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檞寄生-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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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我有点不忍心。
我话还没说完,只见荃低下头,泪水滚滚流出。
“啊?怎么了?”我措手不及。
“没。”荃停止哭泣,抬起头,擦擦眼泪。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可是你……你好凶呢。”
“对不起。”我走近荃,低声说,“我担心你,所以语气重了些”
“嗯。”荃又低下头。
我不放心地看着荃,也低下头,仔细注视她的眼睛。
“你……你别这样看着我。”
“嗯?”
“我心跳得好快…好快,别这样…看我。”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说声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不知道,它……”荃右手按住左胸,猛喘气:
“它为什么在这时候,跳得这么快。”
“是因为累了吗?”
“不是的…不是的……”
“那……怎么会这样呢?”
“请不要问我……”荃抬头看着我,“你愈看我,我心跳得愈快。”
“为什么呢?”我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不知道……不知道。”荃的呼吸开始急促,眼角突然又决堤。
“怎么了?”
“我……我痛……我好痛……我好痛啊!”
荃很用力地说完这句话。
我第一次听到荃用了惊叹号的语气,我不禁惊讶着。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心脏,发觉它也是跳得很快。
只是我并没有感觉到痛楚。
曾经听人说,当你喜欢一个人时,会为她心跳。
从这个角度上说,荃因为心脏的缺陷,容易清楚地知道为谁心跳。
而像我这种正常人,反而很难知道究竟为谁心跳。
“这算不算是,宇宙……超级……霹雳……无敌……喜欢……的感觉呢?”
“大概,可能,也许,应该,是吧。”
“你又压抑了……”
我再摸了一次心跳,愈跳愈快,我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声。
“应该……是了吧。”
“嗯?”荃看着我,眼睛因泪光而闪亮着。
接触到荃的视线,我心里一震,微微张开嘴,大口地喘气。
我终于知道,我心中的天平,是向着荃的那一端,倾斜。
天平失去平衡没多久,明菁也从研究所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明菁穿著硕士服,手里捧着三束花,到助理室找我。
“过儿,接住!”明菁摘下方帽,然后将方帽水平射向我。
我略闪身,用右手三根指头夹住。
“好身手。”明菁点头称赞。
“毕业典礼结束了吗?”
“嗯。”明菁将花束放在桌上,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然后掏出手帕,擦擦汗:“天气好热哦。”
“你妈妈没来参加毕业典礼?”
“家里还有事,她先回去了。”
“喔。”我应了一声。
明菁将硕士服脱下,然后假哭了几声:
“我……我好可怜哦,刚毕业,却没人跟我吃饭。”
“你的演技还是没改进。”我笑了笑,“我请你吃饭吧。”
“要有冷气的店哦。”
“好。”
“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呀?quot;明菁开始叹气,摇了摇头。
“又怎么了?”
“虽然可以好好吃顿饭,但吃完饭后,又如何呢?”明菁依旧哀怨。
“姑姑,你想说什么?”
“不知道人世间有没有一种地方,里面既有冷气又没光线。前面还会有很大的银幕,然后有很多影像在上面动来动去。”
“有。我们通常叫它为电影院。”我忍住笑,“吃完饭,去看电影吧。”
“我就知道,过儿对我最好了。”明菁拍手叫好。
看着明菁开心的模样,想到心中的天平已经倾斜的事实,我不禁涌上强烈的愧疚感。右肩竟开始隐隐作痛。
明菁,从你的角度来说,对你最好的人,也许是我。
但对我而言,我却未必对你最好。
因为,还有荃啊。
“过儿,怎么了?”
“姑姑,你还有没有别的优点,是我不知道的?”
“呵呵,你想干吗?”
“我想帮你加上砝码。”
“砝码?”
