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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一千八百年前-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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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点点头,脸上一片漠然,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如他平时的样子。
心里却有个什么东西狠狠地往下一沉。
眼前的女孩,穿着最普通的布衣,梳着最普通的发型,却有着最让他醉心的容颜。
三个月前他在一个卖苹果的小摊上认识了她。她穿着干净却打了补丁的衣服,怯生生地看着他,表情让他想起篮中那些新鲜而青涩的苹果。
然后他常带她去一些小饭馆里吃饭,点很多菜,自己却吃得很少。只是坐着,看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再后来,他的朋友们也知道了这个惹人怜爱的女孩子。他们也很喜欢她,经常带她一起出去喝酒。渐渐地,她成了他们大家的。
然后她离他越来越远。每当郭嘉神采飞扬地高谈阔论时,他只是默默地坐在旁边,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孩用充满崇敬的眼神看着另一个人。
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他只能沉默地看她离他越来越远。他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这个女孩知道他心中的思慕。
她的眼睛渐渐只会因一个人而发亮,而那个人,是他最好的朋友。
“倘若奉孝在就好了。”
恬儿梳着妇人的髻,脸上带着一丝初为人妇的红晕,幽幽地对他说。
“你不必太挂心了。我想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他平静地安慰她。
“你说他会在袁绍手下从事吗?”
“我不知道,”他摇摇头,“如果他留在袁绍身边,他会立刻派人来接你;如果他不留在袁绍身边,他会马上回来。所以你不会等太久。”
“那就好,”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谢谢你安慰我,程先生。”
“什么时候和我变得如此客气了。”
他笑着说,心里却有一个什么东西狠狠一痛。
三个月前,她嫁给了奉孝。
现在,她是他最好的朋友的妻。
“倘若奉孝在就好了。”
在兖州,曹操赐的宅第中,他的妻这样对他说。
“为什么这样说?”他带了些许的诧异,回头问道。
“记得以前在颍川求学,你、荀氏叔侄、还有奉孝四人的关系是最好的。你们一直都希望投身明主,为其开拓天下。现在你和文若等二人都已找到值得效力的人,若把奉孝也请来,何愁大事不成?”
“夫人说得是。我明日便与文若说去。”
他平静地说着,心里仍有一个什么东西暗了下去。
一年前他娶了这个贤惠的女人。在颍川时,她也一直是他们的好朋友。她不美,但读过很多书,深明大义,且象他一样待人严谨,不爱说话。朋友们都说这真是一桩天作之合。
婚后他带着她在山中住了很久,甚至打算再不出去了。她没有怨言,只是默默地为他烧火做饭,点灯研墨。他说当今天下找不到值得效力的明主,她只是安慰他,说慢慢等,会等来的。
后来有人带着荀彧的书信来找他。信中说他已找到值得效力的明主,那个人叫曹操。
他相信荀彧的眼光,于是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带着他的妻便去了兖州。
见到曹操时他便知道自己的决定没有错。那个名满天下的人,听说他来了,竟连衣服都没换,穿着白色的睡袍冲出来见他。拉着他的手,对他豪爽地笑,那种求贤若渴的样子让他心里暖暖的。
荀彧也对他笑:“以前一起在颍川求学,想不到现在又一起共事明主。”
那一刹那,他想到了郭嘉。如果郭嘉在,那么他们四个人就齐了。如果他们四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样的天下不会被他们尽收囊中?
