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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就老-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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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身边冲撞,但我从来没挨过踢。”
2004…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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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之物与对岸之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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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知道,非凡的科科·夏奈尔小姐喜欢戴假首饰,特别是人造珍珠。很多照片上的她都是一身庄重典雅的夏奈尔时装,戴几串人造珍珠挂链,在脖子重重叠叠地绕上好几圈。
夏奈尔小姐当然是非常有钱的。那她为什么不戴真首饰呢?在《科科·夏奈尔传》里,我读到她这样说:“佩带首饰,就要拥有许多首饰。但如果都是真货,那就显得太招摇,太没趣了。我的首饰都是假货,但都很美,甚至比真货更美。”夏奈尔小姐怕招摇?简直开玩笑。应该说她唯恐不招摇。不过怕没趣倒像是实话。大家都稀罕真首饰,那么戴得起真首饰却偏偏只戴假首饰的夏奈尔当然是风头占尽,有趣之极了。夏奈尔说谎。她有许多真首饰,而且相当名贵。据一些资料上说,她的首饰里有各种各样的祖母绿、钻石、红宝石、蓝宝石、黄玉以及天然珍珠、水晶等材质的手镯、项链、戒指、耳环、胸针等。真的名贵的首饰在她眼里已然稀松平常,有一次她发脾气时,随手将她当时的情人、英国的威斯敏斯特公爵送给她的一付祖母绿手镯给扔到河里去了。
不过,任何人也不要对夏奈尔的谎言表示吃惊。在这些方面,科科·夏奈尔和玛格丽特·杜拉斯是一种德性的女人,撒谎成性,妙趣横生。这两个法国女人到了生命的最后阶段时, 夏奈尔说,“我对神甫也从来没有说过真话。”杜拉斯说,“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在书中说过谎,在生活中也从不说谎。”看来,就对谎言的执着程度来说,作家要更彻底一些。
诚如夏奈尔的自我评价,“我是世界上最时髦的女人”,人们心目中的夏奈尔小姐的确如此。时至今日,夏奈尔时装和夏奈尔五号香水仍是最典雅高贵的一种时髦。时髦就是凄凉,名声就是孤独。我在她的传记里读到这样一句话,她说,“我所爱的一切都是对岸之物。”仔细品味这句话,我们会想,她究竟是爱真首饰呢,还是爱假首饰?因为我们不明白,真和假,哪一样是她的对岸之物?
说夏奈尔富可敌国,恐怕一点也不过分。可是她从1930年到1971年去世,一直住在巴黎里茨饭店的一套客房里。她没有自己的家。巴黎顶级酒店四十年的房费是多少?够买多少栋房子?
这个全世界最时髦的女人,每天从她的夏奈尔时装帝国款款步出,却没有家可以回去。她回去的地方只是她的房间。酒店再好,也永远不是家。我无法揣度这个女人的心境。她有一切,事业、美貌、财富、名誉,还有爱情——有一群出色的男人跟夏奈尔的名字连在一起出现在各种传记里,作为她一生不同阶段的伴侣被记录下来。可能因为她的获得过于完满,所以,她有了两样常人眼中的缺憾,一,她没有孩子,二,她没有家。没有孩子是因为年轻时的流产手术所造成的终生不孕。如果说,这枚憾果是一种被迫,那,不让自己有个家却是夏奈尔的主动选择。
想起晚年的张爱玲。她产生了一种对小虫子的臆想症,于是搬离自己的居所,在四年多的时间里,拎着个小包裹辗转在洛杉矶的各个小旅馆里。那种情形,在想象中恐怕不是凄凉二字可以形容的。
夏奈尔当然不同。她有钱,有钱得要命。她住在顶级酒店的顶级套房里,可以想见有多么奢华、方便、周全。可是,她总有灯下独坐的时候吧?总有凭窗远眺的时候吧?这种时候,她总要发发呆走走神吧?这一刻,非凡的夏奈尔小姐与世上每一个发呆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在后面,淹没在夜色之中。这淹没的一切,对夏奈尔来说是她所拥有的,对于其他的女人来说,是她所没有拥有的。拥有和缺憾,在这一刻,没有什么区别。而在这一刻,夏奈尔小姐会不会想到家这个词呢?
