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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垒生中短篇作品集-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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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布包。
昙光慢慢地将刀口上的血迹擦尽,叶灵素扫了一眼四周的尸首,冷哼了一声,道:“原来大悲刀的传人又出世了。”
昙光眉头一扬,脸上去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向叶灵素行了一礼道:“这位定是武当叶真人了。家师在世时便向我说过,当年七大门派合围,叶真人是首先刺伤家师的人。”
许敬棠也不知“大悲刀”是什么东西,“七大门派合围”按理也是件大事,但他却不曾听说过。但见叶灵素如临大敌,心中不由连连叫苦。此时高手云集,他自然也不怕昙光行凶,只是石玉郎不管再如何狂妄无礼,终究是石家大马场来为段松乔拜寿的,结果就是锻锋堂前被人腰斩为二,实在不知如何向大马场交待。
叶灵素看了一眼地上的五个人,道:“当年印宗答应再不伤人,原来还是狼子野心不死,哼哼。”
昙光又施一礼道:“叶真人所言差矣。家师自那次七大门派合攻之后,大彻大悟,从此再不伤人,二十七年来连蝼蚁的性命都没伤过一条。不过小僧所习是金刚禅,不避杀戮,请叶真人不要混为一谈。”
这时段松乔和百慎也已出来了,一大群武林豪客跟在他们身后。这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因为来给段松乔拜寿才不得不收敛,此时听得门外发生变故,一大半人倒是兴奋多于意外。
来拜寿原本也不能携带武器,但武林中人除了只工拳脚的,岂能不带武器?方才还藏在暗处,此时已有不少人拔出兵刃,闹嚷嚷地挤作一团,这寿宴几乎也成了个刀光剑影的鸿门宴。百慎和段松乔到了叶灵素身后,段松乔还不曾开口,百慎忽然惊道:“大悲刀!”
昙光将长刀擦试净了,往肩上一扛,单掌竖在胸前,旁若无人地低声念着《往生咒》,也不再理百慎。将这《往生咒》念完了,他抬起头扫了一眼。许敬棠站在师父身边,只觉这两道目光如电抹,如雷震,如千钧巨石落下悬崖,心中又是一沉,还不等害怕,便看见百慎的身体也是微微一颤,低声道:“原来印宗真个有传人。”
百慎沉默寡言,与段松乔闲聊时,倒是段松乔说,百慎偶尔插上一句,此时一见昙光,却当即开了金口。许敬棠听得身后那些贺客中有人道:“这个断成两截的麻皮是谁?”“那是关西石家大马场的少东啊。”“石家大马场的大风歌刀法也好生厉害,怎的死在这儿?是偷袭么?”有个人又低声道“只怕不是,五个人所处方位正是石家大风歌刀法的‘守四方’刀阵……”
那人也不曾说完,许敬棠听得却不由动容。他看了看出言之人,认得那人是川西三雄中的诸葛阳。这川西三雄也是川中名手,诸葛阳据说还是诸葛武侯的后人,此人武功原算不得如何高明,却据说眼力绝高,天下武林门派无所不知,故虽然僻处川西,川西三雄也没做过什么惊人事业,名头却着实不小。此时听得他只看一眼看便已察出端倪,也当真名下无虚。石家大马场名声甚大,以众凌寡,原本已失江湖道义,他原本也觉得昙光杀人如此阴毒,心中大为不满,但听诸葛阳这般说来,石家五人是先以刀阵围攻昙光在先,昙光则是出手反击而已,倒也不能怪昙光狠毒。
叶灵素冷哼了一声,道:“既然印宗当初已答应永世弃刀不用,为何大悲刀又有出世的一天?”
昙光又行了一礼道:“家师二十七年苦禅,已将达天人之境,但只有一个关头一直参不破。他曾对我说过,刀在手与刀在心原本没什么不同,百慎大师精修佛理,只怕也早参透此理了?”
