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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儿(短篇集)-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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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抽烟,咳嗽频频,有病,不延医,挟以自重,且能振振有词,“唷,你给我多少,还看留生呢。”
勉宜一见她,头也不拾,“多少?”
“三万。”
“一万,不要拉倒。”
“我的肺有事。”
“一万。”
勉宜取出支票部写好钱码撕下给她,“我有事,你请回吧。”
“有事跟你说。”
“说。”
“我死了之后,你要给我土葬,我不要火葬。”
勉宜一怔,随即说,“届时再讲吧。”
“土葬,你一定要给我土葬。”
勉宜已经离开办公室,待秘书去善后。
避开十分钟回去,看见苏珊娜坐着等她,一脸无奈。
一见勉宜便说:“当给我面子好不好?”
勉宜答:“不是每个人都喜欢接受访问。”
“胡小姐。”
“今天五点钟到五点半。”
苏珊娜吁出一口气,“皇恩浩荡。”
勉宜这才知道,自己亦有过分之处。
苏珊娜悻悻离去。
魅力杂志记者提出的要求很新奇,“母亲节快将来临,我们做特辑,想拍摄名人母女,胡小姐,你未婚,无女,可否邀请令堂出来合照纪念。”
原本是好主意,也不难做到,相信许多人会欣然应允,但对勉宜来说,此事没有可能。
她不置可否,顾左右言他。
记者追下去:“胡太太不喜亮相?”
勉宜尽量客气,“一人做事一人当。”
记者明敏过人,顿时噤声。
勉宜提供了许多新片资料:永远把公司业务放第一位,然后把满意的记者送走。
勉宜与母亲没有合照。
案上银相架中照片,是石伯母,记者一定误会了。
她也没有父亲的照片。
母亲从不带她扫墓,可能他还在人世,母亲托词,省得麻烦。
下班,回石家吃饭,带去一大束石伯母最喜欢的栀子花。
石伯母说:“坐下,有话同你讲。”
勉宜对石伯母,完全另外一种态度,笑问:“是琪琪不听话吧?”
“你母亲要进院疗养,你为什么不付费用?”
勉宜一怔,诉苦诉得真快,而且找对了人。
“勉宜,你有没有想过,事情可以更坏,她可以把你丢到育婴院不顾而去,这些年你到底在她身边长大,有惊无险。”
勉宜问:“这话是她对你说的吗?”
“这话是我说的。”
“你想我怎么做?”
“她要什么,给她。”石伯母很简单的指示。
“她不是你。”
“正因如此,更不必讲道理。”
勉宜凝视石伯母,为她的智意慑住,“好吧,”勉宜吁出一口气,“看你份上。”
“不,勉宜,不要看我面子,看你自己面子。”
勉宜站起来,“有那样的母亲,我有什么面子。”
她赌气地一径走到门口,又后悔了,琪琪出来拉住她。
“我已叫母亲别管这种闲事。”琪琪抱怨。
勉宜笑笑,终于离开石家。
到了这个地步,不由她不疏远石家母女。
她的事,不要任何人插手,即使是值得尊重的石伯母。
熟不拘礼是一件顶顶麻烦的事。
当然也是勉宜的错,装得太大方,使石伯母误会她有份量,可以在勉宜面前表示权威。
以后真得学英国人那样:永不与任何人发生超友谊关系。
勉宜补了张支票,却久久不见有人来取。
半个月后,石琪找她。
“生了气了?这些日子都不现身。”
勉宜笑笑,“忙得透不过气,新片将要开拍。”
“令堂进了医院。”
“奇怪,”勉立冷笑“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她说你不肯听她说话。”
“于是她跑到街上通处喊,妙不可言。”
“这种恨意会不会有消失的一日?”
