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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与白鹿-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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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母亲和弟妹们闪入树林,铁木真便带了合撒儿与别勒古台持兵刃断后。然而,对面的敌人太多了,上前进行白兵战绝对是个愚策。因此,他命令两个兄弟一定要且战且走,千万不要和敌人发生直接的交锋。
铁木真与合撒儿边放箭边后退,别勒古台则仗着力大,将手中大斧运动如风,不断砍倒一些树木做为障碍,延缓对方骑兵的挺进速度。
一时间,双方弓弦鸣响,羽箭交飞。泰亦赤兀惕人方面相继有人中箭。而铁木真一家选择的防御地势又对已方很有利,敌人虽多过他们上百倍,却在这个狭窄的面上无法摆开,一次只能有五六个人并排攻过来。树林的茂密又限制了他们无法利用骑兵。塔儿忽台见地势不利,对方又决心抵抗,为了减少伤亡,便派人向他们喊话道:
“我们只要你们的哥哥铁木真,其他人可以逃走。”
铁木真一家自然没人相信这话,依旧拼死抵抗,且战且走。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分,他们已经退到了山洞前。
“母亲!你们都还安好吗?”铁木真向洞内叫道。
“我们都很好,一个也不少。铁木真,你们三个没受伤吧?”洞内传来月伦的声音。
“我们都很好!”
铁木真话音刚落,合撒儿便叫道:“大哥,我的箭快没了。”
“那就省着点,瞄准了再射。”铁木真叫道。
随即,他又向山洞里叫道:“合赤温,把你们的箭都拿出来。”
话音方落,两个小脑袋已经同时探了出来。
“我们也要参战!”
这句话刚说出口,他们的头顶上就多了四只手。铁木真认出那是母亲和庶母的手。随即,二人便又被揪了回去。洞口只留下了两袋箭簇。
“你们两个别胡闹!”
这显然是母亲在教训两只不知畏惧的乳虎。听到这个声音,铁木真竟然在此危急时刻也忍不住展颜微笑,幼时河滩上的情景再度浮现心中,那时,母亲也是这样将强要下河的自己强行压制下来的。不过,这短暂的温馨回忆立刻就被来自对面的叫嚣声无情截断了。
铁木真一方的箭支密度一下降,塔儿忽台立刻做出了相应的判断,高兴得大叫道:“哈哈,他们快没箭了,继续攻!”
泰亦赤兀惕人顿时士气大振,抬着取自铁木真家里的锅盖门板之类的防箭物鼓噪着向前冲过来。
“跟他们拼了!”
杀得性起的别勒古台就想从鹿砦后冲出,被铁木真一把抓住道:“不行,他们人多,拼不过,你跟合撒儿快去保护母亲和弟妹们向不儿罕山北面撤,千万别再回来!”
“那你呢?”合撒儿追问。
“他们要的是我,我来引开你们,逃脱后自然会去找你们的。”
“那怎么行!”合撒儿看出兄长是在舍命相救家人。
“是啊!”别勒古台也粗声粗气得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处活!不能丢下你。”
“一齐跑跟本跑不掉,听话,这是命令!”铁木真严肃得瞪了两个弟弟一眼,又补了句,“照顾好妈妈!听她的话,别让她伤心。”
合撒儿望着兄长那不容质疑的决绝目光,不敢再说什么。同时也知道,铁木真所言,确是眼前最好的办法。只得应声道:“你自已小心,我们去了。”
说罢,拉着别勒古台转身奔向母亲弟妹们的藏身之所。
见他们去了,铁木真放下心来,继续以弓箭狙击敌人,很快就将手头全部的箭射光了。他丢下弓,隐身在林中,觑着泰亦赤兀惕人大举冲入,便小心得绕到他们身后,瞅准机会,以惊人的速度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匹马前,飞身而上,猛抽一鞭。那马吃痛,长嘶一声,便延着斡难河向远处与不儿罕山反方向的帖儿古涅(Tergú;ne)山中的森林驰去。他所看中的,就是这片巨大的森林中密密麻麻长满了雪松、落叶松和其他树木,如果藏身其中,对方即使人再多上一倍也只能望树海而兴叹。
果然,他在林中躲了三天,都没有被尾追而来的泰亦赤兀惕人搜到。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而且相当致命,那就是食物。仓皇出奔的他身上一无所有,只能用林间的积雪来充饥解渴。
第四天,耐不住饥饿的他决定寻找一条出路。他牵着马向林边走去。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见马鞍子丢了,只有马的攀胸和腹带还在(2)。铁木真认为这是长生天的示警,不让他此时出林冒险。于是又原路返回密林,又躲了三天三夜。最后,饥肠辘辘的铁木真又决心走出树林。来到林口,突然一块大如帐幕的白色岩石从山上崩塌下来(3),滚至他面前,挡住去路。毫无疑问,眼前奔来的这块大石表明,长生天不让他出林。于是他再次原路返回,又在密林中坚持了三天三夜。
第九天头上,他实在支持不住了。在整个这段时间,他除了吃过几个野果以外,没有吃任何食物。他想,与其在这里毫无作为地挨饿等死,不如冒险出去。决心已定,他遂抽出平时用以削箭的小刀,来到那块大石处,斩断缠在大石周围的藤条和树枝,开出一条通道。然后,他牵着马,循着砍开的路向外走去。
他这一人一马刚一走过大石,耳中但听一声胡哨,埋伏在林口的泰亦赤兀惕人便一窝蜂地扑上来。瞬间,他的身形被淹没在一片耀眼的刀光剑影之中……

(1)《秘史》原文为,“雉雏每其退翎乎?涎羔每其长成乎?”
