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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瑶文集-第2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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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含着眼泪笑了。

    〃你要给我写信。〃她说。

    〃当然。〃

    〃你的地址也给我,我好给你写信。〃

    他略事犹豫,有些不安。

    〃好,〃终于,他说:〃我地址给你,但是非不得已,你还是不必写信来,因为我可能一到家,几句话一讲,交代清楚了就要往回头走。你知道,路上来回的时间就要一个月,我还是有熟人的车子可以搭,万一再碰到点事情耽误呢?所以,我不会在家中停留的。〃

    〃可是,你总要给我地址。〃

    〃那──好吧。〃

    她眨动着眼睛,泪珠仍然挂在睫毛上。把头靠在他的胸前,她静静的依偎着他。他动了动,她立即抓紧他,轻声的,做梦似的说:〃别动,别离开我。〃她叹息一声。〃但愿今夜无限的长,永不要天亮,那幺,你就一直在我身边,不能离开。〃

    他用手抚摩着她的头发,那一头浓发正自自然然的披在背上,像黑色的瀑布般泻开。他的下颚靠着她的头发,轻轻的在她的发际摩擦。她闭上眼睛,手环在他的腰上。好久好久之后,才轻轻的,呓语般的说:〃你走了,我就天天坐在窗子前面,天天,时时,刻刻!等你回来。你一天不回来,我就一天不能好好的吃,好好的睡,只要你想着,我是怎样的期盼着你,你就不会在外面多事停留。你知道,虽然我们缺少一道法律的手续,但,我已经是你的妻子。只要你常常想,为了你,我──只要你常常想别忘了我!别负了我!别忘了我,别负了我!别忘了我,别负了──〃他弯下身子,嘴唇一下子堵住了那絮叨不停的小嘴,然后,他强烈的,炙热的,狂猛的吻她。炉火烧得很旺,熊熊的炉火照射之下,她的脸上有他的影子,他的脸上也有她的。

    室内暖气腾腾,她的面颊在发热,胸中似乎也烧着一盆火,那样熊熊的,炙烈的。他的嘴唇紧紧的压着她,在她的唇上揉擦,那男性的胳膊像铁索般箍紧了她。她头中昏沉四肢松懈,身子软而无力的贴着他的。

    天蒙蒙的亮了,桌上的灯仍然在燃着。昏黄的光线在晓色中显得更加朦胧。窗纸被曙光染成了灰白色,远处,一声鸡啼引起了各处晨鸡的响应。

    〃我该走了。〃他说:〃七点钟就要开车。〃

    〃不。〃她说:〃有雾,车子不能准时开。〃

    〃你看错了。〃他轻声的:〃今天不会有雾,窗纸上那幺亮,太阳都快出来了。〃

    〃是吗?〃

    〃嗯。〃

    〃再睡五分钟,然后我送你去搭车。〃

    他吻她。轻轻的、低低的、温柔的,在她耳边念了一阕〃如梦令〃:〃颠倒镜鸾钗凤,纤手玉台呵冻,惜别尽俄延,也只一声珍重!如梦如梦,传语晓寒休送!〃

    天是真的亮了。

    梦竹坐在小屋的窗前,用手托着下巴,呆呆的凝视着远山被暮色所吞噬。室内是暗沉沉的,没有点灯,也没有炉火,冷冰冰的空气和浓成一团的暮色胶冻在一起。窗口的风很大,窗棂被吹得格格作响。敞开的窗子迎进一屋子的冷风,梦竹端坐在风口之中,却寂然不为所动。

    一声门响,奶妈闪身进屋,关上了房门,立即惊呼着说:〃梦竹!你在干什幺?〃

    〃没有干什幺。〃梦竹幽幽的说。

    〃这房里是怎幺了?好象比外面还冷。你这样开着窗子吹风,是想送命吗?〃奶妈叫着说,走上前去,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窗子关上。

    〃奶妈,你少管我。〃梦竹不耐的说,想阻止奶妈关窗子,但窗子已经关上了。奶妈还特地把窗栓都闩好,推了推,关得很牢了,才回过身子来,用手摸摸梦竹的手,又是一声惊呼:〃看你!手都冻成冰柱了,你简直是找死!梦竹呀梦竹,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怎幺这样不会招呼自己呢?奶妈要是一天不来,你就一天不知道是怎幺过的,这样怎生是好呢?何慕天要是再不回来,你要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火也不起,灯也不点,大概饭也没吃,是不是?〃

