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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狼与白鹿-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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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交战的母亲做出了一个怎样重要的决定!
孩子的哭声也同样牵动了成吉思汗的心。他没有上前来帮忽阑哄孩子,因为这不是他所擅长的。他如同草原上大多少男人那样,从来只是将对妻儿的爱化为工作上的干劲和战争中的勇气。也许他们的表现形式过于刻板与严峻,但较之许多口不应心的虚饰浮华言词,反而更为接近人间美至纯的爱恋。
成吉思汗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得站起,缓步走到帐幕的门口站定,回过身来,正面迎上了忽阑的目光。二人就这样对视着,不言亦不动。但是从成吉思汗紧握的双手可以看出,他的心中也做出了某种决断。
是的,他确实做出了决断。为了眼前的妻儿,为了所有蒙古人的妻儿,他都要在明天竭尽全力去争夺胜利。他不但要自己带着胜利平安走下野狐岭,还要带回更多的人,使他们的妻子不再担忧,与孩子一起快乐地迎接父亲的凯旋。会的!一定会的!
他放眼四顾,但见夜色之中,蒙古大营的灯火彻夜不息,多少人在摩拳擦掌,又有多少人辗转忧戚。
不远处,四杰之首博儿术的帐幕中传来阵阵轰笑欢闹之声。成吉思汗知道,四杰、四狗再加上老将主儿扯歹都在聚集在一处饮酒。他们本应是十个人,如今却缺了三个:除了远征辽东的者别之外,其余两个永远也无法再回来了——战死于泰加森林中的孛罗兀勒和捐躯于红柳林前的忽亦来。这两个人的死亡是成吉思汗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不绝的夜风隐隐送来那边的话语,引得成吉思汗侧耳倾听。
“主儿扯歹大人,夜凉了,你的风湿又犯了吧?”这年轻的声音来自速不台。
“喂!你在瞎说什么啊,难道嫌我老了不成?”老将的声音依旧苍劲有力。
“呵呵,我们的主儿扯歹大人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说他老呢。”博儿术笑道。
“嗳!博儿术大人,你就不要再拿我做挡箭牌啦。说出这种话之前,也不低头看看自己的胡须都灰白啦。”
老将的情绪蛮高的,语调中透着孩子般的顽皮。
“哈哈,看来我们的老把阿秃儿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呢。”
听到一向不苟言笑的者勒蔑居然也开起玩笑来,成吉思汗不禁莞尔。不过,他随即想到,这种玩笑也正是为了缓解大战在即的心理压力吧。他这一疏神间,后面的话就没再听见。只是大约知道,木华黎、赤老温和忽必来也都不同程度得说了些俏皮话。这些流血不流泪的钢铁汉子,在这紧张时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以轻松说笑的方式来加以排遣。
“他们会这样一直喝酒聊天,直到天明吧?这真是一个不眠之夜啊。”
成吉思汗如是想。他很想加入他们,一起谈笑,又怕这样会令他们无法尽情抒发心中的情绪。虽然自己一直视他们为朋友,可是随着国家体制的逐步完善,一道无形的距离之墙还是在彼此之间悄然建立起来。即使心中并不情愿就此疏远,可是他也很清楚,这是维护秩序的必然结果,自己除了接受之外,再无他途。
“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们之间的情谊只有通过战场来表达啦!”
成吉思汗在心中默然说着,然后转身走入忽阑的帐幕。
※※※ ※※※ ※※※
随着新一天的来临,弥漫于野狐岭上的迷雾终于尽数散去,露出了山峦真正的面目。这里的山初看上去,与蒙古的山没有太多不同。但细加观察,却也有着细微的不同。蒙古的山是熟悉的,亲切的,虽然偶尔也会峥嵘毕现,但多数时候还是想到温情的,呵护着每一个蒙古人的灵魂,使他们的心得到安宁。这里则显得那样陌生,一树一石都在拒绝着这些来自不同地理环境的陌生人,即使被踏在脚下也依旧涌动着反抗的情绪。这种情绪虽不显著,却足以用内心来感受到。以至于蒙古军的战马四蹄都在不安分得刨着地面,同时发出焦躁的响鼻声。
士兵们神情紧张得一边压制着坐骑的躁动,一边注视着对面金国军队的动向。十万大军,一片沉寂。
忽然,疾如暴豆的马蹄声倏然响起。成吉思汗带领他的主要将领们出现在獾儿嘴上最为突出的那块巨岩上。他驻马远眺片刻后,用响亮的声音大声说道:
“苍狼白鹿的子孙们!我的勇敢无畏的把阿秃儿们!我们现在来到了这块异国土地上。是的,我们来了!我们不但来了,还要占领它,把它踩在脚下,使这里成为我们永久的牧场!因此,我们必须一战!我们不惜一战!这一战不仅仅是为了权力、名誉、财宝或者其他的什么!我们为的是全蒙古的母亲!为的是全蒙古的后代子孙!使他们不必再忍受争战造成的别离,失去亲人的痛苦!使蒙古的土地永远不再遭受兵燹涂炭,不再遭到异族践踏!为此,我们势必一战!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我不但要求你们勇猛向前,更要求你们活下来,和我一同迎接属于我们的辉煌胜利!记住,每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战争的目的是杀死敌人,保存自身。你们,我吉祥的那可儿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亲人和朋友,因此,我不求你们为我而战,因为你们清楚,你们是在为自己而战,为自己的母亲、妻子、儿女而战!他们才是你们战斗的目标与动力!我要带着你们活着回家!”