百慎一合什道:“善哉,手中有刀是法我执,心中有刀是人我执,想不到印宗大师精进如此,竟已戡破皮相,实是令老衲好生佩服。”
“我执”分法我执与人我执两种,小乘注重破人我执,大乘禅宗则要并破这两种执念。所谓“我执”,便是世俗人不懂无常之理,以为世间万相皆为实体,故有“我”之一念。这等佛理旁人自是不懂,叶灵素是道家,也不知昙光和百慎到底在说什么东西,见昙光不答己问,却去和百慎谈禅,心中大为不悦。他武功高强,但心地却不免稍嫌偏狭,此时心头怒起,脸上却仍是平平板板地没一丝喜怒之色,淡淡道:“既然手中有刀,那昙光大师只怕也已学好了令师的三十六路大悲刀法了?要为印宗报仇,便少打什么机锋,还是待贫道再见识一下大悲刀吧。”
他的话音刚落,大袖一抖,已从中抽出一柄剑来。武当派太极两仪剑名震天下,叶灵素是武当派有数的高手,在剑上浸淫已垂五十年之久,二十七年前便已是武当派后起翘楚,如今更是天下少有的剑道大高手,这柄剑也不甚长,连柄不过二尺许,但一出袖筒,只觉寒气逼人,站得近了的人几乎要受不住这等寒气,纷纷退后一步。
许敬棠也觉得肌肤生寒,不敢再站在师父身后,也随从退了一步。身后群豪又在窃窃私语,那见多识广的诸葛阳又低声道:“武当两仪剑分阴阳二手,叶真人的剑法如此阴寒,只怕还不曾到阴阳调和的至高境界。”他说归说,但许敬棠知道剑术之道如汪洋大海,任谁也无法穷其奥妙,叶灵素纵然未到至高境界,但剑身有如此寒意,这剑术定也是高明得紧了,诸葛阳点评起来头头是道,但若是他与叶灵素对敌,在这等极阴之剑下,恐怕连十招都接不住。
叶灵素利剑甫出,昙光眉头忽地一扬,脸上神光大盛。他来时风尘仆仆,脸上身上都沾了尘土,也是个灰头土脸的小和尚而已,此时一张脸光润如玉,便如换了个人一般。他看向叶灵素,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道:“叶真人若要指教,那是好得很,贫僧的金刚禅以杀证禅,一直迈不过这道门槛,能杀了叶真人这等大高手,定然豁然开朗。”
百慎见叶灵素要动手,连忙道:“叶道兄,昙光大师已破人法二执,原本执刀与不执刀都是一般,不妨坐下来,一同参此至理。”
叶灵素心道:“这百慎当年以一手百步伏牛神拳称雄,我们七大门派围歼印宗之时,他拳风如刀,大是威猛,怎的过了近三十年,当初雄风荡然无存,这当口还说什么参禅修行的,当真冬烘之极。”他武功极高,虽然也是个道士,但道家修行之道却学得甚少,道家也有打座练气之说,与佛门打座参禅极为相近,可他自小心性刚强,打了几十年座,修的只是一口真气,道家清静无为的道理向来是如东风吹马耳。在江湖上闯荡得久了,名声也一日大过一日,有时都忘了自己是个道士,只是凭掌中剑与天下英豪争雄。如今老了,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此时听得昙光口气如此狂妄,更是激动少年时的雄心,他手腕一沉,喝道:“自然自然,杀了你也是斩妖除魔。”
段松乔见两人说得僵了便要动手,虽然石玉郎死在门外,日后与石家大马场只怕多少会有点过节,若是叶灵素将这小和尚拿下了,也好在石场主跟前交待,但他打圆场惯了,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一边道:“叶真人,这位昙光大师,两位何必动手,有什么话好好说便是。”
昙光右手一伸,五尺许长刀直直伸出,微笑道:“段公,我修金刚禅,杀一不为少,杀万不为多,若段公有所顿悟,不妨也到我刀下证此禅理。”
段松乔脸红了又白,他在武林中称得上德高望重,从来没人这般跟他说话过,而这昙光谈吐不俗,说得却偏偏又是大为无礼的挑战之辞,他还不曾说话,身那群豪便有人喝道:“小秃驴,这般无礼,难道把天下英雄都视若无物么?”
那些人都是粗豪惯了,骂“秃驴”实是将百慎也骂了进去,但一言出口,旁人随即跟上,“秃驴”、“贼秃”的不绝于耳。百慎涵养极好,面不改色,昙光却也仍是不动声色,将长刀向叶灵素一指,道:“请叶真人指教。”
叶灵素心头怒极,脸上却浮出一丝笑意道:“甚好,斩妖除魔,以卫正道,也是我出家人本份。”他手中剑划了个圈,人已踏上一步。这一步踩得沉重之极,脚步尘土飞场,又被剑势激得四面散开,许敬棠只觉眼前一花,心中骇道:“原来两仪剑中还有这等刚猛的招式!”
