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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器-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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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新演员,很多我们不认识了,陆续出现了。在这方面,姑娘们倒是满熟悉的。”今西说着他的想法。
实际上,现在的电影界与今西年轻的时代相比,确有天壤之别了。留在他脑海中的那些明星,如今几乎都在银幕上销声匿迹了。
不久,这一帮人从剪票口走了出去,那是开往青森方面去的下行列车,这趟车与今西他们毫不相干。新闻记者们在月台上向那几个年轻人躬身行礼告别后,又陆续返回了候车室。
“我去打听一下,”吉村颇有兴趣地说道。
“不必了。”今西制止他。
“不过,总得要弄清楚是些什么人嘛!”到底是年轻人,爱凑热闹。他向一个手里拿着签名簿的年轻姑娘走去。只见他弯着身子向那位女子问话,姑娘羞赧地回答着,吉村点点头,然后回到今西身旁来。
“明白啦!”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怎么回事?”
吉村便把年轻女子讲的话向今西转述了一遍。
“他们果然是东京的文化人,是近来常在报刊杂志上出现的‘新群’组织的成员。”
“‘新群’组织是怎么回事?”今西莫名其妙地问。
“大概是‘新的一群’吧,全都是进步的年轻文化人组成的。”
“噢,新群!我们年轻时曾有过‘新村’。”
“啊,是武者小路他们组织的,这个可不是‘村’,而是‘群’。”
“是个什么‘群’呢?”
“集中了方方面面的人,可以说是持有进步意见的年轻一代的集合体,既有作曲家,又有学者、小说家、剧作家、音乐家、电影工作者、记者、诗人,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嗨,你知道得很具体哩!”
“这些全是从报章杂志上看来的。”吉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刚才那四个人都是它的成员吗?”
“是的,听那位姑娘讲了一下,在那边穿黑衬衫的是作曲家和贺英良,站在他旁边的是剧作家武边丰一郎、评论家关川重雄以及画家片泽睦郎”。
今西听着,觉得仿佛这些名字自己也在什么地方看到过。
“这伙人为什么到这个乡村小镇来呢?”
“听说岩城县这地方有个大学的火箭研究所,他们参观之后正要返回去。哼,火箭研究所,穷乡僻壤里会有这样的机构吗?”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这儿是有个研究所。好象在什么材料上读到过。”
“啊,据说他们准备从这里去秋田,然后游览十和田湖,最后返回东京。因为他们都是新时代舞台上崭露头角的人物,是报界的宠儿,所以地方报馆才那样喧闹了一场。”
“原来是这样。”今西对此感到索然无味,因为他们之间各自要办的事情风马牛不相及。所以,他不禁连着打了几个哈欠。
“喂,吉村君,车次定下了吗?”
“嗯,十九点四十四分有趟快车。”
“几点到达上野?”
“明早六点四十分。”
“到得太早啦!啊,也好,可以先睡一觉再回侦查总部,”今西喃喃地说着,“反正收获不大,用不着心急。”
“今西先生,怎么样?既然来到了这里,顺便去观赏一下日本海的景色如何?时间还很充裕呢!”
“好吧,就这么办。”
今西和吉村沿着街道向海边走去。市街越来越象渔村,迎面飘来了阵阵海潮的腥味。海岸边几乎全是沙滩。
“大海真是一望无垠哪!”
吉村走在沙滩上,眺望着浩瀚的大海,放眼望去,水平线上看不到一点海岛的影子。夕阳在海面上织出了条条彩带。
“日本海的颜色真深啊!”吉村眼望着大海感叹道。“太平洋的颜色比这要浅的多。也许是我感觉的关系,这儿的海水仿佛是被浓缩了。”
“是啊。这种颜色与东北的风景加在一起显得更协调了。”
他们两个一直望着大海,在那儿伫立了好久。
“今西先生,你有新作吗?”
“你是讲俳句吗?”
“是不是已经吟出三十句了!”
“别胡说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今西苦笑。
一个渔村少年扛着鱼笼从他们面前走过。站在这儿,眼望着周围的一切,越发感到东京的沉闷不堪。
“悠哉,悠哉!在这里从容地呆上两三天,身心都会焕然一新。我仿佛感到,是从心里边清除了积满的灰尘!”
