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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旧事-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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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密麻麻,全是虾,让你简直无法下脚。特别是夜里,在火篮(把 )的照射下,水中的虾子,眼睛贼亮贼亮,有时它们像云团一般密集,看上去,眼前一片闪烁,置身其间, 就如同闯进了一个熠熠发光的珍珠滩。自然,遇到这种情况,你再不懂得如何捉虾,就是乱抓乱踩,也会有 所收获的。正缘如此,许多人顾不得油烟熏呛,顾不得飞虫叮咬,争着加入了照虾行列,而一到夜里,在溪 海相连处,你每每可以看到,那里晃动着一个个火球,很热闹。
三伏天,是虾子的旺发期,也是山洪的多发季节。山洪一发,溪水由白色变成了黄褐色,它一路咆哮, 怒涛滚滚,溪里的虾子全被冲到了两岸边。如果这个时候,你不怕被洪水卷走,那么,你跑到溪边去,用夹 网去捉虾,肯定会满载而归。我孩提时胆子大,常常躲着母亲,偷偷去干这个事,结果,差不多每次都能捉 到两脸盆的虾子。
在芙蓉,虾子的最大敌人是街里人,他们家家户户都有夹网,有的人家多达四、五副,可谓大中小配套 。街里人不仅夹虾、照虾,还现捉现杀,用新鲜、白嫩的虾仁作钓饵,去钓梭粗、蝤蠓虎、乌鲤、乌妻等海 里或溪里的鱼。特别是秋暑两个假期,孩子们几乎天天泡在海里或溪里,虾子更遭到了灾难性的追剿。街里 人一年吃掉的虾子,简直可以填掉一个大塘潭!然而,恰恰作为虾子的最大“敌人”,街上人却让虾子扬了 名,并因之挖掘和丰富了虾子的文化内涵――的确,虾子不光能给人以口惠,更能给人以美感,以乐趣,以 知识,以乡情。
2003年9月2日于乐成
辣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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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溪海相连,潮水一涨一落,其相连处的水域,水味半咸不淡,很适宜鱼类繁衍生长。由于海是鱼的 大本营,里头埋伏着千军万马,因此,这些半咸不淡的水域,鱼源滚滚,逮之不尽。正缘如此,芙蓉当地是 不禁止毒鱼的。就是说,你毒了这一茬,还会来新的一茬,这里的鱼,你是毒不尽的。
“辣群”是诸多毒鱼方法中的一种。所谓辣,是指茶饼与“教子”(一种中药,其书名语不详,用途也 不明)碾成的辣药,这种辣药,辣性强于毒性,它与其说是毒死鱼,倒不如说是辣死鱼,鱼吞咽或接触了这 种药,会剥落鳞片,浑身乏力;所谓群,就是指鱼群,确切地说,是指随潮水而动并抢先一步到达上游的鲻 鱼群。
辣群是一门绝活,需要超人的感觉和技巧。
在塘河、水井、溪潭、水圳等地方毒鱼,投药后,毒鱼者大可不必犯急,你可以坐在一侧,先抽几口烟 ,先打一回瞌睡,如果是合伙的,大家先聊一会天,先甩几回扑克,然后用捞网再慢慢捞鱼就是了,反正中 了毒的鱼,或死或晕,它们绝大部分就漂浮在所在水面,插上翅膀也逃不了。但在海里毒鱼,你就断断不可 以这般悠闲潇洒了,因为海水一则混浊,二则流急,三则区域辽阔,况且,海里的鱼即便中了毒也是很少漂 浮的。所以,在海里毒鱼,依赖捞网捞取成果,那是根本行不通的。有鉴于此,芙蓉当地一些海上好手,摸 索出了一种“赶鱼下凹”的办法――先在下游垒好补鱼墙,挖好缺口,补上网(当地人称之为凹),然后在 上游投放适量的辣药,让鱼中毒后不至于毙命而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使之顺流而下,最后教它们自动地一 沓沓地投进那些“凹”。显然,采用这种办法,就省去了烦琐的捞鱼过程,你只要将那些“凹”收拢来,倒 出里头的鱼,沉甸甸的收获,就到手了!
