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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匠情挑-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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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叫一声。后来,我又帮她把针抽出来,自然——”
“好了,达蒂,”萨克丝贝太太飞快地说道。我又望着莫德——望着她小巧的耳朵,这时我才看到,她耳朵上有一副水晶耳坠垂下来,耳坠悬在金线上;我目光又落到她美丽秀发的卷儿上;和她深色的双眉上。
那眉毛被人修剪成两道优美精致的曲线。她椅子上方——这也是我之前没有看到的,可是这跟她的耳坠儿,发卷儿,眉型,和她手腕上的手镯一样——她椅子上方,有个柳枝编起的笼子,挂在房梁上,笼子里装着一只鸟儿。我觉得泪水涌到了喉咙口。
“你把原本属于我的一切都夺走了,”我说道。“你夺走了一切,还变本加厉。”
“我夺走了一切,”她答道,“正因为这些东西原本是属于你的。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你必须这么做?为什么?”
她张着嘴巴正要说话,这时她看到萨克丝贝太太,然后她的脸色变了。
“为了做坏事,”她冷冷地说道。“为了做坏事。因为你是对的,刚才你说:我的脸是虚伪的脸,我脸色变红是为了骗人,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她目光转向别处。她声音开始提高了。她让自己的声音再次平静下来。“反正,理查德发觉,我们必须等着我们的钱,要等得比我们原先想象的更长。”
她双手捧住玻璃杯,将杯中剩余之物一口吞下。
“你们还没弄到钱?”
她将杯子放回原处。“还没有。”
“那正好,”我说道。“我得分一笔。我要一半。萨克丝贝太太,你听了到吗?他们得把他们一半的钱给我,至少。不是臭烘烘的三千镑,而是一半。想想看吧,有了这笔钱,我们该干点什么!”
可是我并不想要钱;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声音,连我自己听来都觉可憎。
萨克丝贝太太什么都没说。莫德说道,“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我会给你一切,一切的一切——如果你肯离开这儿,就现在,在理查德回来之前。”
“离开这儿?就因为你要我走?这是我的家!萨克丝贝太太——萨克丝贝太太,你不跟她说说吗?”
萨克丝贝太太又抬手掩住了嘴。“话说回来,苏西,”她慢慢地说道,“没准儿李小姐是对的呢。要是有一笔钱,整天给人惦记着,那眼下你就该合作点儿,避开绅士。先让我跟他说说。不过,我会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以一种古怪的,并不真挚的(half…hearted)腔调说出这番话,还想挤出一个微笑——我觉得,要是她刚发觉绅士玩牌出千,骗了她三两个先令,也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猜,她是想到了莫德的钱财,以及这笔钱会如何被人卷走。我别无他法,只有暗地里希望,她能视钱财如粪土。
我说道,“你会让我走吗?”这句话说出来,像蚊子叫一样(like a whisper)。我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扫视一圈厨房——看到搁板上的旧荷兰钟,和墙上的画片儿。通向楼梯的门边地板上,放着那个白瓷夜壶,里面有只黑眼睛,是我房里用的,肯定是拿下来洗,后来又忘了拿上去。我可忘不了它。桌面上,我手盖住的地方有一颗心:那是前一个夏天我刻在桌面上的。那时候我还像个孩子。我像个毛头孩子——我又环顾四周。怎么这儿没小孩子了?厨房里静悄悄的。每个人都默不作声,都望着我。
“你会让我走,”我又对萨克丝贝太太说道,“让她留下吗?”此时,我声音嘶哑,跟男孩子的声音一样。“你会相信他们,不会带克里斯蒂医生来抓我?你会——你会帮她更衣吗?你要帮她取下发卡?你会亲她吗?你会让她睡在你身边,睡在我以前睡的地方,而我却躺在一张——一张带着红毛儿的床上吗?”
“睡在我旁边?”萨克丝贝太太飞快地说道。“谁跟你说的?”
“红毛儿?”约翰说道。
可莫德却已经扬起了头,她的目光变得凌厉。“你监视我们!”她说道。然后,等她全想通了,又说:“从那个百叶窗里!”
“我是监视过你们,”我更理直气壮地答道。“我就监视你,你个毒蜘蛛!夺走了我的一切!你就喜欢这样——上帝要惩罚你!——比跟你丈夫一起睡还喜欢!”
“跟——跟理查德一起睡?”她大吃一惊的样子。“你不会以为——?”