“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哩!”今西看着吉村的面孔说。
“不,哪儿的话呢。”
“从刚才你了解那伙年轻人那么详细,就可以看出来,你是读了不少书啊……”
“不,不过是想增长一点知识罢了。”
“是叫新什么来着?”
“新群。”
“他们不会都是些无所事事的人吧?”
“那怎么可能!他们全是些聪敏过人的人,是一些强烈意识到自己正肩负着未来的人!”
“我小时候,听叔父讲过,他常常写一些简短的小说。不,还是在我童年时代呢。刚才说过的‘新村’也是那时候的事。”
“啊,是‘白桦’派吧?”吉村似乎有所了解。
“对。不过,近年来个性色彩更浓了。白桦派虽然也有诸如有岛先生、武费小路先生那样个性很强的人。但是从整体看,整个组织色彩比较平均。刚才那伙人则不同了。他们各人身上的强烈个性,原封不动地汇成了这个集体的特征。而且,白桦派当时宣扬人道主义,活动只局限于文艺。可是,他们近来对政治似乎也在不断地发表见解。”
“毕竟时代不同了。”今西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但是仿佛也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点。
“回去吧?”年轻的吉村显得厌倦起来。
“走吧,反正今晚坐火车。我不同于你,我在车上睡不着觉,现在得稍微养养神啊。”
四
列车里旅客不多。今西和吉村两人在本庄换乘快车,不慌不忙地在三等车厢中间找到了座席。
“今西先生,我去买盒饭。”吉村放下行囊,匆匆走了出去。
快车在这里停车五分钟,时间充裕。窗外,到处是旅客与送行人依依话别的场面,今西呆呆地望着。他们讲的全是当地土话,听不清讲的是什么。
不一会,吉村端着盒饭与茶走回来。
“啊呀,辛苦!辛苦!”今西接过一个饭盒和茶瓶。
“饿啦,马上吃好不好?”
“还是等车开以后再吃吧,这样可以沉下心来。”
“是啊!”
列车不久开动起来,车站上灯光明亮,“羽后本庄”的站名标牌和月台一起向后逝去。市街上的灯火在闪动着。铁道口上,行人停住脚步,目送列车驶过。
今西与往常一样,每当到远方出差,总是感慨万端,心里想着不知今生是否还会再到此地一游。不一会,列车驶出了夜幕笼罩着的本庄镇,漆黑的群山缓缓地在眼前跳动起来。
“该吃饭啦。”吉村打开饭盒。
“我啊,吉村君,”今西也打开饭盒说,“每当吃起火车上的盒饭,总想起来,在童年时代,这是我最大的理想,可是母亲就是不给我买。当时一个才多少钱?对啦,才三毛多钱!”
“噢,那么便宜。”
吉村瞥了今西一眼。他仿佛理解了今西的成长和他幼年时代所处的环境。对比之下,刚在车站遇到的那些年轻人,他们的环境要优越得多了。他们全是富家子弟,每个人都受过大学教育,过着富裕舒适的生活,吉村望着今西的脸,禁不住把这位资深、老练而踏实的警探与那伙年轻人对比起来。
这会,今西已经痛快地吃完了饭,把土瓶的茶水香甜地倒进喉咙里,他那满是胡茬子的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神色。
今西盖上饭盒,仔细地用绳子捆好,然后掏出半截香烟贪婪地吸起来。抽完烟他摸摸上衣,掏出了笔记本,脸色阴沉沉地看着它。相对而坐的吉村以为他是正在思考案情。
“吉村君,你来看。”今西脸上露出了一点羞答答的微笑,把手册递了过来。
“晾挂面,绿叶飘动闪闪亮,
游北国,碧海辉映夏意添。”
“果然有收获呢!”吉村微笑着看下一句。
“入梦乡,杂草丛生衣川边。”
“哈哈,这是写的那个奇怪的人啊!”吉村读着这句说。
“嗯,是的。”今西照样有点腼腆地笑着,目光望着车窗。列车在漆黑的夜里疾驰,偶尔可见远处山脚下农家灯火,星星点点一闪而过。
“我说今西先生,”吉村说,“如果这个奇怪的人真能和目标挂上就好啦。”
“是啊,那样我们这趟出差就不算白跑了。”
“象我们这样为了走访而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以后如果和案情毫无关系,毕竟会有点令人不安呢。”吉村不断地为这次远差担心。侦查总部的经费有限,因此,从少量的费用中,拿出钱来远途出差,结果毫无所获,总会令人觉得于心不安。
“这没办法,到时候,只有求其他同事谅解了。”
“是啊。不过,今西先生,一想到我们悠闲地坐在火车七的时候,别人正在到处奔跑,全力破案,总有点问心有愧呢。”
“吉村君,这也是工作嘛,不必这样担心。”今西虽然这样安慰着吉村,他自己的心情却比吉村更觉难受。眼下侦破工作陷于僵局,假如侦察进展顺利,当然是不会特意到秋田县这种边远地方来的,这也正是侦查主任感到焦躁不安的佐证。特别是发现龟田这一地名的是今西,所以这趟出差的责任使得他的心情分外沉重。
闷闷不乐地望着车窗的今西,突然自言自语地说:
“衣服该发现了吧?”