“喏!为蒙古战!为大汗战!为长生天战!为母亲、妻子、儿女战!为我们的生存和未来奋勇作战!”
战士们怒吼着。是啊,当一支部队突然明白,自己即将参加的战斗原来与自己的一切如此息息相关,谁还会将这场战斗当作别人的战斗呢?谁还会为此而将自己当作一枚无足轻重的棋子呢?
长久的欢呼从獾儿嘴的脚下扩散到每一支部队的每一名士兵的口中、心中,回旋盘绕,经久不息……
※※※ ※※※ ※※※
“鞑子们在喊什么?”
帅旗下的完颜九斤将疑惑的目光投注在副将完颜胡沙的脸上。胡沙无言的摇了摇头。
“可惜明安还没回来,他出使过蒙古,应该能懂得这些鞑子语。”
另一副将完颜承裕叹息道。
“不要提那个契丹杂种!派他出使的那一刻我就没准备他能回来。卑贱的契丹狗用用就可以,完全不必吝惜啊!”九斤仰天大笑起来,“那个家伙现在应该已经被鞑子剁为肉酱了吧。”
此言一出,立在众将行列之中的契丹籍将领无不勃然变色。在他们之中,官阶最高的石抹也先的脸色铁青,他扫视着同族的同僚们,发现他们也在用同样的目光表达着自己的愤慨。尤其是自己的副将兼同宗兄弟石抹尽忠,双目如欲喷火,紧闭的双唇之内传来轻微的牙齿挫咬之声。
早在开战之初,契丹诸将已经对于完颜九斤的安排大为不满。那些站在军队最前排的都是契丹籍士兵,他们将毫无疑问的去承受蒙古军的第一波攻击。然而,在女真的积威下,这种愤怒情绪也只能深深得埋藏在心中而已。
“也许等到开战后,会有机会报仇吧。”石抹尽忠想着。
※※※ ※※※ ※※※
太阳渐渐升上头顶,山下传来急促的警报声,蒙古军的阵势发动了!很可能即将展开攻势!
“好,这些傻瓜鞑子自寻死路来啦!”
完颜九斤遥望着山下旷野中马蹄掀起的遮天蔽日的黄沙中,一片小黑点变得越来越大,不禁心头大喜。他的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些蒙古军被自己密布于阵前的长枪阵刺得人仰马翻的情景。
那些小黑点渐渐汇集成一条黑色的带子,裹挟着呐喊之声以及马蹄踏出的雷鸣之声,愈来愈近。
“举枪!竖盾!”前线军官们发出了号令。
“弓箭手准备!”第二线的军官们大吼着,“进入射程后一齐射击!”
“骑兵准备突击!”两翼的军官们也同样发出了号令。
经过演练的各个部队有条不紊得根据将令,各自完成着自己的任务。站在第一排的长枪手们神情紧张得盯视着渐渐接近的敌人,几乎所有人的手心都冷汗淋漓。虽然有盾牌保护,虽然是三十万大军队一员,但是谁又敢保证能在这狂猛地冲击中可以平安生存下来呢?大家都不愿意成为战争中己方第一名阵亡者。倾斜向上,如同刺猬的长矛群映着朝阳的光晕,闪烁着幽蓝色的冷利之光,不知道谁的血将第一次染红他们!
直线突击的蒙古军在即将进入金军弓箭射程内的一刹那倏然左右两分了!这一出乎意料的变化使得金国军队从普通士兵到山顶上观战的元帅完颜九斤都同时感觉到诧异。
“鞑子怕了吗?不敢过来了吗?”