“苏西,”萨克丝贝太太说道,将她的手放在我身上。
与此同时,莫德说道,“苏,”她身子探到桌边,又朝我伸出手来。“你不会以为他是我的一切吧?你不会以为,除了名义上之外,他真是我丈夫吧?你不知道我讨厌他吗?你不知道我在布莱尔就讨厌他吗?”
“你现在是不是又要作戏,装得好象你做那些事,只因为有他逼迫你?”
“他确实逼迫我!——可是,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说道,“你还要装?装得好象你不是个高明的骗子?”
她说道,“你要装吗?”她再一次盯着我的眼睛;而我遇到她的目光,几乎羞惭难当,又一次看向别处。
而后过了片刻,我静静地说道,“我恨哪。你一转过身,我对着他就笑不出了。”
“你以为我对着他笑得出?”
“怎么笑不出?你是个女戏子——你现在就在演戏!”
“我是戏子?”
她嘴里说出这句话,眼睛还盯着我的脸,灯光都照在我们身上,厨房里其他地方几乎漆黑一片。我望着她的双手。那双手上有些污迹,要么是淤痕。我说道,“如果你讨厌他,那为什么你要那么做?”
“再没有别的法子了,”她说道。“你也看到我过的日子。我需要你,成为我。”
“于是你就可以来到这儿,再成为我!”她没回答。我说道,“我们本来可以骗过他。只要你跟我说了。我们本来可以——”
“什么?”
“什么都可以。有些事。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摇摇头。“你会放弃到,”她轻轻地说道,“什么程度呢?”
她目光如此阴郁,却又如此沉着,如此真实;而我忽然醒觉,意识到萨克丝贝太太——约翰和达蒂,艾伯斯先生——他们所有人,都看着呢,默不作声,好奇心起,心想,这怎么回事……?
就在那一刻,我望进我那颗怯懦的心,我明白了,我不会为她放弃任何事,根本什么事都不会;如今我在她面前羞惭难当,而在此之前,我就该死掉的。
她手又伸过来。她的指头扫过我的手腕。我一把抓起刀,朝她的手戳过去。我边戳边说道,“别碰我!”我霍地站起身来。“你再也不要碰我!”我的声音是疯狂的。“一下也不能碰!你听到没有?我回到这儿,还以为这儿是我的家;现在你又想把我丢出去。我恨你们每个人!我真希望我还待在乡下!”
我目光从这张脸上,转到那张脸上。达蒂开始哭了。约翰坐在那儿,大张着嘴,惊得呆住了。艾伯斯先生手扶着脸。莫德照管着她淌血的手指头。
查尔斯哆嗦着。萨克丝贝太太说道,“苏,放下刀。把你扔出去?这点子!我——”
这时,她顿住了。查理威格抬起了它的狗头。从艾伯斯先生的店里,传来一阵钥匙在锁眼儿里转动的声音。“绅士!”她说道。她看看莫德,又看看艾伯斯先生,再看着我。她说话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苏西,乖宝,要不你上楼去……?”她站起来,弯腰抓住我的胳膊。“苏,”她抓着我的胳膊说道。
可我并未答话,只是牢牢地攥着刀。查理威格有气无力地汪了一声,绅士听到了,他也汪了一声,作为回应。然后他又吹口哨,吹的是个懒散的华尔兹调子
我们听着他磕磕绊绊地走过通道,他推门的时候,我们都警觉着。我想他是喝多了。他的帽子卷着,满脸通红,嘴唇撮成个O型。他站住了,人还有点晃,看了一圈房间,眯缝着眼看看阴暗处。口哨没了。嘴巴又变成一字,然后他舔舔嘴唇。“哈罗,”他说道。“查尔斯来了。”他眨眨眼。这时,他看到了我,和我的刀。
“哈罗,苏也来了。”他摘下帽子,开始解下颈项上那块深红色丝巾。“我想到你会来的。你要是晚到一天的话,我就都预备妥当了。我刚收到一封信,是那个蠢货克里斯蒂来的信。在告知我你逃跑的这件事上,他显然是故意慢了一拍!我想,他是计划在不得不告知我之前,先把你抓回去。要是谁家的疯小姐跑了,名声就坏了。”
他将深红色丝巾放到帽子里,然后一松手,任帽子落在地上。他拿出一支烟。“你真他妈的残忍,”我说道。我浑身颤抖着。“这儿有萨克丝贝太太和艾伯斯先生,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他大笑起来。“要我说,他们是什么都知道。”
“绅士,”萨克丝贝太太说道。“听我说。苏跟我们说了一些可怕的事儿。我希望你滚蛋。”
“别让他走!”我说道。“他会去找克里斯蒂医生!”我挥挥刀子。“查尔斯,拦住他!”