“什么衣服?”吉村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
“啊,就是加害者穿的衣服啊。当他杀害被害者时,必有血溅到他身上。因为不能穿着它,所以总会藏到什么地方。”
“这种东西,犯人总是藏在自己家里的。”
“那种情况居多。不过,这个案件似乎有另外的做法。因为,你说……”今西说,“假如血迹斑斑,犯人是否会穿着它回家就值得怀疑。有可能被人看到。”
“不过,那是夜间哪。”
“是夜间,但是,比如说加害者住在远的地方,难道他会那个样子坐电车吗?即使坐出租汽车也会引起司机怀疑的。”
“坐自己的车嘛。”
“可以考虑坐自己的车。可是,我总觉得在什么地方会有可供犯人更换衣服的中间站。”
窗外,暗夜照样逝去。乘客中有的人已经在准备睡觉了。
“可以认为犯人会有更换血衣的中间站,”吉村同意地说,“那么,这样一来,那可就是犯人的据点了。”
“可能是那样。”
也许今西正陷入沉思,他眼望着漆黑的窗外低声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切成半截的纸烟点上了火。
“那么,所说的据点,大概是犯人的情人所在的地方吧?”
“哎呀,这可不好说。不过,既然在那里更换衣服,想必不会是空房子,一定会有人在。这样一来,这个人肯定同犯人有着某种特殊关系。”
“这倒是。”
“假如不是情人,就是相当亲密的朋友或者兄弟。”
“是啊。”
每当这种时候,今西就不多讲话。正因为是老练的警探,所以总喜欢独自思考。
年轻的吉村,平素并不常在今西身旁。吉村是发生案件的当地所辖警察署的警探,以前在一起杀人案件中,曾和当时从警视厅派来的今西搭过伙。从那以来,这个后辈就很尊敬今西。
每当有难办的案件发生,他总是求教于今西。因此,他对今西的性格、嗜好有所了解,同其家属也见过面。今西的做法是,一旦抓住什么好的线索,他甚至同谁也不愿意讲。汇报时,也总是直接到侦查一处处长那里去。
侦查一处一科专办杀人案件,有八个房间,每个房间大体有八名警探。一旦有本部负责的案件,就由其中一个房间的人出动。
八名警探各持不同的立场。虽然大体上是在科长的指挥下行动,但是一旦抓住了好的线索,就会考虑到个人的成功。人都有功名心,这是可以理解的。在侦破会议上,警探们未必全部摊牌,其原因也就在这里。
要说这是保守,自然勿庸置疑。但是,今西长期以来就是一直坚持这种做法的。不论思考什么,只要不达到某种程度,他对别人一概守口如瓶。
“睡觉吧。”今西无聊地把烟蒂搓碎说。
“好啊。”
“你说早晨几点到达?”
“六点半。”
“这么早,恐怕不会有记者迎接吧。不过,这次出差太铺张了。”
当今西荣太郎醒来时,已经有一缕微光透过百叶窗洒进了车厢。今西把窗子打开一点,窗外的群山在乳白色的薄雾中时隐时现,山形已与以前不同了。他看了一下手表,指针指着四点半。
身旁的吉村还在酣睡着。
今西定睛看着,到了什么地方了,不一会,一个车站通过,瞬间闪过了“涩川”的站名。
今西吸着烟的时候,邻座的吉村睁开了眼睛。
“你早醒啦?”吉村眼睛还带血丝。
“我弄得响声把你吵醒了,真对不起。”
“不,那儿的话。”吉村揉着眼睛望着窗外。
“到什么地方了?”