(2)见《秘史》原文,“铁木真在林中三宿,牵马来时,其马鞍脱落矣。回视则攀胸、腹带依然而脱落焉”。
(3)《秘史》原文为,“落白石大如帐房”。
第十章 斡难河之囚
    铁木真被做为俘虏带到泰亦赤兀惕人的临时营地。对于目前的处境,他并无一丝恐惧之感,唯一担心的是除了自己之外,家人中是否还有其他人落入对方的手中。因此,一路上他留意倾听身边敌人的谈话,同时仔细观察周遭的情形,最终得出的判断是,除了自己之外,没有其他人同样落入敌手。因此,他很庆幸自己的安排是相当正确的,虽然身落敌手,但至少母亲和弟妹们如今是安全的。
关于塔儿忽台,铁木真依稀还记得此人在自己三、四岁的时候曾经出现在乞牙惕人的营地之中。现在想来,他当时是为了什么事情去和父亲进行一次谈判,其结果大约是不欢而散。但是,他对自己的态度还算和蔼,甚至还亲手将自己抱上过马背,教自己怎样拉弓。由此可见,这应该是一个有些风度的男子,或许不会轻易杀掉自己。
就是怀着这样坦荡的心情,铁木真平静地站在敌首领塔尔忽台的面前,以镇定的沉默迎接着对方投射过来的审视目光。他当时并未意识到,这种沉默是来自父亲也速该的潜移默化,以至于对塔尔忽台产生了一种无形的镇摄,令对方心中腾起的杀机于瞬间消弥怠尽。
“杀了他也许并不是个好主意,反而会令他那些乞牙惕氏亲戚们产生怨怒。如果带回去加以折磨,给他屈辱,让他屈服,从精神上辙底战胜也速该后裔。让全体蒙古人都知道,也速该的后人向我投降了,泰亦赤兀惕人才是蒙古部落的支配者。”
能想到这一层,可见塔尔忽台也算是位人杰了,可惜缺乏志向的他却不能获得长生天的回应。数年后,他将为自己这个一厢情愿的决定而后悔万分并付出惨痛的代价。
按照塔儿忽台的吩咐,部下们扒光了铁木真的衣服,将两根一搂粗的圆木一前一后架在他的脖子上,用浸过水的牛皮绳牢牢绑在一起,同时又将他的双臂也水平捆绑于圆木之上,做成了一副粗重结实的木枷。之后,他们便收兵回到了位于斡难河上游的新营地。
在营地中,塔尔忽台命令部下押解着戴枷的铁木真巡游示众,并大肆宣扬着自己如何英雄了得、神机妙算,一举生擒了也速该的后人。
这种高声叫卖式的宣传立刻吸引了众人的听觉。人们在得知铁木真被抓的消息后,纷纷跑出帐幕来围观。在围观者中,铁木真看到了许多熟识的面孔,都是抛弃过自己一家的乞牙惕氏同族,其中包括自己的几位叔伯——答里台、捏坤和阿勒坛。
这些男男女女们望着眼前的铁木真,看着他如不儿罕山岳般高大威猛的身躯,坚如岩石般的筋肉,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默然目送他缓缓穿行于众多帐幕之间,直到他消失于其他部落的帐幕之间。没人敢上前搭话,但人们终于意识到,不儿罕孤儿长大成人了,生出了苍狼的爪子。
即使是在戴枷示众——这种莫大屈辱之中,铁木真的头脑也并未停止转动,反而变得更为清醒和敏锐。从族众们脸上所显现出的黯淡神情和较原先更为破旧的帐幕以及数量愈发稀疏的马匹与羊群上得出了一个结论,以前听闻到的那些关于本族人生活更加困苦的传言是极其真实的。当本族从主导地位跌落于泰亦赤兀惕人的附庸后,遭到的打压和迫害是严重的,甚至于沦落为蒙古各部中最底层的一族。同时,他也意识到,塔尔忽台他们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杀害自己的念头。他们的目的无非是要将各种羞辱加诸已身,最终达到摄服全乞牙惕氏,彻底瓦解本族自也速该以来在蒙古人心中建立的威望与地位,使本族永远沉沦下去。这对铁木真来说,有百害而无一利。他暗自思忖着:“示众完毕后,以后的日子里恐怕就要面对毒刑拷打了,再之后无非是两条路,不屈而死或被迫效忠,然后成为最低贱的孛斡勒(奴隶)(1)。”