完颜九斤心中微觉失落。这种失落感如同一位精心准备了一桌宴席的厨师忽然发现期待已久的客人居然临时全部离开一样扫兴而无奈。
士兵们的心情却是完全两样。可以想象,那万马奔腾、扑面而来的气势足以令每一个身临其境者心动神摇。许多站在第一排的士兵们都在将眼睛紧紧闭住,听凭苍天安排自己的武运,即使这些长矛与坚盾真的能保护自己,他们还是无法完全将生死之事抛诸脑后。强大的心理压力使得他们的精神几乎面临崩溃的边缘。这种临界状态,在鲜血的感召下,或许可以转化为旺盛的杀机,也有可能将整个人逼疯。幸好,蒙古骑兵的突然变向令他们的心中骤然产生了一种放松的虚脱感。虽然眼前说安全二字尚为时过早,但至少可以为自己宝贵的生命赢得一丝难得地喘息时间。
然而,无论是后方安居的主将完颜九斤还是这些阵前临难的普通士兵都没有意识到这些变向驰骋的蒙古军在下一个瞬间会将不可思议的打击降临到他们的头顶。
确实是一种降临。
蒙古军的弓箭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般从天而降,狠狠得砸落在金军阵中。
“蒙古人的箭射得比我们远!”当金军中有人反应过来,脑际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已经不知有多少人中箭倒地,再也无法站起。
“弓箭手,立即还击!”前线军官们最先醒悟过来,发出焦急的叫声。
金军的弓箭手慌忙还击,但是蒙古骑兵奔行如飞,阵形又散得极为开阔,以至于两轮射击过后,也不过有十几人被射死射伤而已。而他们的箭簇即使在这种高速运动之中依旧保持着相当精准的命中率,给予金军先头部队以毁灭性的打击。
“父汗,金军先锋部队已经溃不成军了!”术赤飞马来到成吉思汗面前禀报道。
“好,是你们的把阿秃儿队出击的时候了!”成吉思汗扬鞭叫道。
“喏!”术赤再不多言,拨马回到本队中,向三位弟弟传达了成吉思汗的进攻令。
“杀啊!”察合台第一个按耐不住,拔出腰刀,呼喝着纵马冲出。窝阔台与拖雷自是不甘落在二哥之后,也跟随着他一起疾驰向前。
把阿秃儿队的士兵们见王子身先士卒,更是人人奋勇,各个争先,一万骑兵化作一万支复仇的箭簇,闪电般射向金军阵中。
“安答,跟住我,不要离散!”
术赤一边疾驰,一边关照着落后自己半个马头的亦勒赤台。
亦勒赤台向他点了点头,眼睛牢牢得盯着术赤的后心,握住长弓的手紧紧绷着,使得他的指关节呈现出青白色。
“孩子们已经冲上去了,我们这些老家伙也不能落后啊。”
老将主儿扯歹挥动手中的大刀,催马向前。黑、花两色的旗帜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烈烈飞扬。
“不要落后啊,为俺巴孩汗,忽图剌汗报仇的时候到啦!杀死这些阿勒坛汗的走狗!用他们的鲜血染红我们的战旗!”
随着成吉思汗的激昂声音,大中军也开始向前突击。忠诚的大将纳牙阿寸步不离得守护在大汗的身后。
眼见中军九尾白旄大纛的前移,博儿术队、者勒蔑队、木华黎队、赤老温队、速不台队、忽必来队、月忽难队、阔阔出队、曲出队、失乞忽都忽队、阿儿孩队……各自发出惊天的战呼,所有的蒙古军同时发动了冲锋!
獾儿嘴上,全身戎装的忽阑怀抱婴儿阔列坚驻马俯视整个战场,只见几十条铁灰色的线条自面前沿展迅速开来,掠过昏黄色的土地,卷起弥天尘烟,对准金军防线的一点全力冲突着。她仰望苍天,迷雾散尽的天空中显现出一片舒爽的蔚蓝,炫目的阳光粲然生辉。
“应该是战胜的好兆头吧。”
她轻轻闭上双眼,心中发出默默的祈祷……
…
特别说明:野狐岭之战爆发于纪元1211年春季,以蒙古军击破金将定薛军为开端,至八月份大破完颜九斤和完颜承裕的三十万大军而达到高潮,此后于九月间追击至会河堡一带再破金军(许多史书将其剥离野狐岭之战,而命名为“会河堡之战”)。其前后历时半年,彻底消灭了金国四十五万主力。本书为使情节紧凑,加强连贯性,将其时间缩短为数日之间。望各位读者自行参阅如《秘史》、《元史》、《金史》等相关史书,加以区分。
——作战敬启
第五十八章 苍狼,飞翔!
