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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昼无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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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凛冽的是这间屋子还是她的心?永昼无力去判别。
走向偌大的床,缓缓的落坐在软垫上;她闭上疲累的双眼,脑海中响起清晏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白露国的古语,意思是“大海的女儿,天赐的神迹,白露国的宓姬,绝不是孤单一人,我们与妳同在。”
眼睫之间渗出闪耀的泪光,泪珠离开了长睫,摔碎在手背上。永昼赶紧将泪水抹去,藏起哀伤,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这是她对自己立下的承诺。
有人敲了门,但不待永昼回复,门便被推开。
几名宫女捧着衣物和首饰进了房间,走到她的面前。永昼站了起来,眉头轻蹙。
“这是干什么?”她问。
一名宫女答道:“依照礼仪,请妳换上本国衣饰。”
她们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者该说她们的表情都结了冰,一个比一个严肃。
永昼听见那没有敬意的语气,以及失礼的用字,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不受欢迎的。
传闻中黑沃国的人民知道宓姬要与王和亲之后欢天喜地期待不已,全国上下都冀望着这个公主能为他们带来什么,但事实好像有所出入,她没有感受到一丝的欢迎气氛。然而这样的结果却让永昼安心,她并不希望有任何的期待加诸在她身上,尤其那份期待是来自于敌国的时候。
“我不要。”她以强硬的口吻回绝了。
对方并没有料到这个外表柔弱的公主会拒绝,一瞬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这是本国礼节,请王后遵守。”有人这样说道,明显的,语调温和了一些。
“我说了我不要。”依然不退让,永昼别开了脸。
这下宫女们面面相觑,正烦恼该怎么办之际,有人按捺不住性子说了:“请王后自爱,入境随俗,这里是黑沃国,不是白露国。”
永昼转首看着那个说话的宫女,她则以轻蔑的眼神回视她,完全不留一丝尊敬。
忍下怒气,永昼平静却坚定地对着那名宫女说:“我是白露国的公主,不是你们的王后。”
此时从另一头又传来一句音量正好能让她听见的话:“没当妳是。”
窸窸窣窣的低笑传了开来,在永昼的四周是对着她窃笑的脸孔,轻视着她、践踏着她,而她只是闭上嘴不再争辩,呼吸却不自觉的急促。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个宫女闻声马上趴跪了一地。
“战君。”她们异口同声喊道。
永昼抬眼,看见无垠注视着她走来,无意识地撇过头去闪躲着那双眼。她为什么要逃?连自己也不知道。
“这是在做什么?”无垠在外头站了一会儿,这才现身进来,扫视着一地的仆人,再看向那个不把他当一回事的永昼,表情变得有趣起来。
“回战君,我们正要让王后更衣,但王后执意不肯。”宫女不只语气必恭必敬,连声调都有极大的转变。
这算什么?告状吗?永昼在心中轻哼。
无垠沉思了一会儿,下了令人讶异的旨意:“把颜色换成白色的不就得了。下去吧。”
宫女们惊讶地纷纷抬起头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无垠蹙起剑眉。“怀疑吗?”
