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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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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对。他说,然后惭愧地纠正:现在不是了。
  我点点头说:知道,知道。然后岔开话题:真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你……最近还好吧?
  其实我知道王丰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他后来转去的是一所寄宿制中学,据说前身是教会学校,地处偏僻,四围高墙,校风严谨,一个礼拜五天学生是不能出学校的,过着真正意义上的苦行僧生活。
  果然,王丰的脸上浮起一种难以言说的表情,这种回忆的表情我只在纳粹集中营幸存者的纪录片里看到过,可他还是搪塞道:马马虎虎吧。
  我深知内幕,不愿多问,正不知道怎么摆脱目前的尴尬局面,他却先开口了:这个,其实,我还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你尽管说。
  他似乎在吐字出口的最后一刻还在犹豫:能,能借我五块钱么?
  搞了半天,原来是借钱。五块钱对我来说不是小数目,可对王丰来讲可能更是天文数字吧。假如我没猜错,和当时大多数对早恋子女严加管束的父母一样,他们肯定大幅度削减了王丰每月的零花钱。经济制裁无论在什么年代什么问题上都是惩罚的杀手锏。那个曾经花钱赌球、在放学路上可以随意买饮料买报纸的王丰,现在宛如乞丐。
  王丰说:不瞒你说,我现在每个月是没有零用钱的……但我会想办法还你,真的。
  我没敢去看他诚恳的眼神,手有些颤抖地去翻我的口袋,那里有几个一元钢铡,另外我的书包里还有几张一块钱的纸币。
  王丰面色回暖,不知是因为欣喜还是更加愧疚,补充道:我就是想买份《体坛周刊》,很久很久没看了,看完了你拿着,你再留个地址,一有钱就还。
  我说不用急着还,报纸是你的,何必给我。
  他却急了,讲:你不明白,我不能带回去,看完扔了太浪费。
  我拾起翻找零钱的目光,惶恐而不解地看着他,手中的钢铡微微发凉。对方神色疲倦,语气中带着麻木和妥协,向我解释说:每次回家,他们都会搜我的口袋和书包。
  5
  邂逅王丰后的星期一,我被请到教导处谈话。
  罪名是抽烟。
  香烟是当天上午我在老师办公室得到的,金上海,就摆在我们物理老师的办公桌上,距离我们班的那叠作业本只有十公分,大概是哪个熟人给他的,没来得及抽。碰巧物理老师走开了,我趁着拿作业本的时候将它夹在手指之间带了出去,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抽烟的理由,自然是迫于精神压力。那天王丰问我借钱之后买了本《体坛周刊》,然后立即如饥似渴地翻阅,宛如在沙漠里苦熬了三天的幸存者找到了一大片绿洲。看完之后他依依不舍地将周刊给了我,留下了我们家的地址,告别。
  当然,我给他的地址是假的,他不必还钱,真正欠了对方的人是我。这天夜里,久违的失眠和我重逢。我想到当初王丰见义勇为抓小偷的新闻报道,那个被窃的受害人是一个六旬老太,小偷偷走的是她的退休工资,幸好被王丰追了回来,才没让老人急得犯病。我母亲当年也有这样的遭遇,只是她没能遇到王丰这样见义勇为的好心人,那笔丢失的工资让她哭了两天两夜。
  辗转反侧了一个周末,当我来到学校时,眼圈暗黑,犹如国宝。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把那份《体坛周刊》悄悄带进图书馆,放到了阅览室的期刊架子上。然后走出学校,用身上仅剩的一块钱买了个打火机,躲在社区小花园的树林子里第一次尝试香烟的味道。
  抽烟的那种感觉,一塌糊涂,却丝毫减少不了一个告密者和跟踪者的苦闷。反倒是身上这股味道暴露了我的行为,然后引来了其他的告密者。
  我在掩盖烟昧方面是个雏儿,不像班磊那样经验丰富,而我抽完烟回到学校之后竟然傻到忘记漱口,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教室,和不下四五个干部、学生说了说工作或者交作业的事情。结果不知道是其中哪个人向老师举报,十五分钟之后我们班主任就要我去教导处一次。
  事已至此,我心倒坦然,走在路上步履平稳。
  让那个告密者大失所望的是,在那里单独等着会我的并不是一脸凶相的教导主任螃蜞,而是地理老师龙虾。
  ——抽烟的滋味如何?
