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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巨塔-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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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口深深地鞠躬道谢。
“我并不是基于对财前的私人恩怨才这么做,听你谈到证人在法庭上作证的情况,不仅是你,连我都感到义愤填膺。而且,我个人对于在癌症已经转移到肺部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动手术这一点也持保留的态度,这也就让我无法袖手旁观。财前这个人一定会不择手段,请到很有实力的鉴定人,所以,你不能因为我向你推荐了一丸教授就放松戒备。身为原告律师,如果没有相当的毅力,很难打赢这场官司的。”东以专业医师特有的郑重、谨慎态度说道。
关口律师恭敬地道谢离去后,佐枝子走了进来,轻轻地靠近正坐在沙发上沉思的东。
“父亲,刚才那个人说是为了财前医生官司的事来找您,到底是什么事? ,,佐枝子刚才在玄关接待关口,所以略知一二,她关心地问道。
“他是要我帮他推荐原告的鉴定人。他先去找了里见,里见说自己是内科医生,建议他来找我,所以他才过来。我向他推荐了东北大学的一丸名誉教授。里见真了不起,竟爽快地答应担任原告的证人出庭作证。他身处充满威权主义和封建气息的浪速大学中,却勇敢支持控告鹈饲主流派核心人物财前的原告,并答应出庭作证,这不仅需要极大的勇气,也是赌上了自己的将来。里见在学术上刻苦钻研,个性也冷静,我想,他绝不是因为一时的感伤或同情,而是有相当的心理准备才会做出这个决定。他真伟大,让人望尘莫及。”
东钦佩地说道,佐枝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父亲的脸。
“父亲,正因为事不关己,您才会钦佩他伟大。先不说里见医生如果做出对病人家属有利的证词,使财前医生打输官司时会如何,即使财前医生赢了,里见医生也会因为对本校教授做出不利证词而被赶出大学……”
佐枝子一脸忧虑,东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正如佐枝子所说的,里见一旦做出对病人家属有利的证词,很可能影响他自己的将来。
“父亲,如果是您的话,您会怎么做? 您在教授选举时,也没有挺身而出阻止财前副教授升为教授,而是把金泽大学的菊川医生推到第一线作战,自己却袖手旁观。虽然您说在充满威权主义和封建性的浪速大学中,里见医生的行为很了不起,但父亲您在那所大学工作时,是否曾经尝试改变这种气氛? 相反的,您反而曾经推波助澜……”
佐枝子的嘴里不断吐出指责父亲的话。
“你怎么了? 怎么突然那么生气? 我只是对里见的态度很感动,正因为受到了感动,才会向通过里见引介登门造访的原告律师推荐合适的鉴定人选,我还准备连夜写一封委托信给东北大学的一丸名誉教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东有些困惑。
“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想到里见医生的将来……虽然希望他即使成为原告的证人,也不要做出对病人家属有利的证词,但同样的……不,我更希望里见医生可以活得像自己,即使承受校内再大的压力,也应该说实话。我只是觉得在现今的大学中,竟然没有里见医生的容身之地,实在让人感到悲哀。' ’佐枝子回忆起在加茂的桃树林中两个人独处交谈时,里见流露出的那股医学家的真诚,当时内心对里见所产生的那份思慕,顿时像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佐枝子,难道你……”
