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琼瑶文集-第763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从十个球里,任意取出三个来排列……”朱沂不能不提高声音,因为若青的心思又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她的眼睛在他脸上搜寻著,仿佛在找寻新的痣似的。朱沂心中在暗暗诅咒,这么美好的下午,如果不是为了这个鬼丫头,他一定约美琴出去玩了。现在他却在这儿活受罪,而美琴是不甘寂寞的,说不定又和哪个男孩子去约会了。想到这儿,他觉得浑身像爬满小虫子似的,从头发到脚底都不自在。正好一眼看到若青在纸上乱涂,他不禁大声说:
“你在鬼画些什么?”若青吓得跳了起来,钢笔掉到地下去了。她惶惑的望著朱沂,像作弊的小学生被老师抓到了,惊慌而不知所措。朱沂猛悟到自己真的太“凶巴巴”了,他掩饰的咳了声嗽,把若青乱涂的纸拿过来,一刹那间,他呆住了。那纸上画了一张他的速写,虽然只是简单的几笔,但是太像了,尤其他那股不耐而又无可奈何的神情,竟跃然纸上。耳朵下面那颗黑痣,被画得特别的大,但由于这颗痣,使他那严肃的脸显得俏皮了许多。他惊异的发现,自己竟是个满英俊的青年。拿著这张纸,他尴尬的看看若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若青用待罪的神情望著他,但,渐渐的,她的眼睛里开始充满了笑意,她的嘴巴嘲谑的抿成一条线,颊上两个酒涡清楚的漾了出来。他感到自己也在笑,于是,他温和的说:
“你画得很好呀,为什么不报考艺术系?要考什么医学院?你对医学是……老实说,毫无缘分,我可以打赌你考不上,白费力而已……”“爸爸一定要我学医嘛!”若青说,接著把头俯近了他,低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已经报考了乙组,师大艺术系是第一志愿。我另外填了一份甲组的志愿表骗爸爸,你可不许泄漏天机哟!”朱沂看著她,大笑了起来,若青也跟著大笑了。朱沂对她挤挤眼睛说:“人小鬼大!”“哼!”若青耸耸鼻子,像个小猫。“你别在我面前托大,你能比我大几岁?你心里有些什么鬼我都知道,不要看你一本正经的坐在这里讲书,你的心大概早就到沈美琴那儿去了。不过,告诉你,朱哥哥,沈美琴的男朋友起码有一打,和别人去挤沙丁鱼赶热闹多没意思!而且,沈美琴和你一点都不配,要追她你应该先去学扭扭舞!别看她现在跟你很不错,我担保是三分钟热度……”“你懂得什么?小丫头!”朱沂打断了她,有点惊异于这“小女孩”的话,但却有更多的不安。“来,我们还是来讲书,你说说看什么叫排列组合?”
“不要用排列组合来吓唬我,我将来又不要靠排列组合来吃饭!”若青说,把下巴放回到椅背上,一瞬间看起来沉静,沉静得有点像大人了。她静静的审视著他的脸说:“朱哥哥,你看过那出电影吗?片名叫《倩影泪痕》,又叫《珍妮的画像》。”“不,没看过,怎么样?”朱沂心不在焉的问。
“那电影里的画家第一次看到珍妮的时候,珍妮还是个小女孩,珍妮对他说:‘我绕三圈,希望你等著我长大。’她真的转了三圈。第二次那画家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是个长成的少女了。”“嗯,怎样?”朱沂问。他在想著美琴和她的男友。
“哦,没有什么。”若青说,抬起头来,脸上有著淡淡的红晕,眼睛里有一抹懊恼和失望。“今天不要讲了吧,我根本听不进去!”“好吧,明天希望你能听进去!”朱沂站起身来,收拾著书本,在这一刻,他只希望自己能生出两个翅膀,飞到美琴身边去。朱沂每次坐在这豪华的客厅里,总觉得自己像件破烂家具被安置在皇宫里似的,就是那么说不出的不对,连手脚好像都没地方安放。尤其美琴总像只穿花蝴蝶似的满房间穿出穿进,那条彩花大裙子仿佛充塞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弄得他眼花撩乱。而收音机里的热门音乐又喧嚣的闹个不停:大鼓、小鼓、笛子、喇叭……真要命!他宁可静静的听柴可夫斯基的东西,最起码不会让人脑子发胀。美琴的尖嗓子和音乐响成一片,他总要紧张的去分辨哪个是音乐,那个是美琴的声音。‘哦,朱沂,快快,帮我把耳环戴一下,一定赶不上看电影了!……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美琴又在嚷了,不过那最后两句话可并不是对他说的,那是在唱一个由英文歌SevenLonelyDays改成中文的歌。朱沂笨手笨脚的赶过去,接过那一副滴里答拉一大串的耳环,根本就不知道该用哪一头戴到耳朵上去,研究了半天才弄清楚,可是就没办法把美琴的耳垂安放到耳环的“机关”里去,何况美琴的脑袋又没有一秒钟的安静,一面让他戴耳环,一面还在穿丝袜,那脑袋就像钟摆似的左晃右晃。朱沂聚精会神的,好不容易瞄准了地方,才预备按“机关”,美琴的头又荡开了,接著,就听到美琴的一声尖叫:“哎哟!你想谋杀我是不是?”