绅士早点着了烟卷,却拿着烟卷,一动不动。他转身望着查尔斯,后者正脚步迟疑地走上前去。他伸手去摸查尔斯的头发。“那么,查尔斯,”他说道。
“求你了,先生,”查尔斯说道。
“你已经看出我是个坏人了。”
查尔斯的嘴唇开始颤抖。“向老天保证,瑞富斯先生,我决不是有意的!”
“行了,行了,”绅士说道。他摸摸查尔斯的脸。艾伯斯先生的嘴唇扑哧一声。约翰站起身来,然后看看周围,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起来。他脸红了。
“坐下,约翰,”萨克丝贝太太说道。约翰将胳膊抱在胸前。“我高兴站着,我就站着。”
“坐下,要不然我就揍你。”
“揍我?”他声音嘶哑。“先揍他们俩!”他指着绅士和查尔斯。萨克丝贝太太快步上前,给了他一记耳光。她出手很重。约翰胳膊抱着头,从两个胳膊肘中间望着她。
“你个老母牛!”他说道。“从我生出来那一天起,你就瞧不上我。你再动我一下试试,我叫你知道厉害!”说着话,他眼睛里冒着火;可是随后,那双眼睛了就充满了泪水,他开始啜泣。他走到墙边,踢起墙来。查尔斯一怔,倒哭得更凶了。绅士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望着莫德,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小毛孩子哭哭啼啼,”他说道,“跟我没关系吧?”
“操你妈,我不是毛孩子!”约翰说道。
“你能消停点吗?”莫德用她那低沉又清晰的声音说道。“查尔斯,够了。”查尔斯揉揉鼻子。“是,小姐。”
绅士斜靠在门板上,仍在抽烟。“那么,苏琪,”他说道。“现在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个下流的骗子。”我说道。“可我半年前才明白这一点。我是个傻瓜,如此而已,竟然信了你的话。”
萨克丝贝太太眼睛望着绅士的脸,嘴里飞快地说道,“好姑娘,好姑娘,傻瓜是我和艾伯斯先生,竟然由着你去了。”
绅士从嘴里拿下烟卷,正要吹掉烟灰。这时,听了萨克丝贝太太的话,看到她的眼神,他将烟卷举在嘴边,一动不动地停了一秒。然后他转开目光,哈哈大笑起来——一阵并不信以为真的笑——还摇了摇头。“可爱的基督啊,”他轻轻说道。
我以为她先前羞辱了他。“好了,”她说道。“好了。”她扬起双手。
她站在那儿,好似一个站在船头的人——仿佛担心船会沉掉,于是动作不敢太急。“现在,再不要乱了。约翰,别生气了。苏,把刀放下,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没谁会被害着了。艾伯斯先生。李小姐。达蒂。查尔斯——苏的小弟兄,好孩子——都坐下。绅士。绅士。”
“萨克丝贝太太,”他说道。
“没谁会被害着了。行了吧?”
他瞟了我一眼。“这话要跟苏说,”他说道。“她眼露杀机,正瞪着我呢。在这种气氛下,我可没心思坐下来。”
“气氛?”我说道。“难道你说的,是你把我关进疯人院,任由我等死?我要割掉你的脑袋!”
他眯起眼睛,做了个鬼脸。“你知不知道,”他说道,“有的时候,你声音里会有一种非常哀怨的腔调?没人跟你说起过吗?”
我拿着刀,作势刺向他;可是,其实呢,我还是晕头涨脑的,很不舒服,十分疲惫,那一刺也是有气无力的。当我的刀尖在他心口前停住,他见了,也不躲闪。
这时我又担心刀身会抖起来,又会让他看到。我放下了刀。我将刀放在桌上——放在了桌边上,正好放在灯火投射过来的光圈外面。
“好了,这不挺好的吗?”萨克丝贝太太说道。约翰的眼泪早干了,不过他一脸阴沉——有半边脸的颜色比另一半更甚,那是萨克丝贝太太打的。他望着绅士,却冲我点点头。“刚才她还奔着李小姐去呢,”他说道。“说她来就是要杀了她。”
绅士望着莫德,她在用一块手帕包扎她出血的手指头。约翰点点头。“她想要你一半的钱。”
“是吗?”绅士缓缓说道。
“约翰,闭嘴,”萨克丝贝太太说道。“绅士,别理他。他只是在瞎挑拨。苏说过一半,不过那是她一时性急,随口说说。她脑筋不太对头。她不是——”
她手扶住额头,目光有些古怪地看看周围——看看我,又看看莫德。她手按住眼睛。“要是我能有点工夫,再仔细想想就好了!”