可是如果郭嘉也来了,他这么多年的逃避又将成了泡影。还是会象在颍川一样,所有人的目光将投向那个意气风发、料事如神的少年,而他将在他的光芒下,无地自容。
他张了张口,想说的话却又咽了下去。
他以为只要荀彧想不起,他不说,便不会再有人提起那个噩梦一般缠绕他的名字。
只是想不到他的夫人会这样对他提起。
又过了几天,郭嘉还是来了兖州。
和一年前的他比起来,现在的他显得更单薄、更成熟、更意气风发。他详细向曹操讲述他对天下的看法,他那狂热的情绪、坚定的语气感染了每一个人。他看着曹操的眼神由疑惑变成欣赏,由欣赏变成惊喜,最后换上了与郭嘉一样的狂热。最后曹操从他那张宽大的太师椅上冲下来,拍着郭嘉的肩说:“你就是我的子房!”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担心的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还是要象以前一样,他生活在郭嘉这个名字的阴影下,一天天地消沉下去。
曹操给他的待遇仍然很优厚。
不时地给他送来金银珠宝,给他封官。他给曹军出的建议,每一条曹操都会认真听取,并且采纳。
但无论如何,当曹操遇到什么事情需要别人的建议时,第一个他会想到去问郭嘉;当曹军南征北战,名扬天下时,与曹操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的是郭嘉,而不是他,程昱。
有一天大宴百官,曹操竟然把自己的座位和郭嘉的座位安排到了一起。
而他只能和别的百官坐在底下,带着笑容向上面的两个人举杯庆贺。
酒至半酣时,郭嘉举着杯下来敬他,大声地告诉所有人,郭嘉能有今天,全凭程昱的引荐。
他觉得那样的话对他来说是个莫大的讽刺,但他却无法发作。郭嘉那张脸充满了诚挚与最真诚的敬意,在这样的一张脸面前,他甚至觉得自己很龌龊。
他只是苦笑着,仰头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倘若奉孝在 下
那晚他回到家,已是酩酊大醉。可他仍想再喝,吵着叫下人搬酒出来给他。
夫人出来劝他,说你不可以再喝了,怎么能醉成这个样子。
“我的事要你管!”他不知哪来的怒气,“当年就是听了你的,引荐了奉孝,现在害我一直郁郁不得志!”
“夫君醉了。”
“我没醉!我一直清醒得很!我就是太清醒了,才会从不为自己着想!我明知奉孝一来我便不再是曹公最器重的人,我还是向曹公引荐他!我那么努力求学,那么努力想证明自己,可他处处胜我一筹,我如何能不妒忌他?可他又一直当我至交,待我以至诚,我又如何敢妒忌他?我甚至连想一想都觉得自己龌龊!”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记忆中他似乎从未这样淋漓地道出过心中所想。他觉得痛快。
“夫君请听我一言。若夫君觉得曹公用人不当,大可弃之而去,另投明主。又何苦在这里作了愤懑之言?徒伤人伤己。”
另投明主?他酒一下子醒了一半。他已经无法想象能有别的什么人会比曹操对他更好。何况天下之大,却又要到哪里,才能躲过郭嘉这个名字?
“夫人见笑了。我今天确实是喝醉了。请当我什么都没说过罢。”
他依旧是苦笑着。
太聪明的人,甚至会招来上天的妒忌。
所以在郭嘉三十八岁那年,上天将他收了回去。
他带着妻一同去许都城外一座山上的郭嘉坟上拜祭。看着坟头的那些小花,他又想起了在颍川那些快乐的日子。一同求学,一同高谈阔论,一同去小酒馆喝酒,一同带着书生意气讨论将来的天下是谁的天下。想到这一切,他甚至忘了他曾经是如何去妒忌这个坟中的人,如何在他面前自惭形秽到无地自容。
妻一直在一旁小声地哭着。
拜完了,他转身。面前是一望无际的中原大地,一直通向那遥远而繁华的南方,和整个中国。他又突然想到,没有了郭嘉,他已成了能站在曹操身边,与他一起征服这个天下的第一人。
他这样想着,并且微微地笑了。
赤壁的一场大火,烧掉了曹军的八十万大军,烧掉了曹操一统天下的梦,也烧痛了他的心。
“倘若奉孝在,我怎会有今日之败!”一路逃到南郡,曹操披着发,带着伤,大哭着。
所有人都低下头,脸上满是惭愧之色。
他也低下头,身体因为过度的劳累和羞辱,轻微地颤抖着。
他清楚记得他曾向曹操提出过要防止东吴用火,他也记得如果不是他指出黄盖的船不是粮船,也许烧死的人会更多。但显然已经没有人记得他说过的话。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程昱,而不是郭嘉。
回到许都后,他一直在消沉中。
曹操那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他一直努力地去做,他以为郭嘉死后他能代替他的地位,可是他还是走不出那个名字带来的阴影。
他已经明白,无论他做什么,程昱这个名字,将永远作为一个不起眼的谋士名字存在。
他开始偷偷收拾行装,他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但他已经找不到留在这里的意义。
晚上他睡得越来越迟,经常坐在院子里看那深紫色的天空,和天空上点缀的斑斓耀目的星星。他知道他不会是那些最明亮的,永远不会是。
那晚他依旧在院子里呆到很晚,然后他听见房门轻轻地开了,她的妻走了出来。
“夫君为何还是不睡?”她关切地问他。
“睡不着。你先睡罢。”
他无意理她,只是用一句话敷衍过去。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去。过了许久,轻轻地说:“我看见你藏在房中的行李。”
他哑然无语。
“为什么要离开曹公?”