我崇拜夏奈尔的一切,但,如果我想到她没有家,只有一个栖身的豪华房间,就滋味复杂。我甚至觉得她不成功。在我的短见里,退到底,一个女人可以没有一切,但怎么着也得有个家啊,仿佛蜗牛必须要有个壳。我实在不明白,夏奈尔连家都不要,那她要其他那么多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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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之物与对岸之人(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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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一点我很明白,非凡的人总是被我这样的凡人苦苦揣度,他们对于我等来说,是对岸之人。
2002.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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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笔就老》PART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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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幸福感之一种来自有限的有难度的选择,如同有难度的恋爱和有难度的写作都比较过瘾。高超之处在于克服这种难度的过程不易察觉。可是,在人的本能反应中,天生倾向于轻快和丰富,且向往无比轻快和极大丰富;而本能的东西是那么的强大坚韧。这真是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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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乐不是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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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杂志出刊前的恳谈会上,有一位心理咨询师很担忧。她看到和听到的这本杂志的办刊风格严重偏离了她的期许,尽以美食、园艺、绘画、音乐、文学、旅游等漫无边际的东西来搞点“按摩”。是的,这本行将出街的杂志是定位成心理健康类型的,用的也是一心理学会原有的刊号。心理咨询师发言道:这样是不行的。这是“按摩”,而我们要做的是“拯救”。然后她从马加爵案件讲起,又详细讲述前不久一女博士生跳楼自杀的社会新闻。她强调说,现代社会,人们的心理疾患比比皆是,危机四伏;作为一个心理健康类的杂志,应多从这些发人深省的案例出发,对那些心理高危人群施以援手……
我参加了这个会。事后,几个朋友笑着说,一屋子的人,最焦虑不安、显得最像有心理问题的就是那个心理咨询师。其实这位心理咨询师有所不知,这本杂志本意就是要回避专业化的心理咨询,它走的是“轻阅读”的路线,以文化浸润来缓解当下人们的焦虑心境。他们的想法是,“这是一本让人安静的杂志。”
我对心理学并无偏见,也翻看过一些很不错的心理学著作,从中有所获益。但我对目前市面上众多的心理咨询门诊以及从业人员颇有一些疑惑。我相信,跟其他行业一样,他们中也有佼佼者,同时也有一大批混饭吃的庸人甚至蠢货,后者的麻烦在于,他们还都颇具心理优势,以俯视的角度指手划脚。他们认为给你一个标签,你就是这个标签了,同时你也得救了,所有的生之不安都可以随他们开出的方子得以化解,从此你就可以过上快乐的生活了。
我其实并不刻薄。至少没有波伏瓦刻薄。她1947年访问美国,然后在其《美国纪行》一书中评价当时热火朝天的美国精神分析和心理咨询行业。她说,“如果大家认定罪魁祸首是功能失常,你反而高兴,因为你的困扰是像伤风一般可治愈的‘疾病’。你的疑问、困惑与痛苦都不是一种内在真实,而是需要科学分析的既知现象。……每个美国人都有毛病,一如他拥有的身份地位。如果他既正常又知识丰富,他知道该用哪些词汇定义自己,使用这些词汇就代表他知道解决疗方。知识不够丰富者就描述自己的毛病,然后向有能力的人求助解方。”
更有趣的是,波伏瓦把美国知识分子揶揄得够呛:“如果说来精神分析在美国大行其道、心理学是美国知识分子与饱学之士热爱的话题,绝不是因为他们期望这些学科能帮助他们找到自己,而是这些学问能帮助他们逃避。”
把波伏瓦的批评放到今天的中国也是对症的。心理学这门学问泛化运用的一个结果就是,人们普遍认为不快乐是不对的,或者更极端的认识是,不快乐甚至是生命质量中的一种罪恶。其实,就生之常态而言,所谓始终快乐的人生是一种假象,是一种蒙蔽;一个过分强调快乐的舆论环境会造就不停追逐快乐的社会氛围和集体心态,其结果往往造成心智的退化、浅薄和盲目。这对于文化积累来说,恰是一种巨大的损失。
