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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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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见面,您好! 我是金泽大学的菊川升,请多多指教。”菊川绷着一张脸,三句话就把招呼打完了。
“啊,我是东,你的事船尾教授已经都告诉我了。”东有心替菊川的不善交际找台阶下。
“怎么样? 我们找一个有京都情调的地方,一起吃晚餐吧? ”他向船尾和菊川提出邀请。
正当他们打算朝大门走去的时候,金井突然从背后叫住东。
“医生,洛北大学的木村教授询问明天的理事会要几点、在哪儿开比较好? ”
由于这次学会在关西举办,所以东得分担一些杂务。这些,他全交给金井讲师处理了。东顾虑到菊川就在旁边,装出慎重思索的样子说道:“这个嘛,你就跟他说,明天就是学会的最后一天,晚上又有联谊会,就利用中午用餐的时间,12点半在总部召开,这应该是最适当的安排。还有,接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可以回去了。”说完后,他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菊川先生,这位是我们科的金井讲师,和我一样都是专攻肺脏外科。”他把金井介绍给菊川认识。
“初次见面,您好! 我是第一外科的金井。刚刚您的特别演讲实在让人听得津津有味,今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金井好像在观察菊川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哪里,我才是……”菊川小声、冷淡地应道。
在东的带领下,三人来到鸭川旁的“京美野”。沿着河畔尽是一整排架高的日式房屋,鸭川的浅溪淙淙流淌。正前方的大文字山,描出一条蓝色的流畅棱线,逐渐与昏蒙的薄暮融为一体,和大文字山相连的东山各峰也仅存稀微的幽影,山麓已经完全变黑了。
“真不愧是京都,可以一边听着这么安静的流水声,一边吃饭哪……”船尾享受着睽违已久的京都风情,这么说道。
菊川则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望向窗外低垂的暮色。
“医生,欢迎光临,我们已经恭候大驾多时了。”老板娘进来打招呼,将菜端了上来。东立刻取过酒瓶,先帮船尾斟满,接着替菊川倒。
“不行,我不能喝,一口都不行。”菊川用手盖住酒杯。
船尾见状马上说:“菊川君,今天就算勉强也要跟东医生敬一杯。对方可是来自赫赫有名的浪速大学,何况像东医生这样的老前辈,还主动找你当他的接班人呢,不是吗? ”他责备菊川的不懂礼数。
“那么,我就意思意思地喝一点。”菊川以生硬的手势举起酒杯,东真的就“意思意思地”帮他倒了一点。
“刚刚你的特别演讲,内容真的非常有趣! 我是知道心脏外科在整体的治疗上都进步了,不过,你讲的内容还是引起我很大的兴趣,昭和二十六年对心脏外科而言,真的是那么有意义的一年吗? ”
“是的,那一年对日本的心脏外科而言,确实是值得纪念的一年。为什么呢?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那一年东京第一医大的神原教授在开放性动脉导管手术上获得成功。同一时间,母校东都大学的木野教授在面对法洛氏四重症(全名为法洛氏四重畸形症,英文缩写为TOF ,是一种发绀性先天性心脏病,因为患者的主动脉在心室中膈上,加上心室中膈缺损、肺动脉狭窄、右心室肥大,因而血液缺氧发绀。主要有心内膜炎、脑脓疡及中风等并发症状。)这种先天性的心脏重症时,也首度以布陶式手术法(是以手术发明人布莱罗克和陶辛来命名的外科根治手术,以锁骨下动脉吻合肺动脉,以改善肺动脉血液循环。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女医生陶辛根据生理学设计了这种手术方法,并由外科教授布菜罗克实地操作.成功救活了病人.)在日本创下成功救治的案例,可以说日本现代的心脏外科史就此展开新的一页。”菊川感慨良深地说道。