“遵命。”慑于无垠的威严,宫女们回复之后马上迅速退出了寝宫。
只剩他们两人。
无垠走到室内唯一一张石桌前,翻起茶杯为自己倒了杯水,并没有要和她说话的意思。
气氛沉默到了顶,永昼缓慢移动视线,最后定在那张直视前方的俊颜上。
他为什么要为了她违反礼仪?这算是帮她解围吗?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启口:
“我不能帮你的国家做任何事。”话一出口,永昼立即懊悔为什么自己要主动跟他说话。
当她还在为复杂的情绪所困扰时,无垠的脸上浮现无所谓的笑容。
他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转头朝永昼一笑。“我未曾期待妳能为这个国家做什么。”
她心中的疑虑愈来愈大。从宫女到眼前男人的态度看来,跟她被告知的情况大不相同。来到这个国家后,所见所闻皆与她收到的讯息完全不同。难道没有一个人真正了解这个国家的真面目吗?它就像这座宫殿一般……被云雾围绕遮蔽,神秘不可探。
“要说期待……”他接着说下去,“也绝不会是我。但这个国家里的确有许多人以为妳能带来我所做不到的神迹。”
无垠用深不可测的双目看着她,那感觉让永昼很不好受。
她对于他在思考些什么完全没有头绪。
“没有所谓的神迹,那只是无稽之谈,也许会让那些人失望……我只是个平凡人。”算是告诫,也是声明。她想澄清谣言的真相,好摆脱身上无形的枷锁。
无垠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脸,一副妳还是不懂的样子。“这是妳和那些人之间的事,与我无干。”
说完话的他转身就走,丝毫没有要留在这个房间的意思。永昼朝那伟岸的背影喊着:“他们是你的子民。”
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没有回头,只留下这么一句话:“我跟妳一样,只是个平凡人。”
望着那扇再度被关上的门,永昼心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无助,扶着床柱将重心移了过去,长长的叹息自两瓣红唇之间逸出,心……跳得好快。
离开祖国的不舍、目送国人赴死的残酷、寄身于敌国的煎熬,再加上面对无垠的压迫感……这一天,她真的累了。
眼眸的蓝黯淡了,闭上双眼的她倚着床柱坐了下来,疼痛的太阳穴靠在冰凉的床柱上舒缓了些微的不适,那冰冷的触感使她冷静。
她连解脱的权利都没有。一个在敌国的人质若有任何动静都将牵动两国之间的关系,因此为了在远方挂念她的国人,她必须撑下去。
从小到大,她的个性就不开朗,同年纪的孩子畏惧她的身分,年长的长辈对她必恭必敬,父母对她的期许更是超过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只因为她是皇室唯一的血脉,即使大家心知肚明她不适合,依然被预设在未来要肩负统领一国的责任……但她只是只雏鸟,羽毛未丰就被逼着飞的雏鸟。
在所有人为她规画好的一生蓝图之中,突然闯进了一名男子要将她掳走,国王和王后惊慌失措,王公大臣气愤难忍,一切都被打乱了。
她懵懵懂懂的生在王室之中,被赋予王储的位置,正当她已经尽了全力去适应与学习之时,命运又再度扭曲了她的人生……混乱之中成为了黑沃国的王后。
如果她可以选择,宓姬永昼想拥有一个平凡的名字、生在一个普通人家,然后……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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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日头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中燃烧着,人们为了避暑,纷纷躲进树荫下。白色的宫殿没有墙壁,由数十根白色的石柱支撑起华丽的宫顶,虽满是斑驳的痕迹,但也在在说明了这是一个历史悠长的国家。柱与柱之间垂吊着大片的纱帘,当然,纱帘也是纯白的。
宫殿不远处,一个被几棵大树遮蔽而成的休憩地正好依傍着一条小河流,几名身着白衣的妇女就在河边洗涤衣物。
八岁的永昼跟着奶妈一起坐在树荫下,奶妈和宫女边聊天边洗着衣服,她就坐在后方特别为她设置的藤椅上,用那与玻璃弹珠无异的蓝眸静静地看着。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一群在玩耍的同年龄孩子,有男有女,他们脸上都布满了笑容,开朗的笑声传遍了四周,即使头顶着炽热的阳光也丝毫不在乎。反观坐在树荫下的永昼,很明显的安静许多,脸上多了一层这年纪不该有的成熟,白皙如霜的肌肤正是没有晒过太阳的证据。
在她的眼中,这些玩耍的孩子中任何一个都比她幸福。有着与普通人一样的黑发黑瞳,穿着单薄简单的粗衣,健康的肤色不怕日晒,就算跌倒了受伤了,同伴也不会受牵连被惩罚,他们比她幸福。
忽然,玩耍着的孩子们成群地朝永昼走来,他们的神情哀伤困扰,她握紧了扶手,心跳不禁加快,太少与同年龄的孩子接触,导致她的胆小与无措。
奶妈转过身看见孩子们走了过来,问道:“素柏,你们干什么?”她喊的是自己的儿子,几个宫女也转了过来。
素柏正是带头的孩子,他们走到了树荫下,永昼看清楚了他怀里捧着的是什么……一只受伤的小鸟。她想逃跑,因为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一群孩子们在她面前跪了下来,这样的画面十分怪异,几个孩子向一个比他们小的孩子下跪,在这个国家,连稚子之间都清楚的分着阶级高低。
素柏用孩童的嗓音说着:“宓姬,请妳救救这只可怜的小鸟,用海神赐与妳的神力救救牠吧。”
接着,其他的孩子们也用稚嫩的音调喊道:“宓姬,求求妳!”