“刚才通过涩川。”
“好啦,总算快到了。”
“再睡一觉怎样?”
“是啊。”
吉村闭上眼睛,但一会儿又睁开了。
“睡不着了。”
“是不是因为快到东京了?”
“这倒不是。”
吉村也从口袋里取出香烟,两个人呆呆吸着烟,默默地坐着。
火车从山地向平原驶去,窗外渐渐地亮起来。今西把百叶窗全部打开,田野里可以看到农夫的身影。不一会,窗外房屋增多,到了大宫站。
“吉村君,很对不起,你去买份报纸吧。”今西请求说。
“好的。”
吉村从座席上站起来,从通路上跑着,下到站台上。
他几乎和列车的开车时间同时回来,买来了三种报纸。
“啊,真对不起。”
今西马上翻开社会版。
在他们外出期间,那个案件侦破进展如何、发现没发现新的线索,他一直惦记着。
什么也没有。有关那起杀人案的消息一点也没有。
今西又翻开了另外两份新闻,照样没有。
吉村也以同样的心情,关心着社会版。
“什么也没登呢。”吉村猛力把报纸合上说。
“是啊。”
报纸没有刊登有关案件的消息,他们的心情感到轻松了一点。今西开始从第一版不慌不忙地读起来。周围旅客几乎全部起来了,因为再过三十分钟,就到上野车站了。性急的人正在收拾行李。
“吉村群,是这个人吧?”
今西捅捅吉村的臂肘、指给他看的是报纸上文化栏里的人头像。
吉村粗略看了一下,标题是《关于新时代的艺术》,署名是关川重雄。
“啊,是他。”吉村望着照片说,“是在本庄车站看到的那四个人中的一个。”
“不错,这么说,面孔很象。”今西仔细地端详着照片说。
“从他在这种地方(文化栏)发表文章看来,到底不简单哪!”
“现在他是新闻界的明星哩!”
“新……?”
“是‘新群’。”
“对对,这种人都是这样吗?”
“大体上都是这样。”
“这种文章我读起来也理解不了,还是这些人脑袋瓜好使啊!”
“是啊。”
吉村把今西递来的报纸接过来,埋头读起来。
“喂,到啦!”
列车开进了上野车站,吉村向窗外瞅了一眼,把报纸叠了起来。
“吉村君,为了防备万一,我们分开下吧。”
第03章 “新群”
一
乐队不停地奏着悠扬的乐曲,女歌手站在舞台上正在演唱,舞台的衬幕上挂着酒会东道主R报社的巨幅社旗。
在豪华的T会馆的大厅里,交叉悬挂着数面小型社旗。许多客人正围着酒桌缓缓移动着。
这是R报社为纪念某项事业大功告成而举办的鸡尾酒会。应邀前来的客人都是赫赫有名之士。摄影师们混杂于手托银盘的服务员之间,得心应手地为这些佳宾拍照。
身着礼服的经理和董事们站在大厅入口处迎接来宾。此时,因为酒宴早已开始,所以已看不见鱼贯而入的人流。客人们挤满了整个大厅。
人们自由自在地交谈着。有的在倾心欣赏歌手的演唱,有的陶醉在海阔天空的闲聊中。聚集在这华丽场面里的人们,宛如飘着的浮萍,在水面上摇来荡去。从整个大厅看来,年老者居多,都是所谓的知名人士:学者、实业家、文化人、艺术家——各行各业,五花八门。出面为这次酒会服务的是专门从银座(东京闹市街)一流酒吧请来的女老板和剧团的年轻女演员。
有些客人姗姗赶来。其中有一位年轻的客人脚踏铺着绯红色地毯的阶梯走进来。他站在大厅入口处望着人群,仿佛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一位脸庞稍长、略带点神经质的客人。
“关川先生,”从人群里走出一位穿着礼服、身材微胖的绅士招呼:“承蒙百忙中光临,感谢之至!”他是这家报社的文化部次长。
“哪里,哪里,”青年老练地答道,“打扰啦,多么盛大的宴会呀!”年轻人薄薄的嘴角上露出了笑容。
“不过都是些老人啊!”他环顾四周,眸子里含着冷淡的神情。
“是啊,这种聚会嘛!不过诸位都在那边呢!”文化部次长抬手指给他看。
大厅曲曲弯弯,评论家关川重雄穿过人群向次长所指的方向走去。
“噢,是村上顺子啊!”他的目光移向舞台。这时,歌手正把双手放在晚礼服前袒露的酥胸上,放声高歌。关川在人群中穿行着。杂沓的人群使他和文化部次长走散了。行走间,关川不住地用眼梢扫视着客人们的面孔。在人群的尽头站着一簇年轻人。
“你来啦!”看到关川首先笑起来的是头戴无沿贝雷帽、身穿黑衬衫的前卫画家片泽睦郎。
“怎么来得这么晚,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他责怪似地说。
“有项工作不能再拖了,今天到期,不得不多写了一会……”
“啊,上次……”剧作家武边丰一郎从一旁说。酒力已使他满面生春。
“对不起,”关川点了点下颚。
这儿自然而然地成了同类年轻人聚集的场所。他们都是朋友,其中有建筑家、摄影家、导演、制片人和作家,是一伙不到三十岁的人。
“听说你们到秋田参观火箭去了?”建筑家淀川龙太一只手拿着苏打水威士忌酒杯走到关川重雄身旁。“怎么样,有何感想?”
