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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卫延安-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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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说:“咋着,你们现在的枪支、弹药,还不够使用?”
李玉山在周大勇肩上拍了一下,说:“大勇,不要把去年的历书当经念!这一阵漫说步枪,就是美式冲锋枪也不稀罕。
不过,盒子枪子弹还弄不到手;要买,一块银洋两颗!”
周大勇说:“玉山!敌人真像漏网的鱼一样,直往南窜,只恨他娘少生两条腿!”
李玉山说:“灰孙子们,鬼哭狼嗥的;有人放个屁,他们也当是响大炮;听见有响动,魂就出了窍。如今,他们除了命,什么也不要了!哼,这些狗杂种也有今日!”
周大勇说:“玉山,咱们陕北的公路都是绕川道、河槽修的。公路绕来绕去绕得很远,敌人顺公路逃,咱们是见山就翻,见河就过,抄近路走。这一来,咱们总在敌人前头,——
连坐汽车的敌人也走不赢咱们噢!”
李玉山说:“人家说陕北是地无三尺平。不是夸口,我说陕北倒是闹革命的好地方。看,四处是山,四处是伏击的好地方。大勇,我的话在理吗?”他指着前面五六里的地方又说:
“前头是延川县曲寺郊。你们纵队的一个团,刚才在那里打了一仗。真利落,三锤两棒子就消灭了敌人一个营,二十来辆汽车,还有六辆坦克车!汽车和坦克一把火烧掉了,烟火冲天哪!”
周大勇扳住指头合计:“敌人窜了半个多月丢了一万来人,才逃跑了二三百里。嘿,他们就像乌龟那样爬呵!”
李玉山说:“敌人逃了二三百里,可就盘算远远离开了我们主力部队。他哪里会晓得在前头的曲寺郊又中了埋伏。”
周大勇说:“是呀,这是敌人万万没想到的。”
李玉山又讲到刚才他们在前边帮助部队打仗的事情。
周大勇说:“玉山,你们游击队可真行呀!”
李玉山狠狠地在周大勇背上拍了一巴掌,说:“行还是不行,反正够敌人吃喝。”他又在周大勇耳边悄悄地说:“昨晚间,我在岔口川里见彭副总司令来。彭总问我有什么困难,要不要枪支、弹药。我说,这一阵什么也不缺。彭副总司令,让我派了几十名队员给咱们队伍带路。大勇,我看,我们队伍要在岔口地区大大地打一下!”
周大勇想起这十来天兜击、阻击、袭击、伏击的作用;想起,部队见河涉水见山开路日夜行军的意义。他说:“玉山,这十几天,我们沿路打击敌人,一来是要消耗敌人,挡住敌人,配合渡过黄河挺进豫西的陈赓兵团作战;二来是要争取时间,让我们主力部队插到敌人前头,摆好架势跟敌人算总账!”三
敌人每天付出很大的代价,才能走十四五里路。他们八月底从无定河开始溃逃,直到九月半才撤退到永坪镇一带。永坪镇子在延安东北百十公里路的地方。岔口村在永坪镇以南三、四十里的地方。敌人逃回延安必定经过岔口村。
我军在岔口地区的千山万壑里,又摆下天罗地网。
敌人好几万人进入岔口村一带,我军铁桶似的包围了敌人。
猛烈的战斗展开了。我军各部从各个山头上向岔口地区猛攻。攻击部队后面的各个山沟里,挤满了成千上万的游击队,自卫军,担架队,还有很多老乡。人山人海,像是全陕甘宁边区的群众都来这里帮助自己的军队了,比赶庙会还热闹。
山腰里走下来轻伤员,立刻就有很多老乡跑上去迎接他们。担架队从山上抬下来重伤员,立刻就有许多人挤到伤员跟前;老太太们,妇女们,连忙给伤员喂水,说些熨贴人心的话。
河槽里有很多老乡帮部队上的炊事员们烧锅,有的来回背粮食。他们熙熙攘攘地笑着、喊着。
周大勇他们的那个旅有两个团从北向南朝岔口村猛攻。
赵劲那个团是旅的预备队,没有投入战斗。他们在北山梁后边的山头上一面放战斗警戒,一面帮前边攻击的部队做些事情:对空射击啦,接收俘虏啦,等等。
正式提升为第一营营长的周大勇,带着一些战士下山沟搬运手榴弹。他们下到山沟里,背起一箱一箱的手榴弹正要上山,一下子拥来几十个老乡,从战士肩上把手榴弹箱接过去,背着上山去了。敌人飞机在山坡上空疯狂扫射。那些老乡一会卧倒,一会又向上走,从他们那顽强的身影看,像是什么力量也阻止不住他们前进。
有些游击队员不停地从山上下来,报告消息:“我们队伍又拿下来一个山头!”群众们一传十十传百……人口快过风。
有一群人围住周大勇问:“咱们包围多少敌人?”