“嗯。你这一端的天平,比较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然你吃胖一点吧,看会不会变重。”
“别耍白烂了,吃饭去吧。”
明菁可能是因为终于毕业了,所以那天显得格外兴奋。
可是她笑得愈灿烂,我的右肩抽痛得更厉害。
在电影院时,我根本没有心思看电影,只是盯着银幕发愣。
在银幕上移动的,不是电影情节,而是认识明菁四年半以来的点滴。
你在的地方,就是方向
两个月后,经由老师的介绍,我进入了台南一家工程顾问公司上班。
柏森也辞掉高雄的工作,和我进同一家公司。
子尧兄以不变应万变,而秀枝学姐也已在台南县一所中学教课。
明菁搬离宿舍,住在离我们两条街的小套房。
和秀枝学姐一样,她也是先当实习老师。
我新装了一支电话,在我房内,方便让荃打电话来。
日子久了,柏森和子尧兄好像知道,有个女孩偶尔会打电话给我。
他们也知道,那不是明菁。
煮咖啡的地点,又从助理室移回家里。
我和柏森几乎每天都会喝咖啡,子尧兄偶尔也会要一杯,秀枝学姐则不喝。
喝咖啡时,柏森似乎总想跟我说些什么,但最后会以叹口气收场。
新的工作我很快便适应,虽然忙了点,但还算轻松。
过日子的方式,没什么大改变。惟一改变的是,我开始抽烟。
但我始终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第一根烟。
如果你问我为什么抽烟,我和很多抽烟的人一样,可以给你很多理由。
日子烦闷啦,加班时大家都抽啦,在工地很少不抽的啦,等等。
但我心里知道,那些都是借口。
我只知道,当右肩因为明菁而疼痛时,我会抽烟。
当心跳因为荃而加速时,我也会抽烟。
我记得明菁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惊讶的眼神。
“过儿!”
“姑姑,我知道。”
“知道还抽!”
“过阵子,会戒的。”
“戒烟是没有缓冲期的。”明菁蹙起眉头,叹口气:
“不要抽,好吗?”
“好。”我勉强挤出微笑。
“是不是在烦恼些什么呢?”明菁走近我,轻声问。
明菁,我可以告诉你,我不忍心看到你的眼神吗?
荃第一次看到我抽烟时,除了惊讶,还有慌张。
“可不可以,别抽烟呢?”
“嗯。”
“抽烟,很不好呢。”
“嗯。”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我知道。”
“你抽烟时的背影,看起来,很寂寞呢。”
荃,你在身旁,我不寂寞的,我只是自责。
我心中的天平,虽然早已失去平衡,但仍旧存在着。
落下的一端,直接压向我左边的心脏。
而扬起的一端,却刺痛我右边的肩膀。
1999年初,我和柏森要到香港出差五天,考察香港捷运的排水系统。
临行前,明菁在我行李箱内塞进一堆药品。
“那是什么?”
“出门带一点药,比较好。”
“这已经不是”一点“,而是”很多“了。”
“唉呀,带着就是了。”
“可是……”我本想再继续说,可是我看到了明菁的眼神。
还有她手指不断轻轻划过的,纠紧的眉。
我想,我最需要的药,是右肩的止痛药。
从香港回来后,接到荃的电话。
“你终于回来了。”
“你又用”终于“了喔。我才出去五天而已。”
“嗯。”
“香港有个地方叫”荃湾“喔,跟你没关系吧?”
“没。”
“怎么了?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因为我……我一直很担心。”
“担心什么?”
“你走后,我觉得台湾这座岛好像变轻了。我怕台湾会在海上漂呀漂的,你就回不来了。”
荃,台湾不会变轻的。因为我的心,一直都在。
没多久,明菁结束实习老师生涯,
并通过了台南市一所女子高中的教师任用资格,当上正式老师。
“为什么不回基隆任教?”
“留在台南陪你,不好吗?”明菁笑了起来。
我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
因为我喜欢明菁留在台南,却又害怕明菁留在台南。
如果我说“喜欢”,我觉得对不起荃。
如果我竟然“害怕”,又对不起明菁。
也许是内心的挣扎与矛盾,得不到排遣,我开始到子尧兄的房间看书。
我通常会看八字或紫微斗数之类的命理学书籍。
因为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犹豫不决的个性?