此时那见多识广的诸葛阳也没再说话,寒气逼人,门口的两盏大灯笼虽然不怕风,却也刹那间暗了许多,似乎火头也被逼得缩成一点。许敬棠睁大了眼看去,只见前面空地上尘土大起,只有两个人影在影影绰绰地闪动。这两个人影闪动极快,一进一退之间也如行云流水,倒更似同门师兄弟练熟了的喂招,只是天太黑了,灰尘又大,也看不清。他看了看身前的师父,段松乔睁大双眼,眼中带着惊骇的神色,他走过去,小声道:“师父,要不要叫师弟们都过来?”
段松乔慢慢点了点头,哑声道:“好,快去!”
许敬棠伸手摸了摸腰间,摸了个空时才省得今天是师父寿诞,身边也没带刀。他看了看边上,小师弟卓星正睁大双眼看着,脸上已带着惊恐,他拍了拍卓星的肩,小声道:“阿星,快去把我的刀拿过来,另外叫师兄们都过来!”
卓星脸色已是煞白,转身向里跑去,许敬棠心中惴惴,看着那几个人影。百慎却站在一边动也不动,闭着双眼低低念着什么佛号。此时锻锋堂外足有百十来号人,却人人都屏住呼吸。这些人都是江湖豪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事也都干过不少,但此番昙光与叶灵素的恶斗却如非人世所有,简直带着股妖气。
许敬棠突然觉得颊边略略一热,他吃了一惊,伸手一摸,却见掌心多了黑黑一小滩,触鼻是一股血腥之气。他心中骇然,知道定是有人受伤,却不知是什么人。抬眼看去,却见站在第一排的人身上也都星星点点的沾了些血迹,只是那些人都看得呆了,竟然没有一个觉察。他正自惊惶,只觉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却是卓星捧着他的刀站在身后。许敬棠接过了,看看几个师弟都已拿了兵刃站在身边,他心神略定,低声道:“待会儿千万要护着师父。”
此时战团中忽然“当”一声响,有个东西直飞起来。众人定睛看去,却见那东西长长的,那诸葛阳忽地松了口气道:“叶真人果然了得。”
叶灵素用的是二尺许的剑,飞起来的却足足有五六尺长,定然不是叶灵素的剑了。诸葛阳这般一说,听得他的话的人也都松了口气,只觉这小和尚刀法虽然高明,毕竟不是叶灵素对手,此时将他擒下,这场祸事有惊无险。哪知场中两个人影甫定,几个眼尖的已失声叫了起来。
那是叶灵素站在近前,半边身子却已被鲜血染透,他的一条右臂却已不翼而飞,昙光站在远处,那口长刀仍是斜靠在肩,直直地站着。旁人还来不及有所动作,百慎突然向前一掠。这和尚法相庄严,没想到轻功也如此了得,许敬棠吃了一惊,只见百慎一把扶住叶灵素,伸指在叶灵素肩头虚点数点,已封住他的穴道,先止了血。
直到此时,空中那一长条才落了下来,“啪”一声,却正是叶灵素的一条右臂。这右臂上还抓着剑,看上去便有五六尺长了。
三别有用心
叶灵素面如白纸,看着昙光,群雄却连大气都不敢喘。百慎武功如何,知道的人尚且不多,但叶灵素的武功却是素为人钦佩,有人说若将武林中的高手排个座次,叶灵素定在前二十以内,而若以剑法论,叶灵素则定在五名以内。来给段松乔拜寿的一百多个豪客中除了少数初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剑客以外,没人敢说叶灵素武功不好的。哪知道便是这个剑仙一般的人物在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僧人刀下,竟然走不上百招,连一条手臂也被截了。
百慎皱了皱眉,道:“昙光,你的刀法当真已是青出于蓝,犹胜印宗当年。”这老僧方才一直称昙光为“大师”,此时却把这两个字也吞了,心中已动了一点怒气。
昙光道:“叶真人剑术通神,与我金刚禅大有裨益,百慎大师可有所悟?”他的声音仍是平静温和,但旁人听得却不由脊背发凉。他话中竟将叶灵素说得如同一个给自己喂招的靶子一般,击败叶灵素后竟然再向百慎挑战。若不曾见他击败叶灵素之事,旁人定会以为他狂妄之极,但此时各人都不由心寒。
叶灵素突然喝道:“小和尚,老道士还有再战之力……”
他声音响亮,旁人听了都是一惊,哪知还不曾喝彩,叶灵素口中猛的喷出一口鲜血,人也直直摔倒。百慎就他身边,一把扶住叶灵素后背,在他左手上搭了搭脉,只觉脉搏全无,已是死了。
