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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蒜薹之歌-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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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青年军官鞠了一躬。
那小伙乞讨到这边来了,他左右一看,撇了金菊和高马,走到红裙子女人和鬈毛青年面前鬈毛青年刚刚坐起来。小伙子一弓腰,金菊看到他裤子后边露出了皮肉。
〃太太、先生,可怜可怜落魄的人,给点人民币吧!〃
〃你不感到可耻吗?这么强壮的身体,应该去劳动!〃红裙子严肃地说,〃人总要有点自尊心!〃
〃太太,你的话俺不明白,你给俺两个钱吧!〃
鬈毛青年说:〃你愿意学狗叫吗?学一声给你一块钱!〃
小伙子说:〃愿意,你愿意听大狗叫还是愿意听小狗叫?〃
鬈毛青年对着红裙子女人一笑,说:
〃随便你怎么叫。〃
小伙子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狗叫起来,他学得惟妙惟肖: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这是小狗叫,一共二十六声。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这是大狗叫,一共二十四声,大狗叫小狗叫加在一起一共五十声,每声一元,总共五十元,先生,太太!〃
鬈毛青年与红裙子女人互相注视着,脸上的颜色黄惨惨的。青年掏出钱包,拿出钱来数数。转脸向红裙子:
〃瑛子,你还有钱吗?〃
〃我哪里有钱?只有几个钢镚!〃红裙子女人恼怒地说。
鬈毛青年满怀歉意地说:
〃狗大哥,我们旅行时间已很长,这是最后一站,只剩下四十三元钱,欠你七元,你留个地址吧,到家后我们给您寄来!〃
小伙子接了钱,用手指沾着唾沫,认真数了两遍。他挑出一张缺了一角的红色一元票,说:
〃先生,这张钱我不要!您拿着。我拿了四十二元,您还欠我八元。〃
又挑出一张肮脏的十元纸币,说:
〃这张太脏,我不要。你欠我十八元。〃
〃您好面熟……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您……〃红裙子女人眯着眼睛说。
小伙子哈哈一笑,说:
〃您一定是看花眼了,我在这里要钱要饭,已经十年啦!〃
〃您给我们留个地址吧!〃鬈毛青年说。
小伙子说:〃俺不会写字,你把钱寄给美国总统吧,让他转给我,他是俺舅舅!〃
小伙子对着漂亮男女深深地鞠了一躬,他们惊恐地蹦了起来。
〃先生,太太,还想听狗叫吗?我能学各式各样的狗叫。〃小伙子热情地问,〃现在是免费。〃
鬈毛青年眼泪汪汪地说:
〃不听啦。大哥,您是个好样的。〃
小伙子笑得前仰后合,转身到金菊和高马面前,低头一鞠躬说:
〃大哥大姐,施舍个甜梨吃吧,俺学狗叫学得口渴了。〃
金菊抓起一个大梨,赶快递给他。
他接了梨,为金菊和高马鞠了躬,学了一声狗叫。然后,大口吃着梨,鼻子里哼着小调,昂着头,旁若无人,扬长而去。
广播喇叭里又传出催促旅客去站台排队剪票的消息,红裙子女人和鬈毛青年拖着带轮子的皮包,急匆匆地走了。
金菊问高马:〃我们还不走?〃
高马看看手表,说:
〃还有四十分钟,我也很着急。〃