    梦竹仍然坐在窗口的椅子上,只是把原来朝向窗外的脸转向屋里,木木的坐在那儿,一声也不响。奶妈跺跺脚,叹了口气,先把灯点上,捻亮了灯芯,放在桌子上。再忙着把火盆烧着了,鼓着腮帮子,把火吹得旺旺的。走到梦竹身边,摇着她说:〃坐到火边上来,好不好?〃

    〃奶妈,你就别管我吧!〃梦竹不耐烦的皱皱眉。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谁管你呢?〃奶妈说:〃如果慕天回来了,我就不管你!反正有他会管你。现在,我怎能不管你呢?看你瘦得这副样子,整个脸庞上就只剩下一对大眼睛了。等到慕天回来,该都认不出你了!〃

    〃你少说几句好不好?〃梦竹蹙紧眉头说,烦躁的站起身来,把椅子拉到火边。

    〃我不说,〃奶妈叽咕着:〃我就不说,我才不爱说呢!只要慕天回来,跟你结了婚,我也就了了一件心事,你们少夫少妻和和气气过日子,我也安安心心去侍候你妈去。不在你眼睛前面惹你讨厌,只等慕天回来,我就什幺都不管,也什幺都不说了!〃

    〃奶妈!〃梦竹喊:〃叫你不要说!叫你不要说!叫你不要说!〃喊着,她一下子垂下头,把脸埋进手心里,重重的啜泣起来。

    〃哟哟,你这是怎幺了?〃奶妈慌了手脚,赶过去,抚着梦竹的肩膀说:〃好好的,又哭什幺?别哭别哭,都是我不好,老奶妈以后就再不说了,行不行?别哭别哭,哭起来像个小娃娃了。〃

    〃奶妈!〃梦竹哭着喊:〃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今天已经第三十八天了!他一定不会回来了!准是他家里不让他娶我……〃

    〃哎呀,梦竹,你就是成天呆坐着胡思乱想。怎幺会呢?慕天那孩子不是个负心人,奶妈对他放得了心,当初才会帮你逃出去。你想,昆明到这儿那里是一个月可以来回的呢?人家走上两三个月都是平常的……〃

    〃不!不!不!你不知道!〃拚命的摇头:〃他有车可搭,不像别人要用走的,一个月来回是足够了!他说过三十天之内一定回来!现在,他是不会回来的了!或者路上出了事,他们说渝昆路上有土匪,他或者给土匪绑票了,杀掉了!〃

    〃阿弥陀佛!〃奶妈呼出一口长气:〃好小姐,你这是何苦呢?空口白舌的咒人家!〃

    〃但是,他为什幺还不回来?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不要急,小姐,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你也该弄得整整齐齐,吃点东西,别让他回来看到你这样惨兮兮的,对不对?来,你坐在这里烤烤火,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你不要费事了吧,〃梦竹瞪着炉火说:〃我什幺都吃不下,一点胃口都没有!〃

    〃吃不下,饿着也不是办法呀!〃奶妈说着,已挪动着笨重的小脚,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当奶妈端着碗热气腾腾的面走进来时,梦竹正坐在桌子前面,握着笔,对着油灯发愣。灯下,一张空白的信笺正平摊着,奶妈把面放在梦竹手边,说:〃来,先趁热吃了,再写信!〃

    〃我不想吃。〃梦竹无精打采的说。

    〃吃一点,胃口就会提起来了。〃奶妈好言好语的劝着。

    梦竹对那碗面注视了几分钟,终于,叹了口气,放下笔,拿起筷子来,在碗中挑着面条,挑了半天,没有吃进一口。奶妈忍不住了,说:〃梦竹,你在洗筷子吗?〃

    梦竹不经心的望了奶妈一眼,低下头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把碗推开说:〃吃不下,胃里不舒服,想吐。〃

    〃你别是生病了?〃奶妈担心的说,用手摸摸梦竹的头:〃自己不爱惜身体,有一顿没一顿的,又在风口里吹风,再像上回那样病一场就好了。〃

    〃没病,〃梦竹躲开奶妈的手,继续对着信纸发呆,好半天,皱皱眉说:〃那个桐油灯烧起来有个怪味道,闻得我头晕。〃

    〃你的身体是越来越坏了,〃奶妈说:〃我看你怎幺办才好?〃

    梦竹用手托着下巴,盯着那张信纸,盯着盯着,她的眼睛迷糊了,提起笔来,她在信纸上胡乱的画着。一张男性的脸,鼻子,眼睛,眉毛……。咬着嘴唇,她凝视着自己画出来的脸谱,又用笔在那张脸谱上一阵乱涂,涂成漆黑一团,嘴里喃喃的,无声的问着:〃你为什幺还不回来?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梦竹,你这是写的什幺信呀?〃奶妈伸过头来问。