  龙虾的开场白总是很平缓,其实他任何时候说话都这个语调,波澜不惊。从没有人见过龙虾发火,但我总觉得即便他发火,也不会和平时的风格有很大差别。见我杵在那里不说话,他也没有逼迫,而是拿起办公桌上的一盒红双喜,那显然是螃蜞老头把这个办公室暂时让给尾巴负责人时忘记拿走的。他从里面抽出一支,却没点着,而是放在鼻尖下面闻味道。
  我不喜欢红双。
  他自言自语道:有股酸味。然后他走到桌子后面,轻轻坐下来:你知道么,举报你的那个学生说,他这辈子还从没在一个品学兼优的班长嘴里闻到过烟昧——我们好像很久没有谈论过任务之外的东西了,来,坐下,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我犹豫了几秒钟,在那把颇具血泪史的“教导处审讯椅”上坐下,但是却没有其他人那样的恐慌,缓缓道:是王丰,他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
  那天王丰用我的钱买了《体坛周刊》看完,交还给我的时候艰难地战胜了内心的踌躇,问:对了,1班的那个女孩,巫,巫梦易,你知道么?
  我点点头。他终于还是问了,显然他们两个在那之后没再有过联系。
  王丰:她现在还好么?
  我:不知道,我们班和1班不在一层楼,很少看到她。
  这其实倒是句大实话,巫梦易自从爱情友情亲情三方面均受到打击之后,十分低调,连原本和外校笔友的通信都断掉了。但后来我还是见过她一次的,那是我刚进入学生会组织部不久,某天中午在西教学楼的一楼大厅,当时快上课了,人很少。巫梦易捧了一大摞生物作业本在大厅台阶口摔了一跤,伤得不重,只是作业本撒了一地。她就一本一本地把本子捡起来,头压得很低,不去看周遭的世界,好像这世界上就她一个人了,而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因为碰巧几个学生会的人也在那里,有几个还是她曾经效力的宣传部的人,但他们只像观众和过客一样,因为学生会的一个指导老师和高二年级副组长也在场。而且她捡到一半的时候,那群人正好散掉,巫梦易昔日的同事们陆陆续续从她身边走过,上楼梯。没有人停下帮忙,甚至没有人放慢过脚步。我走在他们的最后面,发现有本本子就在我脚边,却眼睛一闭,跨了过去,再也不敢回头看。
  这就是她现在的状况。
  王丰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悻悻地“噢”了一声,然后讲:不瞒你说,我总觉得这所学校怪怪的,我和她那么保密,都会被发现,我离开之后经常想,是不是学校里有人在跟踪我们?
  我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老师跟着你们?
  不。他摇摇头:未必是老师,做这么恶心的事情,也许是学生——搞不好,还是学校派来的。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学校派人跟踪学生回家?这说出来不太现实啊。
  话是这么说……他挠挠头,不知道是因为我借给他五块钱,还是他从未想过我就是那个可恶的告密者,最后不忘叮嘱:总之,万一,你也那个的话,千万要小心呵。
  我点点头,说我自然会小心。
  只是,和他所期望的那种“小心”很不一样罢了。
  ——那么,这就是你抽烟的原因?
  ——我只是觉得,我把他们两个害得太惨了一些。
  ——你大错特错了,我们是在帮他们。
  龙虾说着从椅子上直起身体:我知道这个世界有时候看起来的确可笑,十八岁之前和十八岁之后,很多事情就有截然相反的待遇,抽烟是这样,恋爱也是这样,“春天的时候,不要做夏天的事情”,这就是原则,我们的原则。
  我当然知道这个“春夏”理论,我从没有怀疑过它的正确性:那我们是不是有些过火了?
  过火?龙虾扬扬眉毛,拿起那支红双喜在指间把玩:你记得我的办公桌上,那块玻璃下面压的照片么?
