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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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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金狗连连点头,道:“菖蒲有,菖蒲有。”他见自己这儿子吐出黑水后,双眼已经睁开,人也精神得多了,不由大喜过望,一把搂在怀里,哭道:“小保,快给道长磕头。”心中却不住寻思道:“看不出这小道士的本事倒是不小。只是不知他会要多少钱。”
小道士道:“头就不必磕了,这个银子么……”高金狗一惊,忍痛道:“二两银是吧?道长,我是庄稼人,小保又没了娘,委实难过,能不能再……那个少一点?”原先说好是二两现银,足当他数月家用了,高金狗实在舍不得。
小道士脸一板道:“那可不行,说好的价钱,一文都不能少!”
高金狗苦着脸,伸手到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一包碎银子。这包银子是他省吃俭用,准备给小保娶媳妇用的。高金狗平时掉了一粒米都要从鸡嘴里抢回来,要他一下子拿出二两白花花的现银,实在心疼的不得了。小道士拿了银子,掂了掂,想了想,从里面摸出一块三四钱的碎银子,咬了咬牙,把银包还给他道:“给你儿子买点吃的吧。”
高金狗喜出望外,接过银包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道长,你心肠这么好,菩萨保佑你多子多福,日进斗金。”至于道士是不是由菩萨保佑,而这小道士是不是该多子多福,他欣喜之下,也不多管了。
小道士一怔,连忙扶起他道:“菩萨就算了,多子多福么,嘻嘻,我是火居道士,可以娶妻的,借你吉言吧。”
高金狗道:“是是是,道长一定能生上十七八个大胖儿子,以后个个高中状元。”
科举之制如今虽已重新施行,实已废止数十年了,可是在乡民心目中,仍是书生与宰相小姐后花园私订终生后中状元那一套。他被小道士扶着,磕不下去,叫道:“小保,快给道长磕头。”
那个小保虽是乡里小儿,人生得倒很机灵,趴在床上给那小道士磕了个头。小道士倒有些不安,看看手里那块碎银子,狠狠心道:“这点钱你也拿去买糖吃吧。这是我给你的,可不是不收你银子。”他这一派向来是法不空施,必要收钱,虽然实际上一文钱没收,这话还得说的,以示不忘祖训。
高金狗千恩万谢地送了小道士出去,临出门时,那小道士忽然转过头道:“小保,你是吃了什么中的邪?”
小保道:“我在后山玩,抓了一只兔子烤着吃了,结果回来肚皮就痛起来了。”
高金狗道:“阿弥陀佛,那儿是个坟地啊,前一阵子孔得财还拖了三个死人去埋,你这小祖宗怎么跑那儿去。”
小道士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向外走去,高金狗还在千恩万谢,待那小道士走远了,他一拍脑袋,叫道:“对了,道长,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小道士转过头,笑了笑道:“小道无心。”
坟地虽然有些邪气,时常会有野鬼游荡,但是上面长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乡民所耕的田间有时也会有一两个坟包的,可是那个小保所中邪气甚是厉害,决不会是寻常的妖邪,无心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好的办法是到那里看个究竟。
后山因为是一片义冢,平常也少有人来,虽然是秋天了,草还是很茂盛,远远地望过去,那片山坡上象是淹没在草丛里,坡上有一间东倒西歪的破房子,屋顶满是瓦松,墙上的石灰也多已剥落,露出的砖缝里长满了细草。
他走了过去,刚到门边,不由皱起了眉。里面脏乱不堪,鬼影子也没一个。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正待退出去,在门边时一下站定了。门上原本也有朱漆,如今却尽已剥落,两个黄铜的门环都长满铜绿,只有一小块地方油光发亮,想必是常用手摸着的。在已经变成褐色的门板上,沾着几滴乌黑的渍斑。他摸出腰间的短剑在门板上刮了些下来,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取出一张纸,将短剑擦净了,又看看四周。这地方看上去也不象能住人的,桌上放着一只空酒壶和两只脏碗,看样子也有两三天没先过了,破床板倒在地上,一床被褥也脏得冒出油光。