永昼脸上瞬间蒙上忧郁,她定定的看着那些虔诚的天真双眼,他们是这么的可爱,却也这么的无知。
她转头看看奶妈,奶妈和宫女们都笑了,因为她们彷佛看到十年后的景象。宓姬穿着白裘手持皇杖,爱戴她的白露国人民跪了一地,齐声喊万岁。
奶妈朝她点了点头,虽然她们都知道宓姬不可能有神力施展神迹,但是让孩子俩失罄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做法,大不了就先让宓姬安抚孩子们的心,再传御医妥善照顾这只小鸟便是。
收到奶妈的讯息,宓姬缓缓站了起来,走向那只奄奄一息的飞禽。
当她的手平举在半空中,只想没有遗漏地看完整个过程的孩子们都忘记了礼节,一个个拉长着颈子,双眼瞬也不瞬地瞅着。
永昼觉得自己很愚蠢,明知道这是假的,却还要装作煞有其事,连这些动作都是她临时编出来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和这样的动作,她厌恶到了极点。
表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的永昼将两掌覆盖在小鸟的身上,小嘴一开一合地好像在念着什么咒语;其实那是白露国的古语,几乎要失传的古语只保留在皇宫中,平民很难学习得到,当然也听不懂,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将孩子们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就在她反复颂唱那些难解的字句之后,连永昼也不敢相信接下来发生的事──
原本躺在素柏怀里的小鸟几乎失去了呼吸,剎那间,牠的翅膀震动了,接着,转动了脖子。
所有的人,包括奶妈和宫女们皆讶异得说不出话,完全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同样惊吓不已的永昼拿开颤抖的双手,亲眼看见鸟儿从男孩手中展翅而飞,一下子就飞离了他们的视线。
半晌过后,仍是无人出声,直到深信宓姬神力的孩子们率先欢呼,他们一边向宓姬跪拜一边兴奋的大喊:
“宓姬有神力!宓姬有神力……”
很快的,那些高唱被制止。
奶妈抓着自己的儿子,宫女们则拉着其他的孩子,一起跪在地上。他们将额头贴近地面,奶妈诚惶诚恐地说:“宓姬乃海神之女,白露之光,吾国未来前途不可限量,受诸神庇佑,宓姬赐福。”
那声调中掺着颤抖,永昼将它解读为害怕,并且至今难忘。
她看不到这些人的脸,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更不知道他们的心声,这让她恐惧。
他们也没有看见永昼的神情,一个八岁大的女孩,却露出无奈的表情,在此刻安静得诡谲的气氛中,她看向一旁闪闪发亮的河流,也许她有一瞬间这么想……
若能随着流水漂流而去该有多好。
远处传来的钟声唤醒了梦中的永昼。撑开一双疲累不堪的眼发现自己处于黑暗当中,原来是一场梦……
是思乡所致吗?这段回忆已经许久不曾闯入她的梦境,至少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事实证明她忘不了。
那些孩子的面孔,就算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看见,永昼却永记在心。
是从那天开始的,所有人对她的尊敬又更加深厚。她与所有人之间的鸿沟也更加深了。
