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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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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不多时,蜿蜒十几里长的队伍如同一条急速游走的大蛇,行进的速度立刻变的快捷起来。
    刘光世侧耳倾听,只觉得原本绵软无力的沙沙脚步声,渐渐转变成啪啪的巨响,显然是所有的士兵都得了命令,都在加快脚步。
    他极为满意的点一点头,掏出怀中的酒壶,轻轻啜饮一口,只觉得一股热气,自吼间直涌而下,令他极为舒畅。
    正自得意间,却只见身后有小股的骑兵疾驰而来。
第十六章
    刘光世注目一看,只见是自己的几位心腹大将,结伴前来。
    待他们稍近一点,刘光世便问道:“你们过来有什么事?军队行进,不好生看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他虽然语气并不高昂,但是由于长期以来身居高位颐指气使形成的气质,使他的问话极具威严。
    此人一惯行事,驭将以宽严相济,恩威并施,驭兵则宽纵为主,对赵构,则以逢迎为最重之事,除了赵构发诏让他往前线打女真人,他会抗命外,别的事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前军统制王德答道:“大帅,末将等有下情上禀。”
    他是刘部大将之首,刘光世也不觉含笑点头,用比较亲切的语气向他道:“你这个夜叉,吃了一回亏,说话也这么谦逊,有什么话,但只说来。”
    此语一出,那王德虽然生的黑壮凶悍,竟也是老脸微红。
    不禁躬身道:“大帅打救之恩,王德永世不忘,自回大帅营中,便立誓以父事大帅。”
    “好,好好。”
    刘光世抚须微笑,心中好生得意。
    这王德也是西军悍将,以前从属姚古帐下,曾经帅十六精骑,深入金兵境内,擒对方镇守太师,敌军援兵前来,王德手刃数十,敌军震怖,不敢再追。
    当献俘阙下,皇帝赵桓亲问俘虏战斗情况,对方答道:“无他,只看到一个黑夜叉冲入,便束手就擒。”
    从此之后,王夜叉之名,名震军中。
    建炎三年,王德因小事与韩世忠部大将刘彦忠争吵,粗人性起,一刀将刘彦忠斩死,差点引发韩世忠与刘光世两部内斗。左相赵鼎要杀他,刘光世亲寻赵构求情,到底赦免了他。
    王德所言以父事刘光世,正是如此。
    “大帅,末将等前来,是要陈明行军困难,士气不振一事。”
    “哦?”
    王德又一躬身,向刘光世道:“天寒地冻的,咱们的军士都是重新招募,有不少是土匪,义军,大帅并没有施恩于下,除了正项粮饷外,并无太多好处。这些人散漫惯了,不能和咱们的老部下相比,这样的天上路打仗,又是内战攻城,士气不振,也是情理中事。”
    刘光世先不答话,示意让王德退下。
    他心中其实已有腹案,却是不便说出。只得故作沉吟,眼角余光扫去,看到一人,心中不觉大喜。
    当下向那中军副统制郦琼道:“来,郦将军说说,咱们军心士气不高,该当如何?”
    那郦琼奸狡似鬼,如何不知道大帅用意。
    当下吱吱唔唔,只道:“末将愚鲁,不知道该当如何。”
    “唔?军中谁不知道勇猛王德,智计郦琼,郦将军现下不肯为我出谋划策,是何用意?”
