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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爱恨,生死一瞬-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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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敲他的门,他不应。推门进去,听见浴室里面哗哗水声。我又去敲浴室门,他应了。“你手有力气吗?”他嗯嗯啊啊听不清,我卷卷袖子,想难得做回好人,帮他把尘垢和霉运洗个干净,推了门进去,边叫嚣:“少爷我来了—;—;”
  他果然是无精打采地站在莲蓬头下,耷拉脑袋,连衣服都不脱,只任凭冷水冲刷,把自己当成个铁人,那也是要生锈的!
  我把他推开,把水龙头旋成热的,冷冷的水气瞬时蒸腾。
  “你出去吧,没事了。”他缓过神来,愤懑抹了把脸,水气里,骄傲和固执就变得有些脆弱,我捣他轻轻一拳,表现得格外自信:“还没斗过就认了输?你忘了,还有我—;—;”他看看我,黯淡眼神并没变化,“我心里只认你一个妹婿,我将来是整个欧阳家的头头,你还担心什么?”
  他无动于衷,周身湿漉漉像只落水狗,却还朝我冷哼,“你现在还不是,欧阳。你我都知道太晚了。”
  我踢他一脚,他身子晃晃,我想到他病后还没养好,这样踢他怕踢出毛病来,回想他当年就顽固不化的劲头,我赶紧撑着他胳膊,好言好语劝诱:“傻瓜,你只管相信我就好,我是你的头头,我说话你敢不信吗?”
  他身体冷冰冰,他还没发抖,我倒是抖了。
  我朝他靠靠,他一向是温暖坚定的。
  默然的,我们靠近却永远无法接近,我有点错觉,好象现在生离死别的不是我那没眼光的小妹,而是我,有眼光却没能耐的欧阳念就要和情郎生死离别。
  秦展拿了莲蓬,热烫的水,对着大理石墙面,直直喷洒,巴立赛的瓷砖上嵌着蓝水晶,我的家一向豪奢,我靠着我的青梅竹马,我的手搭在他颈脖子上,有点水溅在我身上,我昏昏头脑有点醒过来。
  “洗好澡,我出去等你。”
  他说好吧。
  我在门外,拨电话给威威,“找两个漂亮妞到我山顶饭店的包间,我晚上过去;再来六瓶酒,要花色不同的,塞浦路斯酒,白葡萄酒,马拉加酒,再挑一些蓝海的牡蛎,牡蛎要到老梁的店里去买—;—;只要老梁的,其他的秦展不吃。”
  威威那边恨恨磨牙。
  我挂了电话,四肢“大”字,趴倒在秦展床上—;—;房间中央有一张桌子,四周是一圈简单舒适的靠背长椅,桌子上放着各种著名的烟草,马里兰的,波多黎哥的,总之,从彼得堡的黄烟草到西奈半岛的黑烟草无不具备,都装在表面有裂纹的瓦罐里。在这些瓦罐旁边,有一排香木盒子,这些盒子,按里面所装的雪茄的大小和品质,依次排列着的是蒲鲁斯雪茄,古巴雪茄,哈瓦那雪茄和马尼拉雪茄,吸烟者可任意选用。这种顺序是秦展自己安排的,他禁止我吸烟,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瘾君子。
  多难相处的人,又不怎么听话,我趴着,委屈想自己怎么能忍他这么多年。
  结果酒和牡蛎晚上都泡了汤,我在秦展床上睡着了,朦胧中,他拉过来被子给我盖好,给我翻过身,还唠叨什么趴着睡压迫心脏来着,最后是关灯,他依稀留给我的背影,是慢慢走出去。
  他走出去的前一刻,我似乎做了个梦,我的好友对准我脑门,俯低身,微微咬了口,好象原本只是个晚安吻,到最后,却演变成刺疼但不足已让我醒来的吻,搞得好象其实是很恨我似的!
  怎么可能,秦展对我,总是忠诚和安全的。我安然睡在强占了他的被子里,又舒服又满意。
中(1)
    当我睁开眼,秦展不在,我躺着,心想他不在也好,我口口声声答应要还给他一个新娘,但怕自己真的做不到。假如风暴来临,先逃走的总是小老鼠小麻雀,但就算是小老鼠小麻雀也有顽固保护自己小巢的异类吧。
  我们的家族似乎可以永远鼎盛,但腐朽蔓延其中,我的叔伯兄弟们只习惯一味砍杀,他们不动脑袋,也不想动脑袋,义气磅礴已经是上一代的事情,父亲老了,他的几个弟兄也老了,争地盘争权利才是我们这一辈最动心的,谁能带给他们最大的好处和利益,那就有合作的必要,那就是我们家族的永远鼎盛!