“菊川君当时是我们教研室的讲师,专攻心脏外科,因此他也参与了那次手术的规划。后来,即3 年后的昭和二十九年(1954),文部省首次开办心脏外科的综合研究班,菊川君也参加了。现在,他不只是在心脏外科的领域,对血管外科也非常有雄心,真是很了不起! ”船尾再次强调自己所举荐的菊川在学术成绩上有多卓越。
东感觉船尾的这番话似乎在跟他邀功,不过……
“我越听就越是佩服菊川先生的雄心壮志,更让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能胜任我的位子。”
菊川语带迟疑地说道:“感谢您的提议。不过,浪速大学和金泽不同,是具有优良传统的都会大学,而像东医生这样的老前辈竟然找我当接班人,对我来说,实在是……话说回来,在东教授的研究室里,不是有位在食道外科扬名的财前副教授了吗? 既然已有这么优秀的人选,为什么还特地找上我呢? 关于这一点,我怎么想都不明白。”他似乎觉得很讶异。
“啊,关于这一点,船尾教授也非常了解,我们科的财前君的确是位优秀的外科医生,不过,要把整个研究室交给他,让他来培育年轻的医者,就会出现很多问题。事实上,今天早上的学会他也参加了,不过,因为下午有特诊患者的手术就先赶回去了。你也知道,想当国立大学医学院的教授,必须同时符合教育、研究、医疗等三方面的要求,非得是个优秀的学者才行,可惜在这方面,财前君就差了一点。如今,我们学校第一和第二外科加起来都没有半个心脏外科的专家! 然而,心脏外科是时下最受世人瞩目、最走在时代尖端的学科,所以我们一定需要这方面的专家!因此,如果能由你来接任我的位子,相信浪速大学的外科阵容将更加坚实完整,我不会因为财前当了我多年的左右手,就选他当接班人,为了浪速大学医学院的未来,我应该将眼光放远,征求像你这样的人才才对。”
东知道此刻说财前五郎的坏话只会自曝其短,反而降低了自己的格调,所以他假托放眼全国、广征人才的名义来游说菊川。
“菊川君,东医生都这么说了,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船尾从旁催促着菊川。
“不,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像我这么消极、又什么都不懂的人,真的有办法领导像浪速大学第一外科那么大的家庭吗? 关于这一点,我……”菊川升依然犹豫不决。
“关于这一点,我事先也都考虑了,刚刚介绍给你认识的金井讲师,就是我最器重的手下。16年前我也是单枪匹马,忽地就从东都大学调到浪速大学,不过,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路我已经帮你铺好了,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与其担心这微不足道的小事,倒不如多花点心思想想你来浪速大学后,要如何争取比现在更完善的研究设备、更充裕的研究经费,让自己拿出更优异的学术成绩才是。”东忙着化解菊川的疑虑。
菊川好像终于下定决心了,他抬起头,深深点头致意:“一切就拜托东医生您了。”
“哎呀,你这么说,倒让我高兴地想要跟你道谢了,我可是把劝你接受的事当做是自己的重大责任呃! ”东露出欣喜的表情。
“我也松了口气,因为对象是菊川君,所以我知道就算我跟他说这个职位有多棒,他也未必会接受,害我担心了好一阵子。这下,肩头的重担总算卸下了。”
船尾的脸上释出欣慰之色,好像说定的是他自己的事。东没有错过船尾这表情,对船尾而言,将菊川送进浪速大学,代表着自己能够支配的权限扩大了;而对东而言,他之所以力挺菊川当教授,是为了退休后还能遥控第一外科。说难听一点,船尾和东两个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促成菊川的人事案。
东突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以同样的模式,为了特定人士的利益和目的,被送入浪速大学当教授的。在那之后已经过了16年,医学本身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可在医学院幕后的人事斗争却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心中泛起一降隗疚和不安,为了拂去这小小的伤感,他向菊川问道:“菊川先生,接下来你可有什么安排? ”