铁木真脖子上扛着沉重的木枷,被从一个帐幕带到另一个帐幕,过着囚徒的生活。其间,他受到泰亦赤兀惕人的严格监视,因为他是敌对氏族首领的继承人,是潜在的复仇者。铁木真的这种度日如年的囚徒生活何时才是尽头?看守者显然无意放他逃走,即使有了逃跑的机会,他们也不想放他。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看守者的警惕亦逐渐随之懈怠,铁木真终究是有了越狱逃跑的机会。
转眼间,盛夏降临。这一日,铁木真照例被押解到骄阳下炙烤示众了整整一个白天,直到夜幕降临时才被带到营地的角落中。除了留下一个看守外,其他人都赶到塔尔忽台的大帐前的空场上去参加盛大的庆功酒宴。酒宴规模之大,使整个营地都变得空无一人。好酒的蒙古人将此视为人生中最大的乐趣。
听着远处传来的欢笑与歌声,想向着塔尔忽台他们将大碗大碗地灌着马奶酒的得意样子,铁木真心中产生了强烈得逃跑欲望。他斜睨着看守,见是个不怎么健壮的半大孩子,他怀中抱着长矛,但眼睛跟本没有注视自己,却是张望着远处帐幕上空被篝火染红的天。此时,马奶酒对他来说比铁木真重要得多。铁木真甚至听到了他小声得抱怨着不讲理的同伴欺侮自己身小力薄,剥夺自己喝酒的权力。
看来,这正是长久以来所等待的最好的逃跑机会。铁木真决定冒险了。他乘看守不注意,缓缓挪动身体,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得拉近着双方的距离。失去警惕的看守根本没有发现铁木真的企图,还是一个劲得伸长脖子,不停吞咽着口中愈发丰盛的口水,并继续抱怨着自己的时运不济。忽然,他但觉脑后一震,不期而至的巨痛立时将他送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用木枷打晕看守的铁木真一刻也不敢耽误,当即沿着斡难河狂奔而去。这个夜晚,月光异样的明丽,将婆娑的树影、茫茫的原野照得亮如白昼,仿佛在为逃人指路。铁木真边跑边打量着自己映在地面上的奇怪的十字倒影。他忽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居住在西面土拉河岸的克烈亦惕人所信奉的宗教,就将这种十字形状做为一种圣物来崇拜,据说这种宗教来自更为遥远的西方(2)。
疾奔了一时,铁木真听到背后传来嘈杂的人喊、马嘶与狗叫声,情知是泰亦赤兀惕人已经发现了自己的逃脱,正在组织人手四处搜寻。想到那些体格硕大,黑毛竖立,力能搏熊的猛犬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很快便会追上来,铁木真立时浑身打了个寒颤,心想:如果不能找到一个地方藏身的话,恐怕不是被这些恶犬吃掉,就是被抓回去处死。藏身于斡难河畔的树林中吗?那些树林根本不密实,肯定会被搜出来的。他停下想了想,便果断地决定跳入河中,潜身于岸边的芦苇丛中,只把面目露出水面,而脖子上的木枷此时却正好成了一根救命的浮木,使不通水性的铁木真不致呛水。
不久之后,铁木真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片纷乱的马蹄声,其中还不时夹杂着数声凶厌的犬吠,看来是追兵已至。河岸上、原野中以及密林里,到处都是人群的叫喊声。可见,这次追击的规模要远远超过上次不儿罕山的围捕。铁木真猜得没错。极度后悔未能当时便斩杀掉他的塔尔忽台为此几乎动员了全营地各部落的人。