这时,长椅上再也没有人躺着睡觉了。大厅里人来人往。一个浑身颤抖的老头在乞讨。一个牵着孩子的女人在乞讨。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中山服,手持半瓶啤酒的中年人站在读报栏前挥舞着酒瓶子演讲。他的衣襟上污迹斑斑,鼻子上去了一块皮,露着白白的肉。他的胸前别着两支钢笔。金菊猜想他是个干部。
他呷了一口酒,把酒瓶子晃晃,看一眼满瓶子的泡沫,他的舌头僵硬,下嘴唇似乎不会动:〃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赫鲁晓夫说史大林你是我再生的父亲中国话就是史大林你是俺的亲爹用咱们天堂话就是史大林你是俺的亲大大〃他又喝了一口啤酒,屈着膝,摹仿着赫鲁晓夫向斯大林求情的姿势。他说:〃可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赫鲁晓夫一上台,就把史大林烧了同志们,历史的经验值得注意,〃他又喝了一口酒,〃各级领导同志务必充分注意万万不可粗心大意哇〃一股泡沫从他嘴里奔涌出来。他抬起袖子擦擦嘴,说:〃九评苏共中央公开信〃
金菊如醉如痴地看着这个演讲的干部,听着他嘴里冒出来的从来没听说过的话语。她尤其喜欢他哆嗦着嗓子、弯曲着舌头说出来的〃史大~~林〃她不由地笑出来声音,突然,她的胳膊被高马捏紧了,高马低声说:
〃金菊,毁了,杨助理员来了。〃
她全身一阵冰凉,歪头看到,杨助理员、瘸腿的大哥、虎背狼腰的二哥,站在候车室宽大的门口,往这里张望着。
她抓着高马的手,慌慌张张地站起来。
中年干部呷了一口啤酒,挥舞着胳膊喊:〃史大~~林啊,史大~~林〃
四
大屁股吉普车在黄麻地边缘上颠颠簸簸地行进着,杨助理员伸手拍拍司机的肩膀说:
〃伙计,停车!〃
司机一拉车闸,吉普车怪叫一声,煞住了。
杨助理跳下车,说:
〃老大,你们不下来轻松轻松?〃
大哥推开车门,跳下车,往前一踉跄,站定,身体上下伸缩着。二哥推了一把金菊,说:
〃下去!〃
金菊的身外坐着高马,她的肩膀紧靠在高马的肩膀上。
大哥在车下喊:
〃下来!〃
高马弓着腰跳下车。金菊也被二哥推下车。
又是日上三竿时分,苍马县农民种植的大片辣椒遍地流火,一片血红。黄麻地坦荡如坻,一望无际,鸟儿无声无息地在黄麻梢头上滑翔。望着这些黄麻,金菊心里竟出奇地平静了。她好像早就朦朦胧胧地看到了今天的情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她的双臂被麻绳捆在背后。他们还客气,只绑住了她的手脖子。高马被五花大绑着,细麻绳深深地煞进了他的肩膀,使他的脖子长长地探出去。看到高马的样子,她心里很难过。
第31节:拆散三对夫妻
杨助理往黄麻地里走了两步,毫无顾忌地掏出鸡巴,撒着尿,回头说:
〃老大,老二,你们姓方的都是些十足的窝囊废!〃
大哥张口结舌地看着杨助理员。
〃连妹妹都让人拐骗跑了,你们这些笨蛋!要是我,哼!〃杨助理员狠狠地瞪了高马一眼。
没用杨助理员再说什么,二哥就冲到了高马面前,攥紧拳头,对准高马的鼻子捣了一拳。
高马惨叫了一声,连连倒退三五步,才勉强站稳了脚跟。他的胳膊抽了抽,好像要抬手去抹脸。他一定被打晕了,忘记了胳膊已被捆住。
〃二哥……你不要打他……打我吧……〃金菊哀求着,往高马身上扑。
二哥飞起一脚,把她踢进了黄麻地。她和着黄麻倒下,打了一个滚,捆住手腕的绳吐噜噜滑开,她团起身,抱住了小腿。腿骨钝痛,她想这条腿大概断了。
〃饶不了你!〃二哥骂道,〃你这个臭不要脸的骚货!〃
高马脸色煞白,两道黑血从鼻孔里流出来。那血淅淅沥沥地流着,血色由黑渐变为鲜红。
〃你们……打人犯法……〃高马断断续续地说,他的脸上肌肉抽搐着,连嘴巴都歪了。
