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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争锋之极地征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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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他看见霍格被他的同伴扶着走在跳板上,他走上前去说:“捕鲸主炮手,你能看得出来吗?”
“是啊,伙计,我能看得出来。”霍格说,“要是你看那片不动的云,在云底下,你是不是可以看见有发亮的一圈,中间还有点暗?”
“我大概看到了。是啊,我肯定看到了。”杰克说。
“亮的是碎浪和珊瑚沙,暗的是树,没有多少泻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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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怎么知道的?”
“哦,当然,因为我们靠近的时候,泻湖会慢慢显出绿色来。”
“从云的多少来看,这是个很高的岛。我奇怪你怎么一直没看到,比尔,” ——最后这句话是对扶他的人说的,“再明显不过了。”
“一切准备就绪了,阁下。”掌帆长说。
“很好,霍拉先生。”杰克说,然后他又提高了声音,“所有水兵扯帆。”
新的航线让大风几乎直对护卫舰的船侧后部,而他井井有条地开始了升帆。他们早就已经扯起了中桅杆,不过当然上桅杆还没扯上去,他首先给了船一个风暴时用的高高的小三角帆,然后是大桅支索帆,然后他没有扯起帆篷收缩的大桅中桅帆,而是扯起了大桅中桅杆的支索帆。每一次他都停顿一下,好让“惊奇”号完全承受新的推力。带着令他心动的巨大活力,带着轻松活泼的优雅,它也正是这样做的——世上从没有过这样好的船。而等它的航速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等它背风面的锚架深深地浸在船头波的泡沫里,他把一只手放在船舷的转折处,感受起它船身发出的低音,就像他感受小提琴的振动那样,又把另一只手放在后支索上,揣测拉力的确实程度。
他们对舰长早已习惯了。几乎所有人都见过他这样满帆前进,他们几乎肯定他还没有结束。不过没有人预料到,他会下命令升起前桅最下大横帆,于是面带严肃焦虑表情的他们投入了工作。需要五十七个人才能把前桅最下大横帆拉到船头来,再拉好帆脚索,拴在系索桩上;随着风帆负担的增加,“惊奇”号开始倾侧,露出一条列钣,又一条列钣,再一条列饭,直到在迎风面的船舷,它露出一大片的黄铜包底,而索具的呼啸变得越来越尖锐,几乎到了崩溃的极点。然后军舰稳定了下来,穿过海面,把船头浪高高地抛向背风面,以致太阳送下来两条彩虹。谨慎的欢呼从船头开始发出,又传到了船尾,在后甲板上每个人都咧嘴微笑起来。
“注意你桅杆上的风向指示器。”杰克对舵手说。“要是你让它转到背风面,你就再也见不到普特茅斯点了。霍华德先生,请让你的人排队站在迎风面跳板上。”
四遍钟。伯伊尔拿着测程板和测程线,小心地走下倾斜的甲板,后面紧跟着手拿小沙漏的舵工。
“留出双倍的冗余线。”杰克叫道,他要精确的测量,在清点节数以前,他要测程板远远地离开尾波。
“留出了双倍的冗余线,阁下。”伯伊尔用他瘦小的身躯所能做到的尽可能低沉的声音回答说。红色的饰穗漂移了十五英寻之后,他站到栏杆旁边的岗位上,问道:“你的沙漏空了吗?”一听到回答说:“沙漏空了,阁下。”他就把测程板向外远远地投出去,把测程线圈高举在左手。冗余线的尽头过去之后,他叫道:“转沙漏。”沙流了下来,测程线圈呼呼地旋转着,结一个一个飞了过去,有空观看的所有水兵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舵工张开嘴叫道“掐住”,但在最后的沙粒流下去之前,伯伊尔发出了一声尖叫,测程线圈从他手里射了出去。