不断有高低不齐的脚步声响过铁木真的藏身处,搜索者们大声叫喊着,不停用兵器或者木棍拍打着岸边的草木。有几次,险些便击中他,迫使他不得不将头都缩入水中。天空中那如画的月华,此时已不再是他送行的良朋,反而更象是一个随时都会暴露他,将他送向塔尔忽台等人的屠刀刀口下的冤家对头。虽然他尽量憋足气,试图能在水下多忍耐一时,但毕竟每过一阵便要上来换一口气。就在他第三次浮出水面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别动。”
铁木真的心中立刻闪过一阵绝望,“被发现了……我的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他并未等来预期中的高声叫喊,对方似乎无意召唤不远处的同伴,反而唯恐被他们听到,愈发压低了声音:
“你的眼中燃着神圣的火,脸上闪烁出智慧的光,因此,塔尔忽台他们才会嫉恨你,畏惧你的过人才智。沉住气,继续躲在这里不要动,我会替你引走追兵的。”
铁木真觉得这声音很熟悉,连忙抬起头来看时,一张苍桑凝重的面容映入眼帘。是锁儿罕失剌——速勒都孙部人。铁木真搜索着童年的记忆,想到此人过去曾是父亲的部下,也是部落中一位出名的造酒师傅,他酿出的马奶酒在整个东部草原上首屈一指。每逢部落宴会,父亲便会将他招来自家的帐幕之中进行商议。不过,因为他为人严肃沉默,不苟言笑,虽从不大声喝斥什么,但那阴沉中水的面色却令儿童们望而却步。而今,正是这样一位与自己从无任何交往的人,却在关键时刻保护了自己,想来这也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使然吧。
铁木真这样思索着的时候,就听到锁儿罕失剌正在不停得对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的人说着:“哎呀,这里的河岸太陡了,我刚刚为了搜索芦苇丛,险些掉下水去。谁能从这里下水去?下去了就得淹死。”
大约是因为锁儿罕失剌从不妄言的信誉起了作用,那些渐近的脚步就又纷纷远去了。而正是此时,天边飘来一团浓密的乌云,将月色遮蔽殆尽。适才明亮的地面刹时间黯淡无光,一行人更不敢靠近,悻悻而去。
见他们走远,锁儿罕失剌又悄声对铁木真说:“塔尔忽台听说你逃跑了,气得牙齿紧咬都流出了血,发誓要抓你回来。只怕稍时他们还会再来的,你就伏在这里,千万不要动,让我来打发他们。”
正说之间,耳听马蹄声疾,大队人马赶到,为首者正是塔尔忽台。铁木真潜在芦苇下的水中,侧耳倾听岸上的对话。塔尔忽台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锁儿罕失剌,你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别乞,我什么也没发现。”他顿了顿,又道,“天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再说这河岸上太滑,林子又那么深,弄不好找不到那小子,反而折了自家的人手。”
“那么依你之见呢?”
塔尔忽台似乎被说动了心,迟疑得问道。
“依我看,那小子不过是个还没长齐鬃儿的小马驹儿,能跑得了多远?也许跟本就没跑到这。我们不如先收兵回去,沿途再细细搜查,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刚才没有注意到。等明天天亮后,再回这里来。谅他一个小孩子家,胯下无马,项上戴枷,让他不停步得跑上一宿又能跑出多远呢?还不是照样手到擒来吗?”