可以这么说,辣群是升级了的“赶鱼下凹”,它具有很强的变通性和机动性。因为你想“辣”的是随潮 水而动的鲻鱼,所以,作为毒鱼者,第一步,你必须先畅开鱼路,以保证鲻鱼军团在潮水上涨之时,能顺利 地抢先进入上游,第二步,你再伺机投放辣药,借以“赶鱼下凹”。但这样操作,便产生一个矛盾:你要畅 开鱼路,你就不能在投放辣药之前,先在下游垒好补鱼墙,否则,潮水被补鱼墙拦腰隔断,鲻鱼就无法从下 游跑向上游,上游也就无鱼可毒,而你如果不先垒好补鱼墙,布好网,水海相连,那你就无法逮住那些中了 毒的鱼,投药也就失去了意义。当然,你如果换种思路,先给鲻鱼放行,再垒补鱼墙,再投药,那也未尝不 可,但那样做,时间断断不允许,因为滚滚而来的潮水会很快淹掉补鱼墙,使得你的投药之举最终成为“菜 篮打水一场空”。对此,芙蓉的个别海上高手便使出了一个绝招――他们先垒好半条补鱼墙,并布好网,墙 的另一半则空着,算是“网开一面”,给鲻鱼放行,然后,估摸鲻鱼军团已从下游进入上游,便立即投放辣 药,一边急急地用事先准备好的竹排封堵补鱼墙的豁口,这样一来,既做到了有鱼可毒,又做到了使中了毒 的鱼无路可逃,可谓大功告成。但这样做,何时投放辣药,其时间必须计算精确无误,否则,快一分钟,可 能辣药接触不到鲻鱼军团,使得毒鱼计划全盘落空,若慢一分钟,虽说辣药接触到了鲻鱼军团,但从下游汹 涌而来的潮水说不定恰好把补鱼墙给淹没了,这样,结局就更惨了!其实,辣群之难,难就难在这里,而它 的高妙之处也就在这里。它简直可以称之为一门艺术,称之为一门凭借某种超凡感觉断事的绝活。
正是因为辣群之举不无高妙,所以其收获往往十分可观,一场下来,多者成千上百斤鱼,少者,也有几 十斤鱼;同样,也恰恰因为辣群之举不无高妙,芙蓉真正掌握这门艺术或绝活的人,顶多不超过五人。自然 ,后者对鲻鱼军团来说,这是不幸中之大幸,而对当地那一片半咸不淡的水域来说,那又何尝不是一种有保 留的侵犯,何尝不是一种带有人文建设意义的开发。
2003年8月29日于乐成
钩螃蟹
我的小说处女作叫《螃蟹桥》,里面有这么一段描述:
芙蓉镇南首有条横塘,它串有一座小桥,两墩三孔,石头结构,建于明代,叫“石碧桥”。它置身于海 的怀抱中,潮涨潮落,桥墩上长满疙疙瘩瘩的牡蛎,茬间有许多缝罅孔穴,里头九曲回肠,深藏着螃蟹(当 地人叫“蝤蠓”)。要逮住这些螃蟹并不难,只消用一根粗铁丝,顶端打个钩,伸进洞间轻轻地那么一探, 一挑,一拉,螃蟹便将闹开了:先是“哈哈”、“嚯嚯”地叫,接着是咬铁丝,抵抗一阵,再接着是躲闪, 最后是急急然直奔洞口,企图一走了之。这时,你叉开虎门,伸手一扑,便逮住了。当然,这是冒险之举, 难免要承受皮肉之苦,但也无妨,你用草帽、书包,或者索性脱下裤子,裤管给扎上,放在洞口“恭候”就 得了。