“前锋被突破了吗?”完颜九斤怒视着传令兵,厉声喝问。
“回元帅大人,定薛大人请求增援。鞑子的弓箭太过厉害,我军伤亡惨重。”
传令兵低头小声说道。他看到,这位自从出兵以来始终显得志得意满的元帅,此时的神情颇似一只受伤的野狗,疼痛中还带着几分不甘心。
“混蛋!滚!”九斤一脚踢翻传令兵,大声叫道,“滚回去告诉那个没用的定薛,叫他立刻打退鞑子,否则提头来见!”
传令兵不敢再说,他慌慌张张得爬起来,揉着被踢得隐隐作痛的胸口,狼狈逃窜而去。
“元帅大人,请息怒。”副将完颜承裕小声试探着说道,“我军的阵形正面过于宽阔,鞑子却集中于一点攻击,也难怪定薛将军难以抵挡。换做旁人也是一样。”
说到此处,他略沉了沉,小心得观察着九斤的脸色,见没有恶化迹象,这才继续说道:
“两军交战之际,大帅还是应该以全军胜负为念,暂息怒火。末将不才,愿带一哨人马前去助定薛将军一臂之力。”
九斤的面色虽然依旧阴沉,但适才的暴躁神情已经消散了大半。他并非毫无实战经验之人,只是脾气急躁,发作起来难免说些过头话。此时冷静下来,也发现如果不堵住那个正在被蒙古军撕扯得越来越大的防线缺口,将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于是他略略点头,以示默许。承晖大喜,立刻点起自己部下的五千骑兵冲下坡去,往援定薛。
※※※ ※※※ ※※※
“不要与敌人前锋纠缠,直取中军!”
已经杀红了眼的术赤大声吆喝着部队,随即从亦勒赤台手中接过一把新战刀,将原来那柄砍出缺口的战刀随手丢掉。
自从开战后,亦勒赤台便寸步不离得紧紧跟随在术赤的背后。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在四十万大军的战场中行刺的想法是多么天真可笑。这种战场较之过去草原部落之间的作战是完全不同的。甚至可以说,自己以前所经历的根本不能算是战争,充其量不过是械斗而已。
从杀入金军阵内后,就有无数的长矛、大刀和箭簇从四面八方向亦勒赤台突刺、劈砍、射击过来,他必须打迭起十二分的精神来躲闪、招架、反击。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金军丧命在他的刀与箭簇之下。他只知道,自己还活着,通过夺去他人性命来换得自己的生存!
“这才是真正的战场,犹如巨大的鼎镬,其下业火熊熊,终古不灭。以生命为柴薪,化灵魂为轻烟,将勇敢、怯懦、鲁莽、谨慎、疯狂、理智、杀戮、守护等等各种各样的心情、行为,品性、本能、习俗、知见融合一处,翻卷起浑浊的泡沫,忽上忽下,或沉或浮。”
想到这些之后,亦勒赤台忽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一点诗人气质。不过,在此之后,他就再无任何思考余暇,只有不断的重复着进攻、防御、杀掉一个敌人再扑向下一个敌人。
“向前者死中求活,后退者生不如死。”
几乎所有的蒙古军,上至武将,下到普通士兵,头脑之中都被这个信念所贯穿。
“忽亦来!”
主儿扯歹依旧重复着他多年来的习惯,每当作战时都会喊出的早已亡故的战友的名字。喝声响起之处,就会有一颗敌军的头颅落地。在他眼中,金国人也好,乃蛮人也好,甚至包括克列亦惕人也一样,全然没有分别。他将他们统统归结为一个词——敌人!