  秦展,秦展,你跟我这么多年,你该明白我,我身不由己。我是这座巍峨城堡的太子,我不能让它在我手里坍塌。
  没有什么可看。高高的崖上,只有铅云和翻滚海浪。我站立崖上,衣服被大风刮得呼啦呼啦,抬手看表,只是下午两点,应该是一天里太阳光最暖和的时候。
  由后勒上我腰的力道,不轻,温热缓缓厮磨在我耳朵边上,好象真的熟稔,我讨厌死了这样接近,却又不得不强迫自己无动于衷。
  “来这里做什么?”我看见脚下的雪白浪花,远远的拍打,尖锐地吟哦,如果这时自己被推下去,也不会有人知道。
  —;—;“婚期就定下个月。”
  我的心有一瞬的停摆,眼里阵阵发黑,是啊,这一切我本可以阻止,我却在眼睁睁纵容它发生。那个人,为我挡下致命子弹,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去做。
  我答应还他一个新娘,我会的!我会还他个更好的,我定会用其他来补偿!
  —;—;“不要再想。”手掌又捂住我眼睛,总不让我看清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为达目的不惜代价的男人!“你阻止不了我。”
  他像惋惜,又像在微笑。他是有权的,他很快就要掌握我的世界。
  “我们已经签下联盟的协议,这个黑帮帝国将是属于我们的。”
  “但帝王只有你来做。”我冷冷对着咆哮风声,冷冷嘲笑,嘲笑衰弱的自己:“你已经控制了我的家族、我的叔伯,连父亲都默许了你,还需要我合作什么?”
  他放开他的手,将我转过身,高傲里几乎带点施舍的怜悯来回应我的嘲笑:“你说一声,我就可以放手,只要那结果是你承受得起。”
  我承受得起吗?目光的短暂交锋里,他的深敛与我的萎靡,他的胜券在握与我的兵败如山倒—;—;我被残酷地打击,败下阵,这个时候,还要死撑什么面子?母亲要我走,父亲也要我随她走,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大难却分明临头,他们只想保护小念念,却忘记欧阳念血管里流的也是欧阳家的鲜血。
  “雷煌,你建立起这一切又有什么用?等你死了,一切又都乱了,烟消云散,就像我父亲我伯父当年的霸气,但现在他们老了,下一代没用了,你夺走一切又能长久拥有它们吗?”
  “念念,你病了。”他抚住我心脏,幽蓝眼里不复晴朗转而张狂如海啸过境:“你的病让你体会不到成为帝王的荣耀,但你又太幸运,是你的病让你躲在安全的象牙塔里—;—;但现在我来了,我要把一切都踩在脚底下,我要所有人认清我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他提我的病,如同踩到我的尾巴。
  我刻意着字着句,细细说道:“我的确不比你,你有个那样的母亲。”
  他的母亲,他从不提及的母亲,他自己都没看过的女人,听说是个外国的高级娼妓,却生下了雷家惟一的继承人,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他的母亲。
  我提了,我不怕他吃了我,踩死我。
  他此刻异常镇定,嚣张眉目全都冷封,我在他眼底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傀儡,说什么联盟,明明是他用手段和势力在腐化我的家族后,又拉拢他们、控制他们,直到他们反抗我的父亲、反抗我!就像面对我从没一刻停止过埋怨的二堂弟,屡屡被政府查封西角的赌场和船坞,却在投奔他后,连尖东的地盘都全部划归囊下。雷煌对这个从不小气,他的大气却是击溃我们家族的元凶。这些,秦展你都不会知道,但你必须明白我不得不这样做—;—;雷煌需要我们为他所用,我们也需要他来攀靠,萃与雷煌将成就所有人的安全,就算他们所有人全不是我所理想的,但我是欧阳念,所以别无选择。
  我此刻并不怕他推我进那海涛,因我知道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
  在难耐的沉默里,我几乎是要狂喊—;—;总有一天,我要把我失去的都统统夺回,心脏跳动,却不能允许激烈,好象在嘲笑我的誓言。
  他终于叹了口气,不再镇定狡诈不可捉磨,混血儿的完美脸孔上、低沉缓慢口吻里都带点软化的温存:“念念,你在我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好象神派你来的一样,你出现还给了我这个—;—;”他揪出他的十字架,在我眼前非常耀目:“就算你不能给我天堂,但我现在有能力给你。你对我,是无法取代的存在。”
  我摇头,无法自制,我眼睁睁看它,我是多么想收回它!