周大勇说:“两个军部两个师部还有五个来旅,胡宗南的两员‘大将’——刘戡、董钊那两名大贼,也叫咱们围在岔口村了。一句话,我们把敌人陕北战场的全部机动兵力都包围住咯!”
一个妇女问:“同志,同志,啥叫机动兵力?”
周大勇说:“就是在咱陕北到处胡乱窜的那些胡匪军嘛!”
一个老太太说:“天老子!他们可再不能糟践人啦!”
突然,河槽里有人乱跑。人们围住个什么,人越来越多,圈子越围越大,真是内三层外三层,围得不透风雨。
周大勇过去一看,原来老乡们挤着看俘虏——一个上校团长和五六百士兵。
周大勇一转身跟李玉山碰了个对面。他说:“玉山,看,打得多热闹!”
李玉山说:“哎呀,美扎啦!把敌人全给拧住啦。”
周大勇说:“老乡们真多,可是要好好组织。小心流弹、炮弹和飞机。”
李玉山说:“这里的游击队民兵由我负责;担架队由刘区长负责;老乡们是由我爹负责,可是他搞粮食去了。你看,那些婆姨女子们吵得多厉害。一个婆姨一面锣,两个婆姨一台戏,我对谁都有治法,就对她们没治法!”
周大勇忙问:“你爹也来了?”
李玉山说:“来啦,他老人家劲头大得很!”
周大勇在老乡们中间挤来挤去,突然听见有人叫他。他扭转身,定神一看,拉住一位老人的手,说:“老伯伯,你好哇?又在这里看见你了!”
李振德老人的眉毛全白了,眼窝更深了,方脸上的颧骨也更高了。打仗打了半年,可是好像过了半辈子似的,他老人家完全衰老了!他亲热地拉住周大勇的手,说:“我又支援前线来啦!你没想到吧!咱们满满可好?”
他望着周大勇,急切地等他回答。
“你问李玉明?他好,进步也快,现在他当副排长了。”
李振德老人用袄袖擦了擦胡子,说:“是么?后生们,三天不见大变样!”
沟渠里挤过来二三百头毛驴。老乡们有的“得儿得儿”地吆着毛驴;有的喊:“老队长!前村该是扎的粮站?”
李振德呐喊:“是呀。你们先走,我就来!”他老人家声音像敲铜钟一样宏亮。
周大勇问:“老伯伯,从哪里驮来这么些粮食?”
李振德说:“这粮食,都是山西翻身农民接济的。他们把粮食送到黄河沿上,我们又从河沿上转运到这里!一来回好几百里的路程噢!”
周大勇看见沟渠里,有一头毛驴卧下,老乡打死打活它也不起来,一个老乡提着毛驴尾巴,一个拉着缰绳,直把毛驴提起来。
李振德说:“日夜不停点,毛驴也给累坏啦!”
周大勇说:“你看,那些赶毛驴的人才辛苦哩!老伯伯,他们是谁也忘不了的人。全中国有几年革命历史的人,谁没有吃过他们生产出来的小米呢?谁没有使用过他们的毛驴驮铺盖卷呢?”
李振德说:“我常划算,我要有福气,能活到咱们胜利那一天,我就要到全中国游一转。我说我是陕北人,那就处处有亲人。”
李振德老人哈哈哈大笑,笑得泪花子直从眼里跳出来。这是周大勇认识李振德老人以来,第一次看见他这么开怀畅笑。
李振德老人把缠在腰里的包袱解下来,取出一双鞋,说:
“大勇,你还记得?在九里山咱们见了面。你临走的时光,满满他妈——我那老伴,给你一双鞋。你这人呀,哎,临走的工夫,就悄悄把鞋压到干草底下。过后,满满他妈想起这宗事,就怨你!这一回,我来支援前线的时光,又把这双鞋带上。我谋划:兴许还能碰上你。给,大勇,拿去作个纪念!”
周大勇笑了。他问:“老妈妈总惦记我们。她老人家可好?
家里人都好?”
李振德老人,长出了一口气,艰难地摇着头,说:“家里其他的人都好,就是玉山他妈——我那老伴殁啦!”他严峻的脸上,露出永远不能消磨掉的痛苦。缓缓地低下头,独自重复:“我的老伴……我的老伴……”他苍白的胡子抖动,闪着银色的光辉;眼泪一滴一滴从他满是悲伤的脸上淌下来!