东说到一半却被佐枝子身上冷冽而强大的气势震住,把下半句话吞了回去。
鉴定人一出庭,旁听席上所有的视线都停驻在千叶大学小山教授和东北大学一丸名誉教授身上。
原告佐佐木良江和被告财前五郎,也以万分紧张的视线迎接各自的鉴定人出庭。被告一方的鉴定人小山教授修长的身材穿着一套潇洒的深灰色西装,年龄刚满50,浑身散发出足以胜任日本癌症学会会长身份及干练外科医生特有的自信和活力;原告鉴定人一丸名誉教授看起来矍铄硬朗,让人完全感受不到他已经67岁了,他以行医40年的丰富经验和稳重的态度与小山教授并排站在证人席上。
审判长将两位鉴定人预先提交的鉴定书放在桌前进行人别讯问后,请他们宣誓。
“我发誓将凭自己的良心诚实鉴定。鉴定人一丸直文。”
接着由小山教授宣誓后,审判长宣布:“现在开始讯问鉴定人。由原告律师开始讯问。”
关口律师恭敬地面对一丸名誉教授。
“原告的鉴定事项是,当发现肺部已经有癌症的转移灶时,切除胃贲门部的主病灶是否会引起转移病灶增殖,结果导致癌性肋膜炎。也就是是否该针对主病灶动手术的问题,希望您向我们谈一下您对这个问题的见解。”
一丸名誉教授缓缓地说道:“当癌细胞转移到肺部时,如果针对主病灶动手术,引起转移灶恶化的可能性相当高。根据我担任外科医生行医40年的临床经验,在手术前的x 光检查等各项检查时,以及在手术时肉眼完全没有发现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器官,甚至对连结主病灶的组织和淋巴腺等做能力所及的处理后,肉眼无法看到的癌细胞仍然会隐藏在某个部位。这种情况下,一旦切除了主病灶,癌细胞很可能以此为契机增殖。”
“所以,您认为当发现癌细胞转移到其他器官时,是否应该切除主病灶? ”
“基于我刚才所述的理由,一旦发现有转移现象,无论转移的形态多么微小,都可能因为切除主病灶引起转移灶的恶化。原则上我认为不应该动手术,必须采用对症疗法,施以镇痛剂改善疼痛现象,并用氧气改善呼吸困难等症状,设法减轻病人的痛苦,尽可能延长病人的寿命。”
“关于委托您鉴定的本案,您也认为不应该接受手术吗? ”关口律师继续问道。
“从客观的角度来看,我认为不应该动手术,因为当转移发生在远隔的肺部时,代表已经是全身的疾病,即使将局部的胃切除也没有意义。在全身极度衰弱,或是有高度腹水时,外科侵袭是绝对的禁忌,本案中的病例也应该用这种保守方法来处置。”
他的语气平和,却明确道出佐佐木庸平不应该接受手术的立场。财前神色一变,旁听席上的浪速大学相关人员和医师公会的干部也骚动起来。关口律师感受到了这一骚动,说:“我的询问到此结束。”
当关口回到座位时,审判长问道:“被告律师有没有问题? ”
河野律师立刻起身,开始反对讯问。
“你刚才谈到,当发现转移灶时,不能动手术,要运用对症疗法努力延长病人的寿命。但目前手术的方法有了显著的改良和进步,手术时间也大为缩短,手术对病人的外科侵袭相较于以前是大为减少。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不好意思,你的方法是否太消极、太保守了? ”
河野的态度恭敬,但话里明显颇不以为然。一丸名誉教授一脸愤慨。
“现今的手术方式、麻醉和术后处置的确有了长足的进步,但是,这并不代表窨伞不顾病人的情况,轻易增加外科侵袭的做法就是积极、有效的疗法。我认为这早最近少壮派学者在癌症问题方面的一种错误倾向。‘积极’这样的字眼,的确容易令人产生进步的印象,但你必须了解到,尤其在外科手术上,这种贸然的积极往往会因此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相反,采用那些看似消极却有助于延长病人生命的治疗方法,才是医生的真正使命。”
“但这样似乎对医学的进步缺乏贡献。即使出现了一两位不幸的牺牲者,如果能够因此拯救成千上万患者的生命,就应该勇于尝试,这种积极性才是医生的使命.才能促进医学的进步。据我所知,你这种对癌症的态度是20世纪初期的旧式思想。”
一丸名誉教授勃然大怒:“什么叫即使出现一两位不幸的牺牲者,也要勇于尝试才是医生的使命,才能促进医学的进步? 人不是实验室的白老鼠! 照你这么说,被认为是一种杀人罪的安乐死也应该被大家接受吗? 请你收回刚才这句话! ”