“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我无法代替奉孝,他生时已是如此,死后亦一样。”
“只是因为如此?”
“或许你觉得没什么。可我这么多年的努力,还是因为曹公的一句话化为泡影。你看这天空,那颗最明亮的,永远属于奉孝。而我只是最不起眼的那一颗。”
“请君三思而后行。”她深深地向他一拜。
“夫人,我不懂。那年我酒醉作狂语时,你叫我如果不开心便离开。可今天为什么却要阻止我?”
“因为在那个时候,是你需要一个国家;可到了今天,是一个国家需要你。或许你觉得你的存在没有意义,可你已是这个国家的柱石。”
他正细细咀嚼她的话,突然听见她指着天空对他说:“夫君,你看。”
他顺着她的手抬头,看见一颗明亮的星星,划过长天,转瞬消失在黑暗中。
“如果天空没了那些不起眼的星星,只剩下这些转瞬即逝的流星,又何来这样美丽的星空?”
如同梦醒一般,他抚着她搭在肩上的手,不由泪流满面。
他一直到死,都没离开过魏。
每天他都在忙,忙很多事情,从军国大事,到朝廷各官的一些小事。
渐渐地,他已经不在乎别人对他的评价,他只是努力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渐渐地,年轻时认识他的人都先后离开了这个世界,包括一起在颍川求学的朋友,包括一起南征北战的几员大将,包括曹操自己。
渐渐地,他已老去。
一天下朝,他请几个新臣到家中后园吃饭。
酒至半酣,有人谄媚地笑着,举杯到他面前说:
“当朝之内,再找不到象仲德公这般经纶满腹、鞠躬尽瘁的人了。常听说仲德公旧时学友奉孝君曾陪太祖皇帝南征北战,其智谋无人能及。可仲德公一心事我大魏,操劳半世,又岂是奉孝君可比?”
他仿佛没有听见这人的话,只是端坐着,抬头看着满天绚烂的星星。
宾客散尽后,他一人坐在后园陷入了沉思。他听见身后有脚步轻轻移近,回头,看见他老迈的妻。
“夫君在想什么呢?”她把手放进他手中,轻轻问道。
“我在想,倘若奉孝在——”
“倘若奉孝在?为什么说起他?”她疑惑地蹙起眉,看着他。
“倘若奉孝在,便能陪我一起喝酒了。”他微微笑着,将妻的手握得更紧。
胡刀
“天属缀人心,念别无会期。存亡永乖隔,不忍与之辞。”
很小的时候,便常听大哥唱这首歌。
唱着唱着,他便会落泪。
他的脸上有着与这大漠不相配的苍白。
我的大哥,在很小的时候,便夭折了。
他象一个苍白的影子,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
听别人说,他经常哼的歌,是我的母亲所作。
我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当我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已离开了这个地方,而且,不再回来。
从此父亲没有再娶。
我是在父亲的怀抱中长大的。
别人说父亲宠我如宠我的母亲。
别人还说我不象我的哥哥,我不象我的母亲,我只象我的父亲。
我有着和父亲一样的高鼻梁深眼窝,穿着我猎来的动物的皮毛,每日骑着骏马穿梭于沙漠之中。
也许唯一能将我和胡人区别开来的,是我的那双手。
他们说我的手和我母亲的手长得一模一样。是只属于中原人的漂亮而白皙的手。
可是我从来不用这双手写字看书,
我用它来射箭,试刀,策马,扬鞭。
我是属于大漠的孩子,我为我身上的胡人血统自豪。
十八岁那年,一夜之间,我的家被血洗了。
提着刀的人在家中肆无忌惮地穿行,我躲在父亲的密室中,听见外面惨叫声不绝于耳。