“我非常遗憾,阁下。”在一阵慌乱之后,他对莫维特说,“我松开了测程线。”
莫维特走到杰克跟前,说道:“伯伊尔非常遗憾,阁下,他松开了测程线。全飞出去了,我猜是测程板上的木栓不灵活,他没有防备。”
“不要紧。”杰克说,虽然他心里极端焦虑,但他还是被这精彩的测速感动了。“让他用十四秒沙漏在六遍钟的时候再试一次。”
到六遍钟的时候,甲板上的人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岛屿的上半部分,那是个多山的小岛,云紧紧地飘在上面;从大桅楼里,可以看见巨大的碎浪拍击着它的海岸。在迎风的一面,没有泻湖,不过,看来有暗礁从东北和西南方向延伸出去,暗礁后面是浅颜色的海水。
风现在变小了,“惊奇”号没有测到令人惊异的结点数,但拥有了一段不可磨灭的、对所有人都珍贵的记忆。在沙漏漏完之前,一百五十英寻的线从测程线圈上飞走了。不管怎么说,每隔四到五分钟,风还是在把他们朝陆地推近一个英里。
“马丁先生,”杰克在伤病室里说,“大概你也听说了,我们看见了一个岛,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到它的背风面了,也许我们还可以登陆。不管是哪种情况,我都恳求你做好手术准备。”
“我们去看看他。”马丁说。帕丁·科尔曼双手撑着头坐在那儿,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他的意思是“没有变化”。
“这是个难办的决定。”马丁说。他们随着军舰摇摆着,朝下望着船尾挡板。“首先是因为他的症状和随便哪本医书上写的都不太吻合。”他再一次解释了自己对病情的理解,这一次他说得更详细了。
他还在解释的时候,莫维特来了,轻声说:“我求你原谅,阁下,可是岛上传来了信号。”
杰克在军舰下层的这段时间里,岛屿靠近了很多,用他的望远镜可以相当清楚地看见信号:那是一面撕破的蓝白旗,挂在一块高高的岩石上。杰克和他的第一副官爬上前桅楼,从那儿看,海岸线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东面是峭壁,海浪高高地在上面进溅,一条暗礁伸向南面和西面。他朝下面叫出了命令,把军舰转到顺风方向,把大一接帆和前桅最下大横帆的帆篷收缩起来。军舰切过暗礁的尽头,沿着暗礁的边缘迎风转向,到达了岛屿背风处的边缘。暗礁在这儿围起了一个很大的泻湖,泻湖靠岛屿那边的岸滩,在耀眼的天空下泛出强烈的白光,他看见了岸上的几个人,从裤子和偶或的衬衫来看,他们可能是白种人。一些人在跑来跑去,但大部分人朝北面做着强调的手势。
“惊奇”号现在差不多减慢到不够使舵生效的低速,小心翼翼地沿着暗礁的外沿移动着。它离暗礁相当近,不过仍旧在很深的水里。链台上的人一直在叫着:“这线没有底,没有到底,没有,没有。”
尽管仍有强大的海涌,风在这儿变得非常非常小。近乎沉默的风给他们缓慢的滑行添上了一种梦幻的感觉。暗礁在他们身旁滑过去,有时候暗礁露出水面,形成长满椰子树的小岛,椰子树常常是倒卧的,或者是拦腰折断的,而暗礁后面就是平静的泻湖;泻湖后面是闪光的岸滩,岸滩背后首先是椰子树林,后面是升起的一大片绿色,只有从望远镜里,才可以看清它们被狂风摧残后的状况。在岸滩上,白人们奔跑着,雀跃着,指点着。他们离军舰不过一英里,可是岛屿背风面游移不定的空气,无法传达他们的声音,只能零星地听到微弱的“嗨,船,嗨”或者混乱不清的叫嚷声。
“我看这儿是个缺口,阁下。”莫维特说,一边沿着宽阔的暗礁朝前指着。前面的一个小岛上,有三棵连根拔起的椰子树,另外三棵椰子树仍旧站立着,紧靠小岛的背后确实有水道通向泻湖。
“朝后收紧前桅的支索。”杰克叫道,一边目不转睛地盯视着。“惊奇”号渐渐靠近缺口的时候,他听到岸滩上传来协同一致的吼叫,那无疑是警告,因为一艘沉船横贯着躺在水道里。不管怎么说,这警告是不必要的,因为海水清澈,又在退潮,可以清楚地从它的船头看到船尾。它的船头恰好在水面以下,卡在小岛的珊瑚礁之间,它的船尾深陷在水道另一边的石头里;它的牙樯和桅杆都倒在甲板上,它的龙骨断了,它船腰的炮门被挤破了;从它右舷主链台到它船尾看台有个深深的大洞,长长的浅灰色鲨鱼在游进游出,被涟漪和海涌变得模糊不清;不过完全可以认得出,那就是“诺尔福克”号。杰克马上喊道:“升起短三角旗和舰旗。”