  他说的是“地理兴趣小组活动室”的那张桌子,的确用大玻璃压着一张照片。他是那种五官不显老的人,看上去四十出头,其实已经五十多了,我们一直以为照片里的那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是他女儿。
  谁知他却微微摇头:那不是我女儿,是我以前的学生。
  6
  龙虾在调来我们学校之前,曾在邻区一所普高执教。
  当时他教高一和高二的地理,共有七八个班级。其中有个高一女孩是他大学同学的独生女儿,所以龙虾对她很照顾,两个人的关系特别好,女孩也不把他当成纯粹的老师。
  那个女孩活泼开朗,聪明伶俐,并且敢作敢为。有一次学校内部行政层面的钩心斗角,差点使龙虾成为教学评估之类的玩意儿的牺牲品,眼看可能会和其他几个老师一起停职下岗,或者转去郊区乡下的三流学校。关键时刻,那个女孩和几个班干部豁出胆子敲开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交给他一张有两百个学生签名的请愿书,还打电话给报社的记者,这才“力挽颓势”,没让他们几个老师调走。
  因为这个缘故,龙虾也不拿她当小孩来看待。那时早恋的势头还没一九九七年这么猛烈,还处于萌芽的初级阶段,但这个女孩却属于先驱人物,有了秘密男友。这件事情龙虾是有所察觉的,但起初并不在意,只是暗里旁敲侧击让女孩注意一点。女孩向他保证说不耽误学习,龙虾也就眼开眼闭,没跟她父母说。
  后来龙虾到内陆地区支援教育建设一年。结果才去了四个月,这个女孩就自杀了。走之前留下韵遗嘱表明是遭人抛弃,遂自寻绝路,并且公安局尸检时发现她已怀孕一个半月。由于她生前从未透露过交往的男方的信息,一直到今天,都没查出来导致这个惨烈结果的男性究竟是谁。
  故事讲完,龙虾轻轻将手里的香烟折成两截,对我说:她死的时候也是高二……我没有小孩,所以把她当我半个女儿看待;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孩子的父亲、我的老同学,直到今天我都没敢告诉他我其实早就知道他女儿在早恋。我把她的照片压在桌子下,就是为了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再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如果我当时插手干预,那就不会这样收场——或者至少,我会查出那小子是谁,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他说最后那四个字的时候语调还是那么平静镇定,但我低下头来,却发现他手里的那支烟已经被无声地揉成了一小堆黄色和白色的粉末,散乱而触目惊心。
  龙虾撸掉手掌上的烟草末,说:从那之后我就戒烟了,因为她一直要我少抽烟。
  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目光平静,语气冰冷:你现在还觉得,我们做得很过火么?而且,你知道王丰当初被请到这间办公室单独谈话的时候,他招供的是什么内容么?
  我一脸茫然。
  龙虾动作轻微地抓起那堆烟草碎屑放进烟灰缸:他说,他和巫梦易是初中就认识的,但是在确立情侣关系的问题上是女方主动的——这和我们从女孩那里得到的消息截然相反……
  话音刚落,我瞬时感到头皮发麻,因为我想起了在书店里王丰问起巫梦易时那种怪怪的眼神,似乎不光是纯粹的关心和悲伤。
  原来如此。
  房间里陷入一阵冰冷的寂静,而龙虾抬起头反问我时,眼神里带着同样的温度:你说,这难道就是他们曾经为之海誓山盟的“爱情”么?
  第十章 十万火急
  1
  当初那些举报我抽烟的人一定做梦都没想到,就在我被请去教导处谈话后过了不到三天,学生会进行人事变动,一批高三的部长和主席退下来了,在替补晋升的干事名单里就有我的名字,新职务是组织部副部长。
  对于大多数渴望漂亮履历而又不愿负担太多责任的干部来说,这是个梦寐以求的差事。组织部本来事情就少,组织部负责人的事情就更少,每个学年初像大爷一样招一次新人,学年末再像大爷一样考评一次大小干部,剩下的就是无尽的开会了。
  正如某个前任部长说的那样,学生会组织部是“最完美的养老院”。为了能进这个养老院做头头,多少人致力于和团委老师套近乎,所以我的升迁让很多自以为熟谙校园官场的人看不懂。从当初我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劳动委员,到现在身兼代班长和副部长两重职务,其间不过经历了短短几个月。在我们这所作风传统保守甚至可以说是顽固的学校,这种升迁速度令人吃惊。
  和我一样,根正苗红又是“原班人马”出身的南蕙也在这次晋升的行列里,而且是双职:毫无悬念的学习部部长转正,以及学生会干事长。后者完全是个虚衔,完全是为了在内部摆平那些如过江之鲫的干部所设立。
  但从另一个层面来说,以南蕙的剪刀小组和龙虾助手的身份而言,这样的赏赐并不为过。
  这天傍晚,我代替病假的劳动委员监督完大扫除,又在教室写了半小时作业,最后一个离开。经过楼下的3班教室时,发现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在里面自习,而且不是别人,正是“官运亨通”的南蕙。
  我不由得来了兴致,出其不意地靠在教室门板上,吓了她一跳。
  3班女班长回过神,眉毛微皱,语气中却带着疑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一头雾水:怎么?