  “我为你保护你的家族,不好吗?你并不强,你需要的是安全,永永远远,无忧无虑。”他附在我耳边,缓慢诱惑,好象魔咒,我被层层笼罩,有些头昏眼花,有些想放弃挣扎。
  “还有,别忘了,你许给我的新婚夜。”
  他在我耳边邪恶低语,扣住我腰,伸舌舔弄我的耳廓,“我要你;在我身底下慢慢求饶。”
  他的话发烫,我激灵灵打个抖,想象可怖一幕,却发现根本不能想—;—;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假如我抗争不得,我只能行尸走肉。
  还没到家,威威就打电话过来,又小声又急迫向我汇报家中突变,我听了,心也沉下。
  翠姨的卧室,我只在小时候去过,人大就生分,现在脑袋里留下的影子就是总穿淡绿旗袍的翠姨和她簇眉头的样貌,当她不高兴的时候,她眼里就有冷冷的怒火,但表面上总是维系得好好,总是不放心上一样的笑对他人,笑完了,才会慢慢地簇起眉头,像细细的烟柳卷进大风中一样,虽然仍好看但多少有点怕人。
  萃这点上,狂似她母亲。或女人生气的时候,多是如此。
  那是一间八角形的房间,外面还有三个邻间,挂着粉红色薄绫和白色印度麻纱门帘和窗帷。椅子的式样和质地都是古色古香的,门上画着古代牧童和牧女的风景画,门的两旁每边都钉着一张圆形的彩粉画,和房间里的陈设显得很协调。这些房间的建筑师是父亲那个时代最负盛名的人物,但这个房间的装饰却完全出自翠姨的心意。父亲并不喜欢他二太太心爱的这间起居室,尽管它的布置高雅绝不流俗,他却并不常来。
  我走进邻间的时候,看到萃正坐在那架镶嵌得极其精细的钢琴前面,而秦展也站在一旁,仍如以往默默守侯心不在焉的她。萃转过脸向着我,我才看清楚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红肿。
  萃跑过来,拥抱着我,“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听见枪声就赶紧跑过来……可妈妈—;—;妈妈—;—;”她放声哭起来,声音破碎,也不知道担忧了多久。
  我搂着她,四周的人都用不安且担忧的紧张看我,但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我招呼秦展过来,把妹妹推到秦展怀里,他看我的目光是黯淡的,隐隐预知些什么的。
  那间八角形的房间里,有种甜馨的香味,才合上门,我就又闻到这种热烈的香味,这么多年都没有改变。她躺在她的床上,左肩上裹着很厚的白纱布,虽然这里显然被仔细冲刷过了,但血味还是涌进我鼻腔。这个在记忆里总是十分美艳和微微矜持的女人,看上去很不好。
  我打量这个病重的女人,突然为她可惜,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但谁的噩运又是能提前知晓方能避免?
  她只错在不该要的太多。
  我拉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她看我动作,心神恍惚,慢慢对着我喊出父亲的名字:“骏,你来看我了,你还是想着我的……”她眼角流下泪来,大滴大滴在枕头上就慢慢化开,这么多年相处,我从没见她这般憔悴孤独模样,想来果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我用手给她抹泪,“翠姨,父亲已来看过你了,你—;—;你—;—;”我斟酌字句,开不了口。
  —;—;“你对不起我们,我们却是对得起你!”她清醒过来,冷嗤着,把脸别开,望着天顶,眼里又恢复了那种冷冷的恼怒,我几乎是怕看见她这样,这样疯狂,她断断续续抽气:“我能死了就好,枪口却偏了,我还来不及补上萃就赶进来……是,我是原就该死,但让自己女儿眼睁睁看着我死,我做不出来;也称不了你们心意。”
  “没人让你死。是你自己想多了。”我攥拳,她那点泪滴现在犹如火烫,我恨恨捣她的床铺,压低声音:“你不是想做个爽快做个了结,你是存心想让我们欧阳家丢脸;你私通、你背叛、你把所有你绝不该说的都说给那人了,你就连你的女儿都卖了,你还怕她看见!你就不怕她知道她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那个人勾引了她的母亲,击跨了她的父亲,更无耻的是毁灭了她的家庭!”