父亲告诉我,有一种叫“功高盖主”的东西,能轻易让一家人死于非命。
他说这话时,在细细地擦拭两把刀。一把我的,一把他的。
一个胡人,在他全家被杀戮时,是不能躲起来的。
如果他躲在密室里,那只是为了把他的刀擦锋利,出去和敌人决一死战。
而我也扬着年轻的头,为着能和父亲一起出去并肩作战而感到激动。
可最终我没有出去。
父亲擦好了刀,把我的刀别在我腰间,他的刀攥在他手上。
他用刀逼着我进了密室的地道,那条地道能一直通向城外。
临行前他交给我一个很沉的箱子。
如果去许昌,把这个交还给曹操。告诉他,当年我放文姬回去,不是为了钱。
他这样对我说。
然后我哭着,被他逼进了地道。
记住,胡人的泪是不能轻易流的。
这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当我爬出地道时,我看见西边残阳如火。
也许如火的并不止残阳,还有原来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已经被一片火海代替。
大漠的冷风吹干了我脸上最后一滴泪。我背上那个沉重的满是金帛的箱子,朝许昌的方向出发。
一路流离。
我背上背的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可我一路走得餐风露宿。
儿时曾经无数次在梦中想象过中原,而当我终于踏上中原的土地时,剩下的只有疲惫。
在许昌的丞相府中,我见到了曹操。
真的是个非同一般的人物。当我细细告诉他父亲临死前托我转告他的话时,他没有表示出不屑也没有表示出惊讶,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他的眼中,是一派漠然。
也许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他不知道,这些金银,能改变许许多多匈奴人的生活。
他不知道,我是怎样背着这一箱沉重的金银,从胡地一直走到许昌。
他找人拿赏钱给我,我不受。
他的眼中却仍找不到一丝惊奇。
又寒暄了几句,他似乎已很不耐烦。
手下的人要送我走,我忍不住,终于对他说:
“曹丞相可记得蔡氏与左贤王之幼子?他现在魏。”
他终于惊讶地抬起眼来看看我,他脸上出现了我所意想不到的残忍的表情。半晌,他恶狠狠地对我说:
“那是你们胡人之子,与文姬无关。文姬止有一子,便是与董祀之子。此事休要再提!”
我还想再说话,触到的却是他冰冷的目光。
我打了个寒噤。
走出堂皇的丞相府,在许昌车水马龙的街上,我竟不知何去何从。
一路颠簸着来到许昌,把那些东西交到曹操手中后,我已身无分文。唯一剩下的是我腰间的短刀。
我在许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行走,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这个一身胡人装束的少年。我听不懂他们说话的口音,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目光中所包含的鄙夷。那是来自安居者对流浪者的鄙夷,汉人对胡人的鄙夷。
受不了人们的目光,我匆匆地出了城。在城外一处茂密的林中,我停了下来。
突然听见林深处传来人马的喧嚣。然后看见一只兔子跌跌撞撞地冲过我面前,随后是左一下右一下的箭。可射箭之人箭法实在拙劣,射了如此多下,兔子却毫发无伤。
我不禁莞尔,随手把我的刀掷过去,便将兔子钉在了地上。
我拾起兔子,取回我的刀,突然听见身后一声娇叱:
“还我猎物来!”