“想开点吧!”绅士轻飘飘,酸溜溜地说道。“我恭候着,就想听听你下面要说些什么。”
“我也是,”艾伯斯先生说道。他轻轻的说出这句话。绅士与他对视一眼,扬起了一条眉毛。
“麻烦大了,你不觉得吗?先生?”
“麻烦太大了,”艾伯斯先生说道。
“你这么觉得?”
艾伯斯先生点了一下头。绅士说道,“你觉得,或者我该走,好让事情简单点?”
“你疯了?”我说道。“你没看到吗,为了他的钱,他还是什么都肯做?不能让他走!他会捎信儿给克里斯蒂医生。”
“别让他走。”莫德对萨克丝贝太太说道。
“你哪儿都别想去了,”萨克丝贝太太对绅士说道。他耸耸肩,脸色更红了。“就两分钟之前,你还想叫我走!”
“我改主意了。”她望着艾伯斯先生;艾伯斯先生的眼睛却望着别处。
绅士脱下外套。“耍我,”他边脱衣裳边说道;然后他哈哈大笑,却不是愉快的笑。“这天气,干这种活儿,太热了。”
“操你妈,”我说道。“你个恶棍。你按照萨克丝贝太太的话做,明白吗?”
“就像你,”他答道,他将外套挂在椅子上。
“是的。”
他嗤之以鼻。“你这个可怜的小婊子。”
“理查德,”莫德说道。她已站起身来,身子从桌子那边探过来。她说道,“听我说。想想你做过的所有的卑鄙下流的事。这一桩肯定是其中最卑鄙的,还会让你一无所获。”
“会怎么样?”约翰说道。
可是绅士再次嗤之以鼻。“告诉我,”他对莫德说道。“你最开始学着做一个好人的时候。感觉如何?苏知道些什么?——我亲爱的,你脸怎么红了!还不是为了那件事,竟然?你看到萨克丝贝太太了吗?可别说你在乎她的想法!为什么,你跟苏一样坏。瞧瞧你抖成什么样子了!胆子大一点,莫德。想想你的母亲。”
她原本手捂着心口。这时,她跳将起来,好象让他掐到了似的。他看在眼中,又笑起来。然后他望着萨克丝贝太太。她也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某种启示;她站在那儿,她的手,像莫德一样,也捂着心口,捂着那枚钻石胸针。而后,她感受到了他的注视,飞快地瞟一眼莫德,手落了下来。
绅士的笑声刹住了。他定定地站着。“这是什么?”
“怎么了?”他说道。
“什么怎么了?”约翰说道。
“那么好了,”萨克丝贝太太说着走动起来。“达蒂——”
“噢!”绅士说道。“噢!”她绕过桌边时,他一直望着她。然后,他目光在她和莫德二人之间瞄来瞄去,其中透着某种兴奋。他手捋过头发,将额发理到后面。“现在我明白了,”他说道,他大笑;然后笑声戛然而止。“噢,现在我明白了!”
莫德抢步上前说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她眼睛却盯着我。“理查德,你什么都不明白。”
他冲她摇头晃脑。“我可真是个大傻瓜,竟然没有能早点瞧出来!噢!这可真奇妙!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多久了?噢!难怪你又踢又骂!难怪你大发雷霆!难怪她要纵容你!我一直就觉得奇怪呢。可怜的莫德!”
他又哈哈大笑。“还有,哦,萨克丝贝太太,真有你的!”
