样子,努力让自己不至于像一个密探。
“华兄,你是要追问我么?”
他喝了口酒,想要掩饰自己的不安。的确,他有点担心,不为别的,只是担心葛平会对船越刚信不利。船越刚信是大师兄的儿子,单单这一层关系,就比秦力田还要亲近。可是,要他向船越刚信告密说来了个义勇军,他也绝不会做的。
葛平大大喝了口酒,道:“好吧,我告诉你,我还是光复军的一员。虽然我们这支队伍在关外站不住了,可是我的心没有冷。”
葛平的眼亮得吓人。他有点慌乱,道:“说这些做什么,喝酒喝酒,喝完了睡觉。”
葛平把杯子往桌上一墩,道:“华兄,我这么个败军之将,本来也不该厚着脸皮逞什么英雄,可是,我还是想把自己这条不值钱的命赌上一把,就算没有人会说我是第二个安重根,那我也是第一个葛平。”
他看看门窗。关得很好,晚上,士兵一向只在后院值勤,不会来前院的,而弟子也正在武场里练功架式,就算葛平大叫也未必会有人听到。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以为你主持的只是一个武道研究会么?事实上,你这儿的后院,是个军火库。四乡百里,也只有你这儿算最平静,船越刚信成为附近的几个支伍的辎重据点,我们和友军的几次突袭都被船越刚信破坏了。”
他不再喝酒。他也知道葛平想求自己的是什么了。
“你想炸军火库?”
葛平有点鄙夷地一笑:“你变了,我看错你了。”
他有点羞愧,可多少也有点坦然:“不,我并没变,我只是不希望死人。”
“强盗在你们的国土上烧杀掳掠,你居然还说不想看到死人?你难道希望中国成为第二个朝鲜么?”
他喝了口酒,坚定地说:“至少我没见到死人。”
葛平颓然坐倒,忽然提起杯子,大口大口地喝着。
门上,响了几下。他道:“谁呀?进来吧。”
进来的是船越刚信,身后还跟了两个持枪的士兵。船越刚信一进来,就向他鞠了一躬:“虚斋师叔,听说您有一位故交是唐手高手,刚信不嫌冒昧,前来做个不速之客。”
葛平的脸没有变,只是嘴唇有点抖动,看着他时又带了点鄙夷。他知道,葛平的心里一定是气愤和绝望。他想说,他并没有向船越刚信报告葛平来的消息,可是,葛平会信么?
葛平冷冷一笑道:“少佐真客气,亡国奴葛平,说什么高手。”
“日韩合并,我们早已是同胞了,葛兄不必客气。葛兄难得来,请务必赏脸,明日在武场指教一二。”
这话很客气。他的心里不禁一阵颤抖。他说他“没见到死人”,但他听说过,船越刚信抓到过一个会武术的游击队,把这俘虏当活靶子给士兵练刀法,最后拖出去的时候,那尸首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皮肉。
他刚想向船越刚信求求情,葛平的鼻子里却哼了一声,道:“好吧,少佐大人是本地的最高指挥官,葛平一个高丽棒子,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葛平站起身,道:“少佐,葛平与旧日好友多年不见,请让我与他道别。”
“请。”
葛平端起杯子,道:“华兄,请。”
他忙站起身,举起杯子,刚想说不客气,葛平把杯子一倾,酒一下子倒了出来。
象血。象火。
葛平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率先走出门去。门外,那两个持枪的士兵已经在等着了。船越刚信向他一鞠躬,也转身出去了。
他呆呆地捏着杯子,耳边,传来葛平断断续续的长吟:“宁做舜臣死,不为昰应生!”
※※※
“我绝不做亡国奴!”
他的眼里,泪水渐涌。当年那个亦歌亦哭的葛平,现在,已经是一具血洒武场,身首异处的尸首了。而写过“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这样诗句的汪先生,已经成为南京政府主席,却在与那些强盗携手共建王道乐土。
“葛兄,我负你。”他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也许,葛平到死,还有种被出卖的愤怒吧?他看了看身边的秦力田,秦力田脸上却带着点笑意。
葛平的头在地上,像一块无生命的石头,脸已苍白得像石头,眼眶却瞪得欲裂。死不瞑目。他到这时,才明白这个成语的含义。
“混蛋!”