“我并不恨任何人,但我也不会纵容这种愚昧,她一心以为牵涉到外人来主持公道,我便会有所顾忌,因而使她目的得逞,对不起,没有这种事,我不受威胁、不受勒索,她招待记者公告天下也没用,只会越搞越僵,还有你,认识我那么久,还不知道我脾气,真令我失望,由此可知,我那表达能力差劲到什么地步,真叫我自卑。”
石琪脸上一团青一块红,尴尬透顶,过一会儿说:“她在中华医院,病情不轻。”
说完,转头就走。
勉宜不是不知道从此以后她与石氏母女的感情会一落千丈,但是她必须让她们知道,胡勉宜不想她们插手管这件事。
什么事都可以,单单此事毫无商量余地。
她不想同任何人交待她的心理状况,一切解释均属多余,今生今世,胡勉宜都不打算同母亲修好,付出多大的代价都在所不惜,她不愿回头。
藉石氏母女来要挟她,更令她生厌。
胡勉宜天生是那种越有压力生活得越坚强的人。
第二天,她到中华医院走了一趟。
她与注册处的护士谈了一会儿。
她留下卡片,“这是我姓名地址,这位病人出院,请与我联络,一切费用由我负责。”
勉宜交待过后,刚想转身走,有人唤住她。
一位穿白袍的中年人走近:“胡小姐,我是主诊医生,请问阁下是病人什么人?”
勉宜最怕这个问题,她不愿作答。
“病人此刻刚睡醒,你愿意见她吗?”
勉宜摇摇头。
“病人很寂寞。”
勉宜欠欠身,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苦瓜得苦瓜,她不表示什么。
“病人的肺癌已经恶化垂危,你是知道的吧。”
勉宜事先并不知道,此刻知道了,也十分麻木,只是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从头到尾,没有与主诊医生说过一句话。
石太太对她的置评也许是正确的:“虽然我们不知道她吃过什么苦,但事情已成过去,一个人若对至亲记恨若此,与她深交,迟早失望。”
琪琪过一会儿说:“或者只有她才了解她的切肤之痛。”
“将来她要后悔。”
“勉宜?她才不会,”琪琪笑,“这正是她过人之处。”
“将来她总也会有孩子。”石太太感慨。
“妈妈有精神你不如担心我,勉宜比我聪明能干千倍,人家什么都有,我啥子都没有,你还替她发愁!”
国际合作开始,勉宜带着一队人到荷里活,随行还有两位专用记者。
他们见到胡勉宜运筹帷幄,指挥如意,大表钦佩,因问:“胡小姐的才华遗传自父系抑或母系?”
勉宜抬高头想一想,“我不象家父。”
“那么,令堂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谁知勉宜又说:“我也不象母亲。”
记者们知道这是胡女士老脾气,一笑置之。
拍摄的三个月当中,勉宜总共回家两次。
第一次因公,她得向老板呈述职报告,第二次,因母亲故世。
秘书来电告知她这个消息。
她告假一个星期。
洋人问:“是要事吗?”
“家母昨日去世。”
飞返家途中,勉宜忽然想起高中时读过的存在主义作家加谬名著《异乡人》,第一页第一句便是:“母亲今日去世,或者,是昨日。”
没有悲伤。
办事能力那么高,一切在低调中处理妥当,她将母亲土葬。
石琪来陪她,看到她无动于衷,便斥责她:“勉宜我要到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铁石心肠。”
勉宜忽然讲话了,“但她在我心中早已死亡,此刻不过是例行仪式。”
勉宜太记得那一天了。
大清早她起床,看到穿睡衣的母亲与一个小伙子正挤在一张沙发上读报纸,十一岁的她取起一杯咖啡便朝两人直泼过去……
她被罚在门外站了一天。
小伙子进进出出为母亲作跑腿,还朝她挤眉弄眼。
深夜,母亲才打开门叫她进去。
就在那一天,母亲死亡。
以后勉宜不是没有给她复活的机会,但是母亲并不理会,勉宜终于埋葬她。
“代我问候伯母。”
“戏拍得热闹吗?”
“非常好玩,天天有派对,你要不要来探班凑兴?”