“我参加的胸外科学会已经在今天结束了,接下来我要到洛北大学的医学院办点事,打算多留两天,后天再坐夜车回去。”
“是吗? 正好后天是星期天,你要不要顺道来我家,大家一起吃顿便饭,吃完饭后再从大阪搭车回去怎么样? ”东临时起意地提议道。
菊川露出为难的表情,不过船尾却硬逼着他:“菊川君,人家好意要招待你,你怎么可以拒绝? 如果我有空的话,也想跟你一起去呢! 只可惜明天有事非得回去处理不可,所以,你就一个人去吧。”
“那么,我就打扰了。”
“好,为了菊川教授,我们痛快地干一杯! ”
东对于菊川要到自己家里来的事,抱着很大的期待。他陶醉在这样的兴奋里,一仰脖干了杯。
东家的饭厅里,靠墙摆着充满英国风格的摆设柜和餐具柜,正中央的餐桌饰以盛开的洋兰,绒布的刺绣餐巾、一整套的精致餐具整齐排放着。
面对这么大张旗鼓的正式晚餐,菊川升似乎有点不知所措,正打算挑靠近门的位子坐下,眼尖的政子马上用唱歌般的甜美声音说道:“哎呀,怎么好意思让您坐在这样的角落? 请您坐到前面来……”她身上飘散着香水的味道。
“喂,老公,你的位子在这边。”
东正打算在菊川对面坐下,可政子安排他坐到菊川旁边。菊川对面的位子是特地为女儿佐枝子留的,而政子自己则坐在那个位子的隔壁。
“佐枝子到底在做什么? 客人都已经就座了。我这个女儿真是失礼! 啊,你赶快去请佐枝子下来。”政子向端菜过来的女佣吩咐道。
“菊川先生,真对不起! 小女不知是因为怕生,还是生性喜欢独处,平常很少跟人接触,真是伤脑筋呢! ”
“哪里,我只是来跟东医生打声招呼,没想到夫人和小姐也在……”菊川的应对生硬笨拙,跟前天在癌症学会上,以少壮派教授的身份发表特别演说时的沉稳大方大相径庭。
“哪里,我们家呀,就算没有人来,平常也习惯全家一起吃饭,每次拖拖拉拉的都是佐枝子一个,真伤脑筋。不过,她也有过人之处,或许我做母亲的这样讲有点奇怪,可是,佐枝子看人的眼光很准,就连东研究室里的那些人,她也是一眼就能分出好坏,最近的女孩子家是不是都这样啊? ”
“大概是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
正当菊川这样回答的时候,门打开了,身穿青磁色上代绸和服的佐枝子出现了。
“哎呀,你怎么那么慢? 这位是金泽大学的菊川教授,赶快跟人家打招呼! ”
佐枝子将视线转向菊川:“我是佐枝子,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她深深地一鞠躬。
菊川也从椅子边站起:“敝姓菊川,打扰了。”两人就这样简短地打完招呼。
“佐枝子,帮菊川先生倒餐前酒,也请人家多吃点菜……”政子忙着叫佐枝子招呼菊川。
佐枝子面无表情地遵照母亲的话做,做完后,她转身挺直身体,以极端正的姿势拿起汤匙,菊川也默默地夹着菜。餐桌上一片安静,政子又开始聒噪地讲起话来。
“我最近从东那边听了很多菊川先生的事,他说您是拥有大好前程的少壮派教授,还说您是罕见的心脏外科权威。对了,之前不是有美国心脏外科学者在做一种颇为复杂的血管再通术吗? 我听说当时日本能针对这手术提出解决方案的就只有菊川先生一人。”她这番话是故意说给佐枝子听的,还做出大为惊叹的样子。
随即连东也跟着附和:“那可真是了不起! 从那之后,菊川先生在我们外科学会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呢! ”
“哪里,那没有什么,碰巧当时我正在摸索冠动脉内膜切除术的新方法,总而言之,就是我运气好,做对了研究。”菊川难为情地解释道。
“不,这跟运气好不好没有关系,这全是靠你有卓越的构思,加上日积月累的努力得来的。之前船尾教授也跟我说了,他说你从东都大学调往金泽大学后,交出来的学术成绩跟你在东京时的一样多——就算被调往地方,也没有稍微松懈自己的研究,这点我深感佩服。”
“那是因为心脏外科这门功课的屙陛使然,医学的发展可说是日新月异,而心脏外科的进步又更为神速,一年前还不可能的事,今年就有可能了,所以根本不能打马虎眼。对研究者而言,这可说是一天都不能松懈的严苛学问……”