2005…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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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物质中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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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波伏瓦的游记《美国纪行》,很是有点吃惊。没想到这么好看。我的意思是比她的小说、论著和回忆录好看。好看的意思还有一点在于,她在1947年的美国旅途中的所思所想,放到今天来看也是颇能引发读者相对应的观感的。从这个角度讲,她的确是一个伟大的女人,其洞察能力和捕捉能力,能够穿越时光,抵达50多年后的今天而并未减弱其智性的光芒。作为女性读者,我还很钦佩地想:她是凭着一种什么样的内心力量迅速跨越女性普遍具有的感性屏障?又是借助一个什么样的支撑,跃过了陌生化的障碍?这里面的奥秘,可能还是出自同一文化血统的缘故。欧美文化之间的抱怨,是亲戚间的抱怨。只有当背负东方文化背景的人,进入到西方世界时,那种陌生化才真正如石头般的坚不可摧。
在《美国纪行》里,波伏瓦的凌厉眼光穿过最初由异国情调带来的迷惑和陷阱,很快进入到对美国现实以及文化的深层扫描上去了。她把现实作为一个把手,很利索地提拎出美国文化特征性的经脉。这些描述在今天看来也依然很具洞见意义。
比如这段话,“毫无用处的丰富表象下是欺骗的余味。就算有一千个可能,却个个相同;给你一千个选择,但全都一样。美国人民以这种方法浪掷强制性的美式自由,却毫不自觉这种生活其实一点都不自由。”
我们把这段话放到今天的物质生活上来讲。丰富的物质,数以万计的各种商品的各种品牌。50种面霜,50种卫生巾,50种牙膏……其实全都是一样的东西。看似选择多了,其实无所谓选择;对于自我意识比较薄弱的人来说,是无从选择。另外,1000种时尚杂志,1000本图书,1000首流行歌曲……全是一个味儿,无所谓选择和无从选择叠合在一起。购物狂的道德洁净感肯定比不上一个奉行节俭的人来得那么完整和充分。节俭是美德,这句话适用于普通人日常生活的财富积累,更适用于道德自修。
我经常想一个问题,在物质生活极大丰富的今天,如何获得在物质中的自由。如果不是因为贫困而被迫的话,主动降低物欲的一个方式就是尽量不做选择。我的方式是鸵鸟式的。比如最近我是这样的,我不用到超市去检验我的自控能力,是基本上就不去超市。50种也好,1000种也好,在我这里简化为零,于是觉得获得了很多的自由。那么,我必须去一趟超市的话,那种购物快感就大大升值了。
人的幸福感之一种来自有限的有难度的选择,如同有难度的恋爱和有难度的写作都比较过瘾。高超之处在于克服这种难度的过程不易察觉。可是,在人的本能反应中,天生倾向于轻快和丰富,且向往无比轻快和极大丰富;而本能的东西是那么的强大坚韧。这真是麻烦啊。
20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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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独自一人识破了这一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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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年代初,一个朋友送我一本人民文学版的阿赫玛托娃诗集,《爱》,并在扉页上命令道:“是女人,就要富士康小说网阿赫玛托娃”。这是我第一次与阿赫玛托娃相遇。我这个严厉的朋友要求女人明朗、纯真、抒情意味浓厚。那时我已经接触了狄金森和普拉斯等女诗人的作品,而这些女诗人更契合我当时偏好虚无的口味,所以,阿赫玛托娃并没有成为我的至爱,而是作为一个美好的阅读对象,像一枚书签,夹在了记忆里。
准确地说,在相当的一段时间里,安娜·阿赫玛托娃对于我来说,她的人比她的作品更重要。她就和茨维塔耶娃一样,是俄罗斯诗歌女神,是集才情、美貌和丰富的爱情生活于一体的传奇故事的主人公。在这些故事里,人们津津乐道于莫迪利阿尼、古米廖夫、普宁、曼德尔斯塔姆、帕斯捷尔纳克、里尔克等一些光芒四射的名字;从某种程度上讲,阿赫玛托娃和茨维塔耶娃既是这种故事的中心,又是这种故事的背景。我正是这些津津乐道者中的一员。
但是,在经历了最初的好奇之后,却想越过好奇心,仔细探究一番。毕竟,传奇只是一种过滤后的东西,是附丽,它并不是文学本身,更不是诗人、作家自己。自从俄罗斯“白银时代”的作品比较大规模比较成系统地翻译进我国之后,面对那样一个严苛残酷的时代,我再用一种粉红色的眼光去注视像阿赫玛托娃这样非凡的女性,应该说是一种冒犯。也就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读到了她后期的一些诗和随笔,猛地发现,我一直在误读,一直仅仅把她作为一个闺房诗人;而她,却分明是俄罗斯知识分子的良心、耐性和洞察力的代表。
在我的视线里,国内有两本值得信赖的关于阿赫玛托娃的传记,一本是上海东方出版中心的,一本是四川人民出版社的。