看来这引起了岸上的一场震惊。大多数人都朝北面跑去;有几个仍旧站着瞪眼观望。嬉闹停止了,也没有了任何手势。杰克回到了后甲板上,军舰沿着暗礁缓缓地向前驶去。海岸向内弯转,前面出现了一个小海湾,这儿岸上搭着很多帐篷和棚子,一条小河从树林里伸出来,流过沙地。这儿的人更多了,因为泻湖更开阔,人就显得更远,几乎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但现在他们都用右手指向北面,显然是有人在命令他们这么做。沿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可以看见小河流过暗礁中长而弯曲的水道,暗礁在这地方的宽度大约有四分之一英里。
这是海岸最受遮蔽的部分,因此没有细碎的浪花,但即便如此,海涌还是高高地升起,淹没闪光的珊瑚礁,又在宏大的叹息声中退下。“正在退潮,又没有测水深,我可不愿意冒险把军舰驶进去。”杰克看着浅绿色的水道说,随后他下命令叫一只小艇下水。
回到军舰上的贺尼说,勉强可以做到,不过低潮的时候,肯定会磕磕碰碰;而且水道两边和底下的珊瑚礁都像剃刀一样锋利。现在没有大的水流,很接近平潮;但海潮冲过水道的速度肯定极大,水道的底下才会这么干净,除非这些确实是暴风的后果。要是军舰真要穿过水道,或许最好在一两个最糟糕的地方用浮标指示一下。
“不用了。”杰克说。“这些都并不重要。我们是在四十英寻深的水里,可以清楚地看见水底;要是不行,我们总可以抛锚。莫维特先生,我在这儿来回行驶,你乘我的驳船,带上一个海军陆战队卫兵,到岸上去——当然还要带上休战旗和舰旗——转达我对‘诺尔福克’号舰长的问候,要他不耽搁时间上军舰来投降。”
自从自普拉特河以来,驳船还没油漆过;驳船手们也没时间更新他们的宽檐扁索帽;上尉、候补生和海军陆战队员的制服,在经历过南极的寒冷和赤道的炎热之后,都不像以前那么新鲜了;但即便如此,“惊奇”人对他们三个人的装束还是感到相当骄傲,毕竟这儿离家那么远,又刚刚经历了这么不寻常的野蛮的狂风。他们看着驳船穿过水道,越过宽阔平静的泻湖,而在漫长的靠岸过程中,下层的很多值班水兵把一架私人小望远镜递来递去,搜寻起岸上的女人来。虽然他们在帕希上有过惊人的经历,但他们还是在寻找女人,事实上他们还非常急切。到过南海的水手们都拥有专心安静的听众:“她又漂亮又情愿,就像我吻自己的手一样简单。”霍格在说他认识的第一个,那是在奥阿华岛上的事。“其他的也都一样。我们只好把有的水手绑起来,吊在木杆上,抬到船上来,不然他们四五十镑的分红也不要了,不想跟船走了。”
“根本没有女人,”普莱斯瞪大眼睛搜索了半天之后,对一个年轻的大桅楼水兵说,“连男人也没有。这是个荒岛,只有这些波士顿大豆在走来走去。可是,看看小河边那个最大的帐篷,大概旁边是棵面包果树。”
“你可以——你的面包果树。”年轻的大桅楼水兵恨恨地说。
“他论年纪可以做你爸爸,你不可以这样对他说话,耐德·哈里斯。”船首楼领队说。
“没礼貌的小杂种。”另外两个说。
“我是开个玩笑,”哈里斯涨红着脸说,“我是随便说的。”
“你的屁股想要吃鞭子。”信号员说道。
“这儿有很大一群鲨鱼。”哈里斯改变话题说。“又长又瘦又灰白,很不寻常啊。”
“你不要管它们是灰白色还是粉红色带橙色条的,”船首楼领队说,“你只要管好嘴巴,耐德·哈里斯,这就够了。”
“他们和美国舰长一起动身了,阁下。”基里克在大舱里说。
“给我解开这该死的扣子好吗,基里克?”杰克边穿制服边说。“我肯定在变胖。”
他走进自己的餐室,为了欢迎“诺尔福克”号的舰长,里面准备了冷茶点,他吃了一小块咸饼干,然后佩上了军刀。俘虏已经在上路了,他不想显得急不可耐,在后甲板上趾高气扬地走来走去——不管怎么说,就算别人没有得意洋洋地向你示威,投降也总不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这从他自己的经历就可以知道——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想显得随便,显得好像一个舰长的投降对他无足轻重。