“你怎么老看这类书呢?”子尧兄指着我手中一本关于命理学的书。
“只是想看而已。”
“命理学算是古人写的一种模式,用来描述生命的过程和轨迹。”
子尧兄阖上他正阅读的书本,放在桌上,走近我:
“这跟你用数学模式描述物理现象,没什么太大差别。”
“嗯。”
“它仅是提供参考而已,不必太在意。有时意志力尚远胜于它。”
“嗯。”
“我对命理学还算有点研究,”子尧兄看看我:
“说吧,碰到什么问题呢?感情吗?”
“子尧兄……我可以问你吗?”
“当然可以。不过如果是感情的事,就不用问我了。”
“为什么?”
“你爱不爱她,这要问你;她爱不爱你,这要问她。你们到底相不相爱,这要问你们,怎么会问我这种江湖术士呢?如果你命中注定林明菁适合你,可是你爱的却是别人,你该如何?只能自己下决心而已。”
“子尧兄,谢谢你。”原来他是在点化我。
“痴儿啊痴儿。”子尧兄拍拍我的头。
子尧兄说得没错,我应该下决心。
天平既已失去平衡,是将它拿掉的时候了。
在一个星期六中午,我下班回家,打开客厅的落地窗。
“过儿,你回来了。”
“姑姑,这是……”我看到客厅内还坐着七个高中女生,有点惊讶。
“她们是学校的校刊社成员,我带她们来这里讨论事情,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我笑了笑。
“姑姑……过儿……”有一位绑马尾的女孩子高喊,“杨过与小龙女!”
“好美哦。”“真浪漫。”“感人呀。”“太酷了。”“缠绵唷。”
其余六个女孩子开始赞叹着。
“老师当小龙女是绰绰有余,可是这个杨过嘛,算是差强人意。”
有一个坐在明菁旁,头发剪得很短的女孩子,低声向身旁的女孩说。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quot;我耳朵很好喔。“
“是呀。您的五官中,也只有耳朵最好看。”
短发女孩说完后,七个女孩子笑成一团。
“不可以没礼貌。”明菁笑说,“这位蔡大哥,人很好的。”
“老师心疼了唷。”“真是鹣鲽情深呀。”“还有夫唱妇随哦。”
七个女孩子又开始起哄。
短发女孩站起身说:“我们每人给老师和蔡大哥祝福吧。我先说……”
“白头誓言需牢记。”
“天上地下,人间海底,生死在一起。”
“若油调蜜,如胶似漆,永远不分离。”
“天上要学鸟比翼,地下愿做枝连理,祸福两相依。”
“深深爱意有如明皇贵妃不忍去。”
“浓浓情谊恰似牛郎织女长相忆。”
“愿效仲卿兰芝东南飞,坚贞永不移!”
七个女孩,一人说一句。
“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神雕侠侣的。”
明菁虽然笑得很开心,但还是保持着老师应有的风范。
“老师,你跟耳朵很好的蔡大哥是怎么认识的?”绑马尾的女孩说。
“说嘛说嘛。”其他女生也附和着。
明菁看看我,然后笑着说:
“我跟他呀,是联谊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们要上车前,要抽……”
明菁开始诉说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时候的事。
她说得很详尽,有些细节甚至我已经忘记了。
明菁边说边笑,她那种快乐的神情与闪亮的眼神,我永远忘不掉。
折腾了一下午,七个女生终于要走了。
“别学陈世美哦。”“要好好对老师哦。”“不可以花心哦。”
她们临走前,还对我撂下这些狠话。
“过儿,对不起。我的学生很顽皮。”学生走后,明菁笑着道歉。
“没关系。高中生本来就应该活泼。”我也笑了笑。
“过儿,谢谢你。你并没有否认。”明菁低声说。
“否认什么?”