川人社的这个版本是俄罗斯阿赫玛托娃研究专家帕甫洛夫斯基著的一本评传。从体例上讲,评传这种形式比较理性而全面,但对于读者来说,它缺乏感性和一种生动的片面。帕氏的这部学术著作也是这样。对于阿赫玛托娃的传记,我的阅读期待还不在她的作品上(对于阅读作品,附了很多作品的评传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它会干扰读者对一个作家最新鲜最直接的感受),我期待能从中稍稍了解到一个奇迹的根源:一个女人,是如何在时代和民族的苦难面前,保持她的信念、尊严和优雅的。这个问题与其说是针对阿赫玛托娃的,不如说是针对俄罗斯女性这个群体的。从十二月党人的妻子们开始,我所知道的俄罗斯女人,身体里都流淌着一种高贵坚定的血液;她们是全世界最为精神化的一个女性群体。当然,我不可能通过一本书来获得这么重大的一个答案。但是,可以这样说,读阿赫玛托娃的传记,就是在读俄罗斯女人的传记。
通过帕氏的剥析,我们可以注意到阿赫玛托娃的诗中埋藏着的对历史和命运的敏感以及惊人的预言能力。我曾看过一种说法,说,阿赫玛托娃的这一特点从她最初的诗歌创作中已经显露出端倪,于是,她早期那些抒情的、感伤的诗就出离于一般意义上的爱情吟唱,而蕴含着一种先知的特征和力量。我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这种拔高的作法是人们对逝者的一种敬意方式,但很不明智。阿赫玛托娃有一个著名的句子,“你独自一人识破了这一切”。这是她在得知曼德尔斯塔姆遇难之后写下的。我更相信,她并不能超越她的时代,她的识破能力是伴随着她个人的苦难并目睹整个俄罗斯自由知识分子的苦难之后获得的。这种能力的获得并不是她的专属,但她是那些记录下整个识破过程的勇者之一。她因此而伟大。茨维塔耶娃在黑暗的中途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阿赫玛托娃差不多算活到了老年,并从没有放弃写作。这里有必要提到她的境遇:前夫古米廖夫被枪决,儿子两度入狱,个人的婚姻生活动荡不安;从四十年代中期起,被苏共领导人斥为“混合着污秽和祷告的荡妇和尼姑”,作品被禁,发表权和出版权被剥夺,直至去世前的头一年才勉强开禁。在帕氏这部评传的最后,他是这样评价阿赫玛托娃作为一个诗人的成长的:“(她)走过了漫长的创作道路,她认识到了自己所属的那种生活圈子和其中的人物都已经日暮途穷,不过,她是以极大的努力,以痛苦和血的代价达到这一点的。作为一个具有顽强的毅力、不屈不挠的勇敢精神和积极良心的人,她承受住了沉重的苦楚,并把这些反映到她的诗篇里。”我对这段话深以为是。一个人的伟大,主要是伟大在他(她)从一个普通的人变成了一个伟大的人,成为人的榜样。我们从来不需要对神的伟大表示惊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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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独自一人识破了这一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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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部沉重的书,我在阅读之后怅然得不知所措。
阿赫玛托娃晚年曾经用随笔的方式回忆她早年的巴黎生活,回忆她当年的爱慕:画家莫迪利阿尼。那时,她21岁,是美丽的俄罗斯才女。她写道:“……也许,我们两个人,不理解一个根本的东西:所发生的一切,对于我们两个人来说,乃是我们一生的历史前奏,他的一生很短暂,我的一生极为漫长。艺术的气息还没有烧焦,没有改变这两个存在,这应当是明朗的、轻柔的黎明前的时刻。可是未来呢?大家知道,它老早就在这之前投下了阴影……”在这样的文字里,阿赫玛托娃恢复了她早年那种纯粹的伤感。也就是这种伤感解救了读者——虽然我们也不知道我们的前面是什么,但是,从个体生活上讲,我们会比她幸运;所以,我们没有伟大的机会。
200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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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烈焰紫色熄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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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艳丽但静默的词组。它是美国女诗人狄金森的。“金色烈焰,紫色熄灭。。”一种奢侈的存在和一种奢侈的结局,也引导出一种奢侈的回忆。我摹地回忆着那些个色彩清淡的写诗的日子。
我曾经写过许多类似这样的短诗:
“尖尖的树梢儿有只鸟儿
秃秃的路上一个人走着
另一个人
朝桥走了”
那多是大学一、二年级的课堂上的即兴之作,写了,就传给旁边的人看看,他或是她,翘翘大拇指或是撇撇嘴,多半会回应一首。当时觉得这不是什么正经的诗,课后便团了一扔,保留下来只有七、八首了。用漂亮精致的本子工工整整写下来的都是那些咬牙切齿着力过度的东西,满坑满谷的意象,修辞,现在看来十分生硬,堵心得很。有朋友偶尔看了我的那七、八首小诗,说,这分明是很好的徘句嘛,有禅味。我也自认为是这样。可惜!