“好极啦!”关山脱口答道,“看到那些玩艺儿,弄清了观念是何等不可靠。在自然科学面前,观念是极其软弱无力的。我们平素总爱谈论各种理论,但是,看了那些玩艺儿,仿佛一切观念都在科学的重大压力下,挫掉了锐气。”
“对你也是如此吗?”建筑家带着讽刺的神情问道。
“啊,是的。我对自己的理论一直充满自信。可是,说实话,在科学面前我服输了。”
“这么说来,不久前你和川村先生展开的那场论战,也悬……”
“那个例外。”关川傲慢地说,“川村一成那种人,只不过是现代的渣滓。那种人总是背着先代的亡灵,俯伏在昔日的祭坛上。他是依靠过去虚幻的光环而营私谋利之辈。那种家伙,我们非早些设法制服他不可。”
这时,一个秃顶、高个子、身穿考究礼服的男子走了过来。
“啊呀,好齐全啊!”他满脸堆笑地环视四周,他是这家报社的文化部长。
“看到诸位荟萃一堂,这里仿佛正在掀起一阵具有新时代气息的旋风!”
“空前盛大啊!”关川重雄说。部长从这位青年评论家平素的理论可以听得出来,这不是在恭维,而是在讽刺。
“不用说,这种形式也许是古老些,不过总是一种惯例嘛!”文化部长面孔绯红地说道。
“对啦,那边来了好些人呢。”部长当即叫出了三、四位当代美术和文学权威的名字。
“我们对那些老迈者毫无兴趣。”关川重雄脸上现出了嘲笑的神色。
这时,大厅里发生了一个小小的变化。变化的漩涡是从入口处掀起的。文化部长转身望着那个方向,不知为什么慌张起来,他突然丢开这伙年轻人,分开人群,匆匆忙忙地走去。
留下的年轻人凝视着那一方向。只见一位姗姗来迟的老权威,刚刚赶到会场。不过,使用“赶到”一词,实有夸张。这位老权威年事已高,身着高贵的和服和“仙台平”(仙台地区特产的精巧丝织品)料子的裙子,脚穿雪白布袜。实际上他是迈着方步走进酒会中心的,简直象学步的孩子,走得很慢。左右有人贴在他身旁扶持着。当然,他们不是佣人,而是就宴的来宾;他们发现权威后,竟相跑上前去的。
老权威身后,也簇拥着一些人,所到之处人们都让路相迎。
这位权威年近七十。人们带着尊敬和阿谀的笑脸向他躬身行礼。老权威迈着童般步伐,笑容可掬地向众人点头致意,在报社的干部引导下,走进上座的一角。那里摆着四、五张沙发,聚集着美术、学界、文坛等各方面的泰斗。其中一位,看到新到的老权威,急忙起身让座。所谓的漩涡,就是由于这位老权威的到来而引起的一阵骚动。
“快看!”从远处观望着的关川用下颚指着这个方向对朋友们说,“那边又来了一位古色苍然的长者。”
在场的年轻伙伴都嘿嘿笑起来。
“那是亡灵之最。”
“是最厚颜无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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