周大勇倒抽了一口冷气,停了好一阵,问:“她老人家,不能吧……”李振德老人,望着地下,掏出腰里别的旱烟锅,慢慢地装烟,好像他不是要抽烟,只是想用这动作散散心:“她殁啦!
孩儿,她殁啦!敌人从九里山退下去了,在沟里捉住她,向她要粮食。大勇,她可哪里来的粮食呢?敌人太残忍,不是人!他们把她头发用火烧起……她死的苦情!大勇,这一回乡亲们来支援前线,政府里的同志死活不让我来,说我上了年纪,手脚不灵便。大勇,我一定要来,我一定要眼看敌人死绝!”
周大勇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想起那身体瘦弱的老妈妈。啊,老妈妈一生一世,也许不忍心杀死一只鸡。凶暴的猛鲁,看看她善良的面容也会掉头走开;铁石心肠的人,听见她的哭声也会下泪!可是那些美国走狗,竟能……一股火从心里冲上来,血往头上涌;悲哀、痛苦、忿怒的感情把他吞没了,他恨不得立刻去把那帮杀人的凶手们杀尽斩绝。
李振德老人把周大勇拉了一把,说:“走,到连里去!我去看看满满,和他拉上几句话就走,还有工作哩!”
战斗从白天打到黑夜。
夜里下着#*#饔辍G古谏徽蟊纫徽蠹ち摇*战斗的第三天傍黑,赵劲那个团投入战斗。周大勇带第一营攻击最后一个山堡。
天上黑乌乌的云彩,越来越堆的厚了。远处有轰轰的雷声。雷声、炮声拧在一块,像发了洪水似地轰响。
周大勇率领第一营的战士们,拿下最后一个山堡,又往沟里压下去。他听见四面都是自己部队的号声和喊声。嘿!敌人好几万人,全部让我军窝到岔口村里了。
这是最后解决敌人的时候了。
天黑地暗。突然,闪起电,打起雪,大雨哗哗地倒下来。
周大勇带上部队插到岔口村。他看见到处都挤着溃散的敌人、骡马;到处都丢弃着武器、弹药……
好几万敌人全被打乱了。有很多敌人士兵干脆趴在地上的泥水中,等待人民解放军收容。周大勇堵住一条小山沟的沟口,那山沟间,挤满了放下武器的敌人。……
枪炮声,军号声,“缴枪不杀”的喊声,风雨声,山洪的冲激声,轰响在陕甘宁边区的夜空。四
“岔口会战”结束以后,彭副总司令一面命令西北野战军的主力部队,向延安城边追击溃散的敌人;一面命令周大勇他们的纵队,插到延安以南打击敌人,——即使敌人插上翅膀也不能让它从延安城逃走。
从延安到西安的唯一大路,就是咸榆公路——从延安一直向南,通过劳山、甘泉、洛川等县直达西安。
周大勇他们的纵队,就是要插到延安城南掐断这条公路,不让敌人从延安逃跑。他们从岔口地区出发以急行军速度南下。山沟里,部队、游击队、担架队和跟随部队搬运弹药的老乡们,浩浩荡荡向前流去。
这时光,彭德怀将军站在山头上。他穿一身很旧的灰色士兵衣服,膝盖上有两块大补钉,脚穿粗布鞋。他背着手,严肃沉静地望着英雄的战士们,从胜利走向胜利。有时候他来回踱着,手放在背后,反复地掐着指头计算什么。
彭总左边二十步远的地方,站着周大勇他们纵队的司令员,旅长陈兴允、旅政治委员杨克文和别的十来个干部。
纵队司令员说:“岔口这一仗,我们差点把胡宗南的命要了。”
陈旅长说:“是咯,倒楣的暴雨给我们增加了困难,要不然,我们的确会把他们全部收拾光!”
旅政治委员杨克文说:“反正我们把胡宗南在西北战场的全部机动兵力,打成一堆破铜烂铁了!”
陈旅长说:“蒋介石匪徒侵占延安的时候,他们曾在‘蒋管区’各地开什么庆祝会,好像他们垂死的狗命从此得身了起死回生的灵药妙丹一样。……可是现在呢?呵呵,胡宗南蛮大的威风只使了六个月就使光了!”