我有这个经验,铁丝往洞里一探,听螃蟹一叫,就知道它到底是硬壳,还是脆壳(当地人叫“戏箱” ),还是软壳,并知道它大体有多重。比方说,听到“哈哈”声,便可断定,那绝对是“硬壳”,在半斤重 以上。螃蟹是海上的二流子,东溜西逛,不务正业,跟着潮水漂,它们到处找食吃,更找临时落脚点。潮一 涨,有的便闪进桥墩间的缝孔,潮一落,便于洞内安居下来,咕咕地叫。因此,桥墩间的缝缝孔孔,就成了 螃蟹们的“旅馆”,今天你去,明天我来,“生意兴隆”。小桥也就成了它们相亲相仇的领地。我把“石碧 桥”看作“菜柜”,想吃螃蟹,唾手可得。我管它叫“螃蟹桥”。
这段描述,是原生的,是完全真实的。
值得说明的是,海上的螃蟹种类很多,这里所说的螃蟹,是指青蟹,也就是芙蓉人所说的“蝤蠓”。
不过,在芙蓉,人们主要在堤坝而不是在小桥“钩螃蟹”。芙蓉有许多用石头垒就的堤坝,的确,要逮 住深藏在这些堤坝洞穴里的螃蟹,你非得用粗铁丝去钩不可。如果你伸手去掏,一则挨咬,二则硌手,三则 由于手臂太短,很难在又深又曲折的洞中探明螃蟹的所在,即便你在洞中探明并抓住了螃蟹,也很难将它给 掏出来。特别是在洞中碰上一种叫作“岩蠓”的螃蟹,那就危险了。岩蠓号称“铁甲将军”,螯子大得出奇 ,重量是其身子的一倍,而岩蠓个头庞大,每只几乎在半公斤以上,它们是天下第一懒蟹,一旦进了某个洞 ,就不再挪窝,也不再拓展居住地,整天在洞内吃吃睡睡,因此,一二个月过去,其身子嘟嘟长了膘,而其 当初进入的洞口,大小依旧没变,这样,洞小身子大,它就再也爬不出去。并且,岩蠓很憨,咬住人的手, 死活不会松开螯子,除非你不要自己的手,硬是将它从强健的身躯上给血淋淋地扯下来。正是这个原因,你 如果贸然把手伸进石洞去,万一让岩蠓给咬住了,天,你就别想完整地抽出手来!这种倒霉的事,我也经历 过一次,其代价是,右手虎门被拉开了一个大豁口,血肉模糊。当然,你如果用粗铁丝去钩它们,情况就不 同了。就是说,你伸进铁丝,岩蠓即便咬住铁丝不放,你也不用担心,只要下力气往外拉就是了,尽管“洞 小蟹大”,你未必能拉出岩蠓的身子,但你就是拉出岩蠓的两只或者一只螯子,也是值得庆贺的呀!
钩螃蟹,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深藏奥秘。许多外地人特别是过路客,他们看着手痒,也学着钩螃蟹,他 们使用的粗铁丝,钩子打得都很大,并伸进石洞里乱钩乱拉,其结果,往往是铁丝伸进石洞里怎么也拉不出 来,气得干发火。有时运气好,他们居然能钩出一二只螃蟹,但那螃蟹也多半是毙命了的,是掉胳膊缺腿、 有头没脑的。遇上这种情况,芙蓉的钩蟹高手总是一脸诡笑。其实,用于钩螃蟹的粗铁丝,应该是“弯而不 钩”的,并且,“钩”螃蟹是假,“痒”螃蟹是真,让螃蟹受痒并因之而自动地跑出洞来,那才叫真功夫。 芙蓉的钩蟹高手都有这种真功夫,但他们就是不传授外地人。