我学着写诗的时期正是北岛、舒婷、顾城的颠峰时期。那是个情感纯洁丰富的时代,诗是一种亲切的理想,也是一条宽大的通道,文科学生特别是中文系的学生,一般都认为自己在诗的创作上是有义务的。大家都掉进了词语的海洋中,各自寻找着异乎寻常的连接方式,以期获得一种诗意的欣喜。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诗歌活动,就在我学着写诗的大学时期,我也从来是校园诗歌主流之外的。但我实在是很怀念那个幼稚可爱的年代,激情就像清晨空气里的花香,一醒过来就闻到。和同伴儿一起拿着馒头咬着,向后山走去买草花,往往可以遇到施施然上后山茶馆喝茶的诗人们;他们很好辨认,一般都是长发,一年四季多把最外面的那件衣服如军便服、军大衣之类的披在肩上,两个空袖筒随其动作甩来甩去,像毛主席在西柏坡时那样。当时,大家都以为诗可以解决人生的一切问题。
那个时期,我没有读到狄金森,就是读到了我也不会喜欢她。她那锋利且晦涩的诗恐怕对任何少女都不适宜。余光中在《狄瑾荪(狄金森)的生平和著作》一文中说,“……她的诗没有修辞的装饰,有骨而无肉,一切皆如用利刃削成。希金森说她的诗予读者以‘连根拔起’的印象,实在是很适当的评语。”在美国的贝蒂娜·克纳帕著的《艾米莉·狄金森传》中,有这样的一段评述,“由于狄金森诗中厚重的内在品质,它们常给人一种立体的、坚实的、雕塑般的印象,词语像是用花岗岩、玛瑙石和绿宝石刀砍斧凿雕刻出来一般,每一个都有恰当的内容,每一个都有一定的角度和范围,它们粗糙的外表一直掩盖着她精致的思想和感情。”这样的说法在我看来不免过于生硬了些,狄金森的诗确有宝石般的色光,但她本质的厚重并没有取代她情感以及形式上的柔和。像这样的诗句:
“不知不觉的,有如忧伤,
夏日竟然就逝了,
如此地难以察觉,简直
不像是有意潜逃
向晚的微光很早便开始,
沉淀出一片寂静,
不然便是消瘦的田野
将下午深深幽禁。”
……
(《夏之逃逸》余光中译)
这样的诗句不管原初是使用什么语言,它的质地是十分清晰的,是纯棉细纹布的感觉,加上余光中这样的大家给鞣了光,中文里的狄金森予我是戚戚无言的感伤,是生命暗淡的那些时刻的一次轻轻的握手,于人生的渡过无补,但就是平气安神。在她那里,稍稍让人不安的是,她对于死的态度太直接也过于安详,但是,她依旧是柔和的,她虽说处处提醒着死亡的存在,可她会这样说,“……直到青苔爬上了唇际,将我们的名字遮掩。”她说,这叫《殉美》。
这种“有骨而无肉”的躲避修辞的方式,在翻译家江枫的笔下被认同为“简洁”,他在他译的《狄金森抒情诗选》的序中说,“她甚至为简洁而不惜牺牲完整。”也许,狄金森要放弃的正是完整。我在此想起她的那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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