住在这儿的那个孔得财多半也已经死了吧。那样一个人,活着和死了,都一样没人关心的。
无心走出门去,看着外面的草丛。已是初秋,草叶有些发黄,不时有风吹过,卷得草叶左右晃动。象是被风吹绉的湖水。他叹了口气,向前走去,可走了两步,却又站住了。
在他脚边,是一只死兔子。这兔子肚破肠流,想是被东西咬过,但身体却丝毫不腐。他拣起一根树枝,在死兔上敲了敲,“梆梆”作响,敲上去倒如一段木头。
无心有些迟疑。他用树枝拨开草丛四处看了看,才不过数尺方圆,他又发现了几条死蛇和几只死山鼠,全是硬梆梆得象木头一样。他将树枝扔了,不由陷入沉思。
那些兔子山鼠之类,全是中了尸气而死的,小保抓到的想必也是只沾到尸气的兔子。这么大的尸气,除非是将数万人的尸骨全埋在一处才会产生,这义冢里虽然荒坟林立,却最多不过数百个而已。
古冢密于草,新坟侵官道。城外无闲地,城中人又老。这首唐时诗僧的诗,他小时候也读到过,见到这个荒凉的义冢,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细细的毛笔,又摸出个小圆盒,盒里装的全是调成糊状的朱砂。他将笔蘸饱了朱砂,在一片长长的草叶上龙飞凤舞地画了道符。
他收好东西,看着这片树叶,合上双眼,捏了个手印低低地念咒,随着他的念颂声,那片草叶也在不住抖动,渐渐伸直,象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着草尖。等这草叶竖得笔直,无心放下手,低低道:“过往游魂听真,吾上太山府,谒拜皇老君,交吾却鬼语。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天左契,佩戴印章,六丁六甲,神师诛罚,不避豪强,若有不遵者斩付魁刚,急急如律令!”
念到“令”字,他骈指向那片草叶一指,草叶突然无火自燃,上面写的那些符字灼灼发亮。此时太阳已隐到了云后,周围一下暗了起来,象是大雨将至的样子。
无心将两指夹住草叶下端一捋,叶片上的火光仿佛有形有质之物被他抹下,还在指缝间燃烧。他将手指往两眼上一抹,火光应手而灭,他猛地睁开了眼。
这是禁鬼咒。他的眼里神光如电,扫视着四周。在没膝的草丛里,一些萤火一般的亮点正四散纷飞,一蹴即散。那都是些尸居余气,孤魂野鬼不得超生,年深日久魂飞魄散后便成了这副模样。他转了一圈,仍是看不到一个成形的游魂。
奇怪。无心抓了抓头皮,他听得高金狗说是几天前还有三个新死的人埋在这儿,魂魄哪会散得这么快法,难道是有什么异事发生么?
在一棵榆树后面有个坟包,土色也很新。无心走了过去,蹲了下来,拨了拨坟前的土块。土块碎了,里面却还有点湿润。这两日并不曾下雨,一些小土块都被晒干了,但这里的土却还是湿的,只怕被翻起来还没多久,不知为何魂魄却看不到。
难道这坟是空的么?他摇了摇头。孔得财只是个看守义冢的孤老,没事干肯定不会堆个空坟玩,一定出过什么事了。
他正自沉思,突然腰间的摩睺罗迦剑在鞘中低低一响。声音虽轻,无心却如同听到了一声惊雷,浑身一震,手一扬,已从背后抽出剑来,左手捏了个诀望向四周。
这柄摩睺罗迦剑是他差点丢了性命得了,剑虽小,却大有灵异。此时剑在鞘中发出鸣响,恐怕周围是有什么怪物了。
禁魂咒尚未完全失效,他看了一遍仍未发现有什么异样,心头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里太静了,耳边只有风吹之声,更显得一片死寂。
看到第三遍,他终于发现在左前方的草丛中有些微不同。他提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走了几步,脚下却是一滑,象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圆圆长长的。
是条蛇么?他掠开脚边的杂草,一看见脚下的情景,心中猛地一惊。
在草丛里,有个人正伏在地上。这人的身体已是嵌在泥中,背和地面平齐,他刚踩上的是那人前伸的手臂。无心大惊之下,向边上跳出了三四尺,喝道:“好个妖物!”