严厉的喝斥响彻整个法庭,河野律师吓了一跳。
“我的表达方式不够恰当,似乎引起误解了。我收回刚才的发言。”
河野就此结束了讯问,审判长宣布:“接下来由被告方面的鉴定人进行鉴定,请被告律师开始讯问。”
小山教授用登上学会报告讲台的姿势站上证人席,河野律师起身迎了上去。
“被告鉴定事项有两项。第一,当发现肺部有转移灶时,切除胃贲门部的主病灶对病人的预后是否属于必要的处置;第二,主病灶的手术和转移灶的增殖之间是否有必然的因果关系。首先针对第一个问题,您有什么看法? ”
“我认为,除非是特殊的病例,一般来说,即使有少许的转移灶,也应该积极地切除主病灶,同时,我个人也一直采取这种方法治疗病人。理由是,目前放射疗法和化学疗法有了很大的进步,在切除主病灶后,可以利用这些辅助疗法抑制转移灶的癌细胞增殖。在我经历的989 例病例中,也很少发生转移灶的癌细胞增殖的情况。转移癌的确很危险,但我也经历了十几个病例,在切除主病灶后,转移灶不仅没有增殖,反而停止增殖或缩小,甚至可以完全治愈。国内外的文献报告中指出,在切除主病灶后,还可以避免主病灶的癌性恶性液体对人体产生致命的影响。因此,我确信当同时有原发病灶和转移灶时,切除原发病灶后,即使无法切除转移灶,也可以明显改善病人的预后状况。”小山教授以充满自信的强烈语气断言。
河野律师迫不及待地追问:“您的意思是,本案的情况也应该动手术吗? ”
“没错。胃贲门癌会引起食物通过困难,使病人产生痛苦,也会引起营养障碍,加速死亡。为了消除这些不利因素,即使肺部的转移灶已经相当明显,切除主病灶也是十分正确的处置。”
“其次是,对于鉴定事项中第二项,主病灶的手术和转移灶的增殖之间的因果关系,您的看法如何? ”
“在切除主病灶后,即使导致转移灶的增殖,也可能是因为其他的某种契机引起增殖的时期刚好与切除的时期一致。事实上,在某些病例中,切除主病灶反而使转移灶缩小了,所以,我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必然的因果关系,这是我从自己经手的989 例病例资料中得到的结论,也是最近医学界的主流思想。”
财前被告露出振奋的神情,坐在旁听席上的财前又一和医师公会的人也露出放心的神色。
“我没有问题了。”
河野律师回到座位后,原告律师关口起身进行反对讯问。
“你刚才多次强调自己有989 例的丰富手术经验,我也对此表示敬意。在这些病例中,有几例和本案一样,是同时有转移到肺部的病灶存在的贲门癌手术? ”
“7 例。这7 例的手术都很成功,其中有4 例已经存活超过5 年。”
小山似乎在夸示自己的高超技术。
“很好。迄今为止,日本学会报告中,同时有肺部转移现象的贲门癌手术的成功例有多少? ”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在日本学会中,我的成功例最多,至于其他大学有几例,我就不清楚了。”
“是吗? 这就代表有肺部转移现象的贲门癌十分罕见。当发现这种罕见的病例时,只要是外科医生就一定会跃跃欲试吧? ”
关口律师丢下一个诱饵。
“那当然。贲门癌本身就很难发现,通常都到末期才会被发现,一旦发现后,外科医生当然希望赶快开刀,亲眼确认。”
“原来如此。很好。会不会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贲门部的主病灶上,反而忽略了转移灶? ”
小山教授差一点中了他的圈套:“不,这只是肤浅的外行的想法,每位医生都十分清楚,癌症之所以可怕,有一大半的原因在于转移,更何况能够发现早期贲门癌的优秀外科医生,怎么可能有这种不谨慎的心理盲点。”
小山教授有惊无险地击败了关口的诱导讯问。
“好,最后再问一个问题。你刚才说,除非是特殊的病例,否则,即使有转移灶,原则上也应该动手术。你是否认为本案就属于这种特殊的病例? ”
“这必须视转移灶的大小、部位和数量决定,我看了本案的病理报告和其他记录,并不认为本案属于特例,相反,切除主病灶是正常的处置。但由于每位病人的身体状况不同,这样的因素会影响手术的结果,因此很难一概而论。”