“派对不会永远持续,你总要成家立室的吧。”
“结婚,或许,生子,不必了,万一养下一个象我这样的女儿,那还得了。”
这样坦白的自嘲令石琪吃惊。
“像我母亲更糟糕,”勉宜说:“现琪,像你至好不过,你多生几个,过继给
我。”
琪琪不搭腔,勉宜独自飞走了。
国际合作巨片顺利杀青,庆功宴上,胡勉宜喝了又喝,酒量惊人。
散席后司机等她半晌,不见人,只得进来寻她,到处找遍,惊动了工作人员。
正在焦急,忽然有人进来报告:“胡小姐站在车旁。”
大家连忙追出。
只见胡勉宜站在车旁如一个小孩般哀哀痛哭。
两个随军记者连忙趋向前去扶她进车。
勉宜抬起头来,泪流满面,“母亲去世了。”说毕,又掩脸大哭。
司机急急替她关上车门,送她返回酒店。
记者目送她的车子离去。
两人就适才那事交换意见,“还传说胡勉宜与母亲感情恶劣。”
“可见全属谣言。”
“她为母亲不能见她今日成就而难过吧。”
“她母亲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大抵是位娴静贤淑的小老太太,不爱热闹。”
“依我看,胡勉宜起码可以红多十年。”
“谁说不是,老太太看不见太可惜了。”
幕后
选自亦舒短篇小说集《晚儿》
健健第一天到化妆间,就有人笑说:“你是英姑的外孙吧,现来承继英姑的事业了。”
英姑这时笑道:“各位多多指教,小孩子,不懂事,出来学习,手脚灵活,讨人欢喜的话,就让她干下去,也算是一门手艺。”
健健十分讶异,外婆这种口吻象武侠小说中江湖卖艺人物横手打招呼,请求各界父兄叔伯多多包涵。
那日返家,英姑便教训健健,“这个圈子里的人,说真了,个个都是江湖客,礼多人不怪,在家叮嘱过你什么?多做事,少开口。”
健健唯唯诺诺。
时光象是倒流了一百年。
然而在摄影棚内,其实没有天没有日,导演与编剧把朝代与岁月拨在什么时候,所有工作人员便乖乖走进时光隧道,去到指定的时间地点。
健健觉得水银灯一亮起,摄影棚是另外一个天地。
不分日夜,自然不理正常朝九晚五标准上班时间,昏天黑地,只有做的份,有时时间过得特别慢,熬得金睛火眼,天尚未亮,有时过得特别快,跑来跑去一顿忙,已是第二天傍晚,不知不觉,不眠不休已近三十多个钟头。
英姑的工作,是负责替女主角梳古装头。
这一梳,便是三十年。
凭一双手,带大女儿,又带大外孙,身边还有节蓄,食用不愁,健健十分佩服老人家。
她精灵、敏捷、精明,所以在这个行业生存得那么好。
健健小时跟她到片场看过明星,这是电影皇后,那是影坛公主……近距离看去,也都是平常人,各领风骚十年八载。
过一阵子又换一批人,衔头依然不变。
健健数一数,面孔已经撤换过五六届,但英姑仍然是英姑。
几年前又开始盛行美术指导,各施其法,指挥如意,不过老英姑仍是老英姑,地位巩固。
年头她同外孙说:“老在商行打字也不是办法,十年八年也出不了头,不如跟我学门手艺。”
健健不响。
“抑或到英国去跟你后父过活?随你便。”
穷家女能有什么选择,健健陪笑,“我就学梳头吧。”
感觉上真不象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行业。
因梳的不是真头,乃是假头。
英姑自一只铁皮饼干盒内取出一顶假发,用针把它固定在木人头上。
饼干盒起码有廿年历史,颜色漆剥落,隐约看得出是一个穿红色古装衣服的外国鬈发小男孩在吹肥皂泡。
假发梳好了才戴到真人的头上去,尽量与真发配合,看上去越逼真越成功。花很多时候。健健看古装电影都忍不住觉得好笑,这种发髻满布珠翠,高达尺许,动辄梳弄三两小时才成事,可是你别管,不论是侠女、女鬼、名妓,统统戴着它们走来走去,不晓得由什么人打理,观众亦不以为忤。
这是一个以假混真的行业,只要不穿崩,只要看上去煞有介事,就算得道。
英姑示范了几个窍巧,“甫入行,那个电影皇后年纪同找羊不多,现今年入千万的红女星年龄与你相仿。”
收入那么高,感觉一定是好的吧。