    郦琼被他拿话一挤,再无办法。只得将牙一咬,先轻轻将大帅抛来的黑锅接上,然后答道:“末将有些粗浅的想法,不敢轻率说出,并不是敷衍大帅。”
    刘光世冷笑道:“本帅治军向来是言者无罪,郦将军但讲无妨。”
    若论斗心机,玩阴谋诡计,这郦琼虽然奸狡,却当真不是刘光世对手。在刘光世手中,这人虽然屡吃大亏,却也当真服气。
    此等小人,最服最惧的就是比他更奸滑,更心狠的人。史书上载,刘光世久战无能,赵构不能回护,将他撤离原任,不再掌握军队。刘部军队,以王德为主帅,郦琼为副,此人耻为粗人王德之副手,竟是率军叛逃。
    是以此时虽然明知刘光世耍他,却是将苦水咽下,换上一副为大帅打算的嘴脸,向着刘光世低眉顺眼的答道:“甲胄不修,部伍不肃,关键还是咱们左护军成员太过复杂,是以军纪不严,训练不精,大帅为了保持战力,多招士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光世心中不悦,对方虽然摆明了是回护他的说法,却也是在指责他的治军之道。
    因重重咳了一声,示意郦琼快讲。
    郦琼浑身一震,忙道:“以末将之见,于今之计,唯有纵兵抢掠,不以军纪约束。如此一来,士卒们知道有利可图,自然是奋勇效命,不需督促。”
    此语一出,王德诸人面面相觑,却也并没有人出来反对。
    宋朝的赋税虽然大部给了军队,到底士兵的收入还是不高,靖康乱后,各部军队受到的管束很弱,有的军纪很严,有的军纪不修。刘光世所部,便是如此。
    只是以前放纵士兵抢劫,却只是在敌占区或是双方拉锯的所在,还没有本国军队,放手大抢自己境内百姓的道理。
    因着如此,刘光世心中虽然如此打算,却是不肯自己说出。
    待这郦琼一语既出,刘光世双目如电,目视诸将。
    其余诸人如何不明大帅用意,一个个抱拳躬身,齐道:“郦将军此计甚妙,反正临安附近百姓从贼附逆,咱们也算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德心中虽不赞同,却也无法,只得喃喃说上几句,并不反对。
    刘光世心中欢喜,知道解决了这一难题,部下的这几万军队,必将一改面貌,如狼似虎,直杀到临安城下。
    若是不然,凭眼下的状态,就算挣扎着到了坚城之下,也必定拖的跨了,哪有余力攻城。
    当下断然挥手,令道:“郦琼此计甚妙,就这么号令三军。”
    见郦琼苦着脸不做声,便挥手道:“咱们也是为了援救陛下,将来就算小有不是,陛下也承担下来,断然不会以此事怪罪咱们。”
    他此语也是有理,诸将一时间精神大振,齐声道:“大帅英明。”
    “好,你们这便下去传令,命三军加快脚步,快些,再快些!”
    诸将听得他令,一起拱手散去。刘光世身边的一个年青将领,是他本家侄子,很得他信重,见诸将散去,他心中有些疑惑,因策马上前问道:“大帅,其实逆贼困坐城内,那韩世忠以大帅所想,就算是不起兵南下,也断然没有前来与咱们相争的道理。杨沂中镇苏州,所部不过五千人,虽然精锐,到底人数太少,其路各路镇抚使,兵微将寡,人微言轻,哪有资格说什么话。咱们一路徐徐而进,大造声势,岂不比这样急着行军更好一些?”
    刘光世斜他一眼,斥道:“后生娃懂什么!今陛下刚被迫退位,人心尚未尽失,若是我缓缓前行,待长安诏使到,就是陛下也不能等闲视之,我又有何资格,在陛下退位后,抗着长安诏书,一意攻打临安?那时候,全江南都和咱们做对,这仗不必打也输了。”
    这样的话,他也只能和自己侄子说上一说。虽然他表面上安然自若,其实赵构复位关系到他身家性命,这种事抢的便是时间,他哪里敢怠慢。
    一边说,一边挥动马鞭,不但下令全军将士急速前行,自己更是快马加鞭,恨不得立刻冲到临安城下。
    刘光世所部迅猛进击,沿途烧杀抢掠,以刺激军心士气,沿途各州并没有什么镇守大将,除了一些守土文官知会刘光世,表示抗议之外,再也无人能够管束。
    他自建康五年三月初十日进军,不过十余日后,在三月下旬之初,便已经到达临安城下。
    因着一路上捞得好处甚多,他的左护军五万两千余人,士气高昂。临安城做为行在不过一年不到,城墙和城防设施都很薄弱,不过是一个内地寻常州府的格局。此时又是初春时节,虽然天天渐渐转暖,城外的护城河河水不过半满,刘光世一声令下,五万多士兵和掠来的十余万百姓一起动手,顶着城头稀疏的箭雨,不过半天功夫,就已经将大段的城外工事夷平,又用沙土柴草将护城河填上,所部兵锋,已经直指临安城墙。
    因着天色已晚,当天并没有攻城的打算,填平护城河后,军队后撤,将百姓分散看押,不管不顾,甚至有不少百姓被军队强迫着去建造营盘。