〃你拐骗人口,才是犯法!〃杨助理员说,〃你拐骗活人妻,拆散三对夫妻,该判你二十年徒刑!〃
〃我没犯法!〃高马晃着头,把鼻血甩出去,坚定地说,〃金菊并没和刘胜利登记结婚,因此她不是活人妻,你们强迫金菊嫁给刘胜利,是破坏《婚姻法》!要判刑也只能判你们!〃
杨助理员撇着嘴,对方家兄弟说:
〃好一张硬嘴!〃
二哥挥着拳,对准高马的肚子捣了一拳。高马叫了一声亲娘,腰弓成虾米形状,前踉踉,后跄跄,一头扎在地上。
大哥和二哥跳到高马身边。二哥用结实的大腿踢着高马的肋,踢着高马的背。二哥练过武功,每天晚上都在打麦场上练。他的每一脚都使高马翻几个滚。高马团着身,哀号不止。大哥也想踢高马,但残腿难以支持身体,等他举起腿来时,高马已被二哥踢到别处。大哥总算踢了高马一脚,但用力过猛,自己也被闪倒,趴在路上,半天才爬起来。
〃你们别打他……是我要他领我跑的……〃金菊扯着一株黄麻滑溜溜的秆子,爬起来,脚一触地,腿骨上的剧痛电流般上冲脑际,她又跌倒了。她干嚎着,手把着黄麻,往路上爬。
高马在土路上翻滚着,脸上沾满了血与泥。二哥毫不留情地踢着他,好像踢着一个沙袋。二哥每踢一脚,大哥就像弹簧般在路上跳起,嘴里呐喊助威:
〃踢!狠踢!踢死这个驴杂种!〃
大哥的脸歪扭着,浑浊的眼里泪汪汪的。
金菊爬到路沿上,手拄着地站起来,歪歪扭扭往前走两步,又想往高马身上扑。二哥跳起转身,凌空一脚,正中金菊小肚子。金菊嘴里发出〃呱〃一声怪叫,疾速地滚进黄麻地里。
高马已经不能出声,但尚能翻滚。二哥依然一脚接一脚地踢着他。二哥脸上挂满汗珠。
〃你们把他踢死了啊……〃金菊又爬到路沿上来。
杨助理员拦住二哥,说:
〃行了老二!够了老二!〃
高马滚到路边的辣椒地里,脸扎在泥土里,背朝着天,两只手扎煞着,手指根根紫红,像色彩鲜艳的毒蘑菇。
杨助理员有些慌张。他走进辣椒地里,把高马翻转过去,伸手至高马嘴边,好像是试高马的鼻息。
他们把高马打死了!金菊眼前万点金星飞舞,金星又变成绿色的光点,那么多绿色的光点画着优美的弧线在她头上飞舞。她伸出手,去捕捉些么绿光点。总也捕捉不住……总也捕捉不住……有时,好像把一个绿光点握在手心里,但一张手,它又飞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从喉咙深处慢慢涌上来,她一张嘴,看到鲜红的一团东西缓缓地落在胸前一株枯草上。我吐血啦!她胆战心惊:我吐血啦……她感到十分幸福,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忧虑、所有的烦恼,顷刻如烟消散,惟余一丝甜蜜的忧伤萦绕在心头……
杨助理员怒斥着二哥:
〃老二,你他妈的真是个狠孙!教训他两下子就行了,你踢得他快死了啊!〃
〃你不是骂我们兄弟窝囊废吗?〃二哥不满地嘟哝着。
〃我骂你们窝囊废是骂你们兄弟两个连个女人都看不住,我也没让你踢死他!〃杨助理员说。
〃死了吗?死了吗?〃大哥惶惶不安地问,〃杨助理员……我可没踢着他……〃
〃大哥,你说什么?〃二哥双眼沁血,盯着大哥,〃还不是为了给你换老婆!〃
〃老二,哥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意思!〃二哥说。
杨助理员说:〃别他妈的磨牙斗嘴了,快把他抬到路上来。〃
大哥和二哥下路进了辣椒地,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高马抬到路上来。一放下高马,大哥就一屁股坐在路上,张着大嘴喘气。
〃快把绳子给他解了!〃杨助理员命令着。