我回头,不禁眼前一亮。
一个红衣女子,明艳照人地出现在我面前。
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不同于我想象中江南女子的柔媚,也并非胡女的刚烈,只是明眸皓齿,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弯弯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全是笑意。
我不由得看呆了。
“喂,蛮子,别发呆啊,把我的猎物还我!”她又开口,清亮的声音让我想起沙漠中的驼铃。
我把兔子拣起来,递给她。
“奇怪,我射了这么多箭也射不中,你怎么只一刀就中了呢?”她笑笑地看着我。
我已经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你是哑巴?”她好奇地打量我,象打量她的兔子。
“不是。”
“天啊,你终于说话了!”她惊呼。
远处传来别人唤她的声音,她对我笑一下,然后策马离去。
我的心一下子象被人掏空了。
突然又见她转身回来,停在我面前。
“蛮子,你教我射箭可好?明天这个时候,还是在这里,不见不散。”
说完她又走了。剩我一人拎着那只死兔子站在原地,对着她的背影发呆。
第二天,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方,我果然又见到了她。
后来,每一天,我们都约在那个地方,教她学箭。
坦白说她不是学武的料子,而且学得也极不认真。更多时间在拉着我跑来跑去。
渐渐我知道她的名字叫曹清。我不知道她家里人都是做什么的,但我只知道她一定出身于富贵之家。她的衣着,她所骑的骏马,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我这一点。
每天我最不开心的时候,便是那个男子的声音唤她的时候。那时无论她在做什么,她都会扔下我策马回去。而我只能再去找一处能遮风雨的山洞,静静地等待下一天的来临。
她对我来说就如天边的星辰,可望而不可及。
有一天她出乎意料地没有穿那一身红衣,只是一身白衣取而代之。
她眼中的笑意也不见了。眉宇间有一种淡淡的愁容。
我却什么都不敢问也不能问。
她临走时,我把腰间的佩刀给了她。
“谢谢!”她随手把刀别在马上,然后对我淡淡一笑。。
我心中一痛。
她的眼中,什么都没有。让我想起曾经有一个人的眼神,也是这样的漠然。
她不知道,佩刀对胡人来说比性命更重要。胡人如果把自己的刀给了别人,就是把一生都给了别人。
可她不知道。
自那天后,她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她消失得那样彻底,那样干净,就象一个被沙暴席卷过后的村庄,不留一丝痕迹。
我每天在相约的地方等她,她却再没有出现。让我怀疑是否曾经和她相识。
我如同一头困兽,终日在树林中游荡。
有一日我终于忍不住,进了许昌城,想在城中打探关于她的消息。
今日的许昌似乎特别热闹,处处都张灯结彩,歌舞升平。穿着锦衣的卫兵,将人潮和街道分开。
随便问了一个路人今天是什么日子,他面带喜色地告诉我,是丞相的女儿曹清与夏侯楙的婚事。
我一下子不能相信我的耳朵。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世代通亲。
有一种东西,叫指腹为婚。
谁也无法改变。
迎亲的队伍来了。我看见她的新郎,穿着新郎服,骑着高头大马,喜气洋洋地走在队伍的前面。他的脸上带着一种中原男子独有的高贵与儒雅。
我一个冲动,想冲出去。手碰到我的腰间,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我赖以击败别人,保护自己的刀,在她身上。
而她,带着我的刀,嫁给了另一个男人。
最可笑的是,我只能站在一群喜气洋洋的市民中,目送他,去迎娶他的妻。
后来我离开了许昌。
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在汉人的眼中,我是胡人,但胡地,已经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我只有四处游荡。
有一天我来到了一个叫蓝田的地方。
我的母亲就住在那里。
在她庄前,我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叩门。
有家仆出来给我开门,我告诉他,我是左贤王的一个朋友,路过此处,特来看看董夫人。
他进去通报了。我静静地坐在堂上,等我的母亲。
她终于来了,是一张陌生的脸,在这张脸上我找不到任何感情,也找不到任何与我的共通之处。
儿时的记忆早已被时间抹去,记忆中的母亲,与眼前这个苍颜白发的老妇人,似乎完全是两个人。
我想她这几年应该过得不错,不会有粗糙的兽皮磨着她细嫩的皮肤,不会有膻腥的饭菜让她难以下咽。那些粗犷的风,割得人脸直生疼的流沙,与这郁郁葱葱的庄园,完全是两个世界。
她和我寒暄了几句,然后问起左贤王的近况。我告诉她,他死于一起政治阴谋。
她只是轻轻“哦”了一声,我突然发现,她的眼中,有着和曹操和清儿一样的漠然。
“那……他的两个儿子呢?”半晌,她又问道。
“他们也都死了。”我这样告诉她。
离开了她。我向前走去,一直没有回头。
前面路上传来闹哄哄的脚步声,然后有一人策马过来,问我这里是哪里。
我看着他的脸,那是一张似曾相识的脸。一瞬间我想起来,他就是那坐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新郎服的少年。
我告诉他,这里是蓝田。前面林木之间,住着蔡邕的女儿蔡琰。
他随意说了一声“谢”,他的眼中,也有着那样一种高贵的漠然。
“夫君,你在和谁说话呢?”那魂系梦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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