  这一连串痛斥,我说的畅快,这是我早想说却没逮到机会说的话,也万没料到竟这么快就有机会说的—;—;竟这么快,我的家族就要土崩瓦解。
  “那又怎样?”她如此回我,转过脸,分明挑起了眉梢,冷冷笑话;过去的风情万种现在已变成无所忌惮,反正她是连死都不怕了,她有些声嘶力竭:“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再得到。”
  “他不爱你,你就要毁了他吗?”我坐在那,心里已静下来,但眼睛却同样发涨,多少年来,我喊她翠姨,她也喊我一声念念—;—;人是有感情的,我看她现在躺在这里,我心里能好受到哪去。“你从来就知道他爱的不是你。但其他的,你一样不缺。我父亲对你,我妈妈对你,从没有不好过。”
  “不缺。不缺……”她剧烈咳嗽几声,突然吐出血来,嘴里一片殷红,眼里像火炬一样喷着能烧死她自己的火,她掐住了我的手,手心滚烫出汗,神志纷乱再无过去半点矜持高贵:“念念,我的心缺了。你知不知道?!”
  我甩开她手,摇头,“是你的心太大了。是你的心又太小了。”
  她一怔。我出去喊医生进来看她,萃以为她不好了,也冲进去,秦展经过我身边,握了下我的手,很宽厚,总算这个没有紧张出汗。
  我听见里面乱糟糟一片,只有威威在我身边,他依旧如常,问他的小主人,饿了吗?要吃些什么?不能什么都不吃。我问他家里还剩下什么人?
  他奇怪看我,说人都在啊。
  我才想起来,人是都在的。至少现在我的家一个人都不缺。我一定要保留它。
  我推开书房的门;里面的人们回头看我,静默里只有父亲的声音;他说你们都走吧。他们就真的都走。
  二伯父、三伯父、小叔叔……杂七杂八,平常一点不觉得重要的人,稀松平常存在的人,到这种时候他们的离去好象就是树倒猢狲散的不祥预兆,我想不明白,这种时候父亲为什么要放他们走!
  我堵在门口,拉着随便哪个,叫嚷:“你们要去哪?我们还是欧阳家,什么都没变!一个都不许走。”他们看看我,又看看父亲,有人摆出老资格敢跟我说:“念念,别孩子气。”
  我使劲瞪他们,边吩咐紧跟在身边的威威:“今晚就开舞会,把所有人都请来,我要开今年最盛大最气派的舞会。你们等着看吧,没来的人就永远别想来了。”
  威威立刻出去布置了,亲戚们噤声不语,缩着脑袋从我身边绕过去,二堂弟凑过来,拍拍我胳膊,依旧没心没肺、嬉皮笑脸:“我一定奉陪。”
  所有人走了,我坐在靠我最近的位子上,双手蒙住脑袋,感觉里面有个东西在死劲地想要往外钻,钻地我眼泪都要出来,但我却还要强忍住,不能让它掉下。“爸爸,不能挽回了吗?”
  头被“笃笃笃”敲木鱼一样硬邦邦敲了好几下,放下他重重的槐木拐杖,父亲不屑地教训我:“欧阳念,江山是我打下来的,用得着你嚎什么?”我抬起头看父亲,他的眼仍然是枭雄的眼,只是迟暮,他说的话仍旧声如洪钟,但他的眼神已经精疲力尽,绝对经受不起再一次打击。我呐呐不成言的时候,父亲突然揪起我的领子,大声对我说:“儿子,替我再打个天下回来!”他的眼闪着光,闪着憧憬,他是在乎的,在乎他的失去。
  那刻,我鲜少外露感情的父亲让我看见他的泪花。我从来都高高在上、无法无天的父亲,伤害他的人我都要他百倍偿还。
  “父亲,翠姨疯了。让她走吧。”我扶父亲坐下,窗外果然所有仆役都在忙于布置我的宴会,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会奉若圣旨,这就是我们家族,这样不好吗?我保护他们,他们效忠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挽回了呢?