朱沂吓了一大跳,美琴已经一只手按住弄痛了的耳朵,一只手夺过耳环,对著他叹口气说:
“你真笨,笨得像条牛!连戴副耳环都不会,我真不知道你会干什么。”朱沂呐呐无言,心里却涌起一阵反感,男子汉大丈夫,岂是生来给人戴耳环的?在公司里,上司称他是“最好的年轻工程师”,可从没有人说他笨得像条牛。论文学造诣,论艺术欣赏,他都是行家,只是,他没学过给女人戴耳环,这就成了“不知你会干什么了”!
“喂,走呀!你在发什么呆,电影赶不上唯你是问,那么慢吞吞的!”美琴又在嚷了。朱沂惊觉的站起来,走到玄关去穿鞋子,心里暗暗奇怪,平常自己多会说话,怎么一到美琴面前就变得像块木头!只会听她的命令,服从她的命令,像个小兵在长官面前一样。
赶到电影院,刚好迟到一小时。朱沂记起从来和美琴看电影,就没有一次赶上过,因为美琴永远在最后一分钟才决定,决定后又有那么一大串手忙脚乱的化妆工作,等到了电影院,总是早开演不知道多久了。美琴站在电影院前面,耸耸肩,对朱沂一摊手说:“走吧,看半场多没意思!”
“到碧潭划船去如何?”朱沂问。
“两个人,太单调了。哦,”美琴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今天是星期六,下午空军新生社可以跳舞!走,跳舞去!”说完,不由分说就叫住一辆计程车,还没等朱沂表示意见就钻进了车子。朱沂坐定后说:
“你知道我根本不会跳舞……”
“不会跳,学呀!”美琴习惯性的耸耸肩,然后望著朱沂那张显得有点不安的脸,用手拍拍他的膝头说:“朱沂,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因为你与众不同,看你那股严肃劲儿,你是我男朋友里最正派的一个!跳舞,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赌钱,不会……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你都不会,我真不知道你生活里还有什么乐趣!”
“我的境界不是你能了解的。”朱沂心中想,但不敢说出来。他看看美琴那张美得迷人的脸,那对大而黑的眼睛,睫毛翘得那么动人,厚厚的嘴唇,像苏菲亚罗兰充满了性感和诱惑!“我爱她哪一点?”他自问,然后又自答,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色”!除此以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他注视著窗外飞驰而过的房子和街道,对自己生出一种模糊的鄙夷感。
空军新生社,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乐队正在奏一个急拍子的音乐,舞池里一对对的男女在拉著手,一面像打摆子似的抖动,一面转著圈子。朱沂知道这是“吉特巴”,但他认为这更像一群犯了抽筋病的人。在舞池边上的一个茶座上坐下,要了两杯茶,美琴已迫不及待的问他:
“怎么,跳吧?”“饶了我吧,这玩意儿看了就头昏!”
“你真差劲透了!……”美琴嚷著说,但,立即,她发现了另一个目标,挥著手大叫著:“啊,小周,你们也来了!”