    〃你少管我的事!〃梦竹没好气的说。

    〃好好,我不管,我不管!〃奶妈也翘起了嘴,一面收拾梦竹的碗筷,嘴里嘟囔着:〃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望了望那碗几乎没动过的面,她又心软了:〃梦竹,你不吃东西怎幺行呢?我给你煮两个敲敲蛋来吧!〃

    〃敲敲蛋──〃梦竹想着,一阵翻胃,差点呕吐出来,舌根底下直冒酸水:〃你别提敲敲蛋了吧,提起来就要吐!〃

    奶妈端着碗,突然一顿,就站在那儿,愣愣的望着梦竹的背影发起呆来。梦竹伏在桌上,凝视着灯芯下的灯花,据说灯花结得大,象征有喜事,这灯花够大吗?他会回来?今天?明天?或者,他现在已经回来了正向这儿走来呢,一步一步,可能已走到巷口了,说不定已到了门口了,下一秒钟就会推开门走进来,让她又惊又喜又怨又恨……她侧耳倾听,屋外,除了呼啸的风声,只有远处,鹧鸪单调的啼声:〃苦苦苦苦苦!〃

    〃苦苦苦苦苦!〃

    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她坐正身子,无精打采的提起笔,在纸上歪歪倒倒的写着:〃忆了千千万,恨了千千万,毕竟忆时多,恨时无奈何!〃

    拋下笔,她站起身来,一回头,发现奶妈端着碗,像个石膏像般站在那儿,呆呆的瞪着她。她怔了怔,诧异的说:〃你看什幺?奶妈?〃

    〃你──〃奶妈拉长声音说,语气有些特别。〃你是不是有了?〃

    〃有了?有什幺了?〃梦竹不解的问。

    〃梦竹,〃奶妈折了回来,把碗放回桌子上,审视着梦竹的脸说:〃你不是小娃娃了,自己还不知道吗?我问你是不是有孩子了?〃

    〃我──?〃梦竹一惊,脑中迅速的思索盘算着,接着就双腿一软,坐回到椅子里,无力的吐出一个字:〃哦!〃

    〃好了,梦竹,〃奶妈把手放在梦竹的肩膀上,安慰的拍拍她:〃这也是喜事,反正做了女人,就总要有孩子的。慕天不是个负心人,他一定这两天就会赶回来,等他回来了,你们还是尽快把婚事办一办吧。想想看,又可以有奶娃娃好抱了,〃奶妈突然兴奋了起来:〃这是喜事呀,梦竹,你别看奶妈年纪大了,带娃娃还是会带呢!小襁褓,小虎头鞋,就好准备起来了。你可别劳动了,给我好好的休息着吧,从明天起,我一早就来帮你忙,要做点补的东西吃吃才好……我一早就来,你妈那儿没关系!梦竹呀,你别以为你妈恨你,我想,我天天溜到你这儿来,她根本就是知道的,不过装作不晓得罢了,她嘴里不说,心里还不是惦记着你……这下好了,有了孙子,还记什幺怨呢?等将来抱着娃儿和慕天回家来转一趟,管保你妈什幺气都没有了。那一个娘不疼孩子的呀?你妈是心软嘴硬,脾气强。就你这幺个宝贝女儿,那里会不爱呢?只是太要面子,现在抹不下脸来认你,等有了孩子,就什幺都好了,什幺都好了……〃她猛的缩住了口,梦竹呆呆的坐在那儿,像一座雕像,眼睛直直的望着前面,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奶妈推推她,说:〃怎幺的?梦竹?发什幺愣呀?〃

    〃慕天,〃梦竹慢吞吞的说:〃不回来呢?〃

    〃你想些什幺?怎幺会呢?慕天不是那样的人!〃

    〃你说过,男人都不可靠的。〃

    〃不过,慕天不会的呀!那是个实心眼的孩子,我老奶妈看人看了这样多年了,决不会走了眼!〃

    〃可是,〃梦竹叫:〃他为什幺还不回来呢?我要等到那一天?那一天?那一天?今天已经第三十八天了!〃

    三十八天!三十九、四十、四十一……许许多多个日子又轻悄悄的来到,沉甸甸的滑走了。太阳升了,落了,月亮起了,沉了。星光初隐,接着就是鸡啼报晓,夕阳方沉,马上就是夜幕四垂。日子令人恐慌的重叠着来到,又在期待的狂热中缓慢而沉重的流逝。何慕天一去就如石沉大海,除了刚走的几天有信来,以后就连片纸只字都没有了。这种绝望的期待和无边的岑寂使梦竹精神紧张到要发狂。每日,从窗边走到门边,门边踱到巷口,看看天亮天黑,日落月沉。她变得抑郁而神经质,当第五十天又从黎明来到,她抓住奶妈的手腕,睁着一对大而无神的眸子,恐怖的说:〃他死掉了!他一定死掉了!〃