他一直等到自己看来出现得尽可能合适的时间才戴上三角帽,走上了甲板。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就知道贺尼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候补生们相当体面,舷侧仪仗队员们梳洗得很干净,白手套也准备好了——他们现在已经长得满脸胡须,骨架魁梧了——海军陆战队也到了,而军舰本来一直在打着来回,现在也顶着海潮向岸边慢行,去迎接驳船。
他开始像往常一样踱起步来。踱到第三圈的时候,他看见游艇上有个矮个子,在小艇尾台里坐在卡拉米和莫维特中间,于是他又更加使劲地看了一眼。虽然已经太晚,不便用望远镜仔细察看了,但他在波士顿当过战俘,从那时候起就很熟悉美国海军的制服,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等驳船再靠近了一点,他对海军陆战队哨兵说:“特罗洛普,喊那条小艇。”
那个海军陆战队员刚想说,“可那是我们的驳船啊,阁下。”他的眼神就变得像蒙上薄翳似的,显出服从纪律的样子。他闭上嘴,深吸了一口气,叫道:“小艇嗨。”
“不,不。”邦敦的回答非常响亮清楚,意思是说没有任命军官到“惊奇”号上来。
“继续,贺尼先生。”杰克说完,退到了船尾栏杆边上。舷侧仪仗队员们把白手套塞进了口袋,候补生们也放松了尊敬的表情,霍华德也把他手下的人解散了。驳船钩住了军舰,莫维特从船舷登上了甲板。他匆匆赶到船尾去见杰克,样子很吃惊。“我非常遗憾,阁下,”他叫道,“可是战争结束了。”
一个矮小粗壮、圆脑袋的人,身穿普通制服外套,兴冲冲地紧跟在他身后,他擦身越过贺尼,喜气洋洋地微笑着走近杰克,向他伸出手来。“我亲爱的奥布雷舰长,我带给你和平的喜讯。”他说。“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的胳膊怎么样了?很好,我看得出来,就像我预计的那样,而且还跟另一只胳膊一样长呢。你不记得我了吗,阁下,我不是自夸,你的胳膊还全亏了我呢。那时候伊文斯先生真的在锉锯齿了,可是我说,我们再等一天吧——我叫布切,‘康斯替图欣’号前助理军医,现在是‘诺尔福克’号的军医。”
“我当然记得你,布切先生。”杰克说。美国“康斯替图欣”号俘虏了英国“爪哇”号之后,作为受伤的俘虏,杰克曾被带往波士顿。现在他脑子里充满了对那次痛苦航程的回忆。“可是帕尔莫舰长在哪儿?他在‘诺尔福克’号的沉船事故中幸免了吗?”
“噢,是的,是的。他受了伤,不过没有淹死。我们没有损失非常多的人,本来情况也许更惨。可我们的衣服全丢了,我是唯一还有体面外套的人。这也是派我来的原因——穿着破衬衫、不戴帽子就到英国军舰上来,帕尔莫舰长是不能忍受的——当然,他托我带来最亲切的问候——在波士顿他有幸和劳伦斯舰长一起见到过你——他希望你还有你的军官们明天下午三点可以和他共进午餐,吃岛上的野味。”
“你刚才提到了和平,布切先生?”
“噢,是的,他可以比我更详细地告诉你。我们一开始是从一艘英国捕鲸船上得到的消息——我们傻了眼,只好把他们放走了,本来那是一笔丰厚的捕获赏金——然后又从一艘南塔凯特来的军舰上得到了消息。可是请告诉我,马图林大夫怎么了,你希望给他开颅?”
“他摔了一跤,摔得很重,我们的随军教士懂些医术,他觉得开颅可能会救活他。”
“要是开颅的话,你可找对人了。我做过几十次,不,是几百次的开颅手术,没有死过一个病人。我是说,除了那些非常少见的恶病体质的病人之外,要是那种情况的话,我做手术也只是为了让亲属高兴。我太太有顽固的偏头痛,我给她做了开颅手术,从此她就再也没有犯过。我最相信开颅手术了。它把很多病人从坟墓边缘拉了回来,而且还不止是颅骨凹陷骨折的病人呢。我能见见病人吗?”
“确实是很精良的器械。”布切反复把玩着斯蒂芬的开颅环钻,对马丁说。“有许多我不知道的改进。大概是法国产的?我记得我们的朋友”——他朝马图林的方向点了点头——“说过他曾经在法国学习。来一点鼻烟吧,阁下?”“谢谢你,可是我不吸鼻烟。”“这是我唯一的嗜好。”布切说。“很精良的器械,不过我并不奇怪你会犹豫,不想用它。就算只有现在这种普通的海涌,我也会犹豫的,就更不要提你说的那种海浪了。我们马上把他弄上岸吧;颅内压力不能再持续一个晚上了,否则我不能对后果负责。”
“可以安全地移动他吗?”