三个穿著类似的花香港衫窄裤子的青年旁若无人的跑了过来,叫嚣的叫著美琴,其中一个瘦高个子,嘴里嚼著口香糖的一把就握住了美琴的肩膀,狠狠的捏了一下,美琴痛得叫了起来,那青年得意的咧著嘴笑了,一面低声说:
“好家伙,我找你三次都没找到,又有了新男朋友了?就是那个傻里呱唧的木瓜吗?你的眼光真越来越高级了,当心我找你算帐!”“呸!你敢!”美琴双手叉腰,对他扬了一下头,姿态美妙已极。音乐已经换了一个,听起来倒很像那些“热门音乐”,那青年拉住了美琴说:“扭扭舞!来吧!”说完,拖著她就往舞池去。美琴回过头看了朱沂一眼,似乎有点抱歉,对朱沂笑笑,扬了扬手,朱沂也勉强的笑了一下,望著他们走进舞池。带著几分好奇,他研究著这种风靡一时的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了半天,觉得就像在蹂灭香烟头似的,用脚尖在地下一个劲儿转,然后让屁股左右扭动罢了,朱沂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意思,但看美琴却跳得那么起劲,笑得那么高兴。“我不能了解。”他想,于是,他忽然想起那天若青讲的话:
“沈美琴和你一点都不配,要追她你应该先去学扭扭舞!”
若青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但却还颇具观察力。朱沂突然感到自己像个被遗弃者,孤零零的坐在这儿。“这不是我的世界,”他想:“美琴也不属于我的天地,我应该回到书本里去。”
站起身来,他一声不响的穿出了人群,悄悄的走了。出了空军新生社的大门,听不到那嘈杂的音乐声,又看到阳光普照的路面,和新生南路路边的两排柏树,他觉得身心一爽,仿佛摆脱了许多的羁绊,沿著新生南路,他安步当车的向前走,只是想享受一下那明朗的太阳和柔和的微风。他想起小周那种“派头”,突然有几百种感慨。“今日的青年分作两类,”他想:“一类就像小周那种,不问世事,没有志向,只知享乐和混日子,这只好叫做醉生梦死的浑浑噩噩派。另一类是读了一点书,就自以为了不起,不满现状,攻击社会及老一辈的人,觉得国家对不起他,崇拜欧美的一切,这种应该叫自大骄狂派。我们这一辈的青年,生在苦难的时代,长成在战乱之中,应该都磨练成一些不折不挠的英才,可是,事实并不然,这是社会的责任?国家的责任?还是教育的责任?”朱沂边走边想,忽然,他发现自己信步行来,竟停在康家的门口。“怎么会走到这儿来了?”他对自己摇摇头。大学入学考试早已过去,若青已经不补习了。“去看看若青也好,这小女孩属于另外一种,纯洁得像张白纸,最起码,她可以使我获得安宁。”他停住,对自己微笑了一下,伸手去按门铃。
朱沂握著那张大专放榜的名单,觉得出自己考大学时还紧张,好不容易才找到师大艺术系,老天!这小丫头居然取上了!他长长吐了口气,一个暑假的补习功课,总算没有白费。接著,他不禁微笑了,他仿佛看到了若青那副得意的样子,可是,康伯伯呢,他还以为女儿报考的是甲组呢!“父母要干涉儿女的兴趣和志愿真是最笨的事。”他想。从椅子里站起来,本想马上到若青那儿去道声喜,继而一想,她家里今天一定充满了道喜的人,自己何必去凑热闹?于是,他照旧到公司去上班。下午,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他握起了听筒:“我是朱沂,请问是哪一位?”
“朱哥哥,你看到报没有?”若青的声音传了过来。
“喔,恭喜恭喜,当然看到了!”
“你怎么不到我家来?”
“你一天听的恭喜声还不够吗?我本来准备留到明天再说呢!”朱沂笑著说。“不行,你今天晚上来吃晚饭!”
“有别的客人吗?我讨厌应酬!”
“就是你一个客人,如果你要把自己算作客人的话!”
“OK!我下了班就来!还有一句话,你爸爸发脾气了没有?”“爸爸呀!”对方的声音充满了懊恼:“他扯住我的耳朵说:‘你这小鬼以为暗算了爸爸,其实我早就知道你的花样了,只是不愿干涉你的志愿而已,可别把爸爸当老糊涂!’原来我忘了,那张甲组志愿表根本就放在爸爸桌上忘记拿走了!”
朱沂大笑著挂起了电话,使办公室里的人都惊异的回过头来看他,坐在他身旁一位同事笑著问:
“是不是沈小姐打来的?”