2003年9月21日于乐成马车河
摸螃蟹
海上螃蟹种类比较多,本文所说的螃蟹,是指青蟹,也就是芙蓉人所说的蝤蠓。
螃蟹活动有个规律,涨潮时,乱漂,退潮时,要么藏身于涂滩或堤岸,要么潜入浦湾。而潜入浦湾的螃 蟹,总是乱窜窜的,但一旦受到外界的惊扰,它们便会迅速地趴下,并努力地陷进泥中,隐藏起来。浦湾里 的水混而又混,你根本看不见底里,因此,若想逮住里头的螃蟹,你就得下去摸。
在浦湾里摸螃蟹,严格地说,那不是在摸,而是在拍。因为浦湾水底虽说是泥涂,但泥涂里夹藏着许多 牡蛎壳,这些牡蛎壳像柴刀、玻璃片子一般锋利,它在暗处,你看不见,你双手在水底乱摸,若摸上它,动 作稍重点,手就会被划出口子,有时,甚至同时被划出好几道口子,让你疼痛不已。为避免无端受伤,芙蓉 人很聪明,他们改“摸”为“拍”,即蹲在水中,耘田一般,一边慢慢地向前移动脚步,一边展开双手,用 指掌在水底的泥涂上轻轻地拍打,若拍上牡蛎壳,就跳过去,若拍上螃蟹,就迅速地按下去,逮住它,因为 螃蟹一碰到人的手,就会弹跳起来,张开螯子咬人,而牡蛎壳是死的东西,断断不会有这种反应。当然,初 次摸螃蟹,或者摸者心理紧张,有时拍到牡蛎壳,神经过敏,误以为自己拍到了螃蟹,就有力地按了下去, 天,这就出了事!
摸螃蟹,你再有本事,再牛皮,也免不了挨咬。螃蟹咬你完全是出于自卫,它咬你没商量。所以,你想 摸得螃蟹,你就得准备挨咬,你想成为摸螃蟹的高手,你就得出卖甚或牺牲自己的指掌。我少时摸螃蟹,十 个手指没有一个完好无损,个个打满了“补丁”。有时,按住“对蠓”(即雌雄抱对的螃蟹),四个手指同 时被咬住,我痛得五脏六腑分了家,直想放声大哭。一次,邻居大希叔的食指让螃蟹给咬住了,大希叔无法 掰出螃蟹的螯子,就用嘴去咬,但螃蟹腾出一只螯子,又咬住了他的嘴唇,结果,他痛得歪了脸,紧闭着双 眼,直打哼哼。看见他如此“落难”,同伴们却指指戳戳,哈哈大笑,竟没有一人前去解救。这件事深深刺 激了我,以至后来我每回摸螃蟹挨了咬,哪怕手指或虎门被咬穿,都咬着牙,强忍着疼痛,不吭不哼。的确 ,在螃蟹面前,谁都不相信眼泪。
摸螃蟹,除了挨咬,还得挨戳。一种叫“虎柴头”的鱼,身上长满了毒刺,它爱潜身于浦湾,你的手若 拍到它的身子,它就会毫无客气地用毒刺戳你。而你若挨了戳,伤口至少会痛24个小时,并且往往会引致身 体发烧。我的许多少年伙伴都有过这方面的遭遇,我运气好,未曾碰过,但每次摸螃蟹,却总是提心吊胆, 忐忑不安。当然,摸螃蟹,最可怕的还是碰上海蛇。据说,海蛇比眼镜蛇更毒,让它给咬了,无药可医,若 想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吞咽人的粪便。唏,这是何等的可怕啊!