  “你的说词跟瑾如一样,你妈妈她去哪了?”父亲向四边望,终于回复了一贯的做派,笔直的腰板,稳稳坐着,什么都不操心的神情,镇定老练一如既往。
  “那您答应妈妈了吗?”我给父亲倒杯茶,想翠姨吐出的那口血,明明已是恨我们恨得要死。
  “你翠姨她……”父亲摇头,这个名字的主人处心积虑摧毁他的王国,等她快要成功的时候,他摇摇头,看上去仍不对她在意—;—;我在想,她吐出的血,和他的不在意。一个女人的一生,就只能这样了。
  父亲双手拄着那根拐杖,高大的身材仍然如年轻时一样挺拔,刀凿斧刻的棱角霸气十足,我能理解翠姨的迷恋,就算他已经不年轻,但他让女人疯狂迷恋上的本钱绝不仅止于权势和外表。
  “说起来,我认识她比认识瑾如要早。”父亲从不对我说起往事,今天却说了,那些褪了色的,已经变了色的:“她家原来也有些势力,当年还是我这穷小子高攀了,她却一门心思跟我,但见过你妈妈后,我就对她说:‘我这辈子只能对得起一个女人了。’她也明白。”父亲停下,再不开口。
  我蹲下身体,抓着父亲的手:“那些文件这么重要吗?我们这么大的家族,我们杀了雷煌,我们把所有都抢回来—;—;”
  “凌众的背景我到现在都还没摸透,大银行大财阀都跟他交往密切,他连黑手党都拉拢来听他吩咐,他的亲爷爷就是海牙国际法庭的首席大法官,念念,对这种人,杀他才是最冒险的做法。那些文件落在他手里,我们的活路就被堵上了,里面全都是我们欧阳家多少年来鼎盛的证据和秘密,我们杀的人,我们的盟友,我们的生意,没有一个不在里面,最关键的是我们走私军火的大客户就是政府的反动势力之一。”
  我的心都凉了。翠姨她真是疯了。
  “我真老了,没看出他是要赶尽杀绝,我看他就像看到当年的我,野心勃勃,这样的人要能归在我们家就好;结果我没套住他,反被他杀掉,念念,你看我是不是老糊涂了?”
  “谁说您没套住?现在输赢还不一定,假如萃套不住他了,那就让我—;—;我想办法吧。”我郑重对父亲起誓:“有我在一天,他都别想毁了我们家族。”
  舞会真的非常盛大。好气派,好豪奢。所有人都来到了。夜空里突然乍响、燃放起的瑰丽焰火,更是让所有宾客都称奇都欢笑了。
  还缺些什么呢?我举着我的酒杯与来宾畅饮,抬头稳稳看着那些迅速绽放在夜空里的美丽花色,心里却茫茫。
  一个人走到我身边,和往常一样,他是默默的,而温暖的。我想就算我失去一切,他也会对我忠实。我的好兄弟。
  我对他笑,说“碰个杯吧。”就自顾拿杯子跟他碰了,一咕噜就灌下,其实自己已经酒气冲天。
  他阻止我,拉着我的胳膊,圈住我的身体,用他稳重刚直的声音唤我:“欧阳,还有我。”
  又一声“砰”地巨大炮响,又一朵极其绚丽的红色牡丹花,在近乎发蓝的夜色里放出生命最后的妖艳。多么美丽—;—;
  “你试过一见钟情吗?”我自顾自,把脑袋搁他肩膀上,把眼好大大睁开,倔强看那妖艳点点消失:“这么些人啊都在玩一夜情,秦展,你试过一见钟情吗?”
  他不吭声,定是以为我发酒疯了在。
  “有一个人,非常喜欢。第一眼就开始喜欢了。越喜欢就越要逗弄他,他越生气我才越高兴。只差一点我就能得到他,但就这一点,我却再也没可能得到。”
  我想赏给不幸的自己一杯好酒,又被这人抢走。
  “小疯子。”他笑话我,他居然笑话我,“就是因为爱你的人太多,你才会忙不过来招呼哪一个。”
  “是吗?”我像也想明白,跟着笑话他了:“就是因为没人爱你,你才会那么闲过来招呼我。”
  他并不介意这微微刻薄,秦展他总是能了解我的心意的,比如我爱吃的棒棒糖,当他和妹妹外出时,他总会记得给我带上一大包回来的,我早就不爱吃了,但我会在他面前做出欢喜的样子一一吃光。
  你说,你能不相信这世上确实是有一见钟情?!
  “我请你跳个舞吧。”我勾勾手指向他,挤挤眼睛,做出羞涩的傻模样:“来吧,帅哥。”
  他清俊的脸上,一派淡然。全然没有当真,他很随意看我,边就客气拒绝我,他说的是:“欧阳,你饶了我吧。”
  —;—;我不想饶了你。谁又来饶了我?
  “这次不跳,以后就再不能跳了。”我眯着眼,好象赌气,却郑重拍拍手心,张开双手给他:“来吧,秦展,我把我的处男舞献给你。”
  我的好兄弟站在那,舞池的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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