这人既无魂魄,自非尸首了,那多半便是妖怪。无心只道这妖怪要伏击自己,他又全无防备,心中大感惊恐。哪知他跳开后,这人仍是动也不动。无心心道:“奇怪,难道这是个倒伏的翁仲不成?”可这人的姿势是双手笔直伸在头上,若是翁仲,这姿势也太怪了点。
他小心地走了过去。
三九柳龟息术
还没踏上一步,忽然耳边听得有人喝道:“兀那道士,你是什么人?”
这声音极是响亮,如同打了个旱雷,无心一惊,抬头看去,却见有个人站在山坡下。这人也不过十八九岁,手里拿着一把铁尺,这是六扇门常用的兵器,这人多半也是个捕快了。
无心道:“是位捕快大人啊,小道是……”他正待报上名来,那捕快已经跑了上来,手上的铁尺对准了他,喝道:“快把剑放下!你孤身一人在这荒郊野外,已犯了大元律法第……”说到这儿却卡住了,从腰间摸出一本律书来翻着。
无心笑了笑道:“小捕快,这是我的法剑啊,你看,上面还是符字的。”
那捕快想必一时翻不到要给无心定的罪名,孤身夜行还是可疑的,现在大白天,一个道士在义冢里,好象也不曾触犯大元律第几条。他将书放在怀里,仍是紧张兮兮地向无心走来,叫道:“快把剑放下!我是辰州捕役言绍圻,你再不将剑放下,便是违抗公差,拒捕!拒捕你知道吧?罪加一等!”
无心连忙将剑收回背后的剑鞘,道:“小捕快,我是出家人,可不是什么江洋大盗。”
言绍圻见无心将剑收了起来,才显得宽了宽心,听得无心说什么“江洋大盗”,象是想起什么来,从怀里摸出一张纸看了看。这纸上画着个人像,长着两撇小胡子,和无心一点也不象。言绍圻打量了一下无心,又叫道:“把手指放到唇上。”
无心莫名其妙,道:“什么?”
言绍圻怒道:“手指放到嘴唇上面,你听不懂么!”
无心也不知这个小捕快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依言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言绍圻又看了看,道:“你真是道士?叫什么?不象。”言语已缓和了些,说“不象”自是说无心不象那个要犯,而不是不象道士。
无心道:“小道无心。小捕快,你在缉捕江洋大盗么?”
言绍圻上上下下又打量了他一番,才勉勉强强相信他不是那个通缉的要犯了。他将那张纸卷好放回怀里,仍有几分狐疑地道:“你在这儿做什么?这是坟场。”
无心道:“这里有邪气。除魔卫道,出家人本份,我看看有没有能做的。”
言绍圻道:“看不出,你还是位道长。”他的话里有点讥刺之意,想必虽然信了无心不是那个要犯,却仍有点不信他的话。他走到无心跟前,突然看到地上那个人,惊叫道:“哇!你果然不是好人!”
言绍圻手中的铁尺又对准了无心,无心急道:“什么呀,这人在这儿都好多天了。”
言绍圻这才看到,地上那人的衣服上已是沾满了泥土,这样子不会是刚才发生的。他半信半疑地又垂下了铁尺,道:“那他是被谁杀的?”
无心道:“我也是刚发现他的。”
言绍圻蹲了下来,用铁尺戳了戳地上那人,叫道:“尸身还是软的,奇怪。”
无心道:“是很怪。等一下,我们把他翻起来。”
他走到边上的树旁,抓住了一根手腕粗的树枝,另一手伸到腰间,只轻轻一闪,摩睺罗迦剑已然如闪电一般出手,将那树枝齐根斩下。他又斩下一根,把两根树枝的枝杈削掉了,又走回来,却见言绍圻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无心把一根树枝递给他道:“来,动手啊。”
言绍圻接过树枝,手都有些发抖,道:“你……你武功这么好!”他想起方才自己用铁尺对着无心,若无心真是那缉犯,只怕自己一条小命已经送掉了。他年少气盛,只道自己的武功天下无敌,方才见无心年纪与他相差不多,很有轻视之意,此时才感到实在是天外有天,人上有人。
无心道:“我这两手三脚猫功夫可不成,我认识个和尚,那才真正算得上高手。唉,闲话别说了,天好象要下雨,快点干吧。”
两人把树枝插到地上那人身下,齐齐用力,那人一下翻了过来。这人脸刚一朝上,无心和言绍圻两人都惊叫了一声。他们只见这人只是寻常死尸的脸,哪知一翻过来才发现这人的眼上、鼻子上、嘴上、耳朵上竟然都糊了个泥团。那泥团一块块都是圆圆的,定不会是因为脸贴在地上而沾上的泥块。两人相互看了一眼,言绍圻抢先道:“他是被杀的!”