  南蕙把鼻梁上的眼镜推了推,显然自己心里有了答案:看来这次龙老师没派你去啊——你之前的目标,帕斯卡,他复活了。
  复活在尾巴的术语里不是什么好词,它是指一度被认为“身心健康”的目标又有了重大嫌疑,或者已经落网过的目标死灰复燃再度恋爱。如果是前者,它意味着上一次负责跟踪的尾巴不够明察秋毫,这还算是小问题——但如果发现这名尾巴是在包庇目标,那可就是触犯了尾巴小组除了“行事安全”之外的另一则天条:绝对忠诚。
  不幸的是,身为尾巴,我不够绝对忠诚。
  更不幸的是,我的不忠很有可能被揭穿。
  但我听闻这个足够五雷轰顶的消息时并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而是依旧靠在门板上,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可能龙老师有别的任务要派给我——他怎么复活的?
  南蕙这阵子也忙着学生会学习部的事情,所以尾巴的最新人员部署她也不是特别了解,便没有起疑。她告诉我说班磊复活是因为2班某个班干部汇报的,2班三大班花之一暗恋班磊许久,上个礼拜终于大胆向他表白爱意(报告里没有提及是在校内还是校外)。但是班磊拒绝了她,说自己有女朋友。这么说说也就算了,别人很可能以为这是种礼貌的托辞。但那班花不依不饶,估计还用了泪流满面之类的低级小伎俩,结果班磊居然索性跟她说了水手服的存在,还拿出了此前一直深藏不露的情侣戒指,总之终于让那班花相信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但班花或者她的闺蜜显然不能很好地管住自己的嘴巴,于是过了几天,就让2班的某个班干部知道了,那厮偏偏也是名尾巴,于是昨天立刻上报给了龙虾。
  既然连戒指都亮出来了,那龙虾断然没有不重视的道理。多年之后我看到一部电影叫《指环王》,立刻想起当年班磊那极其愚蠢的举动。而这举动的一个后果就是龙虾重新派出了一名尾巴,但却不是我。这里面是不是掺杂着不信任的成分很难说,但我的当务之急,是立刻去警告班磊。
  偏偏今天又是星期四,按照之前我得出的跟踪结果,班磊总是在这天去师范附中找水手服。
  我和南蕙又扯了两句话,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他们教室门口。然而一离开这个楼层,我就撒开腿脚飞奔起来。
  师范附中地处四川北路西侧的一条小马路内,边上就是当时颇为著名的虬江路旧车市场。加上四川北路本来就是热闹的商业街,所以人多车杂,想要隐蔽地跟踪一个人再容易不过,而要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人则是难上加难。
  更糟糕的是,班磊和那个尾巴应该是大扫除一结束就一前一后来到这里,而我不但自始至终都在监督劳动,完了还在教室里浪费了半个小时——有这点时间,班磊都已经可以带着他的水手服偷渡到拉斯维加斯结婚去了。
  然而我不死心,一路疾驰到师范附中,在学校和旧车市场一带转悠了足足两圈,那眼神应该像个正苦苦寻觅自己丢失的爱车的家伙(这个二手自行车市场也是最大的黑市)。接着把南北方向长达好几公里的四川北路“梳”了一遍,最后只能驱车直奔班磊的住所。
  班磊的自行车已经停在他们家楼道里。
  为时晚矣。
  我掏出当时身上仅有的一元硬币,在小区门口的小卖部打了个电话到他家,是他妈先接的,然后传来班磊的“喂”声。
  ——是我,林博恪。
  ——难得呵,什么事?