    待天色将黑未黑之时,数万人的营盘连绵三四里路,蜿蜒绵长,就建在城外两三里外。
    刘光世知道苗傅与刘正彦都不是大将之才,此时想必已经吓破了胆,这两人能据城死守,已经大出他的意外,是以扎营之时,并不担心敌人开城来袭,待营盘栅栏拒马鹿角等物安置已毕,城内乱军,更是不足为惧。
    他在薄暮时分,带着几百个亲军,绕着城池奔行一周,待西边的红日彻底沉入远方的天际时,已经将城上防卫虚实看的分明。
    此人虽然不敢和女真人接战,毕竟也是西军大将世家,身经百战。粗略一看,已经知道城内虚实。
    城头士兵稀疏,士气并不很高,略略看去,不过一万余人,分守着临安城十几个城门,兵力绝对做不到平衡。
    他看清城头虚实后,也不耽搁,回到自己舒服的大帐内,一边烤火饮酒,一边连连下令,决意明天清晨,便从涌金门一带攻入,务必要将城池一鼓而下。
第十七章
    发令过后,刘光世又交待一些营中细务,便自倒头大睡。
    他的中军离城墙也并不很远,敌人守城尚嫌力量不足,他也并不害怕,敌人会发昏到来偷营夜袭。
    况且,他的部下士卒虽然不是精锐,几个大将还算的上良将,营盘建的滴水不漏,很是严整,刘光世自己看过,也很是放心。
    敌人若来的多,动静必大,不等接近,营内也必定惊觉,严阵以待,断然叫对方讨不了好去。
    若是来的少了,只怕还不够填馅的,又有何惧。
    夜色之中,除了营盘中固定的几堆篝火,再无别的照明设施。阳春三月,天气渐渐和暖,夜间仍是很冷,围城军队的营内,除了少数睡眼腥松的值更军人,全军数万人,都钻入简陋的帐篷内休息,整个营内,除了轻微的鼾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待到下半夜时,天空除了微弱的星光外,原本的半轮残月亦消失不见。营内的篝火早就熄灭,整个营盘都笼罩在暗色之中。
    一队值更的士兵巡逻到营盘外围,天气寒冷,各人缩着身子,将手中的枪矛横在胸前,双手抱拢,以来取暖。
    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这一队巡兵,却是来自中原的降卒,跟过土匪,也参加过几股起义反抗金军的义军,后来大多势败,众人也跟着大股同乡好友,一起投靠了刘光世。
    原本抗击异族,为了土地和亲人与敌死战的热血,在东奔西走中渐渐消逝不见。投靠的土匪和所谓的义军,哪一股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多,为了抗金的大事少。眼中看的,耳中听的,与当初奋然投军时的所思所想,完全不同。待到刘光世部中,与女真人打的少了,剿的土匪和义军反而多了,手中染满了自己人的鲜血,心肠也变的硬了,很多事情原本自己看不过眼,现在做起来,竟是习以为常。
    这一路南下,虽然没有攻入州府大城,抢的金银财宝很少。不过沿途扫荡,一路上拔了好多村子,扫了不少镇子。虽然在大半年前,江南曾经被金兵攻过,也遭受过抢掠破坏,到底因为金兵耽搁的时间很短,所谓的搜山捡海,其实只是粗略功夫,百姓受到的骚扰和劫掠并不严重。江南大地此时已经是天下最富之地,全军五万多人,一路上抢来夺去,俊俏的小娘们不可能人人有份,多半归了军官,但是银钱珠宝,大伙儿却多多少少能沾一点光。虽然身为降卒,干的多是苦活,在抢钱时,却没有人理会是刘帅旧部,还是新附降军。
    等再攻入临安,在这样富裕繁盛的大城中烧杀抢掠一番,从不从军,却也不打紧了。抢的多了,逃到南方更远处,买田置宅,娶老婆生儿子,却比当兵强的多了。
    一想到能够入城抢劫,虽然在这寒夜里被分到下半夜巡逻的差使,众人却也是心中滚烫,恨不得现在就肋生双翼,飞到那临安城中。
    “啪。”
    正行间,一声脆响却将各人惊的一震,带头的小军官立刻转身回头,低声喝问道:“什么声音?”
    队尾的一个军士应声答道:“是我的矛尖扫到了地面,不晓得刮到了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笑骂道:“你这家伙也不小心,吓了咱们一跳。”
    他们俱是来自一处,那带队的军官也不好过份斥责,只得用和缓的语气劝道:“大伙儿提起点精神来,再有一个时辰才下值,出点事来,咱们都得被斥责。”
    各人都懒洋洋应道:“是,咱们省得了。”
    当下无话,各人又继续前行。
    那个矛尖刮到硬物的小军将手中的铁矛略正一正,继续行走。刚走两步,却猛然觉得事情不对。适才他手中矛尖,刮到不是别物,竟好象是人的铠甲。
    他心中猛然一惊,立刻大跳起来,大声叫道:“不对!”