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
在这时跳出来的人,是要有很大的胆量的,他正想把他叱回去。船越刚信这一刀虽然看上去狠,但他知道,此时他自己也收不了手。剑道不像空手道,空手道有“空手无先手”的说法,剑道却是讲究先发制人。葛平的反抗太强,他不愿弃剑,使得船越刚信的刀力量加大到一发不可收拾,所以,他明白船越刚信未必是成心要杀葛平的。按理说,葛平是敌方间谍,在战时完全可以一枪枪毙他,给他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也并没错。
他用这些理由来说服自己,可越来越觉得这些理由太过软弱,无法说出口。不过怔了一怔,又听得一阵惊呼,他看见船越刚信的刀从那个年轻人肩头收回来。那个年轻人的右臂掉在地上。
他再也无法忍受,猛地站了起来,想要大喊。秦力田拼命拉着他,小声道:“不要冲动,不要冲动,虚斋兄,让皇军处理吧。”
人们在骚动。船越刚信从衣袋里掏出一块白色丝巾,细细地擦着“赤胆”,不卑不亢地说:“诸位,这个死者乃是重庆伪政府的间谍,皇军对他已是仁至义尽了,他是咎由自取。若有人对这人表示同情,那就是他的同党。”
他看着船越刚信优雅地用一块丝巾抹了抹沾血的刀刃。那把长刀上马上又滴血不沾,如一泓秋水。可是,那种做作的优雅,更让他愤怒,他只觉心头的怒火在燃烧。
人群中有个人喝道:“中国人难道是让你们随意宰杀的牲畜么?”
“大多是。”船越刚信大声说道,威吓地看着人群。在他的目光下,不再有声音了。秦力田大约觉得有点煞风景,拉着他的手,站起身来喊道:“皇军万岁!大东亚共荣圈万岁!”
他机械地举着手,木然地张着嘴,无声地应和秦力田的欢呼。他听到发自于那些看客中,先是稀稀拉拉的,接着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声。他的眼前模糊成一片。
※※※
“你们回去吧。”
几个弟子有点不知所以地看着他。一向他对弟子的练功很严厉,今天一反常态,也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吧。他笑了笑,道:“今天我想清静一下。”
散去了弟子,他闩好门,向后院走去。
长谷川昭弘轮到今晚站岗,还吊着三角带,一见他,道:“虚斋先生,你好。”
“你好。”他微笑着,像是要走过他身边。在交错的一瞬间,他的手一翻,手臂一把格住了长谷川的脖子,用力一扳,随着“咯”一声,长谷川的脖子一下长出一截来,人也倒在一边。
他看看四周。换岗还有一阵,他从长谷川身上摸出钥匙,打开门,把长谷川的尸体拖了进去。
堆得满满的,都是弹药。他抓了几个子弹,用随身带来的老虎钳拧开了,把火药倒在带来的一个小铁盒里,又用指甲抠去了盒底的蜡。
盒里是浸在煤油里的白磷。煤油流完,大约要五分钟,有这五分钟,足以让他出城了。
他安排好,推门出来。
门外没有人。
他有点想笑。对于葛平来说难于登天的事,对于他来说简单得象是举手之劳。
他刚想锁门,忽然有人用日语喝道:“什么人?”
他回过头,船越刚信正站在后院门口,狐疑地看着他,几个士兵已经拉开枪栓。
门还虚掩着。他笑着说:“船越世兄,是我。”
从船越刚信身后,秦力田像鬼影子一样钻出来,上前一边拉住他道:“虚斋兄,你怎么这么糊涂!我告诉少佐今天可能葛平会有同伙会有所行动,万没想到竟然是你……”
他一把推开他,啐了他一口:“汉奸!”
一边的几个士兵“哗”一声上了刺刀。他们虽不懂汉语,但那些被他们杀掉的中国人,用这两个字来骂他们的中国朋友时他们大约也听惯了。
秦力田委屈地抹了把脸,道:“虚斋兄,冷静点,你再这样,只能对你自己不好。快向少佐认罪吧,我们对得起大师兄么?”
他不再理他,甩掉了外衣,站在门口,背着手,看了看天。
月光如水。这如水的月光,照着的,也是几万里大好河山。
他平视着船越刚信,一字一顿地说:“中国人华虚斋,向船越少佐请教。”
蜃楼
“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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