明菁看看我,红了脸,然后低下头。
我好像知道,我没有否认的,是什么东西了。
原来我虽然可以下定决心。
但我却始终不忍心。
过了几天,荃又到台南找她的采访伙伴。
在她回高雄前,我们相约吃晚饭,在第一次看见荃的餐馆。
荃吃饭时,常常看着餐桌上花瓶中的花,那是一朵红玫瑰。
离开餐馆时,我跟服务生要了那朵红玫瑰,送给荃。
荃接过花,怔怔地看了几秒,然后流下泪来。
“怎么了?”
“没。”
“伤心吗?”
“不。我很高兴。”荃抬起头,擦擦眼泪,破涕为笑:
“你第一次送我花呢。”
“可是这不是我买的。”
“没差别的。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很高兴了。”
“那为什么哭呢?”
“我怕这朵红玫瑰凋谢。只好用我的眼泪,来涵养它。”
我回头看看这家餐馆,这不仅是我第一次看见荃的地方,
也是我和明菁在一天之中,连续来两次的地方。
人们总说红玫瑰代表爱情,可是如果红玫瑰真能代表爱情,那用来涵养这朵红玫瑰的,除了荃的泪水,恐怕还得加上我的。
甚至还有明菁的。
秋天到了,南台湾并没有秋天一定得落叶的道理,只是天气不再燠热。
我在家赶个案子,好不容易弄得差不多,伸个懒腰,准备煮杯咖啡。
在流理台洗杯子时,电话响起,一阵慌张,汤匙掉入排水管。
回房间接电话,是荃打来的。
“你有没有出事?”
“出事?没有啊。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刚,打破了玉镯子。”
“很贵重吗?”
“不是贵不贵的问题,而是我戴着它好几年了。”
“喔。打破就算了,没关系的。”
“我不怎么心疼的,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
“我以为……以为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所以才问你有没有出事。”
“我没事,别担心。”
“真的没有?”荃似乎很不放心。
“应该没有吧。不过我用来喝咖啡的汤匙,刚刚掉进排水管了。”
“那怎么办?”
“暂时用别的东西取代啊,反正只是小东西而已。”
“嗯。”
“别担心,没事的。”
“好。”
“吃饭要拿筷子,喝汤要用汤匙,知道吗?”
“好。”
“睡觉要盖棉被,洗澡要脱衣服,知道吗?”
“好。”荃笑了。
隔天,天空下着大雨,荃突然来台南,在一家咖啡器材店门口等我。
“你怎么突然跑来台南呢?”
荃从手提袋里拿出一根汤匙,跟我弄丢的那根,一模一样。
“你的汤匙是不是长这样?我只看过一次,不太确定的。”
“没错。”
“我找了十几家店,好不容易找到呢。”
“我每到一家店,就请他们把所有的汤匙拿出来,然后一根一根找。”
“后来,我还用画的呢。”
荃说完一连串的话后,笑了笑,掏出手帕,擦擦额头的雨水。
“可是你也不必急着在下雨天买啊。”
“我怕你没了汤匙,喝咖啡会不习惯。”
“你……”我望着从荃湿透的头发渗出而在脸颊上滑行的水珠,说不出话。
“下雨时,不要只注意我脸上的水滴,要看到我不变的笑容。”
荃笑了起来,“只有脸上的笑容,是真实的呢。”
“你全身都湿了。为什么不带伞呢?我会担心你的。”
“我只是忘了带伞,不是故意的。”
“你吃饭时会忘了拿筷子吗?”
“那不一样的。”荃将湿透的头发顺到耳后:
“筷子是为了吃饭而存在,但雨伞却不是为了见你一面而存在。”
“可是……”
“对我而言,认识你之前,前面就是方向,我只要向前走就行。”
“认识我之后呢?”