摸螃蟹,自然要跟水打交道,就是说,你想摸得螃蟹,首先得识水性,会泅水。而且,浦湾深浅不一, 有的地段,深达一人或一人几手,你如果不识水性,不会泅水,就不可能钻进去逮住里头的螃蟹。正缘如此 ,芙蓉人,特别是街上的年轻人,差不多个个是泅水的高手。也正缘如此,在芙蓉,差不多年年会发生淹死 人的悲剧。
可以这么说,摸螃蟹是海上一种比较可怕的活动,但恰恰因为它可怕,它才显得富有刺激性和挑战性, 才显得野趣横生。当年,我第一次学摸螃蟹,就逮住了一只一斤半重的螃蟹,由于这只螃蟹凶猛异常,我简 直是经过搏斗才制服了它。这件事虽说已过去30多年了,但那种从中衍生出来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它一 直伴随着我,教我今天回想起来,双手依然作痒,心头依然怦怦作响。
2003年12月21日于乐成
哄田蟹(1)
芙蓉溪海相连,咸淡水丰富,是田蟹繁殖、生长、嬉戏的天堂,境内田蟹出奇的多。
田蟹有两种,一种是个子粗壮,螯子上有毛,一种是个子扁小,螯子上没有毛。对后一种,芙蓉人称之 为“光板”。在芙蓉,“光板”的队伍很庞大,夏秋两季,在溪里,随便掀开哪块石头,都会见到它们的身 影。但“光板”在芙蓉吃不香,基本上没人理睬。芙蓉人看重的是螯子上有毛的田蟹,认为这种田蟹才是地 道、正宗的田蟹,因为在淡水蟹的家族中,它们的体量最大,肉最肥,味道最鲜美。
田蟹应该呆在田里,但芙蓉的田蟹,大部分却呆在溪潭、水圳、浅海里。听老人们说,早年芙蓉田蟹泛 滥,妇女们在溪边和河埠头洗衣服,随手也可以逮住几只回家。由于田蟹多,人们吃腻了,有时竟拿它们去 喂猪。少时,“田蟹喂猪”这种事我没有见过,但通过捉蟹活动,我倒是真切地感受到了,芙蓉的田蟹确实 多得离谱。
田蟹多归多,但要捉住它们,却谈何容易。
田蟹总是躲在暗处,很难看见,人们若要捉住它,就必须设法先让它跑出洞穴、石旮旯、草丛等隐身之 处,让其“亮”在明处,只有这样,才可以用手去扑,或用圈套去套,或用鱼叉去叉,或用网兜去兜,才谈 得上有所收获。当然,田蟹不是呆头,它呆在暗处好好的,为什么要跑到“亮”处白白送死呢?所以,你想 捉住田蟹,你就得想办法先把它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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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就有了“哄田蟹”这门活儿。
在芙蓉,“哄田蟹”的人很多。
“哄田蟹”的花招很多,常见的有两种:一种是削磨一根竹丝,一米来长,顶端拴上蚯蚓,然后小心地 伸进洞里去引诱,待田蟹跟着诱饵跑出洞外时,猛地一扑手,摁住它;一种是用两根细长竹竿,一根叫诱竿 ,顶端绑着泥鳅肉团,伸进溪潭或塘坝底下引诱,一根叫抽竿,顶端拴有棕榈丝圈套,待田蟹跑出洞外撕咬 肉团时,就用圈套去套它的螯子,套住了就把田蟹抽出水面。这两种花招,严格地说,第一种是引进的,太 平(温岭)人似乎技高一筹;第二种却是地道的“本地产”,是芙蓉人的专利,因为芙蓉溪海相连,不仅适 宜田蟹部落的发展壮大,而且,溪水清澈见底,采用这种“双管齐下”的哄捕办法,可谓“因地制宜,富有 针对性”。当然,在以河水为主打的地区,如虹桥、柳市、乐成等地方,其当地人是断断不会想出更不会采 用这种办法捕蟹的。
晚稻开镰前后,是哄田蟹的最佳时节。其时,田蟹脚最痒,嘴最馋,它们纷纷归溪,息影于潭底洞罅间 。你最好选择在清早时分,并使用诱竿去哄它们。当第一只田蟹撕咬诱竿上的泥鳅肉团时,你务必沉住气, 别急着用抽竿把它抽上来,而应该让它充当义务“食品推销员”,因为肉团让它越咬越香,而且,它的存在 ,本身就是潭中安全的一种信号,所以,等不了多久,田蟹群就出现了——有时,田蟹群黑压压一片,像一 堆乌云拉过蓝天,整个潭底忽然暗了下去,影影绰绰的,显得相当恐怖。而田蟹群一出现,好戏就连台了。 开始,它们照例要“打群架”,横冲直撞,你扑我踢,有的翻跟头,有的咬住“自家兄弟”往外拽,有的夺 路逃命,丑态百出。接着,那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凭着实力,向着肉团,有规律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而 每一轮攻击,其结果就是当事者或多或少,抢咬下一口美味,然后撤出来,闪到一边慢慢地咀嚼。这个时候 ,它们几乎昏了头,满脑子都是肉团,应有的警惕性都丧失了。所以,作为哄蟹者,这是你出手的最好时机 ,只要你别使张飞性子,慢慢来,稳稳地套,稳稳地抽,便可逐一逮尽。值得一提的是,有时,正当你抽得 起劲的时候,空中突然起了风,平静的潭面立即起了波澜,潭底什么都看不清了,或者,抽竿上的棕榈圈套 突然断开了环,什么都套不住了,这个时候,那真够你难受的。我少时就常常遇到这种倒霉事,而每次总是 气不得,急不得,更怨不得,心头憋得又慌又沉。但尽管如此,哄田蟹跟钓鱼、追鱼、补鱼一样,它是一项 “重过程”的活动,快乐终归洋溢在其中呢!