大哥二哥对望一下,不说什么话,嘴脸上却都是想说话的样子。二哥把高马翻过去,让他脸朝下,手朝上。大哥就地往前蹭蹭,低头去解捆绑在高马手臂的绳子。金菊在成千上万的绿色光点中看到大哥那两只骨节弯曲的、像两柄芭蕉扇那么大的手,那两只手抖索得厉害,却解不开绳结。
〃下嘴咬!〃杨助理员高喊。
大哥可怜巴巴地望望杨助理员,跪在高马身侧,低下头去,咬那死绳结,大哥那样子很像一只啃骨头的小狗。
绳结终于被大哥咬开。杨助理员把大哥拨拉到一边,用力抽绳子,好像从高马的肉里往外抽筋。金菊感到心脏越缩越小,一股股凉气从背后生出。
杨助理员抽出绳子,把高马翻转过来,又把食指和中指触到高马两个鼻孔上去,一定是试他还喘气不喘气。他们把他打死了!为了我他们打死了他。高马哥……我的高马哥……金菊紧缩着的心脏松弛了,她沉浸在甜蜜忧伤的幸福中,腥甜的液体又从咽喉深处缓缓爬升。无数碧绿的光点在眼前舒缓地飞舞着,碰撞得黄麻茎叶窸窣作响。阳光灿烂,苍马县的辣椒地里,千点万点的温暖的红火苗活泼地跳动着,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子从辣椒地深处蹦起来,甩着尾巴撒了一个欢,然后,踏着火苗飞跑起来,马蹄被火苗照耀,恰如耀眼的珠贝。马脖子下的铜铃铛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响声。
高马的脸肿胀起来,发亮的黑皮肤上满是凝结的血污和黑土,他直挺挺地躺着,腿和胳膊都顺顺溜溜。杨助理员把手缩回来,又把耳朵贴到高马的胸膛上听着。金菊听到高马沉重有力的心跳声,合着枣红马驹急促响亮的马蹄声,马蹄声像小鼓,心跳声如大鼓。
第32节:云南白药
高马哥……你不能死啊……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金菊呻吟着。她看到那匹十分熟悉的枣红马驹奔跑到路边来。它在路边的辣椒地里慢慢地跑着,马蹄蹚着流动的火苗,宛若蹚着流动的血水。马脖子上的铜铃响得清脆而悠长。马驹沿着路边逡巡着,两颗蓝眼睛盯着高马挂着两丝平静微笑的脸。
〃算你们好运气!〃杨助理员站起来,说,〃他还活着,要是他死了,你们哥俩一块蹲监狱去,一个也甭想跑!〃
〃八舅,您说怎么办?〃大哥六神无主地问。
〃为了你们的事,我也跟着倒霉!〃杨助理员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白色的小瓶子,对着方家兄弟晃一下,说,〃这是我好不容易才跟张医生要到的云南白药,里边有一粒'救命丹',给这小子吃了吧!〃
杨助理员蹲在高马的脸旁,拧开小瓶的塞子,倒出了一粒鲜红的药丸,炫耀了一下,说:
〃扒开他的嘴。〃
大哥和二哥对望一眼,二哥一歪脖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大哥蹲下,用粗大的黑手指,扒开高马的嘴唇。杨助理员捏着那粒药丸,又炫耀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地把它填进高马的嘴里。
〃小郭,把水壶拿来!〃杨助理员呼唤司机。
司机懒洋洋地从车里钻出来,提着一个黄漆大半剥落的军用水壶。司机的腮上有一道半圆的凹槽,一定是趴在方向盘上睡觉硌的。
杨助理员往高马的嘴里倒着水,水里散着扑鼻的酒气。
四个男人围着高马站着,像四根黑木桩。八只眼都不转动地死瞅着高马的脸。枣红马驹飞跑着。蹄声响亮,马蹄溅起来的火苗疾速滑行着,噗噗噗地响着。马驹环绕着人群旋转,把金菊也圈在圈里。它从黄麻地里跑过时,黄麻的茎秆就如柔软的柳条一样,自动地向两边分开,那些绿色的光点碰撞到马驹光滑的皮肤上,又轻软地反弹回来。小马驹……小马驹……金菊伸着两只胳膊,想去搂抱它像绸缎一样的脖子。