  ——你今天和水……你女友,你们见面了么?
  ——见了,问这个干吗?
  ——该死……
  ——见面不见面跟你没关系。
  我抓紧听筒,然后发现小卖部老板正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我。生怕他听到内容,我只能背过身小声道:当然和我有关系,已经有人再度怀疑上你,你今天放学之后很有可能被人跟踪了。
  班磊显得很不耐烦:林博恪,你怎么还在和我玩这种间谍游戏?当初不是说好了么?现在是不是闲得无聊,来吓唬我?
  我火了,连脏话都喷出来:无聊个屁,明明是你像头猪一样蠢!干吗把那个情侣戒指拿出来给别人看!
  话筒那边哑火了许久,显然只有极少数人才掌握的细节足够让班磊相信我的话。但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比我还要深刻一些: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过来质问我,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在你们组织里的地位?
  这下轮到我哑火了。
  见我没说话,那头的班磊冷笑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2
  这天晚上我在家里根本写不进作业看不进书:语文课本上的汉字全部成了甲骨文;外语书上的字母好像不是英文,而是拉丁文或者俄文:十个阿拉伯数字看上去毫无区别,每道物理题目都像悬疑小说的线索,化学元素符号则宛如神秘的上古鬼画符……
  我知道我完了,不光是指今晚的作业,还有我的前途,班磊的前途,以及之前我和他订立秘密契约时所牺牲的友情。
  该死该死该死。
  我在屋子里坐卧不安,像一只消化不良的老虎在兽笼里那样走来走去。明天一早,班磊就会被请到螃蜞的教导处,然后估计到中午的时候,我也会被请到那里,要么直接就是龙虾的办公室——前提是班磊供出了我。
  他会供出我么?我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甚至,哪怕他对我只字不提,螃蜞也只要用一个问题就能揭穿我和他的谎言,那就是班磊和他女友谈了多久了。这个问题班磊不回答的话,水手服也会回答的,因为今天的尾巴一定按照标准操作流程跟着她回家了,到时候他们会亲自找她谈话。水手服和班磊既然已经谈了很久的恋爱,而我作为前任尾巴跟踪了他们足足两个礼拜居然一直没发现?龙虾他们可不是傻瓜。
  正一脸阴云地来回踱步,母亲忽然打开门进来,见我没像以往那样在桌子前面埋头苦写,大为诧异。我解释说被一道大难题卡住了思路,正在脑子里挖空心思呢。她很理解地点点头,讲:先吃些点心休息一下吧。
  我看到她手里端着的盘子上摆着一些饼干,诧异程度不亚于刚才的她。
  我之前也不是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只是偶尔才有,而且大多是些很廉价的带着疤痕的水果,或者没有一丝奶油的清蛋糕之类。而今晚却是相对高级的夹心饼干,上面有很多果酱和彩色糖粉。我一开始还以为这大概是她们单位里发的或者熟人送的,她却告诉我说是买来的,专门为了犒赏我这次晋升学生会副部长。
  嘱咐我吃完快点写作业,她就出去了。我却对着那一小碟五颜六色的点心毫无胃口,根据我对母亲的了解,这些饼干她肯定一口都没碰。花钱买这么贵的零食,她要下多大的决心?而这种决心必然要归功于此刻正贴在我床头上方的那张学生会干部聘书。
  那天我把它拿回来的时候,母亲虽然不至于表现得欣喜若狂,但也足够激动,很快就翻出一个老镜框,像那些老年人挂“光荣退休”证那样把它装起来挂好。她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她儿子努力学习、工作勤劳、作风踏实、乐于助人、积极向上的一种成果,并且只要依旧照着这个方向不断努力,终有一天就会荣升部长乃至学生会主席这样的官级……
  当然,用我们的英语教材上学不到的词汇来概括说,这一切都是“Bullshit”。
  我的“仕途”,其实已经到头了。
  那次因为抽烟被请到教导处,龙虾讲完办公桌上那个照片中女孩的悲惨故事,脸上原本蒙着的一层青灰色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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