    〃呸!小姐!别触霉头!〃奶妈啐了一口。

    〃真的,奶妈!他死掉了,他一定死掉了!〃梦竹哭了起来:〃渝昆路常常翻车,他不是翻车死了,就是给土匪杀了!他一定是死了!〃

    〃好说!小姐,何苦一定要咒他呢?大清早,何苦来!喏喏,别哭,别哭,哭了要动胎气的!〃奶妈拍着她,像哄一个小孩子。

    〃我不能这样等下去,〃梦竹绝望的摇着头:〃我要等到何年何月为止?孩子生下来没有父亲!我不能再等,我不能再等!〃她痛哭着喊:〃再等下去我要发疯了!我不等了!我要找他去!到昆明找他去!〃

    〃你疯了?〃奶妈喊:〃昆明那幺远,你一个女孩儿家,又带着身孕,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不管!〃梦竹狂热的说:〃我要去找他!我什幺都不管!我宁愿死在路上,也要去找他!我不能无尽期的等待!等待!等待!〃

    〃我决不放你去!〃奶妈嚷:〃你发疯!〃

    〃我要去!〃梦竹坚决的说:〃我有钱,他留给我足够的钱,我可以找他上次找的那个朋友,搭黄鱼车去!我一定要去!我不能留在这里等到头发发白!〃

    〃你别傻!〃奶妈瞪大了眼睛:〃或者他明天就回来了!〃

    〃明天!〃梦竹发狂的叫:〃有多少个'明天'!奶妈,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他要回来,早就该回来了!他现在还不回来,是不会回来了!〃她用手蒙住脸,痛哭失声的说:〃我要找到他,我不信──他会薄情至此!〃

    〃梦竹,梦竹,〃奶妈喊,鼻子中也一阵酸楚:〃你千万别傻,那幺远,路上又不安静,你年纪轻轻的……梦竹,千万别傻,再等几天看看!再等几天!〃

    〃再等几天!〃梦竹抓住奶妈的衣服,泪如雨下。〃再等几天?几月?还是几年?〃

    阴历年过去没有多久,天气出奇的冷。昆明的街道上,冷清清的没有什幺人,寒风无拘无束的在大街小巷中奔驰。偶尔走过的一两个行人,都把头缩在大衣的衣领里,用围巾连下巴带嘴都蒙了起来,匆匆的从街上走过去,仿佛有什幺东西在后面追赶一般。

    这是个下午,太阳缩在云层后面,时而露出一角来,没有几分钟,就又吝啬的缩了回去。

    梦竹提着一个旅行袋,带着满面的倦容,在寒风瑟瑟中来到昆明。按着何慕天留给她的住址,她不费力的找到了那幢庭院深深的大宅。停在大门外面,她伸了伸头,高高的围墙,看不到里面,只有一棵老榆树,伸出了落尽叶子的枯枝。

    靠在门边,她休息了一两分钟,心头有如万马奔驰,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一路上,带着股狂热和勇气,千辛万苦的寻到昆明,日日夜夜,脑子里只有一个单纯的念头,找到何慕天!

    在这个念头下,多少的苦都挨过了,多少的罪都受过了!尘埃漫天的公路,颠簸的木房汽车,小客栈里无眠的夜,呕吐,晕眩,一一忍受,只求见到何慕天!而现在她已停在何慕天的门外,与何慕天只有一墙之隔,几分钟之后,可能就要面对面了。她反而没有勇气打门,反而满腹犹豫和不安。倚在门边的柱子上,她呆呆的望着那两扇黑漆大门。

    她的外表是憔悴的,二十天的风霜之苦,两个多月的相思之情,以及腹内那条小生命,把她折磨得瘦损不堪。穿著件满是灰尘和黄土的黑色大衣,用一条围巾包着头。露在围巾外面的脸苍白瘦削,一对大大的眸子黯然无光,显得憔悴,无神,而疲倦。

    倚在门上,她不知道站了多久,寒风扑面而来,逼住了她的呼吸,围巾在风中飘飞,咬了咬嘴唇,她再望望那高高的围墙,这里面都住了些什幺人?何慕天,他的父母?他们会用什幺眼光来看她?一个单身的女子,迢迢千里的追踪一个男人,从重庆追到昆明!他们会嘲笑她,会轻视她,会认为她下贱,淫荡,和无耻!何慕天呢?或者,他已忘记她了,或者,他有了更好的女朋友了。否则,他怎会将她丢在重庆不管?……不不,一定不是这样!多半他出了什幺事,他们会告诉她,何慕天早已动身去重庆了,那幺,就是路上出了事……不不,也不会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她猛烈的摇摇头,和困扰着自己的各种思想挣扎,终于,一咬牙,她站正了身子,不管迎接着自己的是什幺,她必须面对这已经到眼前的事实。横了横心,她重重的扣了两下门环。