叶灵素断了一条手臂,听得昙光又要挑战百慎,心中一酸,心道:“我只道自己武功天下难逢敌手,这小和尚年纪轻轻,居然会有此手段。”他气量原本就小,此时更是伤心羞愧,拼死也要再战,但他受伤太重,哪里还经得起,一声喝出,也已油枯灯烬了。
百慎缓缓将叶灵素放在地上,才抬起头来道:“昙光大师,老衲不才,原领教大师高招。”
百慎在叶灵素受创后,心神大乱,出言也不似平时平和,此时又恢复常态。昙光见他方才脸上蒙了一层黑气,此时又平静如常,心知百慎内力修为非同小可,将长刀扛在肩上,微微一笑道:“正有此意。”
百慎声名不显,众人也不知他武功深浅,只是见段松乔对他极为尊崇,心知这和尚定不简单。此时见他慢吞吞地将袖子卷起来,在上臂上打了个结,露出一双手臂,也没有惊人之处,正有些失望,突然听得百慎一声断喝,两条手臂一下粗了一圈,肌肉块块坟起。许敬棠大吃一惊,心道:“百慎大师原来内力已到这等地步,似乎比叶真人更胜一筹。”
他不知百慎在二十七年前是号称“少林三骏”中第一位的后起之秀,当时百慎意气风发,仅仅二十余岁便练成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三种,拳力沉雄,甚至被许为少林第一。随众围攻印宗时,却被印宗的双刀败得毫无还手之力,回寺后雄心顿消,再不到江湖走动,只是潜心佛学。这二十多年来虽不再精研武学,拳术上毫无寸进,但内力却练得充沛无比。此时往前一站,渊停岳峙,一派大宗师风范。
卓星挤到许敬棠身边,小声道:“大师兄,这百慎大师的拳法厉害么?空手和那和尚的刀为敌,只怕要吃亏啊。”
许敬棠也小声道:“少林七十二绝技,百步伏牛神拳是其中拳法翘楚。百慎大师内力高深,高手对敌,原本兵器也只是余事。”
那见多识广的诸葛阳此时也挤在前排来了,听得许敬棠的话,一时技痒,不觉接上去道:“是啊是啊,许小侠说的正是。这百步伏牛神拳本来叫解脱拳,居说是宋时一个高僧首创。这路拳法力量极大,据说一拳可断合抱之木,百慎大师不知有没有到这等境界。”
他刚说完,百慎突然“哈”地大喝一声,一拳平平击出。群雄中也有拳法高手,只觉这一拳平平无奇,也没什么了不起,哪知昙光却如临大敌,将刀横在胸口。众人正在奇怪,却听得“砰”一声,昙光的僧袍如遭大风疾吹,身体晃了晃,竟然退了一步。
此时百慎与昙光相隔足有十步之遥,百慎的拳力竟然如有形有质,看的人都大吃一惊。几个以拳力自负的高手见百慎拳劲如此之凌厉,不禁骇然。众人不由得齐声喝了一声采,卓星也兴奋之极,道:“师兄,百慎大师原来这等厉害啊。”
昙光被这一阵拳劲冲得气血一滞,也已站不稳了,一脚向后退了一步,方才站定。他抬起头,扬声道:“百慎大师好拳力。”
百慎微微一笑,道:“昙光大师,多谢指教。”
旁人只道他还要出拳,哪知百慎转身缓步归来,到了段松乔跟前,微微一笑道:“段施主,有劳了。”说罢理了理僧袍,慢慢坐下,双手合什,念道:“求之不得,香严击竹。颠沛流离,归心已速。”说罢,脸上神光一敛,坐定不动,犹带笑意。
卓星莫名其妙,小声道:“大师兄,百慎大师说的可是拳经?”
许敬棠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诸葛前辈,百慎大师说什么?”
诸葛阳却也茫茫然地道:“我也不知啊。大概是我修为浅薄,实在不明大师之意。”
他们正在说着,段松乔低声道:“百慎大师圆寂了。”
许敬棠虽不明禅理,“圆寂”的意思却也是知道的。他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叶灵素与昙光翻翻滚滚斗了百招上下,方才断臂落败,百慎武功似比叶灵素还高得少许,竟然只过一招便已圆寂。他看着昙光,一时竟觉得这小和尚似乎非人世所有。
段松乔叹道:“百慎大师大彻大悟,犹是幸事,老朽枉活六十年,唉,红尘翻滚,迷途难返。敬棠,拿我的刀来。”
许敬棠又是大吃一惊,段松乔已久不与人动手,难道竟然也要与那昙光一战么?他略一迟疑,段松乔喝道:“快去!”