“当然可以做到。包在毯子里,用有色绷带绑在垫好的二英尺宽、六英尺长的木板上,当然脚上也要交叉绑紧,再用滑车垂直地吊上吊下,他就不会有危险了,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要是奥布雷舰长能派他的船匠去造一个棚屋,棚屋只要比我们的帐篷更结实一点,唔,病人就跟住进海军医院一样舒服了。”
“莫维特先生,”杰克说,“我要和大夫到岸上去。涨满潮的时候天肯定已经黑了,所以你不要试着穿过水道,你要抛锚,给你的锚链装上二十英寻防擦物。很有可能,事情安排妥当之后我就回军舰上来,要是我回不来,你明天晚上进来。不要忘记给那些锚链装防擦物,莫维特。”
为了遮阳,斯蒂芬的脸上蒙着布,这样他就更像尸体了,他被吊到小艇上。这次的小艇是游艇,因为它比驳船更宽绰一些。小艇被推下了水,艇上载着船匠、他的助手们和一些干粗活的水兵,载着很多搭建木棚所需的材料,还载着一些食物储备,那是杰克准备送给遇险者们的。
游艇登陆的地方,是小河左边的一小块硬海滩,那儿离开帐篷有一些距离,帕尔莫舰长蹒跚着走下来迎接他们。他尽可能地改进了自己的面貌,不过他是个胡须非常浓重的人,斑白的胡须,外加褴褛的衣服和光脚,让他看上去像个流浪汉,而且他在沉船事故中悲惨地撞伤,擦伤了,在珊瑚礁锉到骨头的伤口上,绑着临时的石膏和绷带。胡须和石膏使他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清,但他说的话却既礼貌又殷勤。“我希望,阁下,”他说,“一切办妥之后,请你来和我一起喝点什么。因为我了解到,在布篷下面木板上的那位先生就是你的军医,他到岸上来,是为了布切先生给他开颅。”
“确实是这样。布切先生好心地主动提出要帮忙。可要是你能原谅我的话,阁下,我得在天还没暗的时候,先为他准备一个木棚子。”看见帕尔莫做出想要陪他的样子,他又说,“我恳求你不要动,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我注意到有一片林间空地,可能会很适合。”
“把地方定下来,给他们下达完命令,就请你过来。我期待你的来访。” 帕尔莫殷勤地鞠了一躬说。
这鞠躬几乎是双方之间唯一的招呼。帕尔莫身后有一小群人,想来是他剩下的军官,他们一句话也没有说。大约八九十个幸存的“诺尔福克”人站在小河右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惊奇”人站在小河左边,他们隔水互相瞪着眼睛,像两群互不相识、但暗含敌意的牛。杰克感到很惊奇。在这场荒谬而多余的战争里,除了平民之间,双方一直没有多少真正的恶意,他本来指望发自内心的欢喜会多得多,双方人员之间互相打招呼的会多得多。但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了。他要找个没有积水、光线充足、宽敞通风的地方来造木棚,不过这根本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容易。飓风在地面上撒满了树枝,有些树枝还很粗大;有的大树被连根拔起了,其他的树危险地摇摇欲坠;经过他们的奋力苦干,到天色将黑的时候,屋顶才刚刚盖好,病人才躺在了结实的、有汗水气味的桌上,桌子是用新鲜的檀香木刚做成的。
“我希望缺少光线不会妨碍你,布切先生。”杰克说。
“一点也不会。”布切说。“我习惯在甲板之间做手术,我宁愿用灯笼。马丁先生,阁下,要是你在那边放一盏灯笼,在横梁旁边,我放一盏在这边,我看光线就会在这儿交汇。奥布雷舰长,要是你坐到门边的桶上,你可以看得很清楚。你不会等很久的。等我磨好了手术刀,就开始切开。”
“不了。”杰克说。“我要去看帕尔莫舰长,然后今晚我要回军舰上去。手术一结束,就请你让我知道。科尔曼会等在外面,把消息带给我的。”
“当然。”布切说。“可是你今晚回军舰是不可能了,阁下。潮水涌进那个水道,就像水车的水流一样猛。小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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