沈小姐?美琴?自从那次舞会之后,他没有见过她,他和她好像已隔在两个星球上一样。他很高兴自己能从这份情感中解脱出来,不,这不能叫“感情”,这只是一时的迷惑而已。“给你一个情报,小朱,昨天我在电影院碰到沈小姐,和一个满漂亮的空军在一起。”那位同事又说。
朱沂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不知道明天跟美琴在一起的男人该是谁?晚上,朱沂走进康家的客厅,出乎意料的,若青并不在客厅中迎接他,倒是康老先生和老太太都在。康老太太笑眯眯的望著他:“若青这小丫头不知在楼上搞什么鬼,一直不下来!”
“你别再把若青当孩子,”康老先生对太太说:“这丫头已不是孩子了!”他若有所悟的望著面前这个英挺的青年。
楼梯在响,朱沂抬起头来,若青正含著笑从楼梯上缓缓的走下来。朱沂呆住了,怔怔的望著面前这幅画面。若青,他一直称之为“小女孩”的若青。现在穿著件白纱的大裙子,大领口,窄腰身,不,这已不是个“小女孩”了!她的短发烫过了,蓬松而美好的覆在她的额上。她淡淡的抹了胭脂和口红,清澈的大眼睛带著一抹畏羞的神情,两个酒涡在颊上动人的跳动。“喔,若青!”朱沂吸了口气。
若青站在他面前了,微笑的看著他。然后,她转了三圈,让裙子飞起来,笑著说:“我的新衣服好看吗?朱哥哥?”
“转三圈,请你等著我长大。”朱沂脑子里闪过这么一句话。这是谁说过的?于是,他模糊的记忆起那个下午,若青和他提起过《倩影泪痕》里珍妮说的话:“我绕三圈,希望你等著我长大。”“你长大了,若青!”朱沂答非所问的说。
“嗯,若青真是大了!”康老太太说。
“女儿大了,麻烦该来了!”康老先生在自言自语。
这一餐晚饭每个人都似乎有点醉醺醺的,若青笑得奇异,朱沂精神恍惚,康老先生不住的望望若青又若有所思的望望朱沂,老太太则一直在欣赏著女儿,糊里糊涂的把菜堆满了朱沂的碗。饭后,朱沂第一次请若青出去玩。他们走出家门,离开了两老的视线,站在街灯底下,彼此望望、笑笑。
“哪儿去?”朱沂问。“随便。”若青说。“到萤桥去坐坐?”“好。”叫了一辆三轮车,他们坐了上去。若青望著朱沂笑。
“你耳朵底下有一颗黑痣。”她说,轻轻的。
朱沂伸过手去,揽住她的腰。“有的时候,幸福就在你的手边。”他想,“只是,我们常常会被自己的糊涂所蒙蔽,反而把手边的幸福忽略了。”
“是吗?我从不知道那儿有颗痣。”他说。
“一颗可爱的小痣,像只小黑蚂蚁。”她说,微微的笑著,笑得甜蜜而天真。天上有月亮,也有星星,这是个美好的夏夜。
斜阳
场愁梦酒醒时斜阳却照深深院
一一夜之间,花园里的栀子花都开了。
如馨站在梳妆台前面,带著一种近乎无奈的情绪,梳著她的长发。镜子里面,她的眼皮微微的有些浮肿,这都是昨天睡得太迟,再加上半夜失眠的结果。她用手在眼皮上轻轻的拂拭了两下,眼皮依然是肿的。“管它呢!”她想。把头发习惯性的编成两条辫子,再盘在头顶上。这种发式,使她看起来像四十边缘的女人,其实她不过才三十三岁。
“为什么要这样梳头呢?其实我可以打扮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的!”如馨默默的想著,一面打量著镜子里的自己。不是吗?她的眼睛依然晶莹,她的鼻子依然挺秀,她那眼角和嘴唇的皱纹也还不太显明,如果她肯用些儿脂粉,是不难掩饰那些皱纹的。忽然,她把头顶的发辫全放了下来,让它卷曲而松散的披在肩上,再淡淡的搽了一点儿脂粉,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件好几年前为了主持如兰的婚礼而做的紫红旗袍,换掉了她身上那件浅灰色的。镜子里似乎立刻换了一个人,她愣愣的望奢镜子,有点儿不认识自己了。
“我还很年轻,不是吗?”她自言自语的说,开始闻到栀子花的香味了。离上班的时间已没有多久,如馨向厨房里走去,想弄点早餐吃。突然,她呆住了,地板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她拾了起来,是一个镶水钻的别针,她是没有这些东西的。对了,这一定是如兰昨天晚上掉在这儿的。想起如兰,她心中一阵烦躁。她不知道如兰和家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做了两个孩子的父母了,还和小孩一样,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和好,一会儿要离婚,一会儿又亲爱得像对新婚夫妇。他们尽管把吵架当儿戏,倒闹得她不能安宁。每次一吵了架,如兰就要哭哭啼啼的来向她诉说一番,然后赌咒发誓的说:“哦,大姐,我这次非和他离婚不可!”