对于敌人,他从不害怕,因为在他的人生字典里,敌人是用来战胜的,而不是用来害怕的。对面的千军万马在他眼中只是他的大刀所要砍杀的目标而,因此他经常对部下说:
“不要害怕对方人数多。你只需砍死他们一半,他们就会比你少了。全部砍死了,也就没有敌人了。因此,再多的敌人都等于无啊。”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所有遇到他的敌人都只能有一个选择,不是杀掉他,就是被他杀掉。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谁能杀掉他,因此他还会继续杀人。
多年的争战生涯使他始终保持着战士的本色,全身没有多余的赘肉,每一根筋骨,每一片肌肉都保持着旺盛的战意、迅捷的反应以及不可阻挡的爆发力。他向前每突进一步,都有无数的生命化为烟云,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一条尸体铺就的死亡之路。
正当他杀得兴起之际,前面一哨军马横住去路。主儿扯歹也不多言,挥刀直突而入,大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闪电,立时有四五名金兵翻身落马。后面的兀鲁兀惕与忙忽惕二族随即跟进,冲动敌军的阵脚。一时间短兵相接,混战在一起。
这队金军显然较为精锐,竟然可以在短时间内阻挡住黑、花两色旗帜的前进,这令老将心中万分焦急。眼前的敌人虽然没有一个能在他马前走过一个回合的,但是砍杀一名后就会再涌上十名,直是无休无止,厚重得如同一座血肉筑成的墙壁。即使战神的后裔们比箭簇更尖锐,却难以射裂这堵墙壁。
他正焦躁间,忽然听到对面的敌军从中传来一声大喝:“兀那鞑子,休要猖狂,可识得大金上将完颜承晖的厉害么?”
声落人现,敌阵中闪出一将,铁甲战斧,骤紫骅骝,如风袭来。老将大喝一声“来的好”,摆刀相迎,战在一处。十余合后,老将暗赞这完颜承裕武艺精熟,确是一条好汉。而完颜承裕心中更惊:这老将忒的了得!象他这样的岁数,在中原应该早已解甲归田、含饴弄孙去了,他却依旧争战沙场,力大招精、马快刀疾,豪勇不输壮年!他若年轻十岁,自己在他的马前根本走不上十个回合!
正想之间,他忽然发现老将的刀法之中现出了一个破绽,心下大喜:你终究年老,武艺再好,精力却是不济。当即不感怠慢,挥斧砍去。谁知,斧落之际,面前却已不见老将的踪迹,这全力挥出的一击彻底落空。
“不好!上当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脑后劲风扑来,猛恶异常。闪无可闪之际,他本能得双脚踹镫,力求马往前闯,卸去这一刀之力,自己则拱肩缩头,将后背亮出,准备凭借精良的铠甲硬接这一刀。如果运气好些,或可不死。
“喀嚓”一声,刀中后背,完颜承裕但觉全身剧震,如遭重锤打击,在马背上坐立不稳。他弃了战斧,双手死命扣住马鞍桥,这才免遭落马之厄。虽然如此,却早已被唬得心慌意乱,魂飞天外了。然则,主儿扯歹心中却是诧异万分。他这全力劈出的一刀居然格甲不入,虽然砍破了外层的铁甲,却止步于内衬的锁子甲前。他搬回刀头的瞬间,瞥了一眼,方知刀刃业已在适才的交战之中被砍得钝了。只这一愣之间,左肋巨痛,却被一名金兵的长矛刺入。
殷红的血泉激射而出,喷满了矛杆。老将咬紧牙关,反手一把攥住了矛身,另一只手弃了卷刃的大刀,抽出腰间的佩刀,疾砍出去,登时将那偷袭的金兵的一只手臂砍断。刀势不绝,劈断了矛杆。
此时,发现自己未死的完颜承晖见老将受伤,当即圈转马头,疾冲过来,意图取对方的首级。谁知主儿扯歹悍勇异常,情急之下,猛地将刺入肋中的矛头拔出,运足体内残存的最后一丝力量,向前掷出。矛头挂风,直刺完颜承裕的心窝。
这一下变生不测,实是完颜承裕所始料不及,待要躲闪,却哪里还来得及。“噗哧”一声,矛头刺破两层铠甲,透胸而入。他当即惨叫一声,翻身落马,气绝身亡。而主儿扯歹本人也再坐不住马鞍,身子摇晃一阵,栽落尘埃。
此时,他的眼前一片模糊,纷乱的战场似乎飘然远去,代之出现于身边的却是故乡那一片碧绿无垠的草原。那湛蓝的天空下,雪白的羊群如同行云,随着那如流水般的牧歌四处游走。远远望去,母亲河斡难和克鲁涟如同两条银白色的带子蜿蜒盘绕,河水浩浩荡荡,奔流不息,最后消失于天边。就在河水消失的天地一线之处,隐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点,蠕动着,不停的蠕动着,渐渐放大。主儿扯歹终于看清了,是一人一骑。再定睛看去,来者赫然竟是阔别多年的战友忽亦来!
——哦,老友,你来迎接我了。是长生天的派遣吗?我们终于再也不会分开了!
老将但觉体内有着无穷的力量,他忘记了伤痛,忘记了疲惫,霍然起身,迎着忽亦来奔跑起来。当两人对面相逢的瞬间,忽亦来并未停下坐骑,只是伸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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