“那要问她们才知道了,一般来说,一代比一代聪明,很会理财,也十分理智。”
正式做助手的第一天,健健已经得到一个好的开始。
女主角迟到,英姑正忙别人,嘴里一直说“马上来,马上来”,手却不动,以示公允。
那美丽的女演员等得不耐烦,便向健健招手,“你,请过来,帮我梳一梳头发,吹干它。”
她留着把长发,在家洗了才来,健健立即拎起工具箱子过去。
“慢着,”那女郎笑笑,“我有私家梳子。”
但是那把长发已经梳洗烫染过度,焦黄开叉。
虽然梳假头,英姑也着外孙去读了三个月的头发护理课程,健健完全知道她在做什么。
她小心翼翼用凉风吹干女主角的头发。
英姑曾说:“无论你双手做些什么,最好不要让人觉得你的存在,不要叫人觉得痛、紧、重,以及不耐烦。”
也许健健就是遗传了英姑的巧手,女郎很满意,对英姑笑说,“你找到得意门生了。”
英姑乘机接手,“哪有你说得那么好,都叫你们赞坏了。”
拍摄当儿,每隔三两个钟头,女主角便叫:“健健,来替我看看。”
英姑给健健一个嘉许的眼光。
最使英姑满意的是健健从不主动开口与人攀谈,无论谁同她说话,她留神听,全部装在心底,并不置评,亦不发表意见,沉默如金。
这种美德很快为另一人发现。
他是副导演程杰。
他说:“假使人人的嘴巴象健健,天下太平。”
健健还有其它的好处,整洁、勤快,总肯做得比人多一点。
外婆教的:“不要吝啬劳力,切勿斤斤计较,设法做得比薪水超值少少,相信我,人人都会看见。”
说时容易做时难,很多人办不到,一贯扬言“老板给得那么少,何必做奴才卖命”,怕吃亏,短视,没看到浪费掉的光阴纯属自己,苦干的工作成绩也属于自己。
程杰约会健健。
健健征求外婆意见。
英姑感慨,“你算是乖女孩,这种事还会来问准大人,程杰这男孩子不错,是个正派人物,你尽管去好了。”
程杰喜欢欣赏她,健健可以觉察得到。
比较熟了,话仍然不多,散步时一前一后,尽在不言中的样子,别有风味。
他的头发长了,她趁工作量轻时帮他修剪。
好几个男演员看见,追着问是哪间发型屋的杰作,开头程杰不肯说,是旁人多嘴:“健健替他剪的,”传了出去,健健忙得双手不停。
英姑在一旁笑说:“好象真的一样。”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人家的意见是:“英姑有时还有些势利嘴脸,健健呢,不瘟不火,永远带一个微笑,才真的没话说。”
这个时候,健健入行已经接近一年。
跟着外婆接了十多部电影来做,马不停蹄,确是好帮手,上头吩咐下来的工夫,不但做得到,且有创新,由上至下,个个满意。
自然也有不喜欢她的人,为什么?关公也有对头人,不必细究理由,不过既然健健立定心思,不与人为敌,对方亦无可奈何。
她与程杰感情渐渐成熟。
程家开头持观望态度,程氏家长多多少少希望女方是个用脑谋生的人,印象中健健靠手作为生。
见过她,又十分欢喜,女孩容貌清秀,朴素可爱,是个稳重人,时下青年男女十三点占多,意见多得不得了,光说不做,颇叫大人吃不消,这女孩没有这种流行病。
因而默准。
聪明的健健,当然知道其中窍巧,只是不出声,她不是一个没有城府的女孩、又懂得以不变应万变。
摄影棚里大学生越来越多,导演、编剧、摄影、演员、美指,许多均自海外大学电影、戏剧,以及其它学系毕业,到底是赚钱的好地方嘛,当然吸引到人才。
大致上来说,读书多些,人也大方合理些。健健不介意听他们高谈阔论,也有人因此心高气傲,咄咄逼人,健健便退后一两步避开这等锋芒,她懂得应付。
她实在学了很多,看了很多,领会了许多,外婆说得对,与困在打字室不可同日而语。使健健担心的是外婆的身体不比从前,最近老抱怨困。
程杰安慰她:“六十多岁了,你不能期望她同我们一样。”
他说得对。
“早上让她睡多点,零七零八的通告。你来接。”
健健点点头。
程杰很会逗她开心,拿着杯子当录音机的麦克风,扮记者访问她:“请问新进发型师傅,哪一位女演员最最漂亮?”
健健笑了,“都长得标致。”
“她们有没有内在美?”