“够了!”萨克丝贝太太说道。“你听到没有?我是不会让别人说出这件事的!” 她朝着他,也上前一步。
“真有你的,”他又说一句,还笑个不停。然后他喊道:“艾伯斯先生,先生,你也知道这件事吗?”艾伯斯先生没有答话。
“知道什么?”约翰问道,他眼睛好象两个黑点一样。他望着我。“知道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说道。
“什么都不知道,”莫德说道。“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她还在悄悄地往前挪步子,她的双眼——现在,几乎是纯黑色了,比先前更加幽亮逼人——一直盯着绅士的脸孔。
我看到她的手趁黑摸到桌边上,仿佛要指引她自己走过去。我觉得,萨克丝贝太太也看到了。或许,她还看到了别的什么事儿。因为她一怔,然后飞快地开口了。“苏西,”她说道,“我希望你走。带着你的小兄弟,赶紧走。”
“我哪儿也不去。”我说道。
“不是苏,你留下,”绅士用一种低沉的声音说道,“别管萨克丝贝太太的想法。你一直在乎她的想法,在乎得太久了。其实,她的想法对你来说,又算得什么呢?”
“理查德,”莫德说道,几乎是哀求了。
“绅士,”萨克丝贝太太说道,她眼睛还望着莫德。“好孩子。别说了,好吗?我怕了。”
“怕了?”他答道。“你?要我说,你这辈子还从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呢。要我说,现在你那颗铁石之心,在你那铁石铸成的胸腔里,跳得无比平静呢。”
听了他的话,萨克丝贝太太的脸抽搐了一下。她抬手去摸自己身上的胸衣。“来感觉一下!”她手里摸索着说道。“先感觉一下这儿的跳动,再跟我说我不害怕!”
“感觉一下?”他瞄了一眼她的胸部,说道。“我可不这么想。”然后他笑了。“不过,你可以让你的女儿去感觉一下。她干过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说不清。
我知道的是,听了他的话,我朝他奔了一步,我是想揍他,让他安静点。我知道是,莫德和萨克丝贝太太抢先到了他跟前。
我也不知道萨克丝贝太太她,她冲上去,是冲向绅士,还是——眼见莫德飞身扑过去——冲向莫德。我记得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脚步杂乱,塔夫绸和丝绸悉嗦有声,某个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想是有把椅子划过地板,椅子腿撞得地板叮叮咚咚。
我听到艾伯斯先生在嚷嚷。“格蕾丝!格蕾丝!”甚至在大伙儿乱作一团的时候,他也叫喊着,我本以为他嚷嚷的是什么怪事;后来才明白,这是萨克丝贝太太的名字,以前从没听到过的。
所以,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盯着艾伯斯先生呢。绅士开始踉跄了,我还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我听到他呻吟。那是一阵轻微的呻吟。
“你打我?”他说道。他的声音有些古怪。这时我才看过去。
他以为他只是被人打了一记。我觉得我也这么想来着。他两手捂着肚子,身子朝前弓着,仿佛在缓释那一击的痛楚。莫德站在他面前,当时并未让到一旁去;当她让到旁边时,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地上了,虽然听见了,那玩意究竟是从她手里掉出来的,还是从绅士手里——还是从萨克丝贝太太手里——我却也说不出。
萨克丝贝太太离他最近。她当然是看得最清楚的人(the closer)。
她胳膊扶住他,他人倒下来,她便整个人地迎上去,撑住他,拽住他。“你打我?”他又说一句。
“我不知道,”她说道。
我不认为有谁知道。他的衣裳是深色的,萨克丝贝太太的衣裳是黑色的,他们站在阴暗处,很难看得分明。
不过,最后,他将一只捂在马甲上的手伸到面前;然后,我们便看到他白皙的手掌上沾着血迹。
“我的上帝啊!”于是他说道。达蒂惊叫起来。“拿灯来!”萨克丝贝太太说道。“拿灯来!”
约翰提起灯,哆哆嗦嗦地拿在手中。那黑红色的血忽然间变成了深红色。绅士的马甲和裤子上都有血渗出来,萨克丝贝太太扶着他,她塔夫绸衣裳沾到他的地方都染红了,血渍还在扩大。
我从没见过鲜血这样汩汩地冒出来。就在一个钟头之前,我还扬言要杀了莫德。我磨过那把刀。我把刀放在桌上。现在刀不在桌上了。
我从没见过鲜血这样汩汩地冒出来。我有些头重脚轻了。“不,”我说道。“不。不!”
萨克丝贝太太抓着绅士的胳膊。“你把手拿开,”她说道。他仍旧捂着肚子不放手。
“我不能。”
“把你的手拿开!”
她想看看伤口有多深。他苦着脸,放开了手。
就在他马甲的刀口上,有个气泡——跟肥皂泡一样,却是红色的,叫人头晕目眩的红色——这时又喷出一股血,血落在地上,溅开了——那印子很普通,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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