因为床垫硬冷,永昼一夜辗转难入眠。这里的夜晚比任何一个地方都还要黑,睁着双眼的她以为自己掉入了深渊,害怕爬满了全身,厚重的锦被抵不过冰冷的床身,对永昼而言就好比睡在冰块上。
寂静到了极点的宫殿既空荡又寒冷,只有深夜,安静得连几道门以外的瀑布怒吼都隐约传进耳,门外有任何走动也是一清二楚。
但是,没有一个脚步是走进这间房的,应该睡在这张床上的另一个人整夜没有出现,这是唯一能让永昼安心的事。
扳着酸疼不已的肩膀,永昼坐了起来。现在是什么时刻了?在室内她无法分辨,不过就算出了宫殿,也因为天色依然昏暗令人搞不清楚时辰。
但她总觉得已过了好久,这一夜实在太过漫长。
有人敲了门。
“王后,早晨了,为您送早膳。”轻脆的女声这么说道。
原来已经早上了。永昼挪开被子,寒气随即迫来。
“进来。”
得到永昼的许可之后,黑色的门扉打了开来,进来了两排队形整齐的宫女,她们手上分别捧着不同的东西。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女,她看似精明能干的脸上带着永昼到这个国家以来初次见到的笑容。
“起禀王后,奴婢名叫默芸,从今天起是侍奉王后的贴身丫鬟。”默芸在她面前揖身,白白净净的脸蛋很得人疼,与昨日那些尖酸刻薄的嘴脸大不相同。
不过,为什么会派她来呢?永昼很是疑惑。
除了默芸,宫女共有十名,其中五名手中拿着的是精致早膳,另外五名则是手捧梳洗用具和更换的衣服。在默芸的指挥下,将早膳放在桌上之后,五名宫女便先行离去,剩下的五名宫女各司其职围绕在永昼身边。
她们为她换上的不是白露国的衣裳,但却是纯白的质料,袖口较窄,腰间的束腰也较宽,比起白露国的规格,这身衣裳算是轻便多了。她知道,这就是昨天无垠为了她而命人去订做的,才一天不到,衣服竟已经完成了,想必工匠是彻夜赶工,也间接证明了无垠的命令如山。
贵为一国公主的永昼自然是习惯了这些繁杂手续,坐在铜镜前让默芸为她梳理长发。
永昼坐下之后青丝垂地,光泽柔美又滑顺的一头乌黑直发让所有人赞叹,甚至让默芸感到用梳子去碰触是亵渎的行为。果真是神的女儿吗?默芸在心底这样问着。
“恕奴婢失礼了。”语毕,她才捞起如云的发丝小心翼翼地梳理。
永昼从铜镜中观察着这个宫女。
年龄应该比她要轻,这样的年纪为什么指挥起其他仆人如此自然顺畅,而且没有人反抗?那份亲切又是怎么回事?她不像其他宫女一样对她的来到不屑吗?
滑过永昼长发的银梳停了下来,默芸与镜中那双美目对上眼。
“王后,您这样看奴婢,奴婢会恐慌的。”
她嘴里说着恐慌,但从那双圆润的大眼中却看不出丝毫的紧张,这使永昼更好奇了。
“妳……不讨厌我?”她问。
默芸眨了眨大眼,用袖子遮住了嘴笑说:“王后是本国之后,蚊婢哪敢讨厌您。”
梳头的动作又继续,永昼将视线转开,本以为对话到此结束,没想到默芸又开口说道:
“王后辛苦了,进宫以来想必受到许多委屈吧。”
听到她的话,永昼再次看向那双藏着笑意的双眼,她没有闪躲地直视着永昼。默芸一面为她盘发,一面娓娓道来:
“战君是我国的王,然而在宫里,他的身分却超越了王,是所有大臣公仆的神祇。他们崇拜战君,因为战君的功绩,还有战君本身散发出来的威严。大臣视战君如天,宫女们则没有一人不仰慕战君的英姿。”说到这,默芸微笑了。“所以霸占了战君的王后自然会分外辛苦。”
原来那些刺人的眼光和嘲讽的言词是嫉妒,她终于懂了。
“那妳呢?妳不喜欢他?”照她的说法,为什么迷倒众生的无垠的魅力会偏偏跳过她?