司令员说:“现在,西北战局让敌人头痛,全国战局更让敌人头痛。”
彭总走过来,说:“敌人是够狼狈咯,但是我们还不忙庆祝。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让敌人有喘息的机会,不让它从延安逃掉,——进延安城是他们自己要来的,又不是我们请它来的。……”他凝视着远方,爽朗地说:“毛主席早就说过,延安会变成胡宗南匪帮沉重的包袱,而且这包袱会把他们压死。现在敌人也充分地领会了这个道理,可是他们想丢掉这包袱却来不及咯!”
一位军人递给彭总一份党中央、毛主席和周副主席的电报。
彭总反复地把电报看了几遍,深思了一会,微微仰面望着万里晴空,望那在万里晴空奋飞的雄鹰。然后,他深沉的目光,又凝视那远处的山头,那里有久经考验的人民战士在前进。
司令员问陈旅长:“下边沟里正过的部队,是你们旅的哪一团?”
“×团。你看,那不是李诚?”
司令员说:“要李诚上去!”
一会儿,团政治委员李诚随着通讯员上来了。
司令员问:“你们团的第一营已经过去了吗?”
李诚看了看沟里正行进的部队,说:“现在我们团直属队正过;一营是我团的后卫,还没过来。”
司令员说:“一营部队过来的时候,让周大勇上来。”
李诚派通讯员下去喊周大勇。转眼间,周大勇就打着马顺山坡向上飞驰。
司令员称赞地说:“看,周大勇多威武啊!”
话没落点,周大勇便跳下马,走到纵队司令员跟前,一看,彭总在这里,而且彭总身边还站着那么多的首长。他连忙举手敬礼,心,嘟嘟嘟地直跳。可是他看着彭总那质朴,严肃的面容时,敬爱和亲密的感情便强烈地控制了他。这种感情,是从许许多多亲身经历的胜利战斗中形成的。
司令员说:“彭总!这就是周大勇同志。”
“知道。我们还谈过几次话哩。”彭总紧紧地握着周大勇的手,严肃、亲切地望着周大勇的眼,望了好一阵。他仔细地问到周大勇身体状况、工作情形跟战士们的情绪。然后,他一边摸着周大勇那匹马的鬃毛,一边说:“周大勇同志!你二十四岁就能指挥一个营作战了。现在指挥一个营,比过去复杂多咯!你记得我们在行军中的那次谈话吗?”
周大勇说:“记得,彭总。”怎么能不记得呢?那是沙家店战斗打罢的当天晚上,部队在山沟行进。同志们那个乐呀,你一句他一句,说到战斗中各种有意思的事情,最后还说到倒楣的敌人。这时候,有一位首长和周大勇一道走,静静地听战士们谈话,有时候还插问一两句话。过了一阵,这位首长说:“敌人当然要打败仗。不说别的,就说陕甘宁边区一百五十万人民和我们的战士,能发挥多大的力量,这一笔帐,敌人就始终算不清。”过后,周大勇知道说这话的那位首长就是彭总。
彭总把眼光从周大勇身上移到纵队司令员和干部们身上,再没有说什么。但是大家从他严肃刚正的脸色和那锋利深沉的眼光中,觉得他仿佛在说:“同志们!我们要学习劳动人民的正气、坚决勇敢和自我牺牲的精神。”
大家向彭总举手敬礼,准备走,彭总走过来和每个人握手。
周大勇下了山,赶到第一营的队列旁边。他骑的那匹漆黑发光的高头大马,口里吐白沫,抖擞着披散的鬃毛,像头凶猛的狮子。它竖起耳朵,头高高地朝天扬起,短促而尖锐地叫了几声;接着,又提起两条前腿直站起来。周大勇兜转马头,扯紧嚼口的一边。马在地上转圈子,他趋势跳下马,把它交给饲养员。他走到第一连队列当中,跟战士们拉话。
啊,第一连又有一百多名战士了,——除了伤愈归队的老战士以外,大半是新战士。这帮新战士,有的是自动参加军队的山西的翻身农民;有的是陕甘宁边区久经锻炼的民兵;而更多的却是经过“诉苦”刚入伍的新解放战士。第一连——
这支强大的力量,这百战百胜的战斗单位,让周大勇产生了兴奋而自豪的感情。
周大勇离开第一连才几天工夫,同志们就觉得他像是离开了三年五载。战士们前呼后应地向自己的营长打招呼。尤其是第一连的老战士,他们都像是有许多话要对自己的营长说。周大勇觉着,回到第一连就像回到家里一样。他不由得想起了许多事情:他跟这连队的老战士一块打过多少恶仗,一道没日没夜地走过多少路啊!大伙一块淋过雨,饿过肚子,一个锅搅稀稠;很多战士跟他顶着一件棉袄睡过觉。战场上,自己急了也骂过他们。打了胜仗也高兴地夸奖过他们。大伙一块度过的那些日子里,有过尽情的欢乐,有过慷慨的宣誓,有过英勇的流血,也有过伤心的眼泪!跟他并肩战斗的第一连的战士们当中,有许多人倒下了。那些人,各有各的脾性,各有各的经历,各有各的想法,如今,他们离开了世界,把自己未完成的志愿、理想和事业,统统留给活着的人了。周大勇想起那些殁了的人,他就觉得眼前这些战士干部,格外叫人见爱,格外宝贵,格外难得,格外刚强朴实。
周大勇喊:“同志们,再过几天王老虎跟马全有回来,就更好咯。王老虎回来当指导员,马全有当连长。老虎、全有、江国、长胜,四个人拧到一块搞第一连的工作,那是再美气也没有的咯!”