他完全否定了关口的假设。
“我了解,你是说无法一概而论。我没有问题了。”
关口律师回座后,审判长说:“本庭想讯问小山鉴定人。根据你的说法,当有转移灶时,必须视病人的症状和身体状况决定是否该切除主病灶,无法一概而论。
但又说原则上必须动手术,请问你的根据是什么? ”
审判官讯问的语气很微妙,小山教授沉思片刻才回答:“在无法百分之百获得确定效果的情况下,切除主病灶或许是一种赌博,但这也正是目前癌症治疗的困境。在进入20世纪后半期的现在,即使在肺部发现原发病灶,并转移到大脑时,仍然会积极地采取切除主病灶的治疗方法。只要有一个病例在预后有改善的情况或是获致成功,医生就不该坐视病人病情的恶化,而应该作最完善的努力,期待可以使用相同的方法治疗自己的病人,这是现代医生的职责。近年来,外科学界也逐渐普遍倾向于采取这种积极的做法。”
审判长转而看着一丸名誉教授:“关于这一点,请一丸鉴定人发表一下意见。”
“刚才提到赌博的字眼,我认为不能拿人命当赌注,因此,虽然有人会认为我的想法太消极,但只要切除正处于恶化期的癌症主病灶后引起转移灶增殖的可能性没有消除,我就绝对坚持不应该动手术。”
他毅然决然地说完后,审判长便宣布休庭。
“一丸、小山两位鉴定人的意见中,都有许多值得参考的部分,法院将把两位鉴定人的意见作为今后审理的重要资料,今天的审理到此结束。”
车子一停在医师公会会馆前,财前便快步跨入正面的自动门。眼尖的柜台女职员看到财前,立刻带他去二楼内侧的接待室,岩田重吉和锅岛贯治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岩田和锅岛坐在皮制沙发上喝着威士忌,一看到财前,立刻迫不及待地站起身。
“对不起,我来晚了。在鉴定人讯问结束后,我隆重招待了小山教授,他说一足要搭4 点的班机赶回东京,所以我又送他到伊丹机场,没想到这么晚才过来,真对不起! ”
财前和身为浪速大学校友会干部同时也是老前辈的岩田和锅岛约好了见面,此时正在为自己比约定时间晚到了一小时连声致歉。岩田递了一杯酒给他。
“今天辛苦你了。我听说上次大河内的证词对你很不利,所以今天和锅岛两个人抢了前排的座位去旁听,小山教授不愧是在国外也很受好评的食道外科权威,他的鉴定真精彩! 托他的福,今天总算可以挽回上次大河内证词所造成的不利局面,终于打成平手了! 我们也松了一口气,来,先干一杯吧! ”
财前掩饰着满脸的倦容,拿起威士忌杯一饮而尽。锅岛已经有醉意了。
“财前,看来你也累坏了吧。我从报上看到这件事时,就对提出控告的病人家属和大肆报道的《每朝新闻》恨得牙痒痒的。最近的病人拿着健保,像去澡堂一样到处找医生看病,也难免会导致医生偶尔因为无法充分诊察或做检查而误诊。但媒体却撇开这些不谈,只要病人有意见,就大肆炒作什么误诊、误诊! 这些报社还自以为是法官,专门写那些偏袒病人的报道! 不久前,我看到《每朝新闻》的市议会记者,还臭骂了他一顿,叫他们别写这种莫名其妙的文章。对了,鹈饲医学部长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捻着上唇的胡子问财前。
“鹈饲医学部长担心这件事会闹大,已经要求各家报社的干部,在结案之前不要写一些刻意炒作的报道。这次的事情只有鹈饲医学部长、河野律师和我们财前父子这几个人在商量善后的处置,鹈饲医学部长希望尽可能不要引入注目,在小范围内加以解决,所以,才没有惊动两位前辈。”
岩田一边吃着开胃菜,一边说道:“我可以理解鹈饲教授的想法,但现在已经不仅关系到浪速大学附属医院的权威和名誉,也攸关我们开业医生生活权利的问题。如果是把止血纱布留在病人的肚子里,或是犯了搞错血型、输了不同血型的血这种明显的医疗疏忽也就罢了,像这次这样,如果连解剖死者尸体的病理教授以及大名鼎鼎的临床名医鉴定也无法简单地分出黑白对错的微妙病例也被随意判是误诊,将会对我们开业医生的诊疗工作产生极大的影响。”
岩田慷慨激昂地说道,锅岛也附和着他。
“我们私人医院不像你们大学医院有国家预算编列,既没有充分的设备,也没有无薪助理这种可免费使唤的人力资源,更无法像大学医院那么一应俱全,病人想要在我们的设备上或医师的阵容上挑剔的话,可以挑出太多毛病了。如果你的这次官司打输了,病人会觉得连大学医院都会误诊,更何况私人诊所。所以,你绝对是非赢不可。”他对财前施加压力说。