默芸摇摇头。“战君是奴婢的再造恩人,除了感激,奴婢不敢心怀任何非分之想。现在奴婢会站在王后身后,就是战君的指示。”
永昼如湖面般平静的表情之下,暗自推演着。
姑且不论无垠和默芸的过去,他安排默芸来她身边,是意味着要保护她不受他人欺负吗?会委任默芸来担任这个角色,想必是十分器重她。而且依照默芸对其他宫女的态度,她平时的身分应该就不低。
默芸熟练地将永昼的青丝盘上头,但依然留着一半的长发披泻在身后,她用金色的发簪固定之后,再用其它琳琅满目的缀饰妆点整个发型。虽然身后还是披着发,但这与她在白露国的装扮相差甚多。十分爱惜她一头黑发的白露国王后禁止任何人在永昼的长发上动手脚,因此她总是以一头没有任何装饰的直发示人。现在这副样子,永昼感到非常的不像自己。
“金色在我国是跟黑色一样的高贵颜色,因为我国产金的缘故。”贴心的默芸介绍着,此时她已经完成了一个繁复的发髻,她弯下腰,对着镜中的永昼说:“很适合王后呢,跟额前的宝石也很相称哦。”
被这样称赞的永昼感觉不到一丝开心。额间的水坠是父王亲手为她系上的,为的是提醒她勿忘白露,这属于她国家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跟这些华丽的黑沃装饰品相配?它们一辈子也不会有契合的一天。
黑沃国,白露国的唯一邻国。
她是一个不见光的国家,被高山围绕的那头,从来不曾有人进去过,也从来没有见过黑沃国的人出关;这两个除了地缘之外就毫不相干的国家,直到黑沃国大举入侵白露为止,一直是不相往来。
也因此,黑沃不曾遭到战火摧残,他们的地形和人民孤僻的个性形成一道防护墙,使外人无法窥视。传说去了黑沃国的人都再也没有返回过,有人说是因为黑沃的富庶丰饶让人流连忘返,有人则说往黑沃的路途根本是条通往地狱的不归路。种种的传说谣言让黑色的大地覆盖上一层面纱,也许能够揭开它的,就只有一个人。
衔接正殿和坤簌宫的凌云梯上摆放着石桌石椅,让人能够在这腾空的长梯之上享受难得一见的奇景,永昼就在此处让默芸为她介绍这个国家。
两旁的雾气冉冉飘动,逐渐笼罩住她们。为了不让轰天的水声阻隔两人的交谈,默芸逾矩地坐在永昼身边,不时贴近她说话。
这让永昼想起了清晏,她们也常这般亲密的谈天,互诉心中的感受,只是一切都只待成追忆。她最不能释怀的,便是无法将清晏的骨骸带回国,必须让她在这个冰冷的国家长眠。
一早上,默芸引领着她走遍了坤簌宫,向她介绍宫殿的建筑结构,告诉她各栋建筑物所司之职,以及工匠如何鬼斧神工的盖成这座前所未有的瑶宫琼阙。
撇开不时扫过的冷眼不说,吸收新奇知识是难得让永昼感兴趣的。
默芸流畅的声调带领永昼进入了民间,进而谈到脚下这片土地的过去。
“这个国家本来是很富庶的,在我还没出生的年代。家家户户有田有院,茶几上摆放着镶金的茶具只是稀松平常之事;田获不卖钱,只供家中食用。经济靠的是随地可挖的玉矿和金矿,没有人家是不奢华的。”默芸注视着远方山头,好似在叙述一个美好的故事那般。
这才是永昼所知道的黑沃国,也跟传说中的相符,然而与永昼亲眼所见的一切为何如此天差地远?
她决定开口问。“但是……我在前往这里的路上……”看到的那些民房,只能说是废墟,根本无法遮风避雨。
默芸怅然的笑了笑,接着说:
“先王喜爱宝石黄金,一切华丽的事物都让先王爱不释手。因此他用尽精神和财富修建皇宫,这座凌霄殿,就是在先王时代建成的。先王动摇了国本,毁坏了人民的富裕,剥夺了国家的未来,只为了建造他心中独一无二的皇宫……”
原来如此。王的习性改变了国势。从小就被认定为王储的她,不断的被教育着要以民为本、勤政爱民,王对国家的影响有多深远,她更是不可能不知道。
今天参观过的每一间房,每一根梁柱,忽然都变了质,不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华美,而是飘散着淡淡的哀愁。
默芸的声音再度传来。
“民间有首歌是这样唱的……”她站了起来,对着磅礡的水势,用悠然的音调唱起:
“神赐给了人民丰硕的果实,遍布黄金的大地,让人人每天可以笑着醒来,唱着歌儿入睡。然后伟大的王出现了,他用我们的衣服盖了跟天一样高的屋顶,用我们的鞋子造了粗大而坚固的柱子,用我们的房子作成华丽的门窗,再拿走我们的食物变成一颗颗的夜明珠,放在凌霄殿就像天上的星星……”
曲罢,默芸优美的歌声道出了人民的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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