没想到佐枝子突然开口说:“要这么严苛才称得上是学问吧。”
菊川第一次正眼瞧佐枝子。佐枝子和母亲政子正好相反,脸庞带着一种落寞的阴郁,只有眼睛散发出冰雪聪明的光芒。
“哎呀,汤都快凉掉了,来,赶快趁热喝。”
餐桌再度陷入沉默,政子好像串场人似的,催着大家喝汤。
“怎么样? 还合您的胃口吗? 这个汤可是我陪东去德国留学时,跟当地的主妇学的,如果您喜欢的话,我可以教您的夫人做。”政子当然知道菊川的妻子已经去世了,不过为了要把话题引到居家生活上面,她故意如此说道。
“菊川的夫人已经在4 个月前去世了。”东似乎在提醒政子别乱讲话。
“啊,有这么一回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抱歉! 对了,她是得什么病去世的? ”
“结核,在床上躺了4 年,最后还是走了。我们没有孩子,所以还好……”菊川简略地回答道。
“呀,卧病就卧了4 年,想必您一定很辛苦吧? 不过……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像菊川先生这样每天都有一大堆研究要做的人,没有孩子对您来说可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吧? 往后,您可有什么打算? ”
“往后的事? 我根本……还没去想。”菊川以沉重的语气说道。
“嗯,这也是无可厚非的,毕竟您太太卧病卧了4 年,突然之间去世了,您没有心思想以后的事也是应该的。不过,埋头研究的人对自己的生活起居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而最近,像是国际医学会所举办的联谊会等等,也都是夫妻一起参加的场合比较多,如果您一直单身下去的话,会有很多不方便呢! ”
政子露骨的话语,让佐枝子觉得全身的血液好像被抽干了。今天晚上邀请菊川教授到家里吃饭的事,事先父亲或母亲都没有跟她提起,可是,从刚刚母亲讲的一番话里,佐枝子已经了解到他们的用意,一股无可言喻的羞愧涌上心头。
“对了,佐枝子,菊川先生答应要做你父亲的接班人,是不是很值得庆幸啊? ”
政子逼着佐枝子表示赞同。
佐枝子猛然抬起头:“那,很好……”只有一句话。
东有点担心地瞄向菊川:“能够有你这样的接班人,我真是松了口气。如果研究室里有合适的人选当然最好,不过,就因为没有,我才厚着脸皮跟你拜托的。这下,我再也没有后顾之忧,可以安心地退休了。”他试着打圆场。
佐枝子想起去拜访里见三知代回来的那天晚上,自己曾亲耳听到父母亲的争执——“老公,请你务必在明年退休以前,帮佐枝子找个好归宿。”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种老实人。”
母亲激动的声音和父亲的回答,在脑海里苏醒。她看向菊川,这个最近刚丧妻的少壮派学者似乎不知道东的意图,他真的以为人家找他当接班人,只图他能认真做学问。佐枝子的心里,忽然浮现里见修二的形影,她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拿菊川和里见修二比较了。
新大阪饭店的三楼宴会厅,为祝贺浪速大学名誉教授泷村恭辅77大寿的各界嘉宾,正陆续赶来。这里面当然不乏大阪邻近县市的国立大学校长和医学部长,而在知事、市长、工商协会代表的带领下,著名的财经界人士、大阪市的众、参议员们,也几乎都到齐了。
身穿黑色礼服、颈系黑领结的财前五郎,因为是泷村名誉教授出身的研究室的副教授,必须统筹会场的杂务,确定活动的进行,指派负责签到和带位的人,不过,只要医界大佬或财界名人一现身,他就会屏退年轻医局员,亲自带贵客到最前面的桌子。
坐在主桌的泷村名誉教授虽然头发全白,却仍是一副精神矍烁的样子,硬朗得根本不像是77岁的老人,全场他都谈笑风生,忙着跟主桌的其他名人寒暄。来自浪速大学医学院的,总共有鹈饲医学部长、前医学部长大河内教授、则内院长以及东教授4 个人坐在主桌,鹈饲医学部长和东教授因为有总召集人的身份,所以必须去向各桌的来宾致意。人面广、善交际的鹈饲一秉豪爽的作风,又是握手,又是拍肩的,相较之下,东则近乎呆板,只会恭敬行礼这招。