这时昙光束了束腰带,缓步走了过来。他断叶灵素臂,一刀使百慎圆寂,此时人人心中都生了惧意,人群中有人突然大叫道:“大伙儿并肩子齐上,剁了他!”有人应道:“不错,对付这等妖人不必讲江湖道义,一块儿上哪!”
聚集在锻锋堂前的贺客甚多,其中多半是好手,若是齐齐攻上,昙光的大悲刀再厉害也定非群雄对手。但这声音喊得虽响,应和得也多,站在队列最前的人却不进反退,心道:“你们站在后头喊得好听,我们可是头一排的,要一块儿上,这和尚长刀一挥,先死的必是我们。”他们一退,后面的见势又怕自己被挤到前面去,也都纷纷退后。在最后一排的已被挤到墙根,外面的人仍在退来,那一排人差点儿被挤成肉饼,不觉喊到:“别挤了,再挤就挤死了!”这些人喊得声嘶力竭,夹在一片豪言壮语中极是突兀。昙光却不理不睬,走到百慎尸身前,将长刀往地上一插,嘴里低低念起往生咒来。
段松乔突然扬声道:“昙光大师前来,那是我锻锋堂的事,与人无涉,列位英雄请恕老朽无礼,还是入内饮宴,老朽自有分寸。”
人群中有人道:“段公,你这话便差了。我们是看在段公面子上来为你祝寿,那段公的事便是我们的事,岂有不管之理。”
段松乔头上也冒出了汗珠。此事他已隐瞒了二十七年,只道定无揭破之日,哪知今日这昙光找上门来,这桩二十七年前的秘事难道要大白于天下不成?这二十七年来他修桥铺路,善事做了不少,若是此事一揭,这一世的好名声都要毁了。此时段松乔年已花甲,实是将名声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接到这昙光所下之书,日日惊魂未定,思前想后,觉得还是请百慎与叶灵素二人前来为上。待见到二人前来,只道是天下掉下的救星,哪知昙光一到,这两人尽皆丧命,心中大觉茫然。他本已猜到昙光来意,若是此事真个抖开了,自己声名狼藉犹是余事,这一份锻锋堂的产业也要灰飞烟灭。他膝下只生过一子,三年前暴病而亡,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幼子。段松乔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子孙打算,此时已愿拼得性命不要,只盼能将这事掩了过去,可这些江湖上的朋友却又太讲义气,不依不饶的定要纠缠下去。
这时许敬棠捧着段松乔的金刀出来了。锻锋堂以锻刀为业,所产之刀有口皆碑,段松乔这口金刀刀面阔达七寸,刀背厚达两寸,鎏金错玉,实是一件富丽之极的兵器。许敬棠捧着刀恭恭敬敬,跟着他出来的却还有一个身着绿衣绿裙的十六七岁女子,正是段松乔的幼女段纹碧。
那些江湖豪客见得段纹碧,都吃了一惊。段松乔长得富态雍容,一副乡间财主的样子,段纹碧却生得清丽可人,眉目间犹存着几分稚气,却也掩不住那一份明艳。一些年轻的剑手刀客纷纷挺直腰杆,口中的污言秽语也收了起来,心道:“老段竟有个这么美的女儿,若是替他挡了这事,说不准还会招我为婿……”只是想归想,念及昙光如此武功,便又纷纷泄气。
段松乔对这孙女爱若掌珠,从许敬棠手里取过金刀来,皱了皱眉道:“阿碧,你怎的出来了?快进去!”
段纹碧道:“爹,娘说有人来找碴子,不放心,让我看看。”
段松乔道:“没事的,快进去吧。”他知道此间多的是江湖豪客,面子上还是彬彬有礼,背地里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自己多半会死在昙光刀下,一死事小,只怕那些贺客中便有人对段纹碧起了歹心。他死志已坚,此时却又不禁踌躇,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但刀也已捧了出来,此间有这许多贺客,终无再服软认输之理。昙光非在自己寿诞之日上门,只怕也已算准了此节。
他思前想后,只是难下定断,贺客中有人高叫道:“段公,让那小秃驴见识见识乱披风刀法。”锻锋堂的乱披风刀法名头甚大,当初段松乔之子行走江湖,也是江湖中后起的名刀客,但段松乔的儿子早死,见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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