    话音未落,在他身后猛然有人跳起,暗夜中寒光一闪,一柄冰冷的长刀已经直劈他颈项,一声闷响之后,鲜血洒抛,那小兵再也发不出声响,半截身子砰然倒地。
    人头落处,刀光闪烁,大队臂缠白布的士兵自暗处突然涌现,挥刀砍劈。可怜这一小队十余人的巡兵突然遭遇大队袭营的敌军,尚未来的及反应,就被对方砍瓜切菜一般,一时间杀了个干净。
    杀完巡兵,营中已经骚动,只是夜色深沉,暗处不见人踪,不过两百余人的摸营军人都是臂缠白布,虽然在暗处亦能分清敌我。
    他们不住钻入敌人营帐,大声叫喊,手中大刀不住挥舞,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使得营中更加混乱不堪。
    待整个大营如同沸水一般滚将起来,这伙袭营军人却是不声不响,慢慢退出敌营,到得城边,呼唿一声,城上垂下软梯,两百余人不过片刻功夫,就沿着几条绳梯攀援而上,回到城中。
    因着暗处不见人踪,城外的大军一直乱了大半个时辰,饶是各部将领均是起身,缠压自己的部队,一时半会却只是无法将军心稳住。
    暗夜中,不知道有多少军人,死在了自己人的刀下。
    直到刘光世急中生智,命令点燃了几个帐篷,使得他的中军率先安稳下来,然后其余各部亦都如此办理,这才使得全军镇定下来,没有形成更大的骚乱。
    王德闻变之后,立刻率自己本部精兵,奔出大营,在城外不远处戒备,防止敌军大举杀出,趁乱冲跨整个大营。
    待全军安定之后,刘光世勃然大怒,先将几个负责值夜守营的军官一并鞭打,然后令人点检损失。
    这一次小小夜袭,竟使得他五万多人的大军乱了半夜,除了几百人死在敌军手中外,其余死伤两千余人,多半是在自己人刀下做了冤枉鬼。
    他心中又是愤怒,又是奇怪,不知道这苗刘二人怎么突然如此长进,敢用这小股死士夜袭他的营寨。
    待天明之后,因为吃了这个大亏,军心不稳,一时间却也不好攻城,只得拔营起寨,将大营后退数里,重新安好营寨,严整营垒,多派人守更值夜,提防敌人再来偷袭。
    城外刘光世军一退,城头的禁军却是一起大声欢呼,良久不止。
    敌人人多势众,刘光世也毕竟是当世名将,虽然颇有水份,也令得城上守军很是害怕。经此一战后,却是赫然发觉,这持节大帅,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了不起。
    如此一来,自然是士气大振。
    苗傅此时已经加官,为御营都统制,武当军节度使,他连连发令,命人取出库藏酒肉,又下令给昨夜出城摸营的壮士每人五十贯的赏钱,其余诸军,亦各有恩赏,一时间城头万岁欢呼之声大作,其声震天,那刘光世所部军马虽然相隔数里,却也是听的真切分明。
    一面是士气高涨,一面是垂头丧失,古人冷兵器争战,胜负其实只是在毫厘之间,三军不可夺气,一旦士气低落,就很难挽回。若不是刘光世部到底人多势强,又有破城后纵容抢劫的好处,此战已经是分出胜负了。
    苗傅与刘正彦在城头宣慰将士,颁发酒肉赏钱,一直闹到傍晚时分,看到对面远方的敌营中再无动静,两人心中大快,知道今日敌人不可能再有登城之举,两人放下心来,一起下得城头。
    两人同为节度使,只是苗傅是御营都统制,刘正彦却是副统制,比苗傅低了半等,因此事事以他为主。自刘光世起兵南下以来,苗傅诸事都办的很是妥当,昨夜摸城,也是此人安排。刘正彦原本还并不是很将对方看在眼里,待到此时,已经是心服口服。
    两人沿城而下,到得城角处后,刘正彦看向苗傅,向他笑道:“今日事毕,再无危险。不过明日该当如何,还请将军示下。”
    如此一说,等若是将苗傅视若长官,也是刘正彦敬重苗傅安排的原故。
    苗傅哈哈大笑,向着刘正彦道:“刘兄切莫如此,这几天的事,其实苗某自己安排的少,多半是听从他人的计谋。”
    “哦?”