3 点一到,偌大的会场已经烟雾弥漫、酒气冲天,虽然都已经10月了,气温却高得让人快要流汗。确定300 名左右的出席者大致到齐后,财前连忙跑去主桌,在东的前面摆好麦克风。如果寿星是像泷村名誉教授这样的大人物,负责司仪的就不会是副教授,而是寿星出身的研究室的现任教授,此乃医学界的惯例。
东以一贯的严谨表情面对麦克风。
“今日感谢大家百忙中抽空参加此一盛会,我谨代表主办单位,致上最诚挚的谢意! 现在,为浪速大学名誉教授泷村恭辅医师庆祝77大寿的宴会正式开始,我们恭请来自各界的嘉宾为寿星献祝词,也请伟大的泷村医师为我们讲几句话。”
他讲完开场白后,大家公认很会讲话的知事率先站到麦克风前。
“首先由我开头来献祝词,不过,大家尽管放心,我不会跟在鸡尾酒会一样,不识趣地讲一大堆。特别今天这个是为了庆祝健康长寿的聚会,而且桌上又摆了这么多豪华菜色、美酒佳酿,还说那种又臭又长的祝词就太惹人嫌了。不过有一句话我是一定要说的,我祝生于大阪、堪称“大阪之光”的著名文化勋章得主、日本外科学界的泰斗泷村医生能够健康长寿,也希望我们能够跟他学习。在此,我谨以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方式来表达我的祝贺之意,为伟大的泷村医生干杯! ”
他操着发表政见时锻炼出来的大嗓门,高喊着干杯,瞬间,宴会厅里“干杯”
声四起,大家都把杯子举得高高的。泷村名誉教授也堆起满面的笑容,将杯子高高举起。接下来,就由工商协会代表、日本医学会会长献祝词,等轮到泷村名誉教授致谢词时,会场的掌声更是热烈。
泷村名誉教授满头白发下的泛红脸颊闪着光芒,他站到麦克风前,用力地清清喉咙后说道:“刚才大家就一直在献祝词,一些礼数周到的先生们连酒都没喝,只专注地听着演讲,所以,我简单说几句就好。今天,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前来共襄盛举,我衷心感到感谢。有这么多人为我祝贺,相信我一定能活得更久。说句惹人讨厌的话,我甚至厚脸皮地希望88岁过‘米寿’的时候,还有人帮我办庆生会,大家可千万不要以为与泷村有关的聚会就此结束,从此把老头子忘了。相对地,我也会自求老当益壮,凡是医学界的事或是跟大家健康相关的事,只要能做的,我一定效犬马之劳,请大家不要客气,尽量利用我这把老骨头! ”
他简短洒脱地说完,会场再度涌起如雷的掌声,接下来,由代表医学院的鹈饲医学部长致辞。
鹈饲一步步挪动肥胖的身躯,往麦克风靠去。他首先面对与会者,对今天宴会的出席率之高表达郑重的感谢,接着他转向泷村名誉教授说道:“泷村医生,恭祝您生日快乐! 从这么近的距离拜见您的容颜,让我一点都不觉得您已经77岁了,连我这个专门研究老人医学的晚辈,都忍不住要跟您讨教养生之道了。您的丰功伟业,相信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您不但是日本学士院的会员,还是曾获颁光荣文化勋章的日本医界泰斗! 不过,另一方面,也没有人像您一样有这么多有趣的轶事。
我现在就来透露一两个给大家知道。医生在昭和十六年(1941)的时候,身为医学部长,有一天在学生面前宣读教育敕书,却一不小心把最后日期中的明治二十三年(1890),读成昭和二十三年(1948),使得在场的学生一片哗然,面对这样的失误,如果换作是别人,绝不可能像泷村医生一样,可以一笑置之;还有,某年某次临床学会的最后一天,医生原本应该带头高喊‘日本外科学会万岁! ’的,没想到去p喊成‘浪速大学医学院万岁! ’相信这一点,也绝对没有人学得来。”
鹈饲一讲完,主桌马上扬起一阵不避讳的笑声,不过,围坐在入口处附近的副教授们,却强忍住想要喷饭的冲动,直到主桌的客人笑了,教授们坐着的桌子也传出笑声了,他们才敢含蓄地低声窃笑,连财前也拼命忍住差点脱口而出的笑声。
紧跟在鹈饲医学部长之后,大阪府医师公会会长、《每朝报》社社长、大阪府市议会的会长也都上台讲了话,接下来就是轻松的欢乐时光了。不过,财前并没有把工作都交给年轻研究生去做,他自己也离开座位,穿梭在各桌之间,巡视宴会的进行是否顺利。
突然,靠窗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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