高马的手动了一下。
〃好啦!〃杨助理员兴奋地说,〃好了!云南白药名不虚传!真他妈的管用!〃
高马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杨助理员俯下身子,亲切地说:
〃小子,你捡了一条命!要不是我的云南白药救命丹,这会儿你早见到了阎王爷啦!〃
高马唇边漾着安详甜蜜的微笑,对着杨助理员点了一下下巴。
〃八舅,现在怎么办?〃大哥问。
高马胸膛里呼噜呼噜地响了一阵,胳膊收回,支起,把头和脖子从地上拖起来。他的嘴角上哩哩啦啦地流出一些带血的丝线。高马哥……我的亲哥……枣红马驹把毛茸茸的嘴触到你的脸上了,它哭啦……高马的头掉在地上,又慢慢地举起来;马驹用金黄的舌头舔着高马哥的脸。
〃这小子,真顶打!〃杨助理员看着踞伏在地的高马,由衷地赞叹着,〃高马,知道为什么揍你吗?〃
高马笑着,点点头。他在看我。高马哥的脸上都是笑。枣红马驹用舌头舔着他脸上的血迹。
〃你还敢拐着我妹妹跑吗?〃大哥上下起伏着身体问。
高马笑着,点点头。
二哥抬起脚,又要去踢高马。
杨助理员高叫一声:
〃老二,混蛋!〃
大哥把高马的小包袱捡起来,用牙咬开包袱的结,包袱里的东西掉在地上。大哥扑地跪倒,双手按住了那个牛皮纸信封。
〃老大,这可不好!〃杨助理员说。
大哥的手指伸进嘴里,蘸着唾沫,数点那沓纸币。
〃老大,这不好!〃杨助理员重重地说。
〃八舅,他毁了我妹妹,又费了您的贵重药,要他赔!〃
大哥又用那只湿漉漉的大手,把高马身上的口袋掏了一遍,掏出了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和四个亮晶晶的硬币。枣红马驹一扬嘴巴,把硬币碰掉,大哥急忙把翻滚的硬币捉住。大哥眼泪汪汪。
■第九章
旧社会官官相护百姓遭殃
新社会理应该正义伸展
谁料想王乡长人比法大
张司机害人虫逃脱了法网
方四叔卖蒜薹路上惨遭车祸,瞎子张扣在公安局前为四叔鸣冤叫屈演唱片段
一
中午时分,四婶昏昏沉沉地侧卧在床上,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便赶紧爬起来,搓搓眼,看着那个头戴大檐帽,身穿警察服的年轻姑娘白生生的鹅蛋形脸。
〃四十七号,你为什么不吃饭?〃女看守问。
女看守生着两只大黑眼,睫毛忽闪忽闪地眨,四婶从心眼里喜欢这个俊姑娘。女看守摘下大檐帽,扇着风说:
〃来到这里,要老老实实,有什么问题交待什么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该吃饭要吃饭。〃
四婶心里泛起一股热浪,老眼里夹着两泡泪,连连点着头。女看守留着个男孩子式样的小分头,头发黑鸦鸦的,更显出脸蛋子的白净来。
〃姑娘……〃四婶撇歪着嘴,想说句什么,眼泪哽了喉。
女看守戴上帽子,说:
〃好啦好啦,快吃饭吧!相信政府,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漏掉一个坏人。〃
〃姑娘……俺是个好人,快放俺回家吧……〃四婶哭着说。
〃你这个老太婆,真是啰嗦!〃女看守皱皱眉头,嘴巴两边显出了两个小酒窝,〃放你不放你,我说了也不算。〃
四婶抬起胳膊擦擦鼻涕,撩起衣襟揩揩眼泪,问:
〃姑娘,你今年多大啦?〃
女看守一瞪眼,显出一副厉害样子来,说:
〃四十七号,不该问的别问!〃
〃俺看你长得这么俊,心里喜得不行,就随口问问。〃四婶说。
〃你管我多大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问问。〃
女看守扑哧一笑,说:
〃二十二啦!〃
〃哟,跟俺家金菊同岁,属小龙的。俺那个闺女不出息,连你一半也赶不上……〃四婶感慨地说。
〃你快吃饭吧,吃了饭好好想想你干的事,老实坦白交待。〃女看守说。
〃姑娘,你叫俺想什么?〃
〃为什么逮捕你你不知道?〃
〃俺怎么知道……〃四婶一歪嘴,又哭起来。四婶哭着说,〃俺正在家里吃饭,吃着谷面饼子就着红咸菜,就听到大门外有人叫俺,一出门,就有人抓住了俺的手,俺吓得闭了眼,等俺睁开眼,手脖子上明晃晃的,锁起俺来啦……俺闺女在屋里哭,她快要生孩子啦,说了也不怕您笑话,她怀着个私孩子。俺叫着,公安局就把俺拖着跑了,还有个女公安局,个比你高,没有你俊,心眼比不上你好,她可凶,还踢了俺好几脚……〃
第33节:糟蹋了可惜
〃行啦行啦!〃女看守不耐烦地说,〃你快吃饭吧。〃
〃姑娘,你心烦啦?〃四婶说,〃你们公安局有多少人不好抓,抓俺个老婆子来干什么?〃
〃你没去砸县政府?〃女看守问。
〃那就是县政府?〃四婶说,〃俺不知道。俺有冤枉,俺老头子,身体棒棒的,一点病也没有,生生被他们给轧死啦……〃
四婶呜呜地哭起来,哭着说着:
〃姑娘……俺有冤枉……〃
女看守说:〃不许哭,也不许叫我姑娘,叫我看守员,或是叫政府,她们都这样叫。〃
〃那位大妹妹跟俺说过,要叫政府,不许叫姑娘。〃四婶指指趴在对面灰床上的女犯人说,〃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弄弄就忘啦!〃
〃快吃饭!〃女看守说。
〃姑……政府,〃四婶指指那个乌黑发亮的馒头和那钵子蒜薹汤,问:〃这饭,要不要钱?粮票?〃
女看守哭笑不得地说:
〃你吃吧,不要钱,也不要粮票,敢情你是怕收你的钱和粮票才不敢吃呀!〃
〃姑娘,你不知道,俺老头子一死,两个不争气的儿子打架,分家,折腾得一文钱都没有了……〃
女看守转身就走,四婶问:
〃姑娘,你找了婆家没有?〃
〃四十七号!够了,老疯婆子!〃女看守说。
〃现如今的闺女,都是火爆仗脾气,不让老人开口说话。〃四婶说。
女看守把铁门用力带上,高跟鞋敲得走廊地面笃笃响着,走到尽头去了。
走廊的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吱吱扭扭地响着,好像旧水车的声音,监狱院里有树,树上有知了的叫声。
四婶叹了一口气,拿起那个黑馒头,放在鼻子上闻闻,用手掰开,撕下一块,放在凉透了的蒜薹汤里蘸蘸,塞到缺牙的嘴里,呜呜呀呀地嚼起来。
对面床上的中年女人翻了一个身,仰面朝着天花板,长吁了一口气。
四婶问:〃他大嫂子,你不再吃点啦?〃
中年女犯人睁着两只黯淡无光的大眼,苦笑着摇摇头,软疲疲地说:
〃心窝里堵得慌,吃不下去啦。〃
中年女犯人只吃了半个馒头,剩下的半个放在那张灰色的小方桌上,几个绿苍蝇在上边爬。
四婶吃着馒头说:
〃这是陈麦子面蒸的,有点霉味了,就是这样,也比谷面饼子好吃。〃
中年女犯人不再说话,两只大眼直瞪着监室的灰顶,半天也不转动一下。
四婶吃完馒头,喝光钵子里的蒜薹汤,两眼直盯了半天那块放在灰桌上正被苍蝇啃咬着的剩馒头,不好意思地问:
〃他大嫂子,你看我这钵子里沾着这些油花子,怪可惜的,俺撕你块馒头皮,擦着它吃了吧?〃
中年犯人点点头,说:
〃大婶子,您都吃了吧!〃
〃这是你的口粮,我吃不大对劲。〃
〃我吃不下去,你吃了吧,大婶子。〃
〃那俺就吃了,〃四婶从床上下来,移到灰桌前,把那块沾满苍蝇屎的馒头抓在手里,对中年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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