    刘正彦脸上变色,惊问道:“是何人如此厉害?”
    苗傅一脸神秘,只笑道:“此人在我府中,刘兄与我一起去见,自然就明白了。”
    刘正彦满头雾水,却也不便再问,只得相随苗傅身后,与苗傅一起,往着他住处而去。
第十八章
    两人带着百多骑护卫,一路上风驰电掣,片刻之后,便已到得苗傅府内。那苗傅下马之后,便携手刘正彦手,一路到得自己府中书房之外。
    他越走近,神情越是郑重,待到得书房外时,便是连脚步也放轻不少。
    刘正彦看的大奇,这苗傅一向自视甚高,连王渊压他一头,也是令他极为不满,今日如此恭谨,却不知道房内是何人物,竟能让他如此高看。
    房内一灯如豆,两个人影正自安坐房中,对面而谈。
    苗傅先咳了一声,然后方才踏足而入。
    刘正彦紧随其后,进入房中。却见一个身着蓝袍,腰悬宝剑的红脸中年道人,正面对自己而坐。看到刘正彦进房,那道人注目一看,双眼精光暴射,令他不敢逼视。
    “苗将军,咱们说好了不见外客,怎么带了人来?”
    那道人也不理刘正彦,只扬起了脸,逼问苗傅。
    苗傅满脸堆笑,搓手答道:“此是御营副统制刘将军,说起来并不是外人。又因着守城大计,我一个人全拿主意不好,需得知会刘将军共同协力,这才请了他来,姚真人不要介意的好。”
    这道人便是姚平仲,他是西军大将,靖康变时与种师道一起援救东京时,苗傅不过是禁军的一个中级军官,曾经在他手下效力,对他极是佩服,是以很是恭谨。
    姚平仲自然也知道刘正彦底细,说起来,刘正彦的父亲刘法也是西军大将,与姚平仲谊属同事,颇有交情。
    只是他因王渊被杀一事,对刘正彦并不满意。王渊虽然失去将士拥戴,毕竟是待刘正彦不薄,此人因为自己份位低下,亲军被削,就对老上司和恩主动了杀机,甚至是亲手挥刀,将王渊的首级斩下,此事纷传江南,姚平仲未入临安,便已知悉。
    他宁愿见苗傅,也不愿与刘正彦见面,正是为此。
    刘正彦却不知道他的想法,一听苗傅称呼,他少年时也见过姚平仲几面,一经提醒,自然立刻想起。
    当下拱身做揖,深深一拜,向姚平仲道:“原来是姚世叔在此,怪不得苗将军智计连出,战意十足,使得军心稳定,若非如此,咱们早就逃窜沟渠,没准横死道中了。”
    姚平仲冷哼一声,嗤道:“不敢。姚某已经出家为道士,世俗的称呼就不要了,刘将军叫一声真人,足感盛情。”
    他语意冷漠,刘正彦很是尴尬,当下只得直出身来,不再言语。
    苗傅心中暗笑,这姚平仲在军中威望却比他二人强上许多,厚此而彼比,对他的地位无形巩固大有助力,却教他如何不喜。
    当下上前插话道:“真人昨夜说的缠布夜袭,扰乱即退之策,果真是有奇效。敌人闹了一夜,今天再也不能攻城,士气大跌,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他现下虽是节度使,御营统制,对这老上司仍然极其恭谨,言语中不但大加赞誉,而且也极尽谦逊。
    姚平仲回过脸色,向着他微笑道:“其实姚某善突骑,并不善智谋,审时夺势,以死守之论劝将军,夜袭之策破敌的,却是我这小友。”
    姚平仲如此一说,不但苗傅脸上变色,就是刘正彦虽然碰了一鼻子灰,亦是面露诧色。
    要知姚平仲身旁所坐的白衣少年,不到二十年纪,虽然气度沉稳,看到这两个权倾朝野的将军入房,也只是先欠身一礼,并没有什么不安的神情,却终究因为年纪太小,不为二人重视。怎料姚平仲如此一说,种种举措,竟是这少年一意促成,却怎不教他二人大惊失色。
    苗傅心中更是怀疑,不敢相信。他与刘正彦原本就是庸懦冲动的中人之才,并没有急智和长远的眼光。因为一时不愤,又想着兵变后可能并不会遭受攻击,甚至并未考虑太多后果,就悍然政变。待知道刘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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