一连副连长马长胜瓮声瓮气地说:“我还差八丈远!”他歪着脖子,固执的眼睛虎彪彪地睁着。他这模样,周大勇太熟悉咯!
一连副指导员李江国说:“营长,咱们一连是你带出来的,你在营里工作,往后突击任务,多给咱们一连。”
周大勇说:“嘿,要我讲点私人感情?真是说话不怕腰痛!
李江国,说正经的,你让战士们把咱们一连的旗帜都打起来呀!”
战士们把那七八面写着“坚定忠诚”、“机智顽强”、“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等等字样的小旗打起来了。一面面的小旗,经过多次的雨淋日晒火烤烟熏,变了颜色;有些旗帜上还有一片一片的黑色血迹。该有多少次,战士们冒着敌人炮火把这些旗帜插上敌人工事。该有多少次,第一个人拿上这许多旗中的一面旗,突到敌人阵地跟前倒了,第二人从自己同志的尸体上跳过去抓起旗……第三……第四个……
周大勇望着这些随风飘动的旗。战士们也望着这些旗。他们想起了猛烈的战斗,英雄的业绩,艰苦的行程!新战士们,也亲热地望着这些旗,从这些旗帜上,认识部队的英勇事迹,了解革命斗争的光辉历史。
一营营长周大勇翻身上马,双腿猛磕马腹,那匹一锭墨似的大黑马,像箭一样从部队行列旁边穿过去,远看起来那飞也似的马像是四蹄腾空。战士们都用敬佩亲切的眼光,望着周大勇英俊的背影。
五九月十九日后半夜,部队经过延安正东八十里的小镇子甘谷驿。他们是要通过这个镇子,向南一拐涉过延河,朝延安东南的长满梢林的山沟前进。
陈旅长、杨政委站在街道旁边的台阶上,他们旁边站了十几个参谋、警卫员、通讯员。
陈旅长看着从他面前闪过去的步兵、炮兵、弹药驮子;听着脚步声、兵器撞击声、马蹄的响声。他想:“今天夜里部队经过这个镇子,指战员们怕都有说不完的心思!”今天是九月十九日,半年前的今天延安被敌人侵占,半年以前的今天他跟上纵队司令员率领自己旅的战士经过这个镇子。就在这镇子旁边的小山沟里,战士们听到我军退出延安的消息时哭喊着宣誓:“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保卫延安,保卫陕甘宁边区!”而那些宣过誓的人们当中,已经有很多人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付出了生命。
半年中,一次一次的战斗,从陈兴允脑子里闪过……是啊,在这半年征战中,人民战士该付出了多少血汗,忍受了多少艰难困苦啊!
他注视着这个镇子,注视着这个镇子以西的天空。不错,顺着这一条大路向西八十里就是延安,——我们党中央和毛主席曾经住过十多年的延安。他听着从这小镇子旁边哗哗向东流去的延河。他想:这条河是从延安流来的,从延安党中央、毛主席和周副主席住过的那些窑洞的山根下边流来的,从王家坪朱总司令住过的那个窑洞的山根下边流来的。
杨政委从街道的台阶上走下来,喊:“老陈!抗日战争时期,我从延安到前方去,后来从前方回到延安学习,来回经过这个镇子。我想:这个小镇子至少认识中国革命战士的一半以上。因为抗日战争中,人们从延安去前方或者从前方回延安,大多数都经过这里。”
陈旅长“嗯”了一声,然后又默然不语。他想起今年三月十九日,自己旅的部队经过这个镇子时光,他和团参谋长卫毅,也说过这些话,可是如今卫毅却长眠在陕北的黄土山上了。一阵悲痛涌上他心头。陈兴允一动也不动地站在这里,沉思着这血浸过的土地!
杨克文动情地叙说他过去在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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