可是,等会家良赶来,小两口躲在房间里,哭一阵,笑一阵,再唧唧咕咕一阵,就又手挽手儿亲亲爱爱的回去了。这到底算什么呢?难道夫妻之间就必须要有这一手吗?昨晚,如果没有他们来闹那么一阵子,她也不至于失眠半夜了。
握著如兰的别针,她又走到镜子前面,下意识的把别针别在自己旗袍的领子上,然后左右的顾盼著自己。猛然间,她的脸红了,一阵热浪从她胸口升了上来。
“我在干什么呢?把自己打扮得像个交际花似的!难道我准备这副样子去上班吗?那些职员会怎么说呢?呸!别发神经了吧!我又打扮给谁看呢?”
打扮给谁看呢?这句话一经掠过她心中,她眼前就浮起了一张显得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脸庞来,一个男人的名字——
叶志嵩——悄悄的钻进了她的心坎。“呸!”她低低的呸了一声,心里一阵说不出来的烦躁。她抓住了水钻别针,急躁的一拉,“嘶”的一声,旗袍领子拉破了一大块。“真见鬼!”她在心中诅咒著,一面匆匆忙忙的脱下那鲜艳的紫红旗袍,重新换上那件浅灰的。又洗去了脸上的胭脂,依然把头发盘到头顶上。经过这么一耽搁,离上班只有半小时了,显然来不及吃早饭了。她急急的拿了皮包,顺手把那水钻别针放在皮包里,准备下班后顺便给如兰送去。一面锁上房门,匆匆的向公共汽车站走去。十年以来,她从没有迟到过,在她这一科里,由于她这个科长的关系,那些职员们也很少有迟到的。她不知道她手下那些职员怎么批评她,但,很显然的,那些职员们对于有一个女上司并不太满意。走进了公司的大门,她匆忙的上了楼,看看手表,八点差五分!她松了口气,向自己科里的办公室走去,正预备开办公室的门,却听到两个职员的几句对白:
“小周,你那位新交的女朋友又吹了吗?”
“早吹了!”“我告诉你,你去追一个人,包你一追就到手!”
“谁?”“我们的科长呀!”
一阵大笑声,夹著小周的一句:
“呸!那个老处女!”如馨感到脸上立即燥热了起来,心中却像被一根尖刺猛扎了一下。她扶在门柄上的手停住了,心脏急速的跳动著。她觉得嘴里发燥,眼前的房子都在乱转。她靠著墙站了一会儿,然后推开了门,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和职员们打著招呼,一面在自己的桌子前面冷静的坐了下来。但,当她翻著卷宗的时候,一瓶墨水却整个翻了,所有的表格都弄脏了,当她狼狈的站起来时,一个人抢著走到她桌子前面说:
“要我帮忙吗?科长!”
她抬起头来,又是他!那张充满活力的脸庞!那对热诚而坦白的眼睛!叶志嵩,那来了还不到一年的职员!为什么他不像别的职员那样用讥嘲的目光看她呢?
二
下班了!如馨把卷宗收拾了一下,锁上了抽屉,觉得今天分外的疲倦,一天的日子,又这样过去了!十年都这样过去了!从一个小职员慢慢的爬到科长的位子,对一个女人说,实在也很够了!但她为什么感到这样的空虚?她又想起了今天早上那两个男职员的对白,是的,一个老处女!如果她明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满头的头发都白了,她相信她也不会觉得诧异。这些“卷宗”,已经吞掉了她整个的青春了啊!
暗暗的叹了口气,她站起身来,对还没有走的两个职员点了点头,她看到叶志嵩还伏在桌子上,在赶一篇翻译的东西。“他肯努力,是一个好青年!”她想。模糊的记起了他进来以前,自己曾看过他的履历片;二十八岁,台大外文系毕业,已受过军训。但,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推开了门,她走下了楼梯,来到充满了熙来攘往的人群的大街上了。
她慢慢的走著,回家!可是,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