铁木真从没想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汉子,此时居然一不慌、二不忙得当着狡诈狠辣的塔尔忽台侃侃而谈,声音中竟不带一丝惶惑畏怯,直说得塔尔忽台点头称是。
“锁儿罕失剌,你说得很有道理。想不到,你的辩才和你的马奶酒一样令人陶醉。好,传下命令,收队回营,沿途小心搜索,天亮后再继续追捕。铁木真这小子若是落入斡难河淹死了,倒是便宜了他。”
说完这些话,塔尔忽台圈转马头,喝令收兵。他的命令经由部下逐次传播于四野。不多时,踏踏的马蹄声与喧哗的人声开始渐趋沉寂,这个不安的草原之夜又再度回复了往日的静谧。但铁木真依旧不敢稍动,直到头顶再度传来锁儿罕失刺的声音:
“他们都走了,快出来吧。”
危机暂时解除后,铁木真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双臂由于长时间被水平捆绑而麻痹,已彻底失去了知觉。身体被冰冷的河水浸泡多时,微一动掸便觉全身有如万支钢针穿刺般剧痛难忍。此时,慢说是拔腿奔逃,便是爬上河岸都是奢谈。然而,即使是如此,铁木真也没吭一声,只是用沉静的目光凝望着锁儿罕失刺的脸。
并不知情的锁儿罕失剌连声崔促着铁木真:“快走,快走,他们今天虽然停止了搜索,但是明天肯定还会来,趁此时他们散去,你快快离开,去找你的母亲和家人吧。只是有一件:如果运气不好被抓住,千万别把我供出来。”
崔促良久,见铁木真依旧原地未动,锁儿罕失剌大是焦急起来。不过,细心的他随即也察觉到铁木真的困境,连忙探下身去伸手相助,及至握住对方的手,一股冰凉的寒意透肤传至他的手心,不禁失声惊呼:
“哎呀,你被冻僵了。这可怎么跑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奋力将铁木真从水中拖上岸来,又顺手从怀中摸出一个革囊,将其凑到自己的口边。铁木真张开嘴,一股醇厚绵密的液体便随之缓缓注入。他知道,这是马奶酒。
给铁木真喝了几口酒后,锁儿罕失剌生怕再行耽搁下去会引起塔尔忽台的怀疑,说了声“万事小心”后,就转身上马追赶泰亦赤兀惕人的队伍去了。

(1)这种宗教即聂斯托利安(Nestorius)基督教派,中国典籍称其为景教。创始人聂斯托利(西元四世纪初—451年),原为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大主教,受宠于当政皇帝狄奥多西斯二世(HeodosiusⅡ,西元408—450)。后因支持关于基督之神性并非来自玛利亚,不能将普遍的人类血统论代入宗教范畴的置疑,进而成为反玛利亚圣母(Theotokos)地位运动的首领,并掀起了关于基督神人二性的著名讨论,被召开于西元431年的以弗所公会议裁定为异端。失宠的聂斯托利被免除职务,并遭到流放。为逃避宗教迫害,他逃到了教庭势力相对薄弱的中东地区,在那里继续传播自己的学说,最终形成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该教派。在中世纪,该教派始终被教庭视为异端,遭到无情的镇压。而在中东地区,也被阿拉伯帝国所压制,唯有在东方取得了一些成绩(具体情况见在下另一作品《盛唐残梦》中的作品相关附录)。
在西北亚少数民族中,克烈亦惕人是较早接受这一宗教的民族之一,也最为虔诚的教徒之一。据叙利亚编年史作者巴尔。赫布留斯记载,在公元11世纪初,克列亦惕人就信仰了基督教。传说,某一日,他们的一位可汗迷途于沙漠之中,粮水断绝,奄奄一息,行将毙命之际,一位信奉聂斯托利安教的商人奇迹般地出现在他面前并将其救活。这位商人的慈悲心肠和深富哲理的布道使可汗深受感动。嗣后,他向住在呼罗珊地区马鲁城的聂斯脱利安教派的大主教埃贝德杰苏提出请求,请这位大主教派教士来给他和他的臣民行洗礼。据巴尔。赫布留斯引用的埃贝德杰苏于1009年写给驻跸于亦剌克(即伊拉克)的塞卢西—报达(即今之巴格达)的总主教让约翰六世(卒于1011年)的一封信说,有20万克列亦惕牧民同他们的汗接受了洗礼。
这个传说即使其中充满了宗教狂热的自我吹嘘,其中也不乏巴尔。赫布留斯本人为讨好于蒙古征服者而为该部族擅自命名为克烈亦惕人的成份(伯希和理论),但也至少说明聂斯托利安教向东方的传播途径——由出发于呼罗珊的商队向东北方向经由商路带入戈壁,传播于克烈亦惕人中间。而我们又从文献得知,呼罗珊东部和河中地区的撒麻儿罕确实是聂斯托利安教的根基之地,而其传教途径正是通过与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并称的草原丝绸之路。于是,我们可以确信,克烈亦惕人至少是在西元12世纪初接受了聂斯托利安教,而发展至12世纪末,“他们的汗已经是父子相传的景教徒”(勒内。格鲁塞《世界征服者》,1944)并“多数为取了基督教的名字”(伯希和《在远东和中亚细亚的基督教徒》,《通报》,1914年,627期)。这也就是马可。波罗在其伟大游记中记载的“祭司王约翰”传说的来历,尽管后来有人武断得将其安在一个埃塞俄比亚皇帝的头上,但这一说法从历史地理学上是讲不通的。
值得一提的是,聂斯托利亚教派在蒙古人征服中亚阿剌伯诸国时,是最大的受益者,不但摆脱了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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