鼻子和嘴蒙上泥块,自然会憋死的。无心却摇了摇头道:“不是,这是九柳门的龟息术,这人用泥块闭住七窍一样可以用周身毛孔呼吸。看他面色青紫,只怕是因为中毒而死。”他又抓了抓头皮道:“只是死了的话怎么会没有魂魄?”
言绍圻也不知无心说的“九柳门”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天色越来越暗,突然间,一道闪电划破天空,他叫道:“要下雨了,我们去躲躲雨吧,来,抬他进去。”
无心道:“好。”他看看地上的尸首,尸首身上也全是泥土,他实在不想去碰,道:“放在这儿吧,等仵作来之前我们还是不要动。”
言绍圻道:“也好。”他也不想碰,听无心还讲出理由来,自然是从善如流了。
两人一躲进破房子里,雨便落了下来。言绍圻一进门便叫道:“这么臭!孔得财死到哪儿去了。”
无心道:“多半已经死了。”
“死了!”言绍圻跳了起来,“他一个孤老,怎么死的?”
无心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看,门上有些血迹,而这门上的门闩也搭拉着,多半是他在开门时被杀,尸身被拖走了。”
言绍圻闻言也摇了摇头:“若是拖走,门槛上准会沾着血迹的。可这门槛上干干净净,准是被人扛走的。”
无心道:“那人要扛走尸体做什么?”
言绍圻道:“谁知道。说不定孔得财根本没死,那人是他杀的,他畏罪逃走了,总不会死人自己跑掉吧。”
他只是顺口一句,无心却浑身一震,道:“对啊,有可能。”
言绍圻叫道:“什么可能,死人还会走么?死人是……”
他的声音突然停下了,眼里也露出恐惧之极的神色。无心奇道:“怎么了?”他还只道自己脸上有什么异样,伸手抹了把脸,言绍圻却指着他身后道:“死人……死人走了!”
无心回过头从那破窗子里看出去,却见有个人正摇摇晃晃地从草丛里站起来。他大吃一惊,走到窗边。此时已看得清楚,正是那具死尸。这死尸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淋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他脸上的泥团也已被雨水冲掉,露出的脸青里透白,根本不象个活人,一站起身,也象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言绍圻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方才乍见死人站起来,吓了一大跳,此时却已平静如常。湘西乡里妖异之事传闻极多,言绍圻虽不曾见过,却也听得多了,就算死人复活也不过如此。
无心沉吟了一下道:“看这山坡上死了那么多野兔老鼠,多半是中了邪气而死,恐怕有人曾在这儿施毒,这人为了避开危险,用九柳龟息术闭住七窍,哪知施毒那人功力太高,他的龟息术仅能护住心脉,周身已遭毒物侵入,成了这么个半死不活的模样。”
若是先前那道士听到,定会大吃一惊,因为无心说的已是八九不离十了。言绍圻想了想道:“那他到底是活的还是死的?”
无心道:“周身已遭毒物侵蚀,连脸色也成了这个样子,自然是死了。不过这人也算了得,还护着心脉,怪不得魂魄未散。”
言绍圻道:“那他还有没有救?”
“十停中,大概还有不到一停的机会。”
言绍圻叫道:“那还不快去救他!”
他有点怕死人,活人却是不怕的,马上冲出门去,也没注意到无心还有话说。外面雨已下得很大了,秋天下这等暴雨已不多见,一到外面,言绍圻便被雨淋得湿淋淋的,他跑到那人身边还有五六尺远的地方,却又不敢再上前。
这人身上一淋雨,一身的衣服斑斑驳驳的都是泥迹,脸上也有泥痕,整个人都没有人样,站在那棵大树前,只有三分象人,七分更象个吊死鬼。言绍圻有些迟疑,不敢再靠近,离得远远地道:“兄台可好,要帮忙么?”