健健又答:“想必不会令人失望,不过我与她们不熟,纯粹工作来往而已。”
“有人批评你——”
“自由社会,自由发表意见,多好。”
程杰大笑,“健健,我真佩服你对答如流,许多人应该跟你学这一分圆滑。”
过一会健健说:“率直有率直好处。”
“不一定,想到什么说什么,即是不尊重人,丝毫不考虑到对方感受,亦即是压根儿瞧不起人,有谁会相信他对老板也这么率直?”
健健心中释然,笑了起来。
她心情非常好,因而说:“我也来访问你。”
“请。”
“副导演先生,请问明年有什么计划?”
“成家立室。”程杰非常坦率。
“公事为先。”
“公私应当并重。”
健健笑。
“我当然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晋升导演。”
程杰从来没有跟健健提过这一点,她不禁诧异地呵一声。
“计划正进行中,但是不想那么早公布,先着手搞好本子,然后找老板支持,唷,十划还没有一撇呢,不过你不会设出去。”
“拍什么题材。”
“无谓好高骛远,当然是人力物力可以控制的题材,题目作得大有什么用,编导演能力有所不逮,还不是非驴非马。”
健健颔首。
“做创作要知彼知己,彼当然是指观众。”
程杰的道理已十分通明。
“来,健健,给一点意见。”
“我?我在本行日子还浅,还没有资格发言。”
“怕什么,健健,说出来。”
“我不过管梳头罢了。”
“可是你心静、目明、耳聪,一定观察到不少。”
健健笑笑,“我认为无论是编导演,最好是为戏,不是为自己,最好的表现要奉献给戏,而不是为出突出自己。”
程杰听得呆住,健健讲得真好,简单,明了,在任何合作关系中,至怕有人不顾大局,忙不迭突出自身锋头,一边又企图把同事压下去,一有这样的人存在,整件事便会崩溃失败。
偏偏这样的人又多得不得了,如果是婚礼,他一定要做新娘,如果是葬礼,他要做死人。
程杰不禁摇头叹息。
“做导演得统领这班人,令他们安份守己,把事情做好,”健健摇摇头,“是非常痛苦的一份工作,因为这一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不散漫不羁。”
程杰苦笑,“你不是。”
“我?”健健微笑,“我是小卒子,怎么敢放肆。”
程杰坦白地说:“你在我心目中地位,可真的不轻哩。”
健健不语。
万花筒哈哈镜似一个行业,多少人在其中打滚,浮浮沉沉,上了岸的有,溺毙的也不少,健建决定学她外婆般安份守己。
过了秋天,英姑终于不得不到医院去作全身检查,报告出来,并无大碍,医生同健健说:“老人病,年纪大了,体力衰退,多陪陪她,减少工作,别太劳碌。”
英姑反而要安慰健健,“差不多了。”
健健惶然。
“听说程杰要开戏做导演?”
健健点点头。
“我替你担心,这一来,你俩的地位可悬殊了。”
健健看着远方,沉默片刻,她答:“我不会沾他的光。”
“他让你沾,你就名正言顺的沾,不要使意气,他若不叫你沾,也不要勉强,顺其自然,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不必死心塌地。”
健健点点头。
说时容易做时难,要这样磊落洒脱,真要有点智能才行。
她把双臂抱在胸前,不言语。
外婆身子不好,工作量大半落在她身上,忙得团团转,早出晚归,有时借化妆间一角尼龙床上眠一眠又当一个晚上。
程杰忙着筹备策划新戏,更加抽不出时间,两人有点疏远。
关心的朋友问健健:“程杰的新戏,你不效力?”
“他那个是时装片,用不着我。”健健淡淡含笑说。
“男朋友的戏要多多留神呵。”
健健忽然保护自己起来,“大家都是好朋友。”
人家听了这话,知道弦外有音,不再言语。
程杰的电话来,她不一定在家,她也没时常覆电,怕他不方便接听。
外婆问:“他变了吗?”
健健答:“也许没有,也许只是没有时间。”
外婆点点头,“他觉得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什么事都在老英姑的意料之中。
“你在忙什么?”
“女主角嫌头饰千篇一律,我把珠子拆散了,看看有什么新花样。”
英姑说:“把这几颗透明宝石串一起会不错。”
“可是,排个什么花式呢?”
“垂直做流苏吧,遮一遮她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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