“当然,我也希望这样。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人告误诊,还要求损害赔偿,真该像美国一样,建立医师赔偿保险制度了:每次只要被病人告,就用保险金来支付赔偿,否则我们做医生的怎么吃得消。”财前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岩田立刻露出金牙说“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我们医师公会在前年就成立了‘医事纷争处理特别委员会’,以期在医生和病人之间发生医疗纠纷时可以出面解决,这次判决的结果对我们今后的医疗纠纷处理方式会造成重大的影响。因此,一旦出现你可能被追究不当责任的情势,医师公会将发表一份支持财前教授的声明书,甚至不惜举仃大规模的抗争。”
锅岛也摆出在市议会演说的架势说:“财前教授,这已经不仅仅是事关你和浪速大学的名誉和权威的问题,即使是为了我们医师公会,也要团结所有医师的强大力量赢得这场官司。”
财前虽然有点不知所措,但仍然表示:“谢谢你们的关心,一旦有不测的情况发生,或许还要麻烦你们,到时就万事拜托了……”
财前虽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心里却在盘算,万一情况不妙,即使不惜利用医师公会中最右翼的岩田重吉和锅岛贯治,也一定要打赢官司。
在堂岛川畔的K 会馆餐厅里,财前和柳原正在靠里面的桌子吃着晚餐。财前轻松自如地挥动着刀叉,柳原却几乎一口都没碰,浑身不自在地僵坐着。当侍者端上油炸黄金比目鱼时,财前说:“柳原,我们一边吃,一边聊天,你不必紧张。”他试图让柳原的心情放松下来。
“是……”柳原反而更加手足无措。
财前喝了一口啤酒:“后天,你和里见就要作为证人出庭了……”
柳原呆呆地看着地上。
“关于后天的证人讯问,你从第一次开庭起就参与了旁听,应该了解法庭的流程,而且,前天我也和你谈过了,你应该都清楚了吧。”
“是,我想应该清楚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我想’? 不要说第一次证人讯问时出庭的金井副教授了,连那位年轻的护士都比你机灵多了。”他深恐邻座听见,压低了嗓子说道,柳原立刻紧张起来。
“算了。在上次鉴定人讯问中,千叶大学的小山教授主张即使有转移灶,原则上也应该施以手术切除主病灶,但东北大学的一丸名誉教授则主张一旦发生转移,就不应该动手术,两人呈现甲论乙驳、互不相让的态势。看来,后天证人讯问的重点应该不会是再讨论是否该动手术这一点,而是会把焦点放在手术前是否出现转移灶的状态。也就是说,对你和里见的讯问和反对讯问也会集中在这个问题上,你一定要特别注意这一点,只要按照我们之前多次讨论过的内容来回答就好了。不过,你得特别小心原告律师的反对讯问,那个律师虽然年轻,但很聪明。有些看似完全尢关的问题,其实正是他的陷阱,一定要仔细考虑后再回答,听懂了吗? ”
“教授,那需要把你没有注意到肺部转移灶说成你注意到了吗? ”柳原的语音微微发颤。
“你这么问我,教我怎么回答? 总之,一定要自圆其说。”
“但那也太……”
“柳原,我不希望你乱说话。你也不想想,这件事会这样被媒体炒作成误诊,还被告上法庭,到底是谁惹的祸? 归根究底,还不是因为你! 都是因为你对病人家属的说服不够,才会使他们对死因产生怀疑,还让第一内科的里见来插手,甚至还去做病理解剖! ”财前盛气凌人地说。
“对不起……”柳原无力地垂下了头。
“你知道就好。只要这场官司顺利结束,我会安排你的出路。我记得你好像最近才刚升为有薪助理,如果没有父母的援助,生活应该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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