这人摇摇晃晃地站立不稳,两只手也在乱抓,听得言绍圻的话,猛地转过身来,和他打了个照面。言绍圻见他的眼睛也变得血红,不由打了个寒战,忖道:“这人到底是死是活?”他还没想通,身后无心已在叫道:“快闪开!”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突然抢步上前,一只手横扫而过,言绍圻吓得呆了,只觉一股厉风袭来,百忙中猛地一低头,这人的手从他头顶掠过,一股带着腥臭的劲风刮得他头皮发麻,又重重打在边上树干上,“啪”一声,那棵足有一抱粗的大树也猛地一震,树身上被击出个掌印,满树叶子也如天花乱坠,纷纷洒下,这人的手臂已不似血肉之躯,倒如同铁铸的一般。一击之下,这人的手臂又反转扫来,言绍圻已吓得呆了,见手臂又扫到跟前,他刚才弯腰躲过一击,此时正在伸直身子,眼看这人就要扫到他腰间,再弯已来不及了,无奈之下,猛地一提气,人已拔地而起。
“呼”地一声,雨珠也被这人扫得四处飞溅,言绍圻跃起了有五尺许,这人一臂已从他脚下掠过,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这人的左手又已猛地向他抓了过来。
这等招术空门大开,言绍圻习武多年,虽然和人动手并不多,但身法已是顺极而流,也不多想,一脚已飞出,踢向这人面门。只消这人一闪,他这一抓自然抓不到自己了。哪知这人根本不躲不闪,仍是直直抓来,言绍圻的脚先踢到他脚上,“砰”的一声,如同踢中了一块巨石,这人浑若不知,已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言绍圻只觉象是被一把铁钳夹住一般,下面的高妙身法再用不出,一下便摔了下来。
此时无数落叶已将两人裹住,言绍圻眼前只见一片暗绿色,也根本看不清。他一落到地上,小腿还被这人抓着,心中已是纷乱如麻,暗自道:“这人不知道我是公差么?”但这人显是不管他言绍圻是不是公差,抓着他的小腿正向后拖。这人的力量大得异乎寻常,言绍圻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一把抓住了一截树根,他两手攥住再不放手,只觉浑身骨节被拉得“咯咯”作响,象是马上便要拉断。正自惊慌,却觉身后有一道白光闪过,这人发出了一声厉叫,声音也更似一头异兽。
抓着他的那股大力一下消失,言绍圻直直地摔在了地上。地上的泥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他摔得满脸都是污泥,只觉浑身仍是说不出地疼痛,手足并用地爬了两步,惊魂甫定,回过头来,却见无心提着剑正站在他边上,面色凝重,脚下不丁不八,左手提在胸前捏了个剑诀。
四暗夜之妖
无心面对着这人道:“小捕快,你不要紧吧?”这人用了九柳龟息术,虽然没被当场毒毙,但浑身肌肉已被毒素浸润,已近僵尸,虽然双臂已被他一剑斩断,仍是不敢大意。这人的手臂坚如铁石,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得他分毫,无心手中虽然也是柄寻常精钢长剑,也不曾开锋,却是用朱砂在剑身写过一道符的,恰是这人的克星。
言绍圻翻过身来,抹了把脸上沾着的泥水,见自己的小腿上还抓着一条断臂。他一把拉下,只见裤管也已破裂,皮肤上被抓出五条青紫的淤血痕,他心有余悸地道:“道长,这人到底是死是活?”
这人的手臂已被斩断,切口中还有鲜血流出,但整个人仍是不象活的。无心道:“他原先用龟息术时以泥团闭住七窍,虽然还没死,却已没有神智。泥团被雨打散后,人是醒过来,但心智全失,现在说他是僵尸也可以。”
这人手臂的断口处还在流血,却好象根本不知痛楚,两截断臂左右乱挥,只是他的手臂已被齐肘斩断,短了一半,抓不到人了,只把血甩得到处都是。无心连忙退了几步,拉起言绍圻避开。言绍圻看着这人,又打了个寒战,道:“那到底是活人的还是僵尸?”
无心道:“僵尸!”他知道这个小捕快有点食古不化,自己将那人的手臂斩断了,若说那是个活人,只怕言绍圻又会翻出书来说自己犯了哪一条王法,索性便说是僵尸。其实这人神智虽失,却因为用了九柳龟息术,并不曾死。
这时那人的动作已越来越慢,忽然“啪”一声,仰天摔倒。无心知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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