“你在的地方,就是方向。”
荃虽然浅浅地笑着,但我读得出她笑容下的坚毅。
第二棵离开我的寄主植物
三天后,也就是1999年9月21日,在凌晨1点47分,台湾发生了震惊世界的集集大地震。
当时我还没入睡,下意识的动作,是扶着书架。
地震震醒了我、柏森、子尧兄和秀枝学姐。
我们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打电话回家询问状况。
明菁和荃也分别打电话给我,除了受到惊吓外,她们并没损伤。
我、柏森和秀枝学姐的家中,也算平安。
只有子尧兄,家里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
那晚的气氛很紧绷,我们四人都没说话,子尧兄只是不断在客厅踱步。
五点多又有一次大规模的余震,余震过后,子尧兄颓然坐下。
“子尧兄,我开车载你回家看看吧。”柏森开了口。
“我也去。”我接着说。
“我……”秀枝学姐还未说完,子尧兄马上向她摇头:
“那地方太危险,你别去了。”
一路上的车子很多,无论是在高速公路或是省道上。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子尧兄不是低着头,就是瞥向窗外,不发一语。
子尧兄的家在南投县的名间乡,离震央很近。
经过竹山镇时,两旁尽是断垣残壁,偶尔还传来哭声。
子尧兄开始喃喃自语,听不清楚他说什么。
当我们准备穿过横跨浊水溪的名竹大桥,到对岸的名间乡时,在名竹大桥竹山端的桥头,我们停下车子,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
名竹大桥多处桥面落桥,桥墩也被压毁或严重倾斜。
桥头拱起约三公尺,附近的地面也裂开了。
子尧兄下车,遥望七百公尺外的名间乡,突然双膝跪下,抱头痛哭。
后来我们绕行集集大桥,最后终于到了名间。
子尧兄的家垮了,母亲和哥哥的尸体已找到,父亲还埋在瓦砾堆中。
嫂嫂受了重伤,进医院,五岁的小侄子奇迹似的只有轻伤。
我们在子尧兄残破的家旁边,守了将近两天。
日本救难队来了,用生命探测仪探测,确定瓦砾堆中已无生命迹象。
他们表示,若用重机械开挖,可能会伤及遗体,请家属定夺。
子尧兄点燃两柱香,烧些纸钱,请父亲原谅他不孝。
日本救难队很快挖出子尧兄父亲的遗体,然后围成一圈,向死者致哀。
离去前,日本救难队员还向子尧兄表达歉意。
子尧兄用日文说了谢谢。
子尧兄告诉我们,他爷爷在二次大战时,被日本人拉去当军夫。
回家后,瘸了一条腿,从此痛恨日本人。
影响所及,他父亲也非常讨厌日本人。
“没想到,最后却是日本人帮的忙。”
子尧兄苦笑着。
之后子尧兄常往返于南投与台南之间,也将五岁的侄子托我们照顾几天。
那阵子,只要有余震发生,子尧兄的侄子总会尖叫哭喊。
我永远忘不了那种凄厉的啼哭声。
没多久,子尧兄的嫂嫂受不了打击,在医院上吊身亡。
当台湾的老百姓,还在为死者善后,为生者抚慰心灵时,
台湾的政治人物,却还没忘掉2000年的总统大选。
地震过后一个多月的深夜,我被楼下的声响吵醒。
走到楼下,子尧兄的房间多了好几个纸箱子。
“菜虫,这些东西等我安定了,你再帮我寄过来。”
“子尧兄,你要搬走了?”
“嗯。我工作辞了,回南投。我得照顾我的小侄子。”
子尧兄一面回答,一面整理东西。
我叫醒柏森,一起帮子尧兄收拾。
“好了,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书,都给你们吧。”子尧兄说。
我和柏森看着子尧兄,不知道该说什么。
“来,一人一块。”子尧兄分别给我和柏森一个混凝土块。
“这是?”柏森问。
“我家的碎片。如果以后你们从政,请带着这块东西。”
“嗯?”我问。
“地震是最没有族群意识的政治人物,因为在它之下死亡的人,是不分本省人、外省人、客家人和原住民的。它压死的,全都是台湾人。”
我和柏森点点头,收下混凝土块。
子尧兄要去坐车前,秀枝学姐突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你就这样走了,不留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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