 第九章

    提着旅行袋,她瑟缩而不安的等在门外,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谜底将要揭露了,她忽然觉得软弱而胆怯,渴望有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甚至希望那两扇门永远不要开启。谁知道门后面有着什幺?出于一种第六感,她本能的预感到凶多吉少……何慕天出事了,生病了,死……她咬紧嘴唇,咬得嘴唇疼痛。

    门开了,梦竹的心狂跳了两下,向后退了一步。门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仆,用一对好奇而诧异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

    〃你找谁?〃

    〃请问,〃她嗫嚅着:〃这儿是不是姓何?〃

    〃不错,你找哪一个?〃

    〃何……何慕天先生在不在家?〃她的声音震颤,心跳得那幺厉害,她相信自己的脸色一定发白了。

    那男仆更加诧异的望着她。

    〃少爷吗?他不在家。〃

    〃不在家?〃梦竹的心向下沉,喉头干燥,用舌头润了润嘴唇,她吃力的问:〃你是说,他是──现在不在家呢?还是根本一直不在家?〃

    〃他出去了,〃那男仆不耐的说,奇怪着这个女人是怎幺回事。看来神经兮兮,说话颠三倒四。〃你找他有什幺事?〃

    〃我……我……〃梦竹嗫嚅着。〃想……想见见他。他……什幺时候出去的?〃

    〃一清早。〃

    〃一清早?〃梦竹松了口气,忽然间,感到四肢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轻声的自语了一句:〃他居然在家!〃

    〃在家?我说他不在家!〃男仆说,眼睛里的怀疑之色在加深,八成,这是个女疯子,必须小心一点!

    〃是的,我知道。〃梦竹疲倦的说:〃我可以进去等他吗?或者,见一见别的人──有谁在家吗?〃

    〃太太在。〃男仆说,颇带戒意的望着她:〃你贵姓?我进去通报一声再说。〃

    〃我姓李,〃梦竹犹豫的说,〃李梦竹,从重庆来的。〃

    〃好,你先等一等,我去告诉太太。〃

    太太?梦竹望着那个男仆走进去,心中狐疑的想着。什幺太太?是了,一定是何慕天的母亲!她的心又加速了跳动,紧张使她忘了寒冷,事实上,她的四肢已经冻得麻木了。何慕天的母亲!她会见她吗?会轻视她吗?会赶她出去不认她吗?会……

    男仆又出来了,开了大门说:〃请进来!〃

    她走了进去。男仆在前面带着路,她不安的跟在后面。穿过了大大的院落,走进了一间雅净整洁的客厅,房间并不大,却布置得精致清雅。四壁书画琳琅,屋内燃着一盆熊熊的火,使整间屋子里充满了温暖和安适的气氛。紫檀木的椅子和茶几,几上养着一盆盛开的水仙花,深深的香气弥漫全室。椅上陈列着黑缎子镶彩色珠子的团花椅垫。男仆指了指椅子说:〃你坐一会,太太马上就来。〃

    她犹豫了一下,就坐了下去,男仆退出去了。她四面张望着,多幺温暖的小屋!多幺可爱的环境!一层模糊的喜悦感悄悄的掩上她的心头,如果她和何慕天结了婚,这也将是她的家,是吗?火炉把她才进门时的寒冷已经赶走,在暖气烘托之下,她忽然感到一种淡淡的兴奋和紧张,她又开始有了信心。何慕天并没有离开昆明,一定是有什幺特别的原因使他稽延了行期。而现在,她来了,也没有被他的家人拒于门外,他们一定早已知道了她。那幺,他们可以在昆明结婚,生活在这安适幽静的环境中,然后,等孩子出了世,再携儿回家探母……噢,她想得太远了?解下了包头的围巾,把旅行袋放在地下,她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头发,和那两条并不整齐的辫子。望了望自己,衣衫不整,上面积满了灰尘和黄土。

    她微微有些后悔,不该下了车就往这儿跑,应该先找个旅馆,洗一洗澡,换身干净衣服,也给未来的公婆一个好印象。但,那时,她全心都在何慕天身上。哦!何慕天!她是多幺想他、念他、渴望见他!

    一声门帘响,她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珠络的门帘动荡着,一个十四、五岁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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