我是哄田蟹的好手,田蟹恨死了我,常常在夜里闯进我的梦乡,咬我,撕我。其实,这不能怪我,在芙 蓉,年轻人差不多个个是哄田蟹的好手,而且,我跟个别高手相比,本事还差老大一截。
值得一提的是,芙蓉人跟虹桥人一样,爱把田蟹叫作“田蟹liàng”。这个“liàng”,该写成“亮”字 ,还是写成“量”或“靓”字,还是写成其他什么同音的字,谁也说不清楚。虽说乐清方言里有“虫益虫良 ”(音“爱亮”,aìliàng)一词,但在芙蓉、清江、白溪、蒲岐等沿海地方,这个词主要泛指涂滩上的小 型螃蟹,如白板蟹、长脚蟹、沙蟹、招潮蟹、青虫今(音“琴”)等,并不单单指田蟹,而且,“虫良”是 “螂”的异体字,在普通话里念“láng”(郎),它的意思不是指螃蟹,因此,如果将“田蟹liàng”写成 “田蟹虫良”,这也不太贴切。既然如此,就恕我先入为主,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亮”吧,因为不 管怎么说,“田蟹”后头紧跟一个“亮”字,多少有些意思——它可以作为捕捉田蟹的一种经验总结,能起 到提示后人的作用,就是说,人们在捕捉田蟹的时候,要重视并掌握“哄”这种要领,努力将田蟹“亮”在 明处,以伺下手。
哄田蟹(2)
如今,哄田蟹的活动于芙蓉已经绝迹,但“田蟹liàng”这个特殊的名词仍然活在当地人的口中。我由 衷地希望,大家能接受我的主张,将“田蟹liàng”写成“田蟹亮”,从而使“田蟹亮”这个词不啻成为一 种事物称谓,更成为一种文化符号。
2004年2月2日于乐成
抹不去的芙蓉后边溪(1)
谢智勇
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作为倪蓉棣的妻子,我常常第一个读到倪蓉棣写的文章。有时读到他所 写的芙蓉题材文章,我也勾起对芙蓉的回忆,而在回忆中,后边溪总是出现在我的脑海,怎么也抹不去。
一
后边溪是我从小就向往的地方。
我是海岛姑娘。老家方江屿是个小海岛,四周的海水整天白洋洋的,岛上没有河流,没有小溪,只有几 口水井,但从这几口水井里提出来的水却是半咸不淡的,因此,村里吃用水自古以来就十分困难。就连洗衣 裳,我们也总是摇船到对岸,然后挑着衣裳担子跑到附近的山沟里去洗。小时候,我在对岸的上埠头中心小 学读书,每天去时,我几乎都带些脏衣裳,并总是在上课之前,先跑到学校旁边的小河里把衣裳洗好。村里 许多姑娘媳妇,还经常在芙